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蝴蝶
    時間不早了, 這場上流牲畜們的狂歡夜大概率要持續到後半夜。
    顧芒沒心思再待在這裏,帶着他哭地滿面淚花的小媽回了酒店。
    夏威夷的前臺小姐一頭金發,縱使深夜了也帶着五星酒店的完美職業微笑, 操着口流利的英語:“先生請問訂幾間房?”
    顧芒看了眼還窩在他臂彎裏打哭膈的阮秋,笑着說:“訂一間。”
    懷裏的人很明顯僵硬了一下。
    小姐臉色不變, 給顧芒指出了幾間房型。
    兩人前往酒店電梯路上經過休息區, 顧芒面色自若地接了杯牛奶, 阮秋則是從剛才到現在臉上沒下過紅,不住地四周看,把“我馬上就要和男人開房”的心虛樣子完全寫在了臉上。
    顧芒說:“怎麽了?不想訂一間?”
    阮秋正在朝咖啡機發呆, 聞言猛地回頭:“沒......”
    顧芒:“嗯,那就是嫌住在一個房間擠。”
    阮秋着急地湊在顧芒身邊, 眼巴巴看着人:“我沒有這樣說過,我, 我就是......”
    他不說話了。
    其實阮秋只是想跟顧芒說, 他,他其實還是第一次, 後面是幹淨的, 只是不知道顧芒信不信, 更可能的是,顧芒甚至有可能根本不在意。
    那他說了豈不是只招笑柄。
    牛奶接完了, 熱飲機“滴”了一聲。
    顧芒沒有等到阮秋的回複,也沒逼着人要說什麽, 轉身走向電梯。
    阮秋跟了上去, 他的視線落在顧芒寬闊的後脊, 眨眨眼, 臉又紅了。
    電梯一層層往上走, 随着數字愈發增高,阮秋心裏又忐忑起來。
    有什麽好瞎想的。
    阮秋咬着唇,把雙手捏地很緊,讓自己不要那麽沒出息地緊張。
    其實他一直知道的,顧芒只是把他當個玩物罷了,誰會對一塊髒兮兮的石頭動什麽真心呢。
    就算顧芒只喜歡他的身體,喜歡給他印吻痕喜歡跟他親嘴,喜歡抱他摟他玩弄他,阮秋也自覺是自己占了便宜,像難得做了場幸運的好夢。
    連夢醒後迎接的黑色,也變成嘉獎一般。
    只是,還是忍不住想過分一些,讓少爺待自己時多哪怕一點點的真心。
    阮秋無意識地摩挲着脖頸,摸到那塊覆蓋吻痕地疤痕時自我厭棄地皺起眉。
    還是算了,別把少爺也弄髒了。
    “愣着幹什麽?”
    阮秋一驚,電梯已經到了24樓,他邁着步子跟上去,走廊的地毯很厚,吸聲的,走廊沒人,每個房間的隔音都做的很好,一點聲音也聽不到。
    他的心再次沉悶下來。
    刷了房卡進來,阮秋才徹底愣住了。
    顧芒開的房間是雙床房。
    五星酒店的最好的房間,漂亮的裝潢無需多言,衣帽間小客廳懶人塌一應俱全,最顯眼的還是裏面兩張床,隔得不算進也不算遠。
    顧芒換了拖鞋,把牛奶遞到阮秋手裏:“沒那麽燙了,趁熱喝吧。”
    阮秋握着手心的牛奶,呆呆地喝了一口。
    溫燙的,奶香的,一口咽進胃裏,渾身都暖融融的。
    “......少爺?”
    顧芒換下外套,扭過頭,他的漂亮小媽正無措地立在門口,睜着乖巧濕潤的眸子緊緊盯着他,握着牛奶杯露出的一截腕骨又細又白,上面布着細碎的小疤,惹人疼地很,
    他收回目光:“鞋櫃裏面有拖鞋。”
    阮秋“哦”了一聲,才謹慎地換了鞋,坐在沙發上一口口把牛奶都咽進胃裏,小眼神一直黏在顧芒身上看。
    他有點不太明白了。
    少爺這是什麽意思呢?
    定一個房間,又要兩張床。
    那兩張床雖然不小,但也絕對沒有大床房的床大,在上面滾床單的話......能舒服嗎?
    阮秋視線飄忽着,陷入沉思。
    或者說,其實少爺喜歡小一點的床,這樣會抱地更緊些?
    浴室裏傳來“嘩啦啦”的流水聲,阮秋喉結動了動,想着自己待會也該去洗澡的,他四肢僵硬地不像是自己的,木着取出來睡衣,好半天裏面水聲停了,門剛開,阮秋倏地就站起來,頭也不敢擡地:“少爺,我馬上去洗澡!”
    顧芒:?
    他腰間綁着浴巾,抱肩看着阮秋小兵似的跑進去。
    阮秋慌慌張關上門,浴室裏蘊郁的霧氣未散,裹挾着顧芒的味道一陣陣鑽進他的身體,他紅着臉褪去衣服,開心地把自己埋進顧芒剛剛待過的浴缸裏。
    等心跳慢些了,阮秋盯着水裏自己沒一塊好肉的亂七八糟的身體,又難過下來。
    好醜。
    他扣着自己膝蓋上的一塊斜形的疤,這個是有一次顧京讓他跪在玻璃渣裏的時候弄的。
    因為畫畫的原因,他見過不少好看的人體模特,那些男男女女們無不有着姣好的面孔,經常被要求穿一些暴露身體的衣服,裸.露在外的肌膚無不是玉肌雪骨,光滑婀娜,連個毛孔也看不到。
    阮秋從沒有嫉妒過他們的美,直到現在也沒有,只是低頭看到自己羞于見人的,布滿瑕疵的小腿,總是有種難言的傷痛。
    他固執地在那裏清潔起來,不斷把沐浴露抹在上面,再用力搓揉,阮秋皮肉薄,稍微用點力都能留下印子,這也是顧京那麽喜歡折磨他的原因,大力的搓揉很快讓小腿變紅磨皮,倒是顯得那些傷疤不那麽明顯了。
    阮秋松了口氣,又斂眸。
    就算讓這裏不那麽明顯了,還有後背,沒有後背,還有胳膊,還有小腹......
