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女尊篇:做我的小金絲雀(四十一)
    玉攸容垂眸看他, 被他眼中的熾熱晃到。
    罷了。
    他挪開眼,“流螢。”
    “主子。”
    “把這盅燕窩給雪寒送去。”
    “是。”
    流螢端起玉攸容身旁還未動過的燕窩送到梅盛雪桌上,低頭悄聲在他耳邊說, “主子讓我送你的。”
    梅盛雪心中微動, 擡眸看向玉攸容, 見玉攸容側頭與身邊的小皇帝說話, 沒有看他, 複又垂眸。
    ……
    宴過三巡。
    玉攸容與邬暇紛紛回宮,酒後還有歌舞, 群臣們可自行行樂。
    “皇祖父, ”邬暇仰頭喚他,圓圓的臉蛋這一年多中略微長開了些, 個子倒是蹿得快,都到他大腿了。
    “暇兒怎麽了?”玉攸容蹲下,平視着他。層層疊疊的紫紗鋪在地上,在月光的照耀下, 如夢似幻。
    “皇祖父今年才25吧?”
    “是, 哀家今年周歲25。”
    “皇祖父還年輕着呢, 還可以陪我十年,二十年, 三十年……七十年。”邬暇看着玉攸容, 目光閃閃發亮。
    “是。”玉攸容摸了摸她的頭。等再過十年,你就不會想哀家一直陪着你了。
    “皇祖父!”邬暇撲入他的懷中, 小手抱住他的脖子, 把頭埋在他的肩膀上, “皇祖父還要一個人活七十年,好孤單啊。”
    玉攸容笑着将他抱起來, “哀家不孤單,哀家有你,有流螢,有母親,有父君,有——”
    “梅哥哥。”邬暇活躍地搶答。
    玉攸容微怔,随即撫了撫她的背,“是。”
    邬暇興奮了一會兒又低落下去,“可皇祖父在宮中只有一個人,晚上也只能一個人睡。我之前有母親父君陪我睡,現在有皇祖父和小丫陪我睡,以後還會有妃子有皇後,他們都會陪我睡,皇祖父永遠只有一個人。”
    玉攸容開始還想着怎麽繼續安慰她,待她說到最後時,想到她那個替她暖床的侍女小丫,心中已是哭笑不得,“暇兒,哀家不喜和人同睡。”
    邬暇撅起嘴,明顯不信。畢竟皇祖父又騙她去休息,結果自己悄悄熬夜守靈的前科。
    不過他有辦法。
    他湊到玉攸容的耳邊,壓低聲音,“我還有一份禮物送給皇祖父。”
    “是什麽禮物?”玉攸容也配合着壓低聲音笑着問道。
    “我讓人送到皇祖父寝宮了,皇祖父要一個人看。”
    “好。”
    “一定要一個人看,”邬暇不放心地囑咐道,又轉頭看向流螢,“流螢哥哥你幫我記着,一定要讓皇祖父一個人看。”
    “我也不能看嗎?”流螢笑着打趣她。
    邬暇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
    “好,我記住了,一定會提醒主子的。”
    邬暇這才放心地點了點頭。
    玉攸容失笑,将邬暇送到乾清宮門外,便乘着轎子回了玉容宮。剛步入房中,便看到了放在房中的巨型壽桃。
    “這是陛下送來的?”
    “是。”
    玉攸容失笑,“你們先下去吧。”
    “是。”
    “流螢,你也先去門外候着。”
    “是,主子。”
    待人退盡後,玉攸容走到壽桃前。
    他伸出手指,在壽桃上輕輕一按,壽桃便開了,露出一位穿着粉色紗衫的女子,面容可愛妩媚,身姿嬌軟,擡眸間露出盈盈笑意,“太皇太夫。”
    這便是小皇帝準備的另一份禮物?
    給自己皇祖父送個暖床的?
    玉攸容被氣笑,随即壓制住怒氣垂眸問她,“會跳舞嗎?”
    “會。”
    “流螢。”
    “主子?”
    流螢從門口走進來,便看到了如玉生香的女子,“主子?”
    “帶這位小姐換身衣裳,今夜哀家壽宴,不設夜禁,把壽桃送到宮外,燈盡舞歇,與民共賞。”
    她不能宿在玉容宮中。
    如今宮中雖已在他掌控之下,但人心難測,難免将來沒個萬一。
    流螢好奇地瞥了她一眼,收回目光,“是。”
    不到片刻,流螢便回來報信,“主子,都安排好了。”
    “那便歇息吧,哀家累了。”
    玉攸容擡眸,正欲起身,卻見流螢欲語還休,最後吐出一句話,“梅公子來了,在宮外候着。”
    “哀家累了,不見。”
    “他說知曉太皇太夫不會見他,讓我将這封書信遞給主子。”流螢神色古怪地從袖中掏出一封書信,梅公子怎麽知道主子不會見他?
