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安睡了个好觉,等到阳光照在她单薄的眼皮上?,她才不适地眨着?眼睛苏醒。
“早上?好。”莱安仍然保持着昨晚的姿势。她乱蓬蓬的头发看上?去像狮子的鬃毛,张牙舞爪的,他伸手将挡住时安面前挡住眼睛的碎发拨到一边。
她坐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然后又躺了下去。床铺松软无比,比起她之前居住的卧室要舒服多了。
不对。
她抓狂地看着莱安:“为什么你住的地方比我好那么多?”
时安领起一只玩偶,怼在莱安面前:“你不会是想说,你其实偷偷背着?我还有别的什么幼稚的爱好吧?”
莱安:“这是原本为你准备的卧室。”
全程虚心接受女仆的建议,只为了即将?到来的女孩能?住得舒服一点。莱安不缺钱,所有的事?宜都?交给了管家操办,没想到最?后住进来的却是他自己。
时安:“……”
时安:“那你怎么不早说!”
莱安:“因为你从来没问起过?。”还想把他从卧室里赶走,巴不得他离得远远的。
“那怪我咯?”时安被气笑,拿起枕头砸在他的头盔上?,“你的床睡得我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硬邦邦的不说,房间还很空荡。
莱安:“我的错。”
他捞起枕头,重新?垫在时安背后,不自然地碰了碰鼻子,“那么今天要?搬过?来吗?”
时安动了动腿,悬在床边的玩偶掉在了地上?,“这里太小了。要?是搬过?来就要?和你贴在一起睡了……你搬出去,我要?睡这里。”
莱安笑了笑:“好的,小姐。”
时安听出他话语中?的心不在焉,下床皱着?眉看他:“你是在不满吗?”
“没有,”莱安去翻找梳子,再从衣橱里选出一套衣服,挂在衣架上?,“坐过?来,我帮你梳头。”
时安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坐在了梳妆台前,“那好吧。”
她允许莱安拥有自己的秘密。
但那些不重要?的情绪左右着?莱安,像是有人拨动了钟表,把时间调整到了莱安遇到她之前的时刻,明明她在他眼前,可他却在心不在焉地想着?别的事?情。
时安来自于?一个相对比较简单的背景,遇到莱安之前,她的世界只有书本和奶妈。莱安无微不至的关怀已经彻底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他的骤然疏远让时安很不习惯。她垂着?眼眸,仿佛感觉有什么东西即将?要?从掌心溜走了。
她的骑士,只能?属于?她一人。
时安没有说话。只是面朝着?镜子,静静地观察。
莱安以为她在看自己的头发,但实际上?,少女的目光一直停留在他身上?,像是在评估着?什么,强烈的渴求被虚假的克制埋藏,跳动的绿色忽然沉静下来。
直到莱安为她穿上?衣裙时,她捧住了他的头盔,“你真的没有想跟我说的话吗?”
“没有,”莱安轻声说,手指在她身后翻飞,快速地将?腰封扣上?,还把裙腰的丝带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怎么了?”
“没什么。”时安说,她看着?站起身的莱安,“你去忙吧。”
接下来一天,她再也没有找过?莱安。
这是很不合常理的,就算时安要?上?一天的课,她也会抽出时间来找他t?,叽叽喳喳地说些什么,大部分都?是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关于?数学老?师的坏话,还有玛利亚的胡萝卜。
每天的这个时候,她是一定?要?来这里转一圈的。莱安频频看向大门?,但时安并没有推门?进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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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官:“您在等谁呢?”
莱安:“……”
他无奈地说:“不要?取笑我。”
副官提醒:“昨天那个胡言乱语的疯子,我们已经处理完毕了。”莱安恍惚了一瞬:“我知道了。”
他握了两下拳,低声说:“我什么都?记不得了。”
绝望已经成为过?去式,更多的是绵绵不绝的伤痛。莱安无法对父母的死亡无动于?衷,更何况是目睹了那样的惨状之后。
可他还得走下去。
为了肩负的使命和职责,他必须成为梅赛德没有弱点的利剑。
莱安想到了早上?时安异样的表现,当时她可能?想说什么,但他没有注意到。也许晚餐的时候他可以和她好好聊聊。
可时安并没有出现。
和昨晚的场景恰好相反,现在是莱安在等她出现。等待让他心烦意乱,最?终将?所有的文件推到一边,起身:“我去找她。”
时安像是一道纹在身上?的魔咒。在她的侵入下,他已经不能?算是个合格的骑士了。他原本设想的场景里,他抚养时安,直到她成长?到能?支撑起梅赛德的程度,然后为她寻找一个体贴可靠的男人,他能?填补莱安的空缺,满足时安。
她现在不想要?,只是因为她还没有遇到那个让她甘愿付出一切的人而已。
对于?莱安来说,那个人已经到来了。爱情让人变得自私无比,他不敢想象等到见证时安的爱情之时,他会有多么惶恐。他无法接受时安的拥抱和亲吻会献给另外的人。
可他是一个骑士。哪怕浑身是伤,也要?维持应有的体面,默默为她献上?祝福。仿佛自虐一般,他不断地想象这些画面。
人永远也无法逆转时光。
他恰好在无法再去爱人的时候遇到了想要?珍爱的对象。
脚步一顿,莱安停在她的门?前,“时安?”
