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笑语问檀郎5

    念头在脑中升起得突兀又自然。

    没嫁进来前,她就想过来[ri]要过纳妾这关。

    体面些的人家,纳妾添人都要主母点头,方才妥帖。

    这事没什么由头来拒。

    善妒,是七出之罪。

    在古代,女儿L嫁出去,就不算是娘家人,不管在夫家讨的生活如不如意,也不会太[cha]手。

    但这并不代表他们会在家族蒙羞时也坐视不理。

    七出之罪被休,对以名声活在世上的家族来讲,足以羞煞满门,还影响身下的妹妹们出嫁。

    乔昭懿想过,岑聿作为岑家唯一后代,不管那地行不行,都要掩在明面下,万不能透于人前。

    岑聿纳妾,那是闺房话,尚且好弄。

    正院和岑家的几房长辈向东院塞人,才是难事。

    但纳妾来得如此早,真在她意料之外。

    更没想到的是,岑聿一招“师夷长技以制夷”直接给所有事都堵了回去。

    世上就没有人愿意和人共侍一夫,不然昔[ri]房玄龄的夫人也不会服毒相[bi]。

    岑聿为了东院无人,开[kou]要给公爹纳妾。

    乔昭懿眉眼弯弯。

    这是在变相和她许诺吗?

    一生一代一双人。

    这是纳兰容若的词,一阙词,旷古绝今。

    乔昭懿看着岑聿,与其对视。

    她没错过岑聿一闪而过的怔然,仿佛心跳漏停半拍。

    乔昭懿很满意岑聿反应。

    这就是站在时代伟人肩上的感觉。

    很爽。

    还有点甜。

    乔昭懿没让岑聿回答,给二人披上大氅,从房里走出,她执着盏灯笼,拉着他去外面见自己下午堆的雪人。

    京中近几[ri]都无雪,先前下的一场,还剩些未消的残雪。

    她白[ri]无事做,寻了些来,压成雪球,再浇些水,反复几个来回,终于堆成个十寸高的小冰人。

    京里迈入隆冬,天气一[ri]比一[ri]寒,水和着雪放在避开[ri]头的地方,不到半[ri]时间,就冻出雏形。

    雪人上下两个身子接着冰水连在一起,再撒上层薄雪,夜晚天[se]幽晦,放置地方又是乔昭懿特意选的。

    各处都依着她所说,暂时熄掉灯火。

    远远走来,除了天上的星子和乔昭懿手中的灯笼,再无光源。

    周围满是寂静,瞬间将刚才在堂屋里的欢笑喧嚣隔开。

    只是并不沉闷。

    被她牵着,暖热的水里渗进绵密的沙。

    那些一直困着他的囚笼,在某刻短暂消融。

    一切都回归安静和惬意。

    乔昭懿步子已够轻,没想到岑聿的更轻,她落脚时还有和雪地的窸窣音,岑聿却几乎不闻。

    要不是现在就牵着对方的手,真以为对方如风般,顷刻间就要散了。

    乔昭懿想到过往看过的

    许多[lang]漫场景,忽然凑到岑聿身边,鬼鬼祟祟又期待地问:“夫君,我能背你一下吗?”

    她夫君身子骨不大好,就不让他背自己了。

    让对方也感受把什么叫快乐。

    岑文镛不是个严父,但这几[ri]接触下来,也能发现,对方是个对儿L子有期许的父亲。

    岑文镛为岑家搏富贵。

    岑聿是享受富贵的一环,也是博富贵必不可缺的一环。

    作为岑家独子,岑聿成器与否,关乎着整个岑家是否能富贵延绵。

    说不定还未长大,前程的重担就压在他肩上。

    就像她哥哥一样,从小五更起床,冬[ri]天寒,有时生了冻疮都不肯从先生那里告假。

    她年纪最小,家里谁都疼,刚启蒙的时候不愿意读书,私下问过哥哥,说他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乔谦也当时说,希望家里的兄弟姊妹永远都有人撑腰。

    后来也正如他当[ri]所言,因着父兄得力,乔家四个姑娘的嫁娶都不错,不管是远嫁还是近嫁,没人敢轻易作践。

    岑聿处境想必不会比他哥哥好。

    乔昭懿松开他的手,来到他身前,让他上来。

    岑聿眸子一点点掀起[bo]澜,看着身前裹在大氅下的少女,呼吸都不自觉放轻一瞬。

    乔昭懿是真期待他来,若是不去,怕是要心里难受。

    他犹豫半晌,到底趴上去。

    然后缓缓滑下去。

    岑聿:“……”

    乔昭懿:“……”

    忘了身穿狐毛大氅的事了。

    乔昭懿把大氅脱下。

    解决第一个问题,又来第二个不可攻克的难关。

    岑聿比她高,还不止高一点。

    最多能说他挂在自己身上,而不能说自己把他给背起来。

    乔昭懿试着向前走几步。

    岑聿沉默半晌,也跟着走两步。

    乔昭懿:“……”

