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0章 囍緣11
    一場即将來襲的危機就這樣無形消彌——準确來說, 是轉移到了別人的身上。
    被喜帕遮蔽視野的菲菲新娘對此一無所知,在仆從攙扶下轉而走向下一位賓客。
    下一個輪到敬酒的,就是剛才那個被彌羊換掉酒杯的客人。
    可憐的NPC直到此時依舊一頭霧水。他張口, 想說什麽,礙于時機不妥,又将話咽了回去。
    “敬賓客——”
    拉長的腔調響起,兩只大紅瓷杯輕輕相碰。
    一杯酒被灑落在地,另一杯茶則被客人倒入喉間。
    秦非站在原地,靜待仆從帶他繼續往前, 可手臂上的力道久未傳來。
    是發生了什麽事嗎?青年微挑眉梢。
    “嗬……嗬……”
    如同老舊風箱拉扯般的痛苦喘息回蕩在身前的空氣當中。
    秦非的眉頭猝然皺起, 心中湧起一股微妙的不祥預感。
    如果鬼嬰在他身邊,此刻還能上前查看一二。
    可是自從進入畫卷以後,秦非就和鬼嬰斷聯了。
    他什麽也看不見, 無邊的紅色将他的視線收束成小小一方。
    酒桌前, 一張薄薄的紙人舒展四肢,搖搖晃晃地, 向最顯眼的那個新娘走去。
    “小秦!”
    “快躲開!”
    喜帕下方的秦非聽見同伴焦慮的呼聲。
    雖然看不見,可隐約當中,秦非也能感受到,好像有什麽東西朝自己過來了。
    他還沒來得及動, 一股力量忽然從腰間傳來。
    秦非被人抱起,虛虛轉過半圈, 紙人反應速度沒有這麽快, 這一把撲了個空。
    旁觀這一幕的路誠和彌羊瞬間睜大了眼。
    什麽情況?小秦怎麽……原地起飛了一下???
    濃郁的污染氣息, 以新娘為圓心朝四周輻射。
    污染源仍舊是那一團看不見摸不着的空氣, 祂沒有說話,可在場所有NPC齊齊一凜。
    紙人頓時偃旗息鼓。
    新娘有新郎護着, 其他玩家可就沒這麽好的運氣了。
    紙人一擊未中,毫不戀戰,轉頭就更換了攻擊目标,直沖另一邊的路誠撲去!
    路誠眼皮狂跳!!
    這NPC還活着時長相十分正常,變成紙人以後,臉上那對彎彎如月牙的眼和滾圓的腮紅卻顯得詭異極了,與玩家目光相接,路誠全身的雞皮疙瘩都跑了出來。
    路誠還不清楚紙人的攻擊方法是什麽,只是下意識的不想讓對方碰到自己。
    他抽出一根藤蔓,卷住紙人的身體,便向遠處擲去。
    然而,下一秒,愈加駭人的畫面出現了。
    從玩家袖中生長而出的藤蔓,本是鮮豔欲滴的翠綠色,充斥着濃郁的生機。
    卻在卷住紙人過後的短短幾秒之內,從藤蔓遠處的尖端開始,迅速褪成了慘白的紙色,并且極速向路誠的本體蔓延!
    路誠整個人都不好了,當機立斷,斷掉了那根藤蔓。
    脫離本體的藤蔓迅速枯死,化作片片齑粉,很快也從紙人身上脫落下來。
    紙人腳步未停,雖被抛到了遠處,卻又很是執着地向沖了過來。
    “我靠,他怎麽又過來了!”路誠汗都下來了。
    藤蔓是由玩家體內流動的能量凝結而出的實體,剛剛廢掉一根藤蔓,約等于平白遭受一記重擊。
    玩家狀态不好,嘴唇也失去了血色。
    情況可以說是十分不妙。
    規則卡上寫過,酒席正式開席以後,賓客就不能随意走動了。
    現在,被紙人盯上的玩家無異于砧板上的魚肉,只能任人宰割。
    “用瓷瓶。”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是秦非在說話。
    作為新娘,在敬酒這一環節他原本是沒有任何臺詞的,這時一開口,身旁兩側的仆從全都朝他看了過來。
    攬在秦非腰間的手臂又緊了緊,空氣的溫度似乎都跟随着下降了兩分。
    仆從NPC們一抖,很快又低下頭。
    秦非不由得勾了下唇角,狐假虎威的感覺還真不錯。
    雖然秦非看不見庭院中發生的事,可通過剛才的動靜,猜也能猜到怎麽回事。
    小滿說過,瓷瓶是平安瓶,可以保平安。
    這條規則或許只在客房當中有用,但也可能在整棟土樓裏都适用,具體如何,只有試過了才知道。
    其實就在剛才,路誠也想到了一個對策,只不過他想到的是用茶水。
    可桌上唯一的那杯茶水,已經被紙人喝了下去,現在讓他去別桌找也不現實。
    秦非的話提醒了桌上兩人,兩名玩家動作十分統一地取出兩只從444號列車上帶下來的紀念瓷瓶。
    一系列動作,不過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
    紙人動作很快,此時已然沖到了路誠面前,兩只紅紙壓成的手看上去薄得脆弱易折,邊緣卻泛着刀刃般銳利的光。
    在即将觸碰到路誠之前,紙人忽然頓住。
    好像有一道無形的透明空氣牆阻攔在了玩家和怪之間。
    紙人緩慢收回雙手,十分逼真地歪了歪頭,就像看見了什麽它想不明白的事。
    然後它又換了目标。
    這一次,它選中的是同桌的另一位NPC客人。
    傻呆呆的NPC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很快就被紙人掐住脖頸。
    很快,桌邊又多出一個紙人。
    原地輕晃了晃,直起腰身,挪動扁平的身體,朝他的新目标走去……
    院中的玩家見此一幕,汗如雨下!
