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 囍緣10
    冰涼的氣息噴吐在後頸, 激起肌膚表層陣陣顫栗。
    玩家面部神态平靜,微垂眼眸,遮住眼底掀起的波瀾。
    他的身後空無一物, 卻能感到有一只手,正沿着他的脖子劃到後腰,然後圈住了他的身體。
    将他往一個散發着寒意的懷抱中攬去。
    秦非不太自如地扭動了一下肩膀,換來更深的禁锢。
    秦非:“……”
    秦非從進入古畫開始,回過神來時就身處在這個位置。
    非常不幸,他不能動了, 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頂多只能左右擺擺腦袋, 或是勉強晃動一下身體。連走一步或轉個身都做不到。
    除此以外,那個看不見的“新郎”,一直在秦非身後糾纏他。
    也可以說是……
    上下其手。
    整整一下午過去了, 樂此不疲。
    一會兒将秦非壓在走廊邊上, 一會兒将他的身體重心轉向祂的懷中,翻來覆去, 如同幼童擺弄着自己最摯愛的玩具。
    冰涼如水的溫度裹挾着秦非熟悉的氣息,秦非看不見污染源,卻能清晰感覺到對方的存在。
    懷抱又扣了扣,青年幾乎喘不過氣來。
    祂和自己貼得過于近了, 秦非甚至可以體會到對方身體的每一處起伏,回過頭時, 卻又只能看見空空如也的走廊, 這反讓他心中湧起一絲莫名微妙的感覺。
    菲菲:咬牙/jpg
    秦非明白, 作為新娘早逝的戀人, 現在的污染源是魂魄狀态。祂并沒有太多自主意識,一切行事全憑本能。
    但!!
    即便如此, 是不是有點做得太過分了?
    有東西貼近秦非耳畔,越貼越近,姿态親昵地蹭了蹭。
    秦非後槽牙磨得咯吱響。
    因為站姿太久時間不變,他半邊身子都麻了,就像被一個人用斧頭劈成了兩半,一半還屬于自己,另一半則不知去了哪裏。
    秦非動不了,只能任由對方欺壓,他被氣笑了,轉而将視野落向樓下。
    這個位置不錯,樓下庭院中發生的風吹草動都能收入眼中。
    可看到歸看到。
    秦非什麽也做不了。
    “你。”青年用力閉了閉眼,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質問,“你到底什麽時候能放開我???”
    雖然即使掙脫懷抱也依舊無法動彈,可總比現在這樣……
    “咳!!”秦非用力咳嗽了一聲,試圖用聲音擊退那只作亂的手,“你特麽朝哪兒摸??”
    耳根泛起熱意,如果可以,秦非可能真的會轉身,給背後那家夥來上一拳。
    可惜,此時的他只能任人施為。
    污染源對秦非的質問置若罔聞。
    雖然他沒有形狀,也不能說話,秦非卻莫名能夠共享到對方的一部分想法。
    現在的污染源對于尋常人類的情緒感知很弱,祂似乎不知道懷中的人正在生氣,滿心只有唯一的念頭,那就是将他抱得更緊一些。
    秦非:“……”
    毀滅吧。
    算了吧,還能怎麽辦呢?
    玩家選擇擺爛。
    事實上,在副本當中,玩家難得有如此這般清閑的時間。不用行動,也不用解密,只要懶洋洋站在這裏看風景就行。
    秦非苦中作樂,開始打量起樓下的飯菜。
    看着賣相到是不錯,也不知味道如何?
    ——味道糟糕透了!
    樓下庭院,路誠和彌羊苦不堪言。
    不僅他們,所有在座的玩家腹中腸胃全都隐隐作痛。
    席面上那些NPC一筷子接着一筷子,從開席以後,就像機器人般不斷重複着相同的動作,整個院中場景整齊劃一。
    為了避免顯得突兀,玩家不得不也跟着不停吃菜。
    路誠塞了一肚子紙,甚至連血條都開始緩慢往下掉。
    他努力克制着抽搐的嘴角,在夾菜的間隙中開了個血瓶,往嘴裏倒。
    這個環節到底什麽時候才能結束?
    不會真的需要他們把整桌菜全都吃完吧?
