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裝
    事實上，顧晚舟确實看到了林霁，不過他并沒有十分複雜的心理活動，只是單方面不知道該怎麽面對。至于“避之不及”，也沒到這種程度，雖然确實有抗拒見面的心理，但更多的是買完飯後正常離開。
    趙谷琢磨出了幾分不對勁，看一眼顧晚舟， “晚舟啊，你和林學長鬧矛盾了?”
    “差不多。”顧晚舟懶得進一步解釋，給了個模棱兩可的回答。
    “你們兩個還有什麽是說不開的，好好談一談就好了。”趙谷看出顧晚舟不想多說，也沒繼續追問，簡單寬慰了一句，便轉移了話題， “我今天下午上完最後那節課打算回家，後天再回來，你等着幫我跟張徹說一聲。”趙谷是南城本地的，隔三差五的就回家一趟，起到個節約夥食費的作用，每次還要從家裏帶大半包的衛生紙。
    張徹這兩天真跟他女朋友濃情蜜意，大半時間都不在宿舍。
    顧晚舟應了聲好。
    等回宿舍了，打開手機，他才看到又收到了林霁的消息，來自三分鐘前。
    大概是兩人在餐廳碰面後收到的。
    林:明天我想見你。
    沒有像之前那樣找各種理由，只是單純用了“想”這個字。顧晚舟垂眼，盯着這條簡短的消息看了好一會兒，抿了下唇，給出不變的答複:有點忙，我已經預約圖書館了。
    要說一點猶豫糾結都沒有那是不可能的。
    明明都說煩了，為什麽還要一次次地約他呢?難道是出于對形象的考慮?有幾分道理。畢竟學長确實蠻在意形象的，這一點在之前過敏事件時就很明顯了。
    啊!
    是害怕他說出去嗎?
    顧晚舟七想八想，得出的結論也不好求證，只能暫時抛諸腦後。
    *
    翌日。
    明明是難得的周末，但顧晚舟還是起了個大早。他昨天還真沒和林霁扯謊，确實是預約了圖書館的位置，總歸在宿舍一個人也沒事可做，倒不如去看會兒書消磨時間，還省得胡思亂想。
    顧晚舟将臉擦幹，又對着鏡子用力揉了兩下眼睛，不着邊際地想:待會兒是坐校內公交還是騎共享單車?其實時間蠻夠，走過去也行。
    他共享單車的次數好像不太多了，校內公交還沒用過幾次。這樣吧，如果他到宿舍樓底下，公交車剛好停在那裏，那他就選公交!
    顧晚舟做好決定，給了自己一個認可點頭，拉開門，左邊突然出現一抹黑色身影。
    什麽玩意兒?
    顧晚舟一呆，在看清門口的人影後，又下意識想要重新給門關上，只是他這念頭比不上對方的行動快。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人已經擠進了宿舍內，而且接過了門把手将門重新關閉。
    顧晚舟話都沒來得及說上一句，人已經被推到門上，後背依靠着宿舍木門，無法再度後退，而身前的人卻像沒有意識到那樣，反而更為靠近。
    “……學長。”被另一個人的氣息完全包裹着，仿佛被禁锢在這空間中，顧晚舟有些混亂，下意識想要改變局面。
    他想走出去，但林霁的手撐在他後方的門上，擋住了去路。
    顧晚舟眼睫顫動得厲害，看地板上的桌腳和垃圾桶，被牙齒折騰了半天的唇瓣殷紅， “我不會告訴別……”
    落針可聞的宿舍，與他的聲音同時響起的還有一道委屈中夾雜着破罐子破摔，近乎央求的詢問: “你到底怎麽樣才能看上我?我努力，很努力了的……我都為了你那麽努力的在裝了。”
    這說的是什麽話?
    信息量太大了，顧晚舟未說完的話卡在喉嚨，不上不下，剛好足夠令他表現出自己的迷惘。
    從林霁出現直到現在，顧晚舟第一次擡眼，剛好與緊盯着他的林霁視線相撞，從那雙看他總是盈滿笑意的鳳眸裏，這次看到是的純然的委屈，烏溜溜的眼珠泛着水光，眼巴巴的，薄唇向下抿起細微的弧度。
    讓顧晚舟聯想到了他姥姥家的狗，每次出門時都要跟着，不帶它時，狗狗就會露出這樣的表情。被這樣委屈的眼神盯着，會讓人覺得自己犯了天大的過錯，恨不得立刻将其擁入懷中，再揉腦袋，好好安慰一會兒才行。
    顧晚舟: “啊?”疑惑太多，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先問哪一句好了。
    林霁已經毫無辦法了，這次有多坦誠就多坦誠，态度上恨不得把心髒剖出來給顧晚舟看， “我确實性格不好。”
    “不溫柔，不怎麽喜歡穿沒顏色的衣服，也不喜歡喝咖啡那麽苦的東西，對鋼琴毫無興趣……但你喜歡，我喜歡你，所以我都很努力地做了。”
    顧晚舟眨巴了下眼睛，心髒狂跳。
    等等，最後那兩句，學長現在是不是正跟他表白?他是不是還沒睡醒啊?他伸出一根手指，指指自己: “你喜歡我?”
