第248章 444號列車11
    門開了。
    熊力驚詫地瞪大眼睛。
    或許是因為前面那群人蹲在門口費力開鎖的模樣給他帶來了太大的影響, 熊力本已經做足了要在這裏耽誤許久的打算。
    “靠。”玩家忍不住發出由衷的感慨,“岑叁鴉也太牛了?”
    說只有小秦能把門弄開,就真的是這樣。
    秦非沒有答話, 沉默着站在半敞開的門前,輕輕吸了吸鼻子。
    在第一波腐屍潮退去以後,整輛車裏到處都是臭味,以至于那抹順着駕駛室空氣飄出的血腥氣,都顯得不那麽明顯了。
    剛才熊力可能沒有看清,可秦非自己卻很清楚。
    駕駛室的門, 根本不是被他打開的。
    青年琥珀色的淺色眼眸微暗, 眼底閃過一絲意味莫名的光:“我想,這扇門一直是開着的。”
    岑叁鴉的話,或許還有別的角度可以解讀。
    只有秦非能打開門, 意味着只有秦非有資格進入門中。
    其他人即使能夠踏入門內, 也沒有機會再活着走出來。
    熊力一愣:“什麽意思?你是說——”
    已經有人進去過了?
    秦非颔首。
    那麽新鮮的血腥氣,還在源源不斷飄散出來。
    駕駛室裏死過人。
    并且, 死亡時間不超過一小時。
    “看見了嗎?”秦非伸手指向規則板,“第二條,當駕駛室門打開時,上一條規則作廢, 所有人都可以随意進入駕駛室內。”
    “我有理由相信,這是條假規則。”
    青年的說話聲音不大, 卻異常清晰, 直擊人心。
    熊力終于漸漸理清了思路。
    駕駛室的門一直開着, 在他們到來以前, 早已有玩家錯信過第二條規則,進入了門中。
    之後駕駛室內發生過什麽, 他們不得而知。
    但從消散不去的血腥味來看,進去的人肯定沒得到什麽好下場。
    彌羊眉頭緊鎖:“既然是這樣的話,那剛才那幾個玩家……”
    “是騙子。”秦非輕描淡寫地道,似乎完全沒将對方那一出精心籌備、卻破綻百出的鬧劇放進眼裏。
    熊力一拍大腿:“對!絕對就是這樣,已經有人死在裏面了,不會再有玩家敢輕易入內,他們故意做了這個局,就是為了吸引我們進去當墊腳石。”
    他盯着黑乎乎的門洞,一股莫名的吸引力正從門裏傳出。
    裏面似乎有的聲音正在喊:
    進來吧。
    進來看看。
    你會得到你想要的。
    熊力用力甩了甩頭,幻聽的聲音驟然消失,他臉色難看地打開屬性面板,果不其然看見san值下降了一大截。
    彌羊思忖着,回頭望了眼車廂。
    那個一直跟着小秦的NPC還挺聽指揮,已經開始一排排搜索起座位下方和行李架。
    從他們進入車廂,直到現在,再沒有任何一個新來的玩家。
    這節車廂就像是徹底被清空了,為他們預留出來的一般。
    彌羊心頭一動。
    他好像忽然想明白,為什麽自己這一路走來,總感覺有哪裏不對勁。
    “我們是不是一直沒看見蝴蝶的人?”彌羊問道。
    小秦和蝴蝶公會的矛盾,早已擴大到人盡皆知的地,他這樣一說,熊力也跟着反應過來:“的确。”
    這好像有點不正常。
    他們從第一節車廂走到最後一節,已經貫穿了整輛列車,無論蝴蝶和他的傀儡們身處何處,在剛才一路上都理應與他們迎面相遇才對。
    更何況,那些人總是那麽顯眼,根本不存在會被忽視的可能。
    “他們沒有出現,大概是躲起來了。”彌羊說到這裏一頓,看了眼面前的駕駛室。
    不。
    蝴蝶埋伏在這裏面的可能性很低。
    正常人在選擇伏擊地點時,都會挑選一個安全而對自己有利的地方,而不是怪談中充滿危險的小房間。
    相比較而言,這間駕駛室,倒極有可能是蝴蝶為秦非特意備下的“禮物”。
    ——為了暗算他,給他點教訓。
    以及,在正在進行的公會大賽中,好好抽一巴掌黑羽的臉。
    駕駛室的門敞開得越發大了,直面秦非,仿佛真的專程等待着他的莅臨,然後将他永遠留在其中。
    熊力給自己灌了一瓶精神補充劑,忍不住咋舌:“所以,我們到底進不進?”
