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要去上班啊?”熬过最后一节大课,室友打着哈欠问道。
下课的学生三?三?两?两?走出大教室,顶灯被关得只剩最前面一盏。晚课永远是最难熬的,经过从早八开始的苦读,又是一整个下午的课,到了现在神志已经?濒临溃散,只想在课堂上睡死过去。
然而在强打起精神勉强保持专注和清醒的大学生之中,并不包括伍湫。
她精神奕奕地听完了两个半小时的课,笔记记了满满一页,期间被老?师点名数次,完美地拉高了老?师对?整个班级的好?感度。伍湫是整个专业都出了名的好?学生。除了优秀的成?绩以外,她是个名副其实的好?脾气甜妹,不管是什么牢骚都能?认真倾听。没有人不喜欢她,就算是学校里脾气最差的教授也会对?她放软语气。
也因此?,她深受同学的信任,哪怕没有担任任何?职位,班级里出了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也是她。
但要想在学校抓到伍湫是非常困难的事。
为了在毕业前积累经?验,并且负担自?己的生活开支,伍湫早已安排了一大堆的兼职。而最近,她忽然清闲下来。新的老?板给她的工资远远高出其他店铺,她得以慢下脚步,好?好?喘一口气。
“对?,我尽量早点回来,想吃什么吗?我给你们带。”
室友嘟囔了一句:“你那老?板也真是的,也不知道给你安排点白班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店只有在晚上才开业啊。要不要周末来玩?我有员工优惠哦。”
“这个还是算了。”她抖了下肩膀,戳了一下旁边的人,“小五要出门了,有什么要带的吗?”
伍湫看着齐齐望过来的四双眼睛,笑着问:“老?大上次没有买到的鸡蛋糕?要不要?”
把书包交给室友,伍湫得以一身轻松毫无累赘地走出学校。晚班的巴士将她载到目的地。
位于?中央大厦外侧的角落,她工作的地方——幽灵之屋,静静地迎接着不小心走入死?胡同的客人。
哪怕被叫做“幽灵之家”,副本中的NPC没有一位是带有幽灵特色的。像是负责追逐战的李哥,埋伏在角落等待拉响电锯的阿布,都是一身肮脏的血衣,接近就能?嗅到他们身上浓郁的血腥味。
人类构想出的幽灵,无一例外一身白色,没有实体的鬼魂无法沾上此?世的鲜血,因此?纯净无暇,无论那样,都与鬼屋中作为招牌的副本“屠宰场”并不相符。
伍湫很喜欢奇幻色彩的故事。非人类一边倒的屠杀剧本并不符合她的审美。要是被安排去惊吓游客,她一定会一边跑一边无聊到打哈欠吧?
好?在,老?板并没有为难她的意思,伍湫负责为陷入困境的客人通过无线电提供引导,并不需要更换衣物。但到现在,她都只是在位置上无聊地玩着手机,t?等于?白领工资。
客人实在是太少了。
虽然说是鬼屋,员工的质量也称得上是优质,每个人的化妆手法和吓人手段都很了不得。但不知为何?,店里的生意低迷,每个月大概只能?勉强赚到开张营业的店面费。
手里拿着远远超出兼职费用的工资,伍湫不由得猜测店铺老?板是个有钱又很闲的富二代,不然无法支付员工的费用,在试营业的阶段就要光荣倒闭了。
她习以为常地和前台负责接待游客的小安打过招呼,便乖乖坐在了监控前,等待客人的到来。不管时间过去多久,鬼屋中也只游荡着想偷偷摸摸在监控死?角喝啤酒的偷懒员工。
在穿着血衣的两?人鬼鬼祟祟在墙角蹲下,拉开啤酒的拉环,即将喝到清爽的酒液之前,伍湫突然打开了麦克风,压低声音,以一种非常焦虑着急的语气提醒道:“李哥,小布,老?板突然来了,快点把啤酒藏好?!”
她表现得像一个真正关爱前辈的优秀后辈一样,将着急得冒冷汗的两?人安排进窄小的密室之中。
李哥:“小五啊,老?板……没有看到吧?”
资历稍浅的小布跟着应和道,语气里充满着惴惴不安,“老?板怎么突然来了?不是快两?个月没有来巡视了吗?”
