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矿区去年找到的最为纯净的宝石,用于您的婚戒再合适不过了?。”工匠打开盒子,将放在丝绒布上的戒指展示在他眼前。
主石是纯粹的浓绿,恰好和时安的眼睛是一样的颜色。
莱安:“这样就很好,她会?喜欢的。”
到底还是过意?不去,在解决完公务之后又抽空和工匠见了一面。
时安的控诉不无道理?,他的确对婚礼不是很上心。
毕竟他不用穿礼服,也不用戴戒指,更不用在仪式举行?前节食,以?把自己塞进勒得紧紧的婚纱里。
他合上盖子,将戒指收在了?抽屉里。“下午和时安去集市,帮我把训练推到明天?。”
正在记录的副官顿住,为难道:“可是明天?的行?程也是满的。”
“我不用睡觉。”
副官:“可是……您有没有觉得时安小姐太过依赖您了?。”
这毕竟是长官的私事?,他也不好说什?么。可时安的地位越来越重要?,莱安的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这个小姑娘上。尤其是莱安把她当成孩子看待,副官担忧的是,在莱安发?现自己的真实感情之后,会?愧疚地做出更加失去理?智的举动。
莱安是他见过最正统的骑士,他对所?有人都?很友善,仿佛没有任何龌龊的私欲。可他对时安的举动却并不单纯啊……
时安已经被养得全是他的痕迹了?。从目光到言行?,一天?□□着莱安靠拢,不是往好的方面,而是坏的方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莱安:“她可以?尽情依赖我。”
骑士的盔甲发?出碰撞声,他的手放在副官的肩膀上,微微敲了?敲:“别在她面前说这些。”
时安绝对会?生气的。想到她气得鼓起来的脸,莱安轻笑了?一声,“备马。”
时安骑着玛利亚,莱安为她牵着绳子。为了?不引人注目,往常出行?时都?会?携带的护卫被换下了?,莱安陪在她身边,时安的安全完全能得到保证。
毕竟还没有人能惹怒他之后,从他手中活着逃出。
“还是第一次和你一起出来,”时安新鲜道,“为我牵马的感觉如何?”
“我的荣幸,小姐。”莱安单手抚胸,微微欠身,“您想去哪里?”
时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随便逛逛就好。在家里待得都?快发?霉了?。”
她经常出来玩,只是那时候有赛琳娜这个本地人带路,时安可以?找到品类最多的糖果铺和售卖各种稀奇古怪书籍的书店。
她想挑选一些新书。
莱安牵着玛利亚,站在书店门口等?待。没过多久,她就带着一个纸包出来,将东西递给了?他:“拿好!要?是弄丢了?你是要?赔给我的。”
书的分量不轻,而且包装也很占重量。莱安不禁好奇她到底买了?什?么,“不能让人直接送回去吗?”
时安:“当然不行?!万一有人偷看了?怎么办?”
她想到自己买的那些书,心虚地压低了?声音:“总之……你拿好就对了?。”
莱安:“好的。”他看起来并没有起疑心。
时安松了?口气,继续高高兴兴去糖果铺买了?糖。和莱安出门就不用担心想去什?么必须甩掉侍卫才能去的地方了?。哪怕是她想去赌场,莱安也由着她,甚至拿出了?金币作为赌资。
变故发?生在他们回去的路上。
时安的好奇心得到了?满足,也对外面不再留恋,心心念念惦记着还没有拆封的新书,催促着莱安快点行?路。
忽然,有一个衣衫落魄的年轻人扑了?上来,莱安反应及时,用剑挑住他的衣领,制止了?他的继续靠近。
剑端下移,从衣领上未干的颜料上刮过。
莱安的声音不紧不慢:“请不要?继续靠近了?,你惊吓到了?我的妻子,现在离开,我不会?追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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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安在马上抗议:“我才没有被吓到!莱安,让他快点走!”