他敲了敲门?,“你没有去吃晚饭。”
时安抗拒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饿一顿又不会死,你走开,烦死了!”
莱安:“也许我们该谈谈……”
拖鞋糊在门?板上?。
“不要?!”
手套抚摸着?木门?的纹理,最?后徒劳地垂下。
他叹了口气:“好。”
卧室已经大变了个样,全是时安的生活痕迹。脚踏上?垒着?几本她没有看完的书。
莱安疲惫无比。他躺了下去。
痛苦再一次席卷他的灵魂。
拆解的尸体被重新?缝合,针线在皮肉上?穿梭,闷重的穿刺声隔着?很远传到他的耳边。□□已经腐坏了,一切都?是徒劳的……
吱呀的推门?声传来。
有人赤着?脚踩在地毯上?,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床。时安掀起被子,钻了进来。
“我以为,你今天都?不愿意理我了。”莱安微微侧头。时安:“可我和你说话了。”
她动作窸窸窣窣的,蹬掉了袜子。
“我出去过?夜。”
时安看着?他站起来,顿时发了脾气:“你还想走?”
她扣住莱安的手,“我都?拉下脸来和你求好了。”
“我是很不高兴,因为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她解开了睡衣,腿挂在莱安的膝盖上?,“可只要?你透露一点点想要?和好和坦诚的信,我就会原谅你。”
细腻的皮肉和金属接触,她被冻得一哆嗦,“但你没有。”
“把衣服穿好,”莱安别过?头,语气有些重,古怪地在喉咙间憋出一声咕噜声,“你应该洁身自好。”
“那你会对我做什么吗?”时安奇怪道。
“……不会,但你不应该这样。”
“怎么样?”时安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锁骨处,“这样?”
她的手指插入他的指缝,皮质的手套沿着?曲线下滑,按在腰窝的位置,她的腹部微微缩起,避免贴到他的手甲。往下甚至能?勾到蕾丝的带子。
少女曼妙的线条,肌肤如牛乳般细嫩,宛若蛊惑人心的海妖,绿眼中?满是狩猎时志在必得的野心。相接触的肌肤起了细小的战栗,莱安的手一僵,忍耐般地叹息:“不应该这样。”
他被时安强行扣住。她的手腕不堪一击,甚至包不住莱安的半块手甲,可莱安无法动弹,甚至没办法转过?头,回避她过?于?直白的视线。
时安残忍地说:“你什么都?做不了。”
“但你没办法拒绝我。”
她压在莱安的盔甲上?,唇角若即若离,鼻尖触碰着?他,“告诉我。”
“为什么,莱安?”
时安在这方面有异于?常人的敏锐直觉。她逼迫着?莱安说出那句话。
莱安说不出口。他羞于?将?那些难以启齿的念头在时安面前倾诉。
告诉她?如何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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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说他想假戏真做,真正想娶时安为妻?还是想要?独占她,每分每秒都?想要?跟在她身后,不想要?第?三者的插足?
回忆终结在一双已经失去焦距的眼珠上?。
他已经死了。
莱安嗓音干涩:“因为我爱你。”
所以想要?珍惜她,一次又一次地发誓,成为了她的骑士。原本他是可以不管不顾的,甚至能?毫无波澜地安排自己离去之后的事?宜。他毕竟不是真正的不死,总有一天会消失。
他将?自己活成了梅赛德期望他能?成为的样子。可直到他的掌心捧了一只长?出小鸟翅膀的猫。她既天真又脆弱,对别人友善,唯独对自己残忍。残忍到刺伤他后还能?无动于?衷地试图勾引他,引诱他说出她想听到的话。
他贴住时安的面颊,抵在她的额头上?:“时安,我已经死了太久了。就算你想听到我说这句话,也没办法改变任何事?情。”
他依然会照顾她,耐心等待她放弃从他身上?找乐子。那时候,她将?会明白,现在对他做的事?情到底是个多大的错误。
褪去所有的荣誉和身份,他只是个不堪的没有身体的怪物,仅此而已。
“所以,你是在害怕这件事??”时安抓住他的手,“因为你害怕死亡,才一直表现得这么忧郁?”
“明明我就在你身边,不是吗?”
明明可以对她为所欲为,却这样谨慎小心地靠近。时安屏住呼吸,睫毛轻柔地在盔甲上?刮过?。
她是侯爵厮混诞下的私生子,她没有道德,所谓的道德只能?困住莱安这样的人,同时也给了她能?够利用?的把柄。时安想要?撕毁他的高尚,坦白地向她承认自己最?卑鄙的念想。
时安也许和她的父亲很像。
她直白地想拥有莱安。
她亲吻着?莱安的盔甲,留下一串润湿的水渍,嗓音仁慈悲悯,为迷途的羔羊拨开了云雾,“你可以依赖我,莱安。”
“我是你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