    現在掉頭就走,或許才是更加安全的選擇?
    可秦非的決定又一次出乎了他的意料。
    青年微笑着,語氣平和:“進,為什麽不進。”
    那雙清透的淺色瞳孔看向眼前的黑暗,沒有顯現出恐懼,也沒有表露出任何別的情緒,仿佛對于其中蘊藏的危險無知無覺。
    來都來了,現在轉頭走開算是怎麽一回事呢?
    再說,這可是岑叁鴉出言擔保過的門。
    只有他才有資格打開的門。
    岑叁鴉預言只肯預半截,沒有說出秦非能夠進門的原因,可這并不影響秦非自己憑結論逆推出來。
    原因也的确不難猜出。
    規則板上的第一條早已寫得清清楚楚:
    駕駛室僅供列車組工作人員使用,無關人等若無允許,請勿随意出入。
    若無允許。
    ——那如果有允許呢?
    假如說,秦非和這節列車上的其他玩家有哪裏不一樣。
    區別最大的,只能是NPC對他的好感度。
    秦非可以肯定,至少到現在為止,他絕對是怪談中最受售貨員小姐歡迎的人。
    進門的資格,極有可能就是因此而拿到手的。這列火車上很可能隐藏着一些潛在規則,譬如必須将NPC的好感度刷到某個臨界值以上,才能取得在一些非公開場景出入的資格。
    “既然白板上有假規則,那你們就不要進去了,我一個人先去看看。”秦非這樣說道。
    出于禮貌,他并沒有直接推門而入,而是象征性地屈指敲了敲那扇幾乎已經完全敞開的綠色鐵皮門。
    嘟、嘟、嘟。
    三聲有節奏的輕響過後,房間裏傳來一聲似有若無的回應:
    “進。”
    彌羊詫異地挑起眉毛。
    秦非動作自然地邁步,進入門內。
    …
    雖然門早已打開,可在切身進入房間之前,秦非沒看清過房間裏的景象。
    門前似乎有一道無形的霧障,将玩家的視線隔絕開了。
    昏暗的光線照亮老舊的木板牆,駕駛室前方,本該是車頭玻璃的位置被人用同樣的木料釘死。
    鐵鏽斑斑的方向盤孤零零嵌在操作臺上,不遠處是一把破破爛爛的皮質靠背椅。
    椅子上空無一人。
    沒有司機。
    正在行駛的火車,竟然沒有司機,聽上去好像很驚悚。
    可一想到這是個怪談,一切又都變得合理了起來。
    秦非眨了眨眼,忍不住輕聲嘆息:“好可惜。”
    想要找司機詢問站點信息的計劃,就這樣泡湯了。
    深感遺憾的玩家面無表情地在屋內轉了一圈。
    空氣裏的血腥味還是很濃,但秦非沒有在任何位置看見屍體。
    之前進來的人也不知死到哪裏去了,或許在踏入房門的瞬間就已經灰飛煙滅。
    駕駛室的地上和操作臺上都帶着厚厚的灰,這裏顯然已經許久無人踏足,秦非的腳步在地上拖曳出淩亂的痕跡。
    他先是走到牆邊,看了看挂在牆上的列車表。
    泛黃卷曲的紙張上字跡脫落,只能看出一共有4個站點标識。
    去掉始發站,還剩下三個。
    這似乎可以說明,黑羽找到的那張【列車間會停靠三次站臺】的規則卡并不是假的。
    但依舊分辨不出,三個站臺中究竟哪個是“無解世界”,哪個又是“真正的終點”。
    秦非抿了一下唇,總覺得有點不甘心,費了這麽大力氣找到這裏來,結果卻什麽都沒能撈到。
    他不死心,拿出手電将亮度調到最大,仔細照起整個駕駛室的各個角落。
    灰塵顆粒在光束氤氲下四處飛散,秦非被嗆的咳嗽了幾聲,他偏過臉,瞳孔卻在不經意掃過某個角落時忽然收縮了一下。
    ……咦?