不知为何,这个人给她一种不好的预感。画家的头发?油成一缕一缕的,明明看上去很久没有睡觉,眼中布满了?血丝,精神状态却异常地亢奋,丝毫不怕莱安的威胁,激动着上前。
他大笑着,抽出塞在腰带上的画卷:“恶魔!你是恶魔!所?有人都?不信我,可我一定?要?揭穿你的真面目。”
时安的手抓痛了?玛利亚,在他即将甩开画布之前,尖叫起来:“莱安,别看!”
两次都?是和画相关的影像。画家似乎特别钟爱和莱安相关的事?件,用自己的画笔亲自描摹他的事?迹。宫廷派来的画师敬仰他英勇,怀着崇高的敬意?画下了?他未来的肖像。
哪怕莱安尽力回避那副画,它还是作为他曾生活过的证明被留了?下来。每次望向画中的人,他都?能感受到一种无能为力的痛苦。
可这副画不一样。画师的精神状态已经癫狂了?,上面描摹的人体甚至无法保持具体的形状,大团暗棕色的颜料铺撒在上面,是淋漓泼洒的鲜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安抓住他的肩甲,“莱安,这个人已经疯了?,我们回去吧。”
她没有得到回应,于是闹脾气般的把手里装着糖果的编织袋砸到他的身上,糖块溢出来几个卡在了?手甲和臂甲的缝隙里,“你听我说话!我要?回去!快点走啊!”
莱安却恍若未闻,从地上捡起了?那副画。
久远到已经被他遗忘的回忆忽然响起了?蹄音。他的爱马悲鸣着驮着他倒下的身体。在最后的时间里,他看到城墙上吊着的尸体。
腐肉啊……
无声的目光啊……干枯到卡不住戒指的手骨啊……
“让一让,让一让!快点把这个人拖下去!”副官嘶吼道,“快点啊!需要?我把像骡子一样抽一顿才知道该怎么做吗?”
他从莱安手中抽走了?那幅画,“大人,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你不用担心这些流言。”
莱安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脆弱:“你以?前从来不会?这么安慰我的。”
他温柔地将编织袋还给时安,把她的抓破的手掌摊平,“很痛吧。”
“也没有,”这样的莱安莫名叫人害怕,时安抽回自己的手,“回去吧。”
她看着莱安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又紧紧地抿住了?自己的唇。
晚餐时,莱安缺席了?。
时安等?了?他一会?儿,也放下了?餐具。银盘中的餐点只被t?扒拉了?两下,她毫无食欲,擦象征性?擦了?擦嘴角就离开了?餐桌。
莱安不在卧室。
时安只得问跟着她的女仆:“他之前都?在哪里休息?”
她第一次来这个地方。和莱安之前休息的卧室不一样,这个房间面朝太阳,往窗外看去就能看到花园,温暖而舒适,放满了?各种女孩子会?喜欢的东西。
莱安正平躺在床上,周围围了?一圈柔软的玩偶,看上去有几分搞笑。
时安坐在床上,随手抓起一只兔子抱在怀里:“你没去吃饭。”
“时安,我本来就不需要?进食。”
“心情不好吗?”时安躺下来,缩在他身边,抓着他的手指问:“你可以?和我说说话,那样也许会?好受点。但是我不太擅长安慰人。”
“我没有心情不好。”
“那为什?么不去吃饭?”