    玩家們的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就在有人快要撐不住反胃作嘔的時候。天籁般的救贖之音終于響了起來。
    “請新娘入席——”
    又是那道不知從何處傳來的蒼老聲音,
    聲音落,NPC們忽然一改方才死氣沉沉的模樣,臉上笑意加深,彼此推杯換盞,甚至開口互相聊起了天。
    整個庭院,仿佛從這一刻起才真正活了過來。
    路誠偷偷豎起耳朵聽了幾句,聊天內容大抵都是些東家常西家短的瑣事,和怪談劇情沒有半分關聯。
    院子裏響起了音樂聲,并不歡快,悠長哀婉。
    銅鑼與唢吶齊鳴,簡直令聞者傷心聽者流淚。
    路誠借着NPC們聊天的聲音偷偷吐槽:“這喜樂,感覺随時能把我送走。”
    羊媽媽深表認可地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他仰起臉,目光死死盯着庭院盡頭,樓梯間的那個拐角。
    一道纖細修長的暗紅色身影,正從陰影中緩緩現身。
    新娘,出現了。
    越來越多的視線彙聚到那個點上。
    從某個瞬間起,院中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同一位置。
    兩個紅衣仆從攙扶着新娘,一步步邁入院子。
    中間的新娘穿一身沒有任何裝飾的紅衣,下身穿了條同色綢褲,頭上蓋着喜帕,看不清模樣。
    三人背後,跟着一連串列成堆的仆從,每人手中端一只紅托盤,托盤中放着一個個樣式相同的紅色瓷杯。
    ……
    紅綢蒙面之下,毫無疑問,是秦非的臉。
    方才那道呼聲響起的瞬間,一直制住秦非的力量消失不見,秦非在新出現的仆從NPC的指引下蓋上喜帕,緩步下樓。
    紅色喜帕遮擋住了玩家的視野,喜帕之下,秦非的一雙眼睛卻并沒有閑着,不斷左右亂瞟。
    雖然他已經能動了,可污染源的氣息并未随之消散。
    這位看不見的新郎依舊伴随在他的戀人身邊,時而行走在隊伍前方,時而又繞到後面看看。
    秦非能夠感覺到,祂似乎……有一點雀躍。
    “……”
    又不是真的結婚敬酒,你興奮個什麽勁??
    秦非無視了那雙偶爾重回腰間做亂的手,被NPC一路領着,來到酒桌之間。
    “宴賓客——”
    又一聲唱喏。
    有仆從從托盤上撿了一只紅瓷杯,遞到秦非手中。
    秦非需要做的,只是接過杯盞,繼續向前推遞。
    面前的酒桌上,輪到敬酒的NPC機械地舉起面前酒杯。
    兩只瓷杯相觸,在空氣中發出輕盈脆響,客人喝下杯中水酒,新娘将酒水灑在地上,仆從領着新娘,走向這桌的下一位客人。
    就這樣,一桌,又一桌。
    沒過多久,秦非來到了路誠和彌羊所在的酒桌前。
    兩人早就盯了新娘許久。
    雖然看不清容貌,身形也被寬大的喜服掩蓋,可同伴之間彼此熟悉的氣息不會騙人。
    “咳,咳。”還沒輪到彌羊,他低垂着頭,從咽喉深處發出兩聲悶咳。
    新娘全身都被衣物遮擋着,只有兩只手伸出喜袍之外,膚色白皙,指骨修長,修剪得當的指甲呈現瑩潤的粉色。
    下一瞬,那只食指不着痕跡的,在酒杯上輕叩了兩下。
    得到回應,兩人頓時眼睛一亮。
    消失了一整個下午的同伴全須全尾地回來了!
    不僅如此,他抽到的身份卡似乎還是整個支線劇情中最重要的一環。
    這怎麽令人不愉悅?
    如若不是時機不對,彌羊都想用力拍拍秦非的肩膀,再仰天長笑三大聲。
    “敬賓客——”
    秦非輪到向彌羊敬酒。
    有過之前那麽多次的打樣,彌羊全然沒有将這簡單的一環當做什麽事,十分輕松地端起杯子。
    卻在即将把杯子遞上前去的時候動作倏忽然一頓。
    舉杯時帶起的風,将瓷杯中液體的氣味傳到了玩家鼻端。
    不帶絲毫醉人之氣,反而混雜着淡淡植物清香。
    分明不是什麽酒水,而是茶。
    有那麽一瞬間,彌羊自己都糊塗了。
    他在酒桌前坐了一整個下午。
    由于NPC們都沒碰面前的杯子,他便也只顧着夾菜。
    在此之前,他還真沒有注意分辨過,杯子裏裝的,究竟是酒還是茶?
    如若不是因為事先看過規則,彌羊極有可能會在這一環放松警惕。
    可現在。
    囍宴庭院賓客守則第三條:
    可以飲——,不可以飲——
    那兩個被刀尖劃去的字是什麽,已然清晰明了。
    彌羊沒有在“酒”與“茶”的文字順序上過多糾結,一是因為,敬酒環節,敬的自然該是酒水。
    二來則是因為,彌羊想起,在這個怪談中,“茶”,似乎不是什麽好東西。
    早上看紙戲的時候,規則卡上就有一條不可飲茶。
    從邏輯上推理,茶水,在土樓怪談裏,被設置成了可以用來制約紙人的存在。
    而玩家們通過溯回鏡進入了畫滿紙人的古畫,此時此刻,他們的身份又會是什麽呢?
    彌羊抿了抿唇,沒将杯盞繼續推上前,而是把手中瓷杯放回了桌上。
    當即,新娘身側的所有紅衣服從齊齊向他看了過來。
    彌羊心裏一咯噔。
    敬酒這環節,不能不做。
    但又不能敬茶。
    那——
    來自仆從們的目光越來越灼熱,玩家不再猶豫,動作幹脆利落地抄起同桌另一個客人NPC面前的酒杯,左手反手将自己的杯子推了過去。
    彌羊心跳速度飛快,端起杯子,遞到秦非面前。
    清脆的碰杯聲又一次響起,彌羊仰頭喝下那杯酒,秦非将自己的酒水灑落在地。
    什麽也沒有發生,一切如常。
    安然度過。
    酒桌之上,那個被莫名陰了一把的客人NPC,連究竟發生了什麽都沒弄明白,一頭霧水地眨了眨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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