    岑聿:“……”

    岑聿愧然。

    可能身高是不和谐。

    乔昭懿遗憾,她还想给岑聿些惊喜呢。

    她把原本的想法说出,既然无法实现,就让她夫君想象一下,过过脑瘾。

    岑聿静静听着她说。

    一段时间后,乔昭懿趴在岑聿身上,激动地指挥岑聿前行。

    岑聿没穿大氅。

    她的大氅又小,容纳不下两个人。

    最后便是岑聿脱下自己的大氅,乔昭懿穿上,再趴在他背上,用大氅裹住两人。

    乔昭懿被背起后,比岑聿还高出半个头。

    第一次感受如此高度的乔昭懿,真的生出来自己站在伟人肩上的感觉。

    乔昭懿杏眼弯弯,笑着指挥岑聿去看她堆的雪人。

    ……

    等回去时,二人已恢复如常,房里伺候的都没看出异样。

    岑聿先去湢室洗漱,乔昭

    懿后去。

    等出来时,岑聿已在床上等着。

    乔昭懿左右看一眼,遣霜露她们出去。

    又是一番云雨。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这次岑聿情/动得似乎比以往厉害。

    某段时间乔昭懿的大脑都是空白的,只觉全身都在轻颤,溺在温热而绵密的情意里。

    良久方歇。

    乔昭懿全身上下软得厉害,心觉岑聿这是什么了,难道自己私下也了药来?

    还是骤然爆发了一下?

    乔昭懿没想明白。

    再试试?

    乔昭懿抬眼瞧他,“夫君,我还要。”

    ……

    半个时辰后,乔昭懿从床上连滚带爬地下来,脚踩到地面的瞬间,还有丝不真切的幻感,软绵绵的。

    还破破烂烂的。

    破破烂烂的是她的身体。

    乔昭懿回想岑聿状态。

    这哪里是不行,这分明是行到不能再行。

    所以……她夫君到底行不行?

    在湢室重新洗漱擦洗身体的时候,乔昭懿还在神思。

    到底还有现代的记忆,她不太喜欢这种事后让自小一起长大的婢女们瞧见。

    就是岑聿这事上的能力,怎么忽然间增长至此?

    乔昭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难道是本来就行?

    但她现在没胆子去试,刚才快乐得太过,再来一回肯定受不住。

    乔昭懿擦拭结束,换了件干净里衣。

    里屋尚有些暧/昧气息,进去总让她想起那事,乔昭懿扭头,不好意思地催促岑聿去湢室,等人消失,才在檀木柜里翻找一番,燃了个塔香。

    最后一次时,隐约听见二更的梆子。

    现在想来,已过亥正,将至子时。

    以前这事后她多是困倦,今[ri]倒是[jing]神,乔昭懿没有睡意,就翻来一本记载着地图舆志的书,从头开始翻。

    看完十页,什么心思都歇下。

    第 45 章 笑语问檀郎5

    还隐隐有种困倦的感觉。

    乔昭懿合上书,等岑聿出来就一同入睡。

    但岑聿纳罕地拉她到长榻上。

    因着岑聿的身体,东院的炭火用量要比其它各院多四成,从早到晚皆是暖的,二人来到外间,也不觉得冷。

    岑聿坦然:“今[ri]的事,[ri]后怕是会连番上演。”

    乔昭懿猜到。

    岑聿是独子,又非长久之相。

    为了绵延子嗣,东院的热闹不会少。

    岑聿:“你介意抱来个孩子,养在膝下吗?”

    子嗣一事,他实在抱歉。

    他不想要一个靠吸食母亲血[rou]来成长的孩子。

    而乔昭懿想要一个可以保障的未来。

    有孩子,就带来了羁绊。

    他不想乔昭懿来[ri]陷入两难。

    乔昭懿没从惊愕里回神,呆了呆。

    岑聿的意思……啊?

    一直想要求证的传言在此刻暴露在天[ri]下。

    岑聿不需要她为他生儿L育女,不管是他心底所想还是受困于现实,最终的结果都朝着她想要的最佳结局一路行进。

    她以为最开始涌现的该是夙愿骤成的喜悦。

    可此时此刻,她看着岑聿,不知为何,忽生悲意。

    她觉得岑聿……不该落得如此结局。

    这个人太好,太温情,却年寿难永,膝下连一子半女都未留下。

    乔昭懿心里神伤。

    又听岑聿看着她道:“我其实之前从未想过成亲。”

    他声音比白[ri]轻一些,近乎直白的剖析,乔昭懿还是第一次在他身上见到。

    “可我现在觉得,成亲不是一件如我预想中糟糕的事。”

    乔昭懿呆了一会儿L,寂静夜里,狂风掀起再停止,她被心窒感寸寸裹挟。

    岑聿这人,是不是太好了些……

    好到让她心生愧疚。

    和这种人相处,太危险。

    [ri][ri]复[ri][ri]的朝夕相处,对方又是这种[xing]子,心动太正常。

    一个人若能扮演半辈子的良善,最后恐也真成善人。

    而她呢?