    …
    駕駛室門口。
    “你說。”熊力望着半閉的綠色鐵皮門,眼底閃過一抹憂色,遲疑着開口,“小秦怎麽還不出來?”
    眼看着都進去快十分鐘了,連一點動靜都沒有。
    彌羊看起來有些煩躁,沒有回答,一雙黝黑的眸子狼一般死死盯着面前的門。
    和熊力一樣,彌羊心裏也有點亂,但他不願表露出來。
    假如他們之前的猜測是真的,此時此刻,很可能正有不止一雙眼睛偷偷在暗地裏觀察着他們。
    越是表現得慌張,越是會漲他人士氣。
    “沒事的。”彌羊似是在自言自語,“岑叁鴉不是都說了嗎?小秦可以進駕駛室,他可能是在裏面發現了什麽有價值的線索,所以耽誤了時間。”
    “——嘻。”
    一道尖銳而短促的笑聲忽然從背後傳來,打斷了彌羊的話。
    彌羊感到自己像是被一根釘子紮了一下,他有些惱火地回過頭。
    入目的是一張有些眼熟的臉。
    周永。
    彌羊面色瞬間一沉。
    周永是蝴蝶的人。
    不僅如此,在上個工地怪談中,他還和秦非以及彌羊幾人正面對上過。
    當時周永自以為勝券在握,卻被秦非狠狠擺了一道。直到現在,彌羊都還記得,那個小黑屋鬼被放出來時,周永驟然慘白的臉。
    無論因公因私,這家夥都和小秦結過不小的梁子。
    周永不知是什麽時後來到兩人身後的,竟然一點動靜也沒有發出。
    他看着彌羊,表情古怪,仿佛帶了點憐憫,又帶了點說不出的恥笑意味。
    “你們真的覺得,他進去了,還能出得來嗎?”
    周永腮幫上的肌肉顫抖着。
    他故意擡高視線,揚起下巴,表現出了一種漫不經心的輕蔑。
    那表情仿佛在說:
    來吧,來問我吧,求我告訴你們真相。
    周永看着彌羊越來越臭的臉色,忍不住輕笑出聲。
    其實他也沒有想到,小秦會那麽容易上當。
    當他們發現駕駛室第二條規則的陷阱後,就故意設了這個局,準備用後來的玩家探探路。
    可意料之外的是,主動踏入陷阱的,竟然會是那個人。
    想到那個該死的青年在上個怪談中對他做的事,周永的呼吸不禁粗重起來。
    “別等了。”周永舔了舔自己的牙根,仿佛那上面挂着秦非的肉,“他不會出來了,你們——”
    你們再等下去,也不過是浪費時間。
    可周永組織好的話沒能順利說完。
    “是嗎?”
    一道清澈的嗓音從門後傳來,上挑的尾音中似乎還帶了三分愉悅,昭示着聲音主人不錯的心情。
    修長白皙的手從門縫側邊伸出,随後是一張五官異常優越的臉。
    青年半倚在門邊。
    他的一手整理着方才在駕駛室內弄亂的衣襟,另一只手上似乎還拿了什麽東西,只在衆人眼前晃了一下,很快被他收進随身空間裏。
    他擡起頭來,直視着周永的眼睛:“你說誰不會出來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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