伍湫依旧用压低的嗓音说话。她有一副和长相相符的嗓子,甜得像是在水里泡软的棉花糖,惶恐时放轻的语气轻易被压成?压抑的啜泣:“我也不知道啊,突然就出现了……怎么办?李哥你不会出事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李哥强撑镇定:“什么有事没事的,我们又没做什么。”
伍湫:“但是员工守则里有说,不能?在场地里喝酒……”
“老?板没看见,就等于?我们没有喝!”李哥觉得自?己说的颇有道理,连着打了两?下小布的肩膀,挺起背宣誓道:“我们没有犯错。”
伍湫的手指无聊地在桌面上敲了两?下,宛如手下扣下的是琴键,而不是硬邦邦的桌板:“可是……老?板,好?像就在你的面前。”
说完这句,耳麦里面安静了,只剩下突然扁的急促的呼吸声。
伍湫不由得有些好?笑。她从来没有见过老?板,只从小安口中知晓,老?板是个非常严格的人,所有的员工都敬畏他,不敢在他面前放肆。
李哥和小布上次在场地里喝得醉醺醺的,吐了一堆之后就像忘记了这件事一样,倒头睡得昏死?。小安急得团团转,叫他们也叫不醒,只能?忍着恶臭收拾。
伍湫要赶学校的门禁,无法在外面停留过长的时间,只帮小安收拾了一半,但这件事被她牢牢地记在了心里。李哥和小布两?人是惯犯了,要是不收拾一下,他们会更加无法无天。与其指望不知何?时从天而降的老?板,不如现在就让他们长长记性。
伍湫那张甜美的娃娃脸上,浮现的是比传说中的魔女更加恶趣味的笑容,与她的表情?相反的是,她的语气依旧轻轻的,像是担心惊扰了什么,伴随着电流的沙沙声传入前辈们的耳中:“他好?像……要打开门了。”
屋中的两?人连呼吸声都忘记了,拼命地抱做了一团。
伍湫耸耸肩,干脆利落地切断了连线。比起鬼来说,社?畜还是更害怕不知何?时站在身后的老?板,也不知道自?己摸鱼的动作被看去了多少。就和学生时代站在教室窗户的班主任是一个道理,足以并列为惊悚小说之最。
李哥和小布都是没什么心眼的人,小安没有摆上明面的抱怨一定没有被他们放进心里。伍湫并不担心自?己做坏人会给自?己带来麻烦,这只是短期的兼职,大学毕业后,真正要用心经?营的职场并不在这里,因此?毫无顾忌,倒不如给小安作次人情?。
伍湫心里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
不知闲了多久,始终没有等到今夜的客人,李哥和小布已经?睡得东倒西?歪。伍湫一看时间,已经?到了十点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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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班了。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关上了背单词的软件。
今天的一百五也到手了。钱来得如此?简单,她都要怀疑这是一场骗局了。
伍湫将事先买好?的鸡蛋糕拎在手里,脚步轻快,打算关掉店里的设备,赶上末班车回到学校。
这里离学校只有十分钟的车程,走的快一点可以坐上十点三?十五的车,走到寝室恰好?五十五分,就不用软磨硬泡请求阿姨高抬贵手。熄灯时间是十一点半,她可以迅速冲个澡,结束今天的日程。
伍湫每天都规划都相当?精确,对?于?她来说,能?够完美达成?每一天的计划,是一件相当?幸福的事情?。只要认真踏实地完成?每一步的积累,好?像未来也尽在掌握之中。
然而,这天的末尾,到底还是出了变故,以至于?她没能?踩着门禁回到学校,还挨了阿姨一顿训,把买来的鸡蛋糕分了她一半,才抵消了晚归的记录。
她走出主控室。
员工都在场地之内待命。
夜晚是无序的,他们通常会尽情?地将白天没能?做的事情?玩上一遍,才开始收拾东西?下班。小安悄悄透露,有人因为滑梯好?玩,每天都要坐五十遍才肯离开。
伍湫不理解他们的特别爱好?,但也表示了尊重,没有冒昧打扰,更没有提出“顺路的要不要一起走”的邀请,而是悄悄地绕路,帮忙关上了门厅的大灯,只留出廊下光线较暗的小灯。工资是十号发,距离十号还有三?天。卡里的钱支撑她活到下个月也绰绰有余,但这星期又要上交费用了,哪怕不贵,也足以让伍湫感到肉疼。
在盘算着每一块钱要如何?落在实处时,眼前的光突然无影无踪。
主灯突然间熄灭了,像是在回应她的疑惑一般,两?侧的小灯如同被召唤般亮起。
难道是小安?不,这个时候她还在忙着收拾房间,根本没有空出门关灯。李哥和小布更不用说了,其他人也都是一些根本不会想到这种事情?的粗神经?……
那么,到底是谁?
就在她抬起头的瞬间,灯光突然间全部熄灭了。
而鼻尖,突然触碰到了冰凉的物体。
柔软的,带着沙沙的摩挲声。没有任何?气味,恍若是初冬时降落的新雪,轻盈得发不出一丝声音,而又冰冷到让人无法不相信这是真实的。
她僵硬地抬起头。
面前矗立着一尊不知是否是活物的物体,高大的身躯足以将在身高上有所不足的伍湫以充满威压的对?比藐视着。
她下意识伸出手。
就好?像,无法抗拒地找出眼前的“物体”是能?够被认可存在的一样,手指在接触布料的瞬间,顿时起了满身的鸡皮。
一种寒恶突然从脊背上窜起,闪电般席卷了全身。
她忽然不敢再?去进行下一步动作。
僵持了片刻之后,灯忽然全部亮起了。
她能?够很清楚地看清楚眼前的“东西?”。
大概是一个个子很高的人藏在了床单之下吧,牛仔裤的蓝色从白色的布单下透出,顿时让伍湫找到了“重回人世”的错乱感。“祂”的身材应该偏瘦,小腿匀称有力,鞋子穿的还是昂贵的名牌货。
在课间时分,听到后桌的男同学嚷嚷,这样的鞋子起码要好?几万。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她仍然带着有些困扰的微笑,藏起了冒汗的双手,“你是?”
白布上涂了可笑的两?颗黑眼圈一样的圆形,“它?”伸出两?片半圆形的“短手”,做出思考般的动作,两?片不知如何?接在一起的白布透出了下面纤长的手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我是?”
“太失礼了。”能?够听出,这是一位男性。声音既有上位者的沉稳,又带着不自?觉讨人厌的得意,像是小孩子一样夸张地炫耀。
“哈,我是你的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