    新娘敬酒才只敬了一小半,大家只知道他們進入古畫是來找所謂的“喜物”,可小半天過去,連喜物是什麽東西都沒弄清,卻陷入了如此重大的危機當中!
    好在,路誠一桌的反應為其他玩家指了一條明路。
    444號列車上的紀念瓶,不僅可以用錢從售貨員那裏買,在當時三天的怪談進程中,也有許多玩家從車內遺落的背包中搜出來過。
    身上有瓷瓶的玩家不在少數。
    高階玩家全都眼明心亮,早早便學着路誠和彌羊那樣,将瓷瓶取出,握在了手中。
    也有一兩個身上沒有瓶子的玩家,面色蒼白,搖搖欲墜。
    ……
    “事情就是這樣。
    從第一個紙人出現以後,院子裏的紙人很快就變得越來越多,我們手裏拿着瓷瓶,它們都沒來攻擊我們。
    因為不能随便亂動,所以也無法搶奪道具,有兩個沒有瓷瓶的玩家,後來都死了。”
    土樓二層,009號客房中,黑羽和暗火的玩家聚在一起。
    彌羊和路誠被衆人圍在中間,秦非則懶洋洋地歪在一旁的太師椅中。
    講解劇情什麽的,太麻煩,還是交給別人吧。
    外面的天色早已黑透,青年在屋內搖晃的燭火下半阖着雙眼。
    又來了,那種感覺。
    好困。
    好像存在着某種力量,正努力想要将他拖入夢境中去。
    或許因為這裏并不是秦非的014號客房,而是謝驚天的009號房,所以困意雖濃重,卻不似昨晚那般洶湧得難以抵抗。
    秦非擡起右手,按了按太陽穴,努力保持神思清明,左手則輕輕轉動着掌心中的一只豔紅色瓷杯。
    一旁,彌羊的講解還在繼續。
    由于新娘本人擺爛,他不得不将秦非那份也一起說完。
    “小秦敬完整個庭院裏所有賓客酒以後,除了我們幾個有保命手段的玩家,其他所有活人都變成了紙人。
    那時候仆從手裏的酒杯,只剩最後一個沒有用過的,小秦拿到那個杯子,我們就從畫裏出來了。”
    彌羊頓了頓:“我想,現在應該已經有不少玩家知道,第一件喜物落在了我們手裏。”
    雖然秦非全程都蒙着頭,可是怪談裏一共就只有30個玩家,彼此之間早就認熟了臉,能猜到新娘就是秦非的不在少數。
    房間內,玩家們紛紛将視線投向秦非手中的紅色瓷杯。
    珈蘭接過杯子,眼前浮現出相應的道具說明。
    【喜杯:喜物(1/6)】
    就只有這樣簡單到極致的幾個字,實在令人大失所望。珈蘭之前還曾希冀過,能從第一件喜物中,得到些許有關後幾樣喜物的線索。
    珈蘭擡起頭,目光所致之處是一扇緊閉的雕花木門,可他的視線卻像是穿透了木質門扇,望向漆黑蒼茫的夜色。
    “先回房吧。”珈蘭道。
    昨晚就有不止一個玩家被鬼物騷擾,土樓的夜晚并不安全。
    今天晚上,或許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路誠抿了抿唇,忍不住說出心中的疑慮:“我們今天才進入第一張畫,就花掉大半天時間,後天晚上就要辦喜宴了,我們……”
    時間真的來得及嗎?
    “來得及。”珈蘭低聲道。
    正在閉目養神的秦非忽然擡頭,若有所思地看向珈蘭。
    其他人都以為珈蘭是在寬慰大家,秦非卻能聽出,事實并非如此。
    珈蘭只是在認真的,說出自己知道的真相罷了。
    他為什麽這麽篤定?
    黑羽的會談至此結束,一行人提着燈籠,各自回到自己的客房。
    在進門前,秦非回頭望了幾眼。
    走廊裏,靠近樓梯那邊有黑影匆匆閃過,似乎是玩家。
    這麽晚了,還有人在外面走?
    不怕被紙人抓到?
    秦非目光沉了沉,轉身,關上身後的門。
    他原本計劃着,回到房間後,要先研究一下藏在自己屋裏的那張古畫。
    可剛踏入房內不消片刻,便被席卷而來的困意籠罩。
    緊接着,意識在瞬息之間沉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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