    玉攸容看着流螢手中的信,想說燒了,卻又不忍。
    罷了。
    他伸手,流螢連忙将手中的信遞上來。
    玉攸容如玉般修長的手指拆開信,看到第一句時手指微頓。
    信上是摘自陶甕的《閑情賦》,第一句是“欲自往以結誓,懼冒禮之為愆;待鳳鳥以致辭,恐他人之我先。”
    想要與你結下山盟海誓,又怕唐突失禮受到譴責;想要拜托青鳥替我送信,又恐被別人搶了先。
    “意惶惑而靡寧,魂須臾而九遷:願在衣而為領,承華首之餘芳;悲羅襟之宵離,怨秋夜之未央!願在裳而為帶,束窈窕之纖身;嗟溫涼之異氣,或脫故而服新……”
    心中惶恐,神魂悠蕩。願化作你衣上的領襟,細聞你如玉容顏的芳香,可惜羅衣入夜便會離身,空留我獨守長夜漫漫;願化作你裙上的系帶,束住你的纖細腰身,可惜氣候冷熱不同,我遲早會被你遺棄換上新的……
    賦中情思的熾熱直白讓他忍不住閉上眼指尖發抖。
    是氣得發抖。
    “主子你沒事吧?”流螢上前擔憂地問道。
    玉攸容睜開眼,“哀家無事。”
    他将目光重新落到手中的信紙上,他要看看,梅盛雪的膽子還能大到什麽程度。
    “願在絲而為履,附素足以周旋;悲行止之有節,空委棄于床前!願在晝而為影,常依形而西東;悲高樹之多蔭,慨有時而不同!願在夜而為燭,照玉容于兩楹;悲扶桑之舒光,奄滅景而藏明……考所願而必違,徒契契以苦心。”
    “考所願而必違,徒契契以苦心。”
    我知道我的願望都實現不了,只是一廂情願自作多情。
    摘自陶翁的《閑情賦》到此為止,卑微到了極點,亦深情到了極點。
    信紙上已被他捏出許多褶皺,玉攸容緩緩松開手,繼續向下看去。
    “我知太皇太夫不好我,未嘗強求也。然猶抱一幻,太皇太夫與我同心也。今既明,只覺罪孽深重。
    一罪,佛堂初見,念念不忘。
    二罪,佛下再見,情絲苦纏。
    三罪,禪院相伴,妄求終生。
    四罪,南下行醫,以私充公。
    五罪,垂危之時,夢喚閨名。
    六罪,還俗入宮,心思不淨。
    七罪,甄選侍中,嫉賢妒能。
    八罪,不解聖意,孤注一擲,不堪為友。
    今既明,不敢犯。餘生斷情絕愛,只作太皇太夫足下草履、桌前燭燈、手中竹扇,供太皇太夫差遣。
    求太皇太夫恕先犯。”
    玉攸容目光自信封的“請罪書”三個字上劃過,這哪裏是請罪書,分明是……
    “他還在外面候着嗎?”
    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流螢一下就猜出來自家主子問的是誰,“還在,我讓人看着呢,他走了會來通報我的。”
    玉攸容垂眸。
    罷了。
    “讓他進來。”
    “是。”
    片刻後,梅盛雪頂着夜半寒氣踏入房中,“臣見過太皇太夫,太皇太夫千歲千歲千千歲。”
    房中人已被提前遣散,只留了流螢一人伺候。
    玉攸容目光落在他身上,這半年間他從未召過梅盛雪,半年前,自梅盛雪從南方回來,入宮為官以後,便許久未行過如此正式的大禮了。
    “平身。”
    “謝太皇太夫。”梅盛雪起身。
    “你在信中寫的八罪,親自念與哀家聽。”
    梅盛雪猛地擡眸看向玉攸容,卻見他眼中溫柔依舊,卻有朦胧月色照于其上,看不分明。
    “是。”他垂眸。
    “看着哀家。”
    “是。”梅盛雪擡眸看他,“我知太皇太夫不好我,未嘗強求也。然猶抱一幻,太皇太夫與我同心也。今既明,只覺罪孽深重。
    一罪……”
    流螢在一旁瞪大了眼。
    “餘生斷情絕愛,只作太皇太夫足下草履、桌前燭燈、手中竹扇,供太皇太夫差遣。”
    梅盛雪念着,眸中如火般的熾熱漸漸被冰封,只留下一熄餘光,仍在掙紮。
    “斷情絕愛,”玉攸容輕聲念着,看着他眼中那抹餘光,“你做不到。”
    梅盛雪抿唇,“我可以。”
    他只要遠遠的看着太皇太夫就好了,只要能看見太皇太夫,看着他白頭終老就可以了。
    僅此而已。
    他自己不知,透明的淚珠從他的眼中滴落,劃過眼下那顆紅痣。
    罷了。
    玉攸容嘆了口氣,起身走到他身前,俯身為他擦去眼淚,“你不必斷情絕愛。”
    他不必斷情絕愛?
    梅盛雪在心中一字一句的念着這句話,眼中陡然升起期盼,太皇太夫的意思是……
    “哀家不愛你。”玉攸容手指碾過他眼下那顆紅痣,驀然帶起一絲挑逗,“但哀家對你有好感,你若是願意……”
    “我願意。”梅盛雪毫不猶豫地回答道。他垂眸,被玉攸容手指碾過的地方泛起一層薄薄的紅。
    玉攸容托起他的下巴,“你可要想清楚,你若應下,便如同這金絲雀,終身在哀家手心中了。”
    梅盛雪擡眸,仰頭将脖頸送入玉攸容手中,“現在我不就在太皇太夫手中嗎?”
    他修長的睫毛急促地顫動了兩下,終究沒有垂下,而是擡眸堅定地落在玉攸容的臉上。細長似雪的脖頸在玉攸容手中起伏,被染上一層淡淡的紅,喉結在如玉的手掌碾過數次,終于安穩地待在了手心。
    他仰頭看着玉攸容,獻上自己以求神邸垂憐,“我願意做太皇太夫掌上的金絲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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