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舟是被烟味唤醒的。

    一早起来,他光着膀子躺在地板上,司晴坐在椅子上抽烟,很容易让人联想到事后场景。

    但他们确实什么都没做。

    他迷眩了两秒,站起来,感觉腰那块痛得厉害,下意识按了按,发现腰侧多了块明显的青紫。

    牧舟很糙,耐揍,不知道司晴到底有多暴躁,才能用出这么大的力气。

    本来就抱一下,牧舟即使撒手她不是不能让出半边床。看他这可怜样,都像是司晴在家暴。

    可她稍微一分神,牧舟就差点活活把她腰掐断。

    社畜腰不好?,身体硬得像块脆弱的砖头。司晴在那一瞬间,感觉半条命都要交代在这里了。尤其是他的止咬器,硌得她难受至极,像是在身后烙了块铁一样。

    牧舟死?死?不撒手,司晴干脆把他踹了下去。

    她将烟抖在烟灰缸里。

    “醒了?带上你的破烂,下去。”

    牧舟看了眼被脱下后便不管不顾的衣服,又是血又是水,湿淋淋地堆在角落里。

    他忽然又些庆幸,至少他是清洗过双手才走上来的。

    司晴一定不喜欢看到他像个刚死?过一次的血人一样走上来,没准会连地板也不想?他睡。

    他把头发往后捋了一把,像是在唤醒身体那样双手交叉着抬起,往后弓起腰深深吸气,然后迅速挺直身板,“早上好?,姐姐,快到上班时?间了,想?吃点什么吗?”

    他捡起被撕得破破烂烂的T恤。

    “现在还有二十分钟,我去给你冲美式?”

    司晴透过窗户,看到楼下停泊的汽车,“不用了,有人给我带了。”

    牧舟歪头,眼里闪过一丝诧异:“是朋友吗?”

    “不是,”司晴将烟掐灭,“是死?敌。”

    她站起身。

    牧舟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比平时?更早起床,甚至已经换上了工作服,黑框眼镜衬得掺着点灰的眼睛更加冷淡。

    明明是死?敌,却?还记得要给对方带上早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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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牧舟默默咽下不需要说出的话,圆眼无辜地看着司晴:“姐姐,我去帮你拿鞋子吧。”“倒也不必……”

    “就是要,”牧舟难得执拗地说,“仪式感不能不要,对付敌人要拿出最好?的状态。”

    没等?司晴回复,他迅速捞走了司晴脚下的拖鞋,“等?我回来。”

    他很快冲进了自己房间,换了身干净体面的衣服,还用水抓了抓看上去有些凌乱的头发。

    过了半晌,他揉乱过于工整的发型,特意营造出不经意间刚起床的慵懒感。

    不知道是哪样的“死?敌”。

    牧舟舔了舔犬牙,发出一声轻啧。

    他慢悠悠地下楼,等?到了门口?,恰好?等?到门铃声响起,他抱着手臂等?了几?秒,才前去开门。

    “来了,”他慢悠悠地拖长语调。

    门外是一张十足斯文的脸,和牧舟截然相反,带着一股浓浓的书卷气,眼型往上勾起,一笑?便是花落。清瘦且英t?俊,看起来还很有钱。

    他的个子和牧舟差不多高,看体型也觉得是常年锻炼的类型。

    “你好?,”他微笑?着问?,“我找司晴。”

    “姐姐还在楼上,你有什么事吗?”

    “我是来找司晴谈事情的,”他说,“不打算请我进去吗?”

    “如果我说不呢?”牧舟故意问?道。

    “你只是她养的一条狗,有什么资格替她做决定?”来人的语气依旧不急不缓,“麻烦你把司晴从楼上叫下来,我给她带了早餐,”

    “哦,”牧舟看起来没有生气,湛蓝的眼甚至微微弯起,“那你再?等?等?吧。”

    他砰的一下把门关上,掀起的冷风成功让外面的人黑脸。

    牧舟带着司晴的鞋和被他带走的拖鞋又上了楼。

    “回来了?”司晴的目光焦距在平板上的资料,“见过外面的人了吧。”

    牧舟一声不吭地把鞋子放好?,“见过了,人还挺好?的,他说,我是你的狗。”

    “你不是如愿了吗。”司晴穿上了自己挚爱的鞋,“不满意?”

