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讓他過來
    這件事從荒誕開始, 又從荒誕結束,許曼之後沒有再找顧芒說過話。
    一開始顧芒還擔心這件事會讓許曼收到什麽刺激,後來看, 人只是比尋常更沉默了一些,何況許曼平日在班裏話就不多, 看不出什麽變化。
    風聲一點也沒有露出來過, 顧芒知道八成是阮秋敲打過他。
    “放手。”
    手心握住的手不但沒放開, 反而收得更緊。
    正是上課時間,走廊裏空無一人,耳邊能聽到隔着狹長樓道班級的上課聲。
    溫熱的身體從後面附上, 阮秋不再攥他的手腕,改成去摟顧芒的腰, 力道大地讓顧芒覺得自己要被人割成兩截兒。
    他不說話,只把頭擱在顧芒的肩膀, 偏頭順着顧芒脖頸往襯衫裏吐熱氣, 顧芒半邊身子都麻了,用力要掙開卻只會被纏地更緊。
    身後人收緊手臂, 把他抵在昏暗的走廊。
    阮秋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
    可能從那天看到顧芒和許曼待在一起時就開始不對勁兒, 理智告訴他自己抱着的這個家夥不是好東西, 就該離得遠遠的,但總是不自覺地, 不自覺地就過來找他。
    他暫時把這種感情定義為喜歡挑釁顧芒,這家夥讓他吃了那麽大一個癟, 自己只是喜歡欺負他罷了。
    “老師怎麽沒有力氣了?”阮秋挑着眉梢, “是真的掙脫不開還是在跟我玩欲拒還迎?”
    屬于少年的蔥指捏住顧芒的下巴, 阮秋一雙眼睛都笑彎了, 聲音很低:“老師真壞, 怎麽只在這種時候沒力氣啊,是不是故意的......難道是不好意思了?”
    “啪——”
    顧芒喘息着打開阮秋的手,随着一陣加急的腳步聲,轉身的一剎那又被大力拉住。
    身體好像都不屬于自己,被用力抵在聲控燈的旁邊,又是“啪嗒”一聲,走廊裏的聲控燈亮起昏暗的黃光,映襯出顧芒通紅的臉。
    阮秋盯着那張臉,又沒了脾氣,勾着顧芒的脖子,踮起腳尖吻上去,只是在唇齒夾縫裏挑釁。
    “老師真好玩,平時怎麽逗你都沒反應,到了只有兩個人的時候又那麽厲害......
    “我都投懷送抱了,老師怎麽還一點反應也沒有呢?”
    阮秋眯着眼睛,像慢悠悠把羊羔摁在爪下的獅子,一手箍住顧芒的下巴,慢條斯理地去舔他的上牙床。
    顧芒比誰都知道他的學習能力很快,這幾天加起來數不清的纏吻讓這個小混球技巧亮紅點似的漲,有時候一個吻下來先被親懵的反而是顧芒。
    兩個人越吻越是情動,終于在阮秋的手到.時,顧芒眼裏閃過一絲清明,用盡最後的力氣推開阮秋。
    阮秋眼睛漆黑地盯着他,猩紅的舌尖舔過唇角的水漬。
    “夠了。”顧芒說。
    “不夠。”
    他忽然笑了:“對付像你這樣每天喜歡在酒吧在任何地方對外人湊上去的男人,多少也不夠。”
    顧芒腦袋一懵,被阮秋拉着他沒走幾步,就被大力推進走廊拐角的一個隔間。
    這裏明顯是堆放學校廢棄雜物的地方,各種箱子,舊黑板,甚至做仰卧起坐的床墊在這裏一應俱全。
    沒有燈,外面走廊已經很昏暗,這裏更是暗到伸手不見五指。
    顧芒不知道阮秋是怎麽發現這種地方的,只是随着一陣天旋地轉,他被推倒在軟墊上,被飛揚的灰塵嗆地咳嗽出聲,還沒等回過神來,緊接着就感受到人已經熟練至極地抱上來。
    顧芒:......
    系統:“我先拉燈,你倆繼續。”
    他倉促地掙動了一下,自然是沒有掙開,他語氣帶上一絲嚴肅:“阮秋!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麽?”
