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第三本
回到城內之後, 許乘月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山海書肆。
釣到了魚不跟人分享,簡直猶如錦衣夜行。
正好去問問在長安開分店的事辦得怎麽樣了。
“許娘子來了。”一看到她進來,薛珍瑞樂颠颠地跑過來迎接她。
為了方便釣魚, 許乘月沒有穿裙裳, 而是穿了一身男士胡服,頭上戴着鬥笠。如果手裏再提上一把劍, 看着就像年輕俠士。
“許娘子今日的打扮可真帥氣。”薛珍瑞對她從不吝啬誇贊, 接着疑惑地聳了聳鼻子,“怎麽有一股子魚腥味兒?”
“哎呀, 這都被你發現了。”許乘月提起手中的魚簍,向薛珍瑞展示她的成果,“我今日去釣魚了, 你瞧,有好幾條呢。”
她也不算撒謊吧,又沒有直接說是自己釣的。
許乘月心虛地自我說服。
薛珍瑞向她投去敬佩的目光,“魚不好釣呢,現在的魚兒精得很,都不肯上鈎。”
周圍一片人的誇獎讓許乘月過足了瘾, 她心裏美滋滋的。
寒暄過後, 大家圍坐在一起讨論起近日山海書肆發生的事。
最大的一件事情莫過于在長安開分店。
因為開分店此事早有計劃,已經在長安看好了地址,其餘的一應事宜不外乎是選人手, 重新進行人員調配等等。
這些事情都很好做, 快速完成後書肆就開業了。
此時經營已經步上正軌。
喜好美食可能是天下所有百姓的共同愛好, 因此天香樓在長安的分店也對他們的書肆産生了一定的影響。
總之,兩者相互促進, 如今發展得挺好的,據他們書店安排的往來于兩地之間傳遞書稿的人員說,許娘子的話本在長安也引起了小範圍的讨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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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安平那個老匹夫,竟然敢向太後殿下彈劾我,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長安城長樂坊內,一座大宅子門前。
身着銀色滾邊天藍圓領袍,腳蹬烏皮小靴,腰系蹀躞帶的女子怒氣沖沖地下馬,将手裏的馬鞭一把扔在婢子的懷裏,大步流星在向門內走去。
她顯然氣得不輕,胸膛劇烈起伏,雙拳緊握,手臂擺動的動作極大,衣袖摩擦間發出獵獵聲響。
婢子急忙跟上去安慰她,“小娘子同他置氣作甚?那老東西自诩清流,對權貴不屑一顧,誰都敢彈劾,早就被人厭上了,遲早有一日官位不保。”
“他彈劾就彈劾,幹我何事,只是他們那些為官作宰的,不去商議國家大事,操持百姓生計,偏偏揪着小娘子身上穿的衣服大作文章,我難道違反了什麽國法家規不成?真是個老不休的。”
深陷于氣憤情緒中的她沒注意腳下,上臺階時一不小心踩中衣擺,差點絆了個大馬趴。
好在及時被伴在身旁的婢子扶住,才沒摔了個五體投地。
這倒黴的一摔,讓她不由更加憤怒起來。
全都怪那個老匹夫!
雖然太後殿下并沒有出言斥責,也并未命令她日後不許再穿男裝,可是在一向欽佩仰慕的姨母面前被人彈劾,就已經讓她很不開心了。
想她母親乃是太後殿下的妹妹,她是太後殿下的外甥女,因是外戚,在京中頗受矚目。他們一家更是謹言慎行,不肯給太後殿下抹黑,也避免為自身惹來禍端。
除了好吃懶做外加喜好享樂,他們一家從不沾染權勢,安心做個享受富貴的閑人。
她吳嫙自問言行在一衆世家貴女中不算出格,也不像她的表姊安樂長公主那樣養了好幾個面首,簡直算得上是乖巧了。
誰曾想招一衆姐妹出街游玩時,因穿了個男裝,招了人眼,第二天就被上奏彈劾了。
忍一時越想越氣,這誰受得了?
吳嫙走進屋內,由婢女伺候着更衣,大聲說,“去吩咐繡娘和裁縫,再給我做幾身男裝,要顏色鮮豔的,多給我繡點花兒。”
他不是愛彈劾嗎?愛盯着女郎的衣着嗎?那她天天穿男裝,讓他天天彈劾去吧。
“小娘消消氣,婢子這就吩咐下去。”一婢子聽命後,轉身出了房門。
見她餘怒未消,剩下的婢女互相使着眼色,機靈的一個率先上前開口道,“小娘子,後廚剛按您的吩咐,做了糖醋魚、紅燒茄子和火鍋。”
吳嫙瞬間忘了原本的怒氣,緊湊的眉頭一松,驚喜地說:“真的做出來了嗎?和天香樓的味道一樣嗎?”
“廚娘說八九不離十,小娘子親自嘗一嘗就知道了。”
“快上!”吳嫙迫不及待想要品嘗。
“唯!”