莱安:“……我不知道。只是突然很想自己静一静。”
他忘记了?很重要?的事?情。苦涩像是潮水一样漫上,让他的身体生锈,痛苦到一遍遍自虐般回想记忆中的每一个细节。
时安从没有见过这样的莱安。
强大的,似乎永远无坚不摧的莱安,也有脆弱的一面。
她忽然感觉他们的立场颠倒了?过来。以?前往往是莱安安慰她,现在轮到她来哄莱安了?。
至于恶魔的传闻,她一点也不在乎。莱安在那副丑巴巴的画上看到了?什?么根本无关紧要?。她早就知道了?他是什?么样的存在。可是她安慰别人的次数一只手就能数的过来,唯一一次耐心哄人还不小心把小妹妹弄哭了?,因为她告诉她“伤疤会?随着你长大,到时候你就有一个最忠诚的伙伴了?”,在小孩子眼里无疑是被医生通告了?绝症,当即哇哇大哭,哭到最后时安也哭了?起来。
她翻下床,从梳妆台前找到了?刚买的新书。魂不守舍的骑士忘记把它们归还给真正的主人,冒失地带回了?自己的房间。
没关系,时安宽容他的失误。
她学着莱安的样子翻开书本,为他读书:“我给你念故事?吧,也许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睡着了?就不会?难过了?。”
莱安没有拒绝她,也没有忍心告诉她,他根本睡不着。
无数伪装睡眠的时间里,他只是在发?呆。
时安清了?清嗓子,“……马夫贪婪的目光停在夫人纤细的脚踝上,他心爱的女人已经成为了?有钱人的妻子,而他只能在牵马时投去短暂的目光……他亲吻夫人的脚背……”
莱安叫停:“等?等?,这本书叫什?么?”
时安看着封面,语气坚定?道:“《马夫和夫人的五十个火热夜晚》。”
莱安:“……”
他好像顾不上痛苦了?,试图从时安手里抢过那本书,“你不能看这种书,会?教坏你的!”
“怎么教坏我?”时安无辜说道,她蜷缩在莱安的手边,往他身侧挪了?挪,“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啊,我是十九又不是九岁。”
她将书放在了?一边:“……你觉得我不懂吗?”
时安亲密地贴着莱安的手甲,将脸颊贴合在他的掌心,他甚至怀疑,要?是自己抚摸她的头发?,她会?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咕噜声。
少女的信赖毋庸置疑。
“父亲经常和他的情人做事?,”时安的手指从他胸甲上的纹路划过,她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而且,你就没看到过这种书吗?”
“没有。”
“啊,”时安呼气,嘟囔着抱怨,“那你可真单纯。”
她闻到了?甜味,使劲嗅嗅,从莱安的手甲上蘸到了?一点拉长的糖丝。他没有注意?到不小心掉进去的糖块,它们被时安的体温融化了?,在盔甲上留下粘稠晶亮的糖液。
糖果铺的老板靠着味道独特的糖果,深受孩子们的喜爱,其中也包括时安。她刚买来的糖还没来得及吃,至少一大半都?浪费在了?莱安身上。
她伸出短短的舌头,贴在莱安的臂甲上,试图将浪费的糖回收到自己的肚子里,吮着上面的纹路,牙齿甚至嗑在盔甲之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咬合声。
少女的脸庞被烛火映得朦胧,她半阖着眼,嘴上黏着晶亮的糖液,不时发?出细小的吞咽声,莹润的唇瓣丰盈,张合间带起细小的丝线。这一幕既纯洁又古怪。
时安的绿眼很快捉到了?他的视线,笑着撑在他的头盔上方,将嘴上的糖渍蹭在他的盔甲上。
“看起来,你的心情好一点了?。”
“……也许是的。”
“那我有什?么奖励吗?”时安歪着头问道。
长长的黑发?卷曲着垂下,将莱安的视线挡在方寸之中,他被迫只能望着她的眼睛。
“你想要?什?么?”
“一句话。”
时安的手指上还有粘稠的糖液,她点在莱安的头盔上,戳出湿润厚重的印子。她弯起眼睛,笑嘻嘻地说道:“但我还没想好。”
她又亲了?亲莱安的胸甲,满足地靠在他怀里,“好了?,快睡吧,我已经困了?。明天?一定?要?罚你把故事?给我读完……”
她话还没说完,呼吸已经匀称了?。
莱安等?了?一会?儿,才下床,将她还压在手臂下的书拿出来放好。
被压住的那一页刚好停留在男主角的内心独白。
“……她是天?使,也是蛊惑我的恶魔,我即将堕入最绝望的地狱。”
他垂着头,盯着那句话看了?一会?儿,清理?完糖渍后轻巧回到床上,迟钝地将手放在她的头发?上轻轻抚弄。
也许他已经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