    阮秋自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顧芒是濫貨,他就跟這個濫貨恬不知恥地厮混在一起。
    所以他自己也是個濫貨。
    這個世界就他媽的是個濫貨世界。
    太陽穴一陣陣發疼發脹,阮秋興奮地大腦像被點燃了酒精燈在加熱。
    他俯下身咬住顧芒的唇,血珠像膠帶,封住所有言語,變成另一種特別的軟語。
    -
    阮秋對他的占有欲愈發不加掩飾,他們開始在學校的任何地方,任何地點,在放學後空無一人的莊嚴學堂,在走廊裏伴着遠處教室聲的狹小隔間,在體育場,在器材室......他們留下二人共同的存在過的正明,對彼此的熟悉從物理到心理,偶爾的一個對視,都能在彼此的眼神裏讀到心照不宣。
    每次結束後阮秋總是第一個穿好衣服,臉上是顧芒讀不懂的神色,像是懊悔,卻又嘲諷顧芒,有時候說他只把他當個玩意兒,有時候刺他是個下三濫,上次被顧芒弄到失神後轉過身就罵他只是個工具之類的話。
    顧芒面上總是垂頭不顯,心裏雖然知道這死孩子說的都是混賬氣話,有時候也免不了有些低落,這時候阮秋看着他,又什麽也不說了,自己跟自己生悶氣,“嘭”一聲甩下門。
    一個星期後,顧芒也終于申請下來了離職手續。
    那天是個星期五的午後,他中午剛和阮秋厮混半小時,臨走又被人臭罵一頓,顧芒抹了抹臉,穿好衣服。
    細想來他們似乎從沒有事後的溫存,只有一方的沉默和另一方的嘲諷。
    因為沒吃飯,胃部又泛起熟悉的絞痛,顧芒吃了兩顆止痛片。
    其實這一個星期以來都是這樣,阮秋找他的時間不固定,學生時代最空閑的時間又是飯點,一通事做完了,吃飯的欲|望就沒有那麽強烈,到後面拖着拖着就不吃了。
    胃病最忌一饑一撐,這次顧芒本想也拿止痛片混過去,沒想到這次又多加了兩粒止痛片,也還是遮掩不住胃部的灼燒痛感。
    走向劉主任辦公室的路上,痛感越發明顯,顧芒緊緊皺着眉,從沒有弓下過的脊背第一次微微彎曲,他連攥拳的力氣也沒有,靠在門邊緩了一會兒,才敲開劉主任辦公室的門。
    顧芒簡單說明來意,迎着劉主任震驚的視線掏出上級批下來的離職手續。
    “顧老師......”劉主任愣愣地拿着手續紙,“這......這,這,您家裏是出什麽事兒了?孩子們都高三了,再有個一個半月就高考了,這樣是不是太突然了。”
    他說完,半天沒見人回應,擡頭才看到顧芒弓着腰,一頭冷汗,額前的碎發已經濕了,嘴唇蒼白地顫抖,竟是連話都說不出來。
    劉主任大駭,連忙把人扶到椅子上,又給人抵了杯溫水。
    顧芒小口喝完溫水,顫抖着手把病歷單遞給劉主任。
    劉主任看到疾病那一欄的那幾個字,臉都白了,張着嘴,半晌說不出話來。
    “......下星期就開始正式進行化療了。”顧芒勉強笑了笑。
    劉主任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他知道顧芒舉目無親,沒有什麽牽挂,卻還是不免為這個年近二十多歲的青年才俊連連嘆氣。
    “早日康複,顧老師。”也只能說出這句話。
    他們彼此都心照不宣,胃癌晚期這種病,治療成功概率寥寥。
    “也許只是暫時離職,希望以後還有機會來貴校任職......”
    “嘭——”
    劉主任辦公室的門被人活生生踢開。
    站在門口的少年怒目瞪圓:“什麽離職?”
    顧芒看到阮秋,即便胃裏還灼燒着地疼,後脊卻一下子就挺直了,拿紙巾擦去臉上的汗。
    劉主任難得嚴肅:“阮秋,別沒大沒小!”
    阮秋不答,他眼眶猩紅,明明是在問劉主任,卻眼也不眨地死死盯着顧芒:“我說,誰要離職??”
    “我。”顧芒說。
    他不動聲色地把病歷單折起來放進公文包,拿着離職手續站起來。
    雖然在門外聽到時就早有預料,但頃刻之間,阮秋大腦還是一片空白。
    恍惚間像一下子震耳欲聾了。
    他要走?
    他憑什麽走?
    他怎麽可以走?
    震驚之後是深不見底的恐慌,他知道顧芒做事向來是言出行至的。
    不可能讓他走的......
    顧芒已經走出去了,阮秋三步作兩步地追上去,“顧芒!”
    午後的街道上來往兩邊都是學生,驚訝地看着這一幕。
    顧芒停下來,側過身看他。
    風吹過來,揚起他的一點發絲,他這樣側過身看他,阮秋恍惚地發現,這個角度的顧芒身形很薄。
    他不知不覺中已經瘦了這麽多了。
    阮秋咬着牙,他不問顧芒是為什麽走,只是瞪着他,一字一頓:“你不許走。”
    顧芒搖搖頭,聲音很輕,很堅定:“我要走了,去外市。”
    他還是希望把醫院選在外市,去了省心,等治好了再回來找阮秋。
    阮秋的手像老虎鉗一樣攥住顧芒的手腕。
    “我說,你不許走。”
    顧芒靜靜看着他,說:“阮秋,你別這麽幼稚。”
    阮秋深呼吸一口氣,還有一個半月就高考了,他實在想不明白顧芒為什麽會在這種節骨眼走,這沒有任何道理,沒有任何緣由。
    思來想去,也就是那一個原因。
    “你......”阮秋低着頭開口,“你要是不想做...我可以不逼你在學校做......”
