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444號列車12
周永直勾勾看着面前的人, 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怎麽……為什麽???
為什麽這個家夥居然一點事也沒有?
幾分鐘前放出的嘲諷之語就像一個響亮的回旋大巴掌,狠狠扇在了周永的臉上。
門邊的青年顯然并不打算輕易放過周永。
他勾起半邊唇角,将周永剛才釋放的羞辱盡數奉還給了他:
“你說, 什麽人出不來了?”
青年輕輕扯了下耳垂,似是想将之前不慎聽入耳中的垃圾話全都丢出來。
“啊,我知道了。”他這樣說着,忽然打了個響指。
“啪”的一聲,清脆異常。
“你一定是在說,你的隊友們, 進去了就出不來了吧。”
“謝謝你的好意提醒, 不過我暫時用不着呢。”秦非笑了起來,那模樣甜蜜而惡劣,“畢竟, 我不像你們的人那樣沒本事。”
周永的嘴唇顫抖起來。
他很想罵回去, 可他罵人的水平實在算不上高明,一時間竟然有些詞窮。
打回去。
也不行。
十二號車廂已經被清場了, 現在對面三個人,而他只有一個,無論如何也是打不過的。
何況,還有更糟糕的事——
周永望着對面那雙分明清透、卻仿似無底深淵的眼睛, 心裏亂糟糟一片。
如果進入駕駛室的人不是小秦,倒還好說。
可偏偏就是他……
一想到不久之後, 需要承受的來自蝴蝶大人的雷霆之怒, 周永便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熊力眼看周永身上燃燒的氣焰熄滅下來, 不免惡向膽邊生, 一把将人攮開。
“走吧,我們回去!”五大三粗的玩家驕傲地揚起下巴, 像個獲勝的鬥士一樣招呼秦非。
周永失魂落魄地靠坐在一旁。
他現在受到了嚴重的打擊,在同一個人身上接連翻車兩次,這令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的能力來。
前方,秦非已經和同伴一起走遠,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留給周永。
周永呆滞地回轉過頭,看向身後的列車駕駛室。
或許……這間小房間也沒有他們想的那麽可怕?
小秦是不是抓住了什麽規則中的漏洞,才能順利從中脫身?
周永盯着那條黑洞洞的門縫。
無盡的幽暗蘊藏在這狹小的一角,仿佛一個蠕動的漩渦,随時能夠将他吞吃入腹。
玩家狠狠打了個寒顫,強迫自己挪開視線。
…
“所以,你從駕駛室裏帶出來的那個,究竟是什麽玩意兒?”
羊媽媽好奇地發問。
11號車廂中沒看見黑羽和暗火的人,原本留在這裏的玩家大概已經返程了。
——列車半小時一次的鈴聲還在接連不斷地準時到來,而下一次打鈴會帶來的是售貨員小姐還是腐屍,誰也說不清。
如果沒能在鈴聲響起前回到1號車廂,可能會惹來不小的麻煩。
三人一邊加快腳步往前走,一邊随意聊着天。
聽到彌羊的問題,秦非摸了摸鼻尖:“噢,你說那個啊。”
“其實我在駕駛室裏沒找到什麽特別的線索。”青年解釋道,“那是個空房間,裏面沒有駕駛員,也沒有別的NPC,就連列車時刻表也沒有。”
“我把房間各個角落都翻了一遍,只找到了這個。”
他說着,将手一翻。
彌羊和熊力正眼巴巴地緊盯着秦非,下一秒便看見,小秦空空如也的手中忽然多出了一個……青花瓷瓶子?
“這、這是什麽?”熊力結結巴巴地問道。
他盯着那個細頸胖肚、描繪着精美花紋的瓶子,露出費力思索的表情。
接過瓷瓶,看來看去,都沒看出任何特別之處。
瓷白的底,靛藍的花紋,工藝近介乎于粗糙和精美之間,反正絕不是什麽年代久遠的古董。
熊力将瓶子翻過來,果不其然在瓶底摸到一行凸起的小字:
xx鎮工藝美術廠生産制作,20xx年。
這就只是一個很普通的瓶子罷了。
“對,這只是個很普通的瓶子,但就是因為它很普通,所以才奇怪。”
秦非垂眸打量着手中的瓷瓶。
瓶子不大,只有巴掌高,說是花瓶都有些勉強。
而那複古又特殊的造型,也注定了它不可能被拿來當作水杯之類的日常用具。
“這樣一個只能拿來當成擺設或玩具的裝飾品。”秦非輕聲道,“為什麽,會出現在駕駛室裏呢?”