    “不满意。”

    牧舟知道狗和狗之间的差距没有那么大。四肢行走和跪在地上求生的狗,都是为了求生。

    被司晴选中那一瞬间,好?像前路有了盼头,在人与兽之间徘徊的牧舟发生了一点奇妙的变化?。

    他说不上来是什么区别。

    但?那个人的视线让他觉得冒犯,轻蔑的语气像是在评价一件劣等?的造物,不快至极,牧舟差点凶到想?拧断他的脖子。

    “他一直都是那副嘴脸,不用管他,反正也留不了多久。”

    “你要让他进来?”“不然让他一直吹冷风?”司晴无奈,“他是我老板啊,死?了谁给我发工资。”

    她的老板让人牙痒痒的同时?,还不自知自己到底有多讨人嫌,硬要凑上来找事。

    牧舟跟在她身后,刚想?说什么,又死?死?抿住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晴把门打开,照例嘲讽几?句,“老板好?啊,老板大驾光临,我这厂房都蓬荜生辉了。”

    “厂长说笑?了。”他没有恼怒,而是笑?意盈盈地将纸袋送上,“买的你最喜欢的那家。很久没吃了吧?我特意早起去买的。”

    他绕过司晴,熟练往里走。

    “终于干净了,看来你捡回来的东西也不是一无是处。”

    他转过身,“怎么样,想?好?了跟我回去吗?”

    司晴抱着手臂,抠出一根烟,“你忘记我是怎么用脚底那双鞋给你开瓢的了吗?”

    “硬生生被打断鞋跟,刻骨铭心。”他抬眼,“我不计较。”

    司晴哧了一声,“你不介意?我介意啊。大老板,真当我做慈善啊。能吃的好?处全给你占了,书里写的是你,电视上放的是你,历史上记载的还是你,怎么样,当个吃人血馒头的的英雄,爽不爽?”

    “我不吃人血馒头,”他笑?得很文雅,“我只是个成功的生意人。”

    他的目光转移到牧舟身上:“比如……你身后的,是最劣等?的商品,而你,是无价之宝。”

    “回来吧司晴。公司需要你。我保证,这次成果由?我们共享,我提供尖端的科技和实验体,你只要贡献你的才能就好?,其他的全都不用操心。”他的嗓音极具诱惑力,“我们一起名垂青史,不好?吗?”

    司晴:“……”

    司晴:“……真当我是白痴吗?这年头连大学生都不信这种?话了。你其实是搞传销的吧?”

    她指着眼上的黑眼圈:“什么生意人啊……就是黑心资本家。真当我的命不是命?”

    她再?度抄起身边趁手的道具,想?再?度给老板一点以?下犯上的刺激感。

    手腕一沉,牧舟递上来的是他用来煎蛋的电饼铛。

    司晴面无表情:“你别太离谱。”

    牧舟期待的眼神迅速失去了高光,把电饼铛换成了根本没怎么用过的擀面杖。

    司晴一把扔了出去,砸在了他的肩膀处。

    男人的面孔变得阴沉。

    他本可以?躲开,但?没退。

    “如果这就是你的回答,我随时?等?着你后悔。”

    “要是你知道我会后悔,就不用现在来找我了。隋汴。”

    他冷笑?着,一连说了几?个“好?”字,迅速推门进去。

    牧舟把弄乱的东西整理好?。“张嘴。”司晴喂了块东西到他嘴边。

    姐姐很少有这样主动?接触他的时?候。牧舟看着她的眼睛,怔忡地站在原地,虔诚地张大了唇角。

    犬牙上黏着的银丝断裂,他吞咽着突如其来的饥饿,仿佛不能承受腹中汹涌的空虚感,迫不及待地合上牙关。舌尖从她的指腹上虚虚滑过。喉咙咽下深深一口?喟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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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克制住没有将牙齿抵入其中,而是装出什么都没做的样子松开了。

    培根被烘焙得微焦,配上面包发酵的麦香,有种?不可思议的好?吃。果然是不用做饭了。

    司晴抽出手指,但?指尖仿佛仍然残留着潮热。她捻着指腹,试图将那种?感觉从手指上去除。

    司晴吃不完,大部?分都分给了牧舟,看他吃得狼吞虎咽,自己则喝着热美式,眉头皱得紧紧的。

    美式和中药没什么区别,都是苦的,吸入方式她选择一口?闷。

    要不是为了保持清醒,她是绝对不会喝这种?东西的。

    在进实验室之前,司晴站在牧舟面前:“从今天开始,你就要进行药物检测了。但?模拟的数据不是很理想?,做好?准备。”

    “我知道。姐姐你讲过很多次了。”

    他的声音依旧清爽,不带一丝犹豫的:“我不怕死?。”

    牧舟已经实现自己的愿望了。

    “但?你要保证,姐姐,如果我死?了,我会死?在你的身边。”

    他拉起司晴的手,手心有些出汗,是司晴熟知的那种?潮热。牧舟的体温天生就要高出普通人一些,暖和得像个火炉。

    “不要把我扔掉,好?吗?”

    “如果……是的话,当然。”

    “但?如果实验不理想?,我快要死?了,这将是我一辈子最后的时?光了……我能提一个小小的愿望吗?”

    司晴试着抽出手,但?失败了,叹着气说:“你说吧。”

    她实在不擅长应付这种?场景。

    “你昨天没有拒绝我,所以?,以?后我都能上来睡吗?”牧舟的声音一下子变得活泼起来,“我睡地板也是可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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