    事實就是,他根本處理不完。
    阮秋哭出來的心都有了,在浴室裏就這樣磨磨蹭蹭好一會兒,再出來時候才發覺屋子裏沒半點聲音。
    出門一看,房間裏燈關了一大半,只剩一個暖黃色的小壁燈。
    顧芒已經睡着了。
    阮秋就這樣赤腳站在浴室門口,隔着蘊郁的水汽和暖光看着熟睡的顧芒。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走過去跪在顧芒床頭邊,手臂輕輕放在枕頭上,極輕聲地喊:“少爺?”
    顧芒眉頭都沒有動一下。
    阮秋不知道怎麽辦了,他坐起身,小心翼翼坐在顧芒身邊,床榻淺淺塌了一小塊,阮秋俯下身,貼的更近了一些,悄聲:“少爺,你......”
    他頓了頓,紅着臉說:“還,還......醒着嗎......”
    到底沒法把那羞人的倆字說出口,只能裝模作樣問人醒沒醒着。
    可阮秋沒等到回應。
    夜裏靜悄悄的,顧芒也靜悄悄的,他說的話擱在空氣裏,像陣吹過的小風,沒有人會回應風。
    阮秋不知道是失望還是怎麽,他松了口氣,又看了會顧芒睡着的臉,終于起身。
    就在這時,他的手腕被人拉住,随即後背一軟,跌進顧芒的床裏的。
    誰都沒說話,顧芒的氣息重新平穩下來,他睡着了。
    阮秋渾身僵直着,屋子裏太暗了,他心裏深深埋着的,壓抑已久的沖動邪惡地冒出來,促使着轉過身,主動地抱住了顧芒。
    和想象中的,不,比想象中的更加溫暖。
    他們相擁而眠,壁燈五分鐘後自動熄滅,黑暗裏,顧芒唇角微微勾起來。
    第二天一早,阮秋醒來的時候,是他一個人躺在床上。
    他直覺感覺顧芒會等他,洗漱完後下了樓,外面果然是顧芒的司機。
    司機對阮秋點點頭:“阮秋先生,少爺讓我問您您想去哪兒都可以,可以去找他也可以回去。”
    阮秋不自覺握緊拳,“我不回去。”
    司機點點頭,給阮秋開了後車座的門。
    車行駛地很平穩,一路卻越來越崎岖,似乎行駛到夏威夷某個島嶼的山區。
    阮秋有些疑惑:“我們去哪?”
    他一個人坐在不太熟悉的地方本能地有些不自在,又問:“顧......少爺他在哪?”
    司機說:“到裏面一些就能看到了,少爺今天說是有大事。”
    于是車子順着一條無比偏僻狹窄的小路駛到一個類似廢棄工廠的地方,附近的樹林茂密,正是植物生長最好的時候。
    阮秋下了車就感覺身上附上層黏膩膩的汗,這裏太暖太濕了。
    他走過那條車開不過去的羊腸小道,進了裏面,路開闊起來,在叢林中心是一個巨大的玻璃集裝箱似的大空間,如同土地上憑空出現一個箱子。
    少爺,會在這種地方?
    阮秋推開門,本以為按照顧芒的性子,就算外表再普通,裏面也該是極為繁華的,不想裏面稱得上家徒四壁,牆刷地白,但隔年經久,有些蛻皮了,本就箱子似的房間更顯得簡陋,整個房間被分為左右半邊,中間隔着簾子。
    左半邊只擺着一個沙發,另外半邊隔着簾子,阮秋看不見。
    他向上看去,這間集裝箱的吊頂很有藝術感,玻璃的,折射的光線巧妙地很,此時映在簾子上。
    好看,阮秋畫了那麽多畫,燒了那麽多玻璃,其實心底也想過做一個這樣的吊頂,不過沒有機會。
    阮秋忽地心跳的很快,直覺告訴他顧芒有秘密,這個秘密被他一個人看到了,極有可能只有他一個。
    他輕輕問:“少爺?”
    簾子被風吹地動了一下,裏面沒有聲音。
    阮秋走上前,抓住簾子一個角把它掀開。
    玻璃吊頂折射的管線毫無保留地映射進來,在這沉悶無趣而簡陋的集裝箱裏,在簾子的另一側,竟然是春色滿園的。
    各色花開着,綠蘿,吊蘭,月季,叫不出名字來的花花草草,甚至還有黃燈籠似的小橘子,它們從玻璃吊頂一路垂髫到地上,阮秋能看到陽光裏花粉如塵土般飛揚。
    伴随着他掀開簾子,裏面的“花朵”騰飛起來,阮秋瞳孔微微收縮,看着這些蝴蝶在陽光下起舞。
    顧芒正蹲在地上,盯着一個小盒子。
    “少......”阮秋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見顧芒側過頭來,玉蔥般的食指覆到唇上,示意他噤聲。
    一只透明翅膀的蝴蝶正好從顧芒耳後飛過來,短暫地落在發絲上,又旋轉般朝玻璃吊頂飛去。
    阮秋覺得暈眩,藝術的心憷動,他被這如有實質的美麗美地臉頰生紅,靈魂好似也跟着這些蝴蝶們旋轉起來。
    作者有話說:
    感謝在2023-11-21 17:51:23~2023-11-22 22:12:25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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