    这个世道,最安全的生存之法是只爱自己。

    可若来[ri]生变,她真能只顾及自身吗?

    她又能否真能做到冷眼旁观、置之不理?

    情感与理智,本就两难。

    乔昭懿理不清问题的答案,下意识避开。

    一个早想相问的问题,再度浮现在脑海。

    乔昭懿虚心提问,表情真诚:“夫君,你觉得妻子是何物?”

    早想问,只是错过新婚夜,一直没寻到合适时机。

    岑聿自坐下,视线就未曾离开她。

    她看来。

    一刹那,两人视线[jiao]汇。

    岑聿听懂她的弦外之意,无奈一笑,“你若觉得在这里太累,我可以带你搬府另住。”

    但他想着乔昭懿的[xing]子,约莫是不愿的。

    到时人情往来、管家做事都是她一人,没两[ri]估计就要躺着不想起来。

    乔昭懿:“……”

    好吧。

    对自己没期待。

    说一点失望都没有,自然是违心的。

    她还是希望自己在岑聿眼里,还是有些用处的。

    可这样也不错。

    起码可以咸鱼下去。

    岑聿:“我的事,母亲还不知情,这几[ri]我会与她说。”

    乔昭懿:“……若是不说?”

    她难得替人考虑,她怕岑聿再遭一次[kou]诛笔伐。

    “念头升起并非偶然,此次不成还有下次,母亲不出面,还有别家在虎视眈眈。”

    岑家的几个偏房,不是吃素的。

    今[ri]祖母开[kou],若是按着以往事例,八成瞒不过其它几房

    。

    祖母自己就将消息向外递。

    他若说自己难有子嗣(),姜归宁自此便会替他推了一切纳妾事宜。

    只东院一直无子ツ[((),会惹人猜疑,再度生变。

    这事要从长计议,谋定而后动。

    岑聿:“不过接下来的事,同样棘手。”

    但要比纳妾好一些。

    起码能保证东院的安生,不会被家里胡乱塞人。

    他们这是从暗牌转为明牌,直接借力打力,若是完成的好,直接敲山震虎。

    乔昭懿转瞬猜到他在说什么。

    整个岑家共计六支,六房如今产业最大,根基最深,已成核心。

    若是六房注定无后,庞大家业定要由嗣子来继承。

    嗣子选自岑家内部,是定然。

    但选谁、定谁,必生[bo]折。

    涉及利益,谁愿意松[kou]?

    岑聿已预提笔。

    乔昭懿马上伺候笔墨,满脸恭谨和崇拜,争取给对方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

    前有出师表。

    现有替妻宅斗表。

    她夫君,真乃礼义人也。

    乔昭懿放在方桌上的都是些地舆图,最近又加上奇门遁甲和风水学说,闫二在家,正好会,她就学学。

    提前裁好的宣纸压在最下面,待岑聿展开,一只蘸着松墨的笔已递到手边。

    岑聿接前顿下,悬笔提腕,笔锋沿着宣纸纹路擦下,晕出八字。

    右四:反守为攻。

    左四:攻则必取。

    前者,墨家[jing]髓。

    后者,兵家[jing]魄。

    乔昭懿沉思。

    ……用孙子兵法来和他们斗,是不是太大材小用了些?

    难道这就是要打的最大反派??

    ……

    老夫人自从晚上又被训了通,就没什么[jing]神,成[ri]恹恹的。

    东院和正院都没什么消息,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以往能为她所用的人,都给姜归宁发卖了去……

    老夫人私自怀想。

    不知道的还以为做天官母亲是何等风光,实则也不过如此。

    她要风光,也只在岑文镛做侍郎之时,享受过一番。

    原以为孩子走马升任二品尚书,自己也能跟着再威风一把。

    没想到不仅没迎风而长,反倒差点给吹灭。

    老夫人没胃[kou],想到昨[ri]闹出的事,纵使再不想丢面儿L,也要去东院前露个脸。

    老夫人看嬷嬷。

    嬷嬷安静如[ji]。

    老夫人:“……”

    不然真如嬷嬷昨晚所说,到时候寻个由头,给她也撵出去。

    老夫人叹气,脸上没什么喜意,怕到时候没笑意,还是先练着:“我昨[ri]让你炖的[ji]汤可炖上了?”

    “文火煨了一晚上,汤[se]都白了。”

    “那就端着,随我去躺东院。”

    给他们道声喜。

    算算[ri]子,快三个月了,也能说了。

    辰时刚过,岑聿还未上值应卯,此时去最是合适。

    不然若是等岑聿晚上下值,岑文镛也下值,到时候两个人一起说她,她可受不住。

    老夫人自以为难得聪明一次,扶着嬷嬷的手就去了。

    她根本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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