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見
顧晚舟再次醒來,是因為他媽的敲門聲, “叩叩叩”,把握了邊界的三下, “晚舟,起床後你沒事幹帶你同學去城北的滑雪場逛一逛,別悶在家裏。”
顧晚舟坐起身,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 “知道了。”
“媽去你陳叔親戚那裏坐坐,你早餐自己看着下點面條,熱個包子,或者小林出門吃都行。”這句話結束後,傳入耳中的便是漸遠的腳步聲。
顧晚舟在床上呆坐了一會兒,揉揉眼睛清醒了一些後扭頭看仍然躺在床上的林霁,卻發現身邊人不知道什麽時候早就睜開了眼睛,正眉眼彎彎盯着他看。
在兩人四目相接時,又道, “我想吃包子,行嗎?”
顧晚舟答: “行。”
只是得了應答的林霁又添加了範圍: “我想吃你做的。”
這就有困難了,得從做餡料開始,顧晚舟答應的沒那麽爽快了,他後知後覺地想起林霁說讓他把做出來的第一個包子放冰箱的請求,原來不是開玩笑的嗎?他抿了下嘴巴,重重一點頭: “可以,但我做的要等晚上,因為餡料還有面都得提前準備,早上你就先嘗一下陳叔的手藝吧。”
兩人起床給自己收拾好了,一人吃了兩個包子便出門了。
城北的滑雪場是他們這裏除了逛商場之外消磨時間的最佳選擇,開了許多年了,進了裏面還可以坐觀光纜車。第一次大概都會覺得新鮮,但顧晚舟都不記得他這是第幾次去了。因為滑雪場學生半價,所以周圍學生在和朋友一起約着出去玩時,往往會選擇這裏。
進了滑雪場,各自裝備齊全,顧晚舟在身後背了個小烏龜,林霁倒沒添幫助身體穩定平衡的防滑墊,而且一上來就打算往高級場那裏跑。
顧晚舟雖然來了不少次,但在滑雪技術方面沒有絲毫提升, “我在這裏滑一會兒就好了,你去高級場那裏注意安全,別讓人撞到了。”他之前有些膨脹時也冒出過去高級場一展身手的念頭,只是剛過去,看到那些一閃而過,仿佛長了翅膀的人影就默默退回自己的中等場。
他合理懷疑高級場那些人一個兩個都有着為國争光的技術,不是他一個凡人可以企及的。
“待會兒滑夠了我們就去吃火鍋。”
林霁停住腳步,改變了主意: “我也在中等場滑。”他原本的打算是在晚舟面前展示一下滑雪技術的,并不是多想痛快滑雪。
甚至,林霁是有些讨厭滑雪的。他至今都記得,初中和晚舟一起來玩,他在雪道上身前身後背着烏龜護具,就沒自己成功站起身的丢臉事跡。也是因為這個,後來他為了一雪前恥,對這項自己并不感興趣的運動努力練習了一段時間,勉強從中體會到了一點樂趣。
“随便玩一玩。”
“也行。”顧晚舟沒意見。
他剛才盯着林霁有一瞬間出神了,想起了初中時的林績。明明是兩個那麽不一樣的存在,除了性別外幾乎沒有共通之處,他居然聯想到了一起。可能是滑雪所穿的服裝樣式差不多,僅有尺寸大小的區別,寬松又厚重,其真實的體型被模糊了,整個人又從頭到尾包裹着,只剩下一雙黑亮的眼睛。
學長的眼睛和林績很像。
都擁有濃密黑沉的眼睫,都是尾端上挑的鳳眸,黑亮澄澈的眼珠,在笑起來時彎起弧度,在被盯着時會有種自己被珍視,被認真對待的滿足感。
這麽說起來,難怪他媽會一下子把學長和當初的林績聯想在一起。
……
顧晚舟和林霁為了走的穩,兩個人手拉手往雪道上走。
顧晚舟對滑雪這項運動說不上多喜歡,不過也絕對不至于讨厭,不然他是不會帶人來這兒的。比起自己滑雪,他更喜歡安安穩穩的坐在塑料雪車上,像是滑滑梯一樣下去。
顧晚舟和林霁一起滑了幾次後體力告罄,找了個邊角的位置直接坐在小烏龜上看林霁滑。他這個觀衆還要時不時揮兩下手,表示自己在認真看。有種自己在照料幼兒園大班小朋友的錯覺,難免失笑。
“很厲害。”顧晚舟坐了一會兒休息好了,決定換個位置,一邊起身,一邊揮手給予肯定。
這才剛過去年,本以為滑雪場開業都是奇跡了,結果來的人居然還不少,顧晚舟甚至還見到了不少的熟人,都是小學初中的同學,個別的還能叫上名字,聊上兩句。
其中,還包括了個他半點也不想見的人——葉吉安。
顧晚舟對于當年發生的所有事沒有半點疑惑,更不想和讨厭的人一笑泯恩仇,所以在他與面容成熟幾分的葉吉安對視上時,第一反應是移開視線,當做看見了一團惡心人的垃圾。對于這種垃圾,沒必要上前踩兩下髒腳,最好的處理方式就是無視。
不過葉吉安顯然不滿意顧晚舟的反應,直接給人喊住了,叫的親昵: “晚舟。”
顧晚舟收回邁出一半的腳,皺眉望過去,沒說話。
在同一所初中上學,因就近入學的原則,班裏同學不至于住的天南海北,碰到一兩個同學并不是值得驚奇的事。所以這不是顧晚舟第一次遇見葉吉安,但卻是葉吉安頭一回主動喊住他。
“好久不見啊。”葉吉安在顧晚舟身前兩步遠的位置站定,随着生理的成熟,那張臉給人帶來的精明感愈發強烈,恰恰印證着相由心生的道理。
葉吉安沒管顧晚舟是個什麽表情,更為确切的說是,他并不在乎,自顧自地繼續說道, “最近怎麽樣?我前兩天還遇見張三了,他那個性格真是一點沒變,和初中的時候一模一樣……”
熱絡的态度,顧晚舟只覺得莫名: “葉吉安。”
葉吉安住嘴。
顧晚舟眯了眯眼: “你失憶了嗎?”