    林霁毫無猶豫地點頭，悶悶道: “你喜歡那樣，我可以一直裝下去的。晚舟，你就當什麽都沒看見，好不好?”
    一大早被餡餅砸中，顧晚舟多少有點頭暈眼花了，但還沒忘記最為在意的那點， “但你說我煩。”
    林霁一臉茫然。
    顧晚舟都要看到他頭頂上冒出來的問號了，看這反應感覺是自己誤會了什麽，只好複述了一下林霁當時說的話，一字不差，連語氣都學了個十成十。
    林霁聽了，鳳眸微眯，回憶了一下，終于知道問題出在哪裏了。
    他感覺自己比窦娥還冤， “我不是說你。”
    林霁認真解釋。
    他怎麽可能覺得晚舟煩人?他是因為見面太麻煩才那樣說的，因為總是很忙，湊不上時間，然後要考慮的東西也有很多，像是晚舟并不願意單方面花他的錢，所以在挑選游玩項目或者吃飯的餐廳要分析性價比。還有，他每次都要精心準備，穿着還有香水各種搭配都很占用時間……這些就因為那個混蛋故意挑事，全成了無用功，心情完全被破壞，所以他才會說煩。
    “我是說那個故意把菜倒你身上的人煩!”
    顧晚舟聽懂了，這誤會實在是有點離譜， “這樣啊。”
    不過林霁也抓到了重點， “所以，你是因為這個不理我，不是因為我人設崩了?”
    顧晚舟答: “那個是次要的。”
    林霁:所以還是在意!!
    早知道剛才就不自爆那麽多了。
    他咬了咬後槽牙，認真道: “我可以裝。”
    顧晚舟: “……”那還是別了吧。
    他看林霁懊惱的模樣忍不住嘴角上揚，輕輕搖頭， “不用。我不是因為學長喝咖啡，彈鋼琴才喜歡學長的。”
    “不是嗎?”林霁有點不太相信，但沒說反駁顧晚舟的話，而是問， “那是因為什麽喜歡…”他卡了一下，用收到禮物的驚喜眼神望向顧晚舟， “你剛才說喜歡我了。”不是疑問句，因為足夠确定，而且怕被否認。
    顧晚舟回答林霁未說完的問題， “因為你人好，不是性格好，是人好。”再往膚淺一點說的話， “而且長得完全是我喜歡的類型。”
    林霁一把将靠在門板上的顧晚舟摟到懷裏，兩人貼的緊緊的。
    顧晚舟還感受到林霁的腦袋在他肩窩蹭了蹭，發絲柔軟的觸感搞得人癢癢的，他最終還是沒忍住伸手罪惡的手，用力揉了兩下。
    林霁頂着一頭被揉亂的頭發，一雙鳳眸亮的驚人， “你再說一遍喜歡我。”
    顧晚舟耳尖發燙，有種豁出去哄人開心的架勢，大聲道: “我喜歡你。”
    “我也喜歡你。”林霁像是得了糖果的孩子。
    他停頓了一下，環顧宿舍，終于想起問: “晚舟，你舍友呢?”
    顧晚舟: “一個回家了，一個陪女朋友去了。”
    林霁大失所望: “沒人聽到你說喜歡我嗎?”
    顧晚舟: “……”有時候他真的不是很懂學長的腦回路，明明那麽在意形象的一個人， “你聽到了就好了。”
    林霁還是有點遺憾。
    顧晚舟拍拍他的胳膊。
    林霁眼神茫然。
    “我預約了圖書館，再不去打卡會有不良記錄的。”顧晚舟還沒忘記這回事，讓林霁松手了，他雙手合十， “今天就先這樣。”
    林霁: “……我送你去。”
    顧晚舟: “怎麽送?”共享電單車他們兩個男生有點太局促吧。
    林霁表示: “我騎陸時的電動車過來的。”當時在餐廳顧晚舟走掉，林霁是想立刻就追上去的，但又擔心情緒不夠穩定，再給人吓到——
    幹脆就沒回公寓，在宿舍待了一晚，試圖冷靜，但收效甚微，情緒還不如一開始的時候，越想越難過。初中時發生了一回，他通過減肥換了一個人重新出現，那現在呢?重新胖回去沒用吧。
    他一大早來堵人就是為了防止顧晚舟去了其他什麽地方，沒想到，晚舟還真的預約了圖書館。
    下了樓，林霁電動車載人不太熟練，出于安全以及速度考慮，最後的結果是顧晚舟載着他。
    林霁在後面坐着， “我現在是你男朋友了。”
    顧晚舟沒扭頭，說的話被風沖散，有些含糊不清，但林霁還是聽清了。
    “對，你是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