彌羊深有同感地點頭:“而且瓷瓶這種東西,不說駕駛室,光是出現在火車上就已經很不正常了。”
秦非嗯了一聲。
就像彌羊所說的那樣,普通人即使随身攜帶了瓷瓶,也會打包好裝在行李箱裏,而不是拿在手上,到處亂放。
除此以外,他還有一個目前沒有依據、只是猜想的推論。
4車廂那幾個人死去的方式,
那兩個遇到假NPC後,碎成一片片的空心人。
就很像瓷器碎裂開的樣子。
“對了。”秦非忽然回過頭,停下腳步。
一身黑色長風衣的男人也跟着停了下來,之前祂一直無聲地跟在三人身後,像一條靜默的尾巴。
“你剛才是不是在車廂裏找過線索?有收獲嗎?”秦非微笑着對污染源道。
終于被想起來的污染源:“……”
祂眨了眨眼,竟真的伸手,遞上一張黑色的卡。
那是一張被之前玩家遺漏的規則卡。
作為混跡在副本中的、本不該存在的一員,污染源的行動自始至終都很克制。在大部分時間裏,祂幾乎完全隐匿了自己存在的痕跡,以防造成不必要的麻煩。
但在某些時刻,祂也并不介意真正深入地參與一下怪談的探索。
自然,污染源一出手,效率也絕非普通玩家所能比拟。
三名玩家将腦袋湊在一起,查看着那張規則卡上的內容。
【真實還是虛假?眼睛也是會騙人的。】
“厲害呀!”熊力忍不住驚嘆。
十二號車位置特殊,絕對早就被那些站位靠前的玩家搜刮了無數遍,之前這NPC去找線索時,熊力根本沒指望他能找出什麽東西。
沒想到竟有這樣意料之外的收獲。
“做得好。”秦非收起規則卡,給了污染源一個贊許的目光。
到說完後又覺得,僅僅這樣三個字未免顯得太過輕飄飄了一些。
于是青年擡起手,如同呼嚕小狗毛一樣。順了順污染源披散在背後的、絲緞般富有光澤的黑色長發。
“……”
在一邊旁觀全程的羊媽媽看見了污染源深邃如海藍寶石的眼眸中,那抹一閃而過的餍足,默默閉上了嘴。
說話間,三人已經一路走過了四號車廂。
在第五節車廂裏,他們遇到了等在這裏的崔文軒和珈蘭。
順便還遇到了一點麻煩。
彌羊看着前方擁堵的人群,深深皺起眉頭:“前面什麽情況?”
“死人了。”珈蘭副會長言簡意赅,“有個玩家應該是觸犯了規則,死在了廁所裏。”
444號列車并不像衆人所熟知的正常火車或高鐵那樣,每兩節車廂間都設置有一個衛生間,而是整輛列車一共只有兩個衛生間,分別處在6號餐車的兩個出入口。
“那人是十多分鐘前進廁所的。”崔文軒接過話題,“他進廁所應該是為了找線索,還有兩個他的同伴守在廁所門口。”
也不知那人在廁所裏做了什麽自尋死路的事,總之,他進去以後就再沒有動靜傳出來了。
起初,外面的兩個玩家還能保持鎮靜,但在十多分鐘以後,開始有血從門縫裏滲出來。
“外面的人不停撬門,但是打不開。”崔文軒說着,忍不住嘆了口氣。
“廁所門邊有個緊急呼叫按鈕,旁邊寫着使用規則:
‘本列車部分設施老化陳舊,如若在使用過程中出現任何不便,請您按下按鈕,尋求乘務員的幫助’。”
那兩個玩家選擇了“尋求乘務員的幫助”。
然後,事情就淪落到了如今這副局面。
秦非擡頭望去。
越過重重玩家的背影,他看見兩道被拉起的警戒線橫在六號車廂前。
再往後一些,有兩個身穿藍色制服、看着像NPC的身影正在洗手間門口出入,一人拿着拖把,一人拿着水桶,十分忙碌的模樣。
珈蘭道:“那兩個乘務員正在清理廁所,在警戒線卸掉之前,我們都只能待在這裏了。”
至于硬闖什麽的。
能走到公會賽的玩家,只要不是腦子進了水,都還幹不出這麽瘋狂的事。
彌羊有些焦灼地舔了下嘴唇:“……希望一會兒響起的,不要是那首半死不活的音樂。”
現在聚在五號車廂的,都是車票座位在列車後半截的玩家。
——很可惜。
越是怕什麽,就越是來什麽。
沉悶的鈴聲伴随車外狂風的嗡鳴一同響起,哀怨的喪曲在車內飄蕩。
吱嘎——吱嘎——
剎車制動帶來刺耳的機械音,列車前行的速度越來越慢,最後漸漸停下。
車窗外,灰蒙蒙的世界迅速陷入黑夜,一道道猩紅如探照燈般的眼睛在黑暗中驟然亮起。
“我靠!!”前方傳來玩家絕望的哀鳴。
“你們能不能快一點!”有人忍不住拍起了牆板,催促着那兩名乘務員,“快點!放我們過去!!”
或許是玩家們的咆哮聲足夠撼動人心,那兩個乘務員竟然真的收起警戒帶,提着水桶和拖把,面無表情地離開了。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太晚了。
車門已然打開,數不清的腐屍,正如暴漲的潮汐一般侵入車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