等菜上來,她品嘗過後,發現果然和天香樓做的味道相似。
她之前在易家表兄的推薦下,去了據說從洛陽過來,在長安新開的一家名叫天香樓的酒樓,品嘗了一下他們那裏的菜肴。
一嘗之下,她驚覺易家表兄沒有吹噓,菜的味道非同凡響,與長安的都不相同。
不過她跟表兄的口味不太一樣,比起酸甜的糖醋魚,她更加喜歡麻辣鮮香的火鍋,吃得人像嘴裏噴火了一樣,偏偏叫人放不下筷子。
然後她又跟着易家表兄的推薦看了那本描寫菜的書,本來是奔着菜去的,沒想到看到了一個有趣的故事。
故事裏對菜的做法描寫非常詳盡,她起了心思讓府裏的廚娘跟着做。
其實味道比起天香樓來說還差一些,想必酒樓是有他們獨門的秘技在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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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乘月的書在長安并不是一味好評,也引起了許多的非議。
因為大部分人是吃了那些美食之後才去看她的書,而樂意花錢去嘗個鮮的,大部分都是大戶。
他們對書的要求高,眼界也高,對許乘月所寫的話本嗤之以鼻,邊看邊罵。
“能寫出這種嘩衆取寵、毫無邏輯可言的話本來,想必作者沒讀過幾天書吧,好意思出來賣弄文采?”
“此話不錯,但糖醋魚美味至極,為了這道菜我也不忍心罵他了。”
“明明火鍋更好吃——不對,一道菜就将你收買了,能不能有點骨氣?”
“怎麽沒骨氣了?你沒想過他要是因家世不好以至于沒讀過幾天書,那這些菜譜是哪來的?”
“對呀,那不就互相矛盾了?這麽多詳實且可以做得出來的菜譜,怕不是哪個累世簪纓之家出來的。況且人家願意分享出來,你就偷着樂吧。”
“笑話,長安哪個世家子弟是你我不認識的,便是高攀不上,也遠遠地打過幾個照面,不見何時出了這麽個人物。”
“你這人油鹽不進啊,油鹽不進!”說話的人連連搖頭。
靠着易兄的大力宣(炫)傳(耀),與此相似的話發生在長安的各個世家中。
對于菜譜,大家衆口一致地稱贊,對于話本裏的故事則褒貶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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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自己的話本在長安引起波瀾,許乘月正窩在自己的小窩裏構思劇情。
距離上一本書的完結已經過了許久。
天氣漸漸轉寒,許乘月常去的小池塘上也結起了冰,不方便再去釣魚,況且天寒地凍的,長時間待在池塘邊也會把人凍出個好歹。
她便不再去了。
“小娘子,外面下雪了。”夏荷走進來,轉身将掀開的門簾嚴絲合縫地合上,搓着凍得通紅的手,說話時從嘴裏哈出白色的霧氣。
她急忙跑到室內的碳爐上烤烤火。
“真的嗎?”許乘月驚喜地說。
盡管她是個北方人,見過無數次雪,但在每一年下雪的時候還是會很開心。
當然除了雪下得特別大,已經對交通造成堵塞,出行困難的情況。
她趿拉上由她設計的、秋露制作的棉拖鞋,踢踢踏踏跑到室外去看雪。
雪下得不大,一片一片的純白的雪花盤旋着從天上墜落,紛紛揚揚,落在不剩一片樹葉的枝丫上,房子光禿禿的屋頂上。
整個世界像是靜谧了下來,無人說話,也沒有鳥雀啁啾,連她的心跳也變得沉緩。
只有雪花還動着,在天地之間上下飛舞,不得片刻餘閑。
片刻後旁邊的鄰居家也響起了孩童的歡呼聲。
“阿娘,下雪了!”
“哇,好棒,雪花冰冰的。”
外界的其餘聲響仿佛轟地一下傳進她的耳朵,變得嘈雜起來。
碳爐裏的碳在灼燒間發出噼啪聲響,夏荷和秋露談論着下午該做什麽飯。
許乘月也随着那些孩童歡呼一聲,“下雪了,好耶!”
她歡快地跑回屋中,一下子鑽進被窩裏,嘴裏嘟囔着,“下雪天适合睡覺。”
雪落發出簌簌聲響。
沒有什麽比大自然的聲音更适合助眠了。
等許乘月一覺醒來,飯已經做好了。
吃完飯後,她繼續忙活中午在做的事——整理大綱。
這是一篇虐中帶甜、玻璃渣子混着糖的文。
定好小說的初步基調,主劇情線圍繞着它來展開。
女主的身份背景得是有權有勢的,初步定為武将世家出身、年少有為的女将軍。
至于男主的身份,為了方便女主強取豪奪,得設置得稍微低一些。
前期如果太低的話,可以為他隐藏真正身份設置反轉,比如走丢的公子王孫什麽的。
當然抱錯的真假公子也可以,不過她後面有一篇文的主劇情線可能會用到這個設定,為避免用得太多,落了俗套,還是暫且放下。
主人物只這兩個。
性格方面的一些細節可以在寫詳細劇情時豐富完善。
女主的白月光是個與她門當戶對的世家子,在去邊關游歷時,遭到匪徒燒殺搶掠,不幸遇難身亡,屍首也沒找到。
其實他還活着,但所有人都不知情,包括女主這個兩情相悅的心上人。
痛失所愛的她不願再待在京中,千裏走單騎奔赴邊關,想去尋找她的愛人。
誰曾想遇到了那個讓她愛怨難消,悔恨糾纏,潦倒半生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