葉吉安: “怎麽可能。”
顧晚舟又問: “那我和你關系很好嗎?還要叫住我說話。”他并不掩飾自己的厭惡和抗拒,将情緒寫在了臉上。
“那個時候太小了,不懂事……”葉吉安表現得像是成熟的大人,對于年少時的錯誤一筆帶過,但其實那些事距離當下甚至不到五年。
他輕飄飄地表達歉意, “現在想想挺不好意思的。”
又緊接着話鋒一轉, “你還記得李老師嗎?他現在是老教師了,管着尖子班,将來退休金估計都比我們工資多。過兩天你要和我一起去看李老師嗎?我弟弟想進李老師的班,之前去看他,被拒絕了,他之前最照顧你了。”
所以你來幫我說話,應該會改變結果。
聽懂了言外之意,顧晚舟生出了果然如此的想法,倒不着急離開了,而是緩聲道: “我知道你當初都是故意的,我對你那麽幹的原因也不感興趣。”他頓了一下,擡眼, “但林績并沒有參與,我和他鬧翻,是被你挑撥了對嗎?”
葉吉安嘴角一僵,第一反應仍是撇清自己: “不是,是你自己誤會了。”
顧晚舟自行翻譯理解。
……所以,确實是他遷怒了林績。
他也不是來和葉吉安興師問罪的,得到了答案,沉默片刻,回答了葉吉安方才的問題: “李老師不收禮,你弟弟成績夠就能進,不夠,你找他也沒用。”
顧晚舟沒有繼續溝通的意願,轉身離開。
葉吉安這個人還挺好弄懂的,只要能得到好處,他的好态度還有笑臉都能毫無負擔的給出去,簡稱厚臉皮。難怪張森遇見他時會提起葉吉安,估計是去探望李老師時剛好碰見了,也難怪葉吉安會去探望李老師,原來是有事求幫忙。
碰到了讨厭的人,本就滿雲的天空更加陰沉了些,心情都不由得變差了。
顧晚舟的視線下意識追尋會令他心情愉悅的身影,哎?
他學長呢?他在雪道上,那麽大一個的學長呢?
顧晚舟眨巴了下眼睛,正糾結要不要打個電話時,肩膀被拍了一下,偏過頭,對上一雙笑眼。
“剛剛在和誰說話?”林霁随口發問。
顧晚舟答: “一個初中同學。”
林霁微不可見地一怔,動作自然地将三角巾護臉往上提了提,垂眼道: “挺巧。”
顧晚舟心裏有事,沒注意林霁多起來的小動作,猶豫補充: “是讨厭的同學。”
讨厭的同學?林霁聯想到了那個唯一的答案,那個姓葉的小子,眉心不自覺蹙起,視線搜尋, “他欺負你了?”
顧晚舟搖頭,仰起臉來,認真發問: “萬一是我欺負他呢?”他因為誤會,好像欺負了林績。
林霁扯了扯眼前人柔軟的臉頰,哄小朋友的語氣, “算你厲害,我給你加油助威。”晚舟平時連個兇巴巴的表情都做不出,欺負人這種事,對他太有難度了。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讓孩子樂一會兒吧。
被無條件支持的顧晚舟解釋: “其實是他有事想找我幫忙,被我拒絕了。”
林霁促狹道: “那嘲諷他沒?”
“沒有。”
“那可欺負不了人。”
顧晚舟給了林霁一肘擊,惱羞成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