    顧芒很短地愣了一下,說:“不是這個原因——”
    “不是這個還能是什麽!”阮秋大聲反駁,仰着頭死死瞪着顧芒,“你不能走。”
    顧芒無言地看着他,又低頭看那個鉗制住他的手腕。
    “你總不能這樣抓着我一輩子,”
    顧芒說,“更何況,你說的很對,我只是個你的洩|欲工具,沒必要這樣。”
    “閉嘴!”
    顧芒不說話了。
    阮秋忽地笑了:“怎麽,你也知道你只是個工具?”
    他死死握在顧芒的手腕,讓顧芒懷疑那裏已經青紫了。
    “工具就該有工具的樣子,我勸你老老實實地待到我畢業,哪兒也不許去,不然......”
    阮秋冷笑了一聲,盯着顧芒一字一頓地威脅道:“不然我就讓所有人知道你都做過什麽。”
    顧芒搖搖頭,心說,你不會的。
    “随你吧。”他說。
    他一根一根掰開阮秋的手指,阮秋心裏困成一團的恐慌開始擴散,每被掰下一根手指,心頭的恐懼就加劇一分,直到他和顧芒徹底分開。
    上課鈴聲響了。
    “顧芒!”他近乎聲嘶力竭地地吼着,對着那個開始背着他走遠的背影。
    “你以為你是誰?你愛走就走,随便走!想去哪去哪!我根本就不在乎!”
    顧芒的腳步頓了一下,之後再也沒停過。
    阮秋聲音沙啞,眼圈通紅,他把所有的力氣都用在聲音上,這讓他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根本就不在乎......”
    他對自己說,又像在告誡自己,“我不在乎。”
    五月的豔陽天陽光普照,阮秋喘息着蹲在地上,他擡起眼眸,顧芒已經不見了。
    陽光透過他虹膜上的淚珠折射在眼睛裏,刺眼地射在他皺縮的心上。
    -
    離高考還有一個月的時候顧芒走了。
    這個消息像驚雷一樣炸在二班,帶起層層翻浪的水花,下一刻新班主任就走近教室,是個四十多歲的成熟溫婉的女性,嚴厲不失溫和。
    顧芒就像照進來又移走的一束光,把二班的成績和氛圍都變得翻天覆地後又悄無聲息地離開,連個道別也沒有。
    “顧老師為什麽走啊......”
    “啊,咱們在他心裏就這麽不重要嗎......打個招呼也行吧?”
    “不是,他走這麽急,應該是有很重要的事兒吧,等到以後就知道了。”
    “也許吧......”
    臨近高考,就算是這幫少爺小姐們,也都知道面臨到一件大事兒了,課上課下少了很多聲音,很多平時性子玩鬧的同學們都開始專注學習,有點變化也正常,而變化最大的是阮秋。
    他像徹頭徹尾變了個人,在教師不和人說一句話,時常坐在原位不知道想什麽,手裏有顧芒給他批改過的作業本和筆記。
    一開始還算正常,到了後來,就越發陰沉,讓人看了心裏怵得慌,每次班上有人讨論顧芒時,阮秋聽到就會一反常态地發飙,有人猜測是顧芒走的時候和他鬧了很大的不愉快,甚至又可能顧芒的離開就是阮秋逼走的,久而久之,二班人讨論顧老師的離開時就會悄悄說。
    一班的有夥男生,他們都是體育特長生,高考這種東西和他們關系不大,比之更重要的是和體育局打的關系,那才是真正決定他們一生的事兒。
    偏偏體育局的局長就是阮秋的小叔,有人傳阮秋去體育局時連體育局的一狗都是對阮秋笑臉相迎的。
    他們從高一開始就一直想投奔阮秋,不求畢業時阮秋能幫他們真做什麽,只要一句話的事兒,對他們的人生而言都是天翻地覆的改變。
    可阮秋向來不缺小弟,三年下來,這幫人愣是擠破了頭都沒能湊近排隊當阮秋小弟那幫人的外圍。
    眼見臨近高考,阮秋的小弟們也都開始好好學習,這幫人卻是越發清閑,心底也越發着急,就動起來歪心思。
    既然阮秋這麽看那個離職的小老師不順眼,只要給那個小老師痛打一頓,帶到阮秋面前,那豈不是就能輕易獲得阮秋另眼相看了?
    其中一個人心裏忐忑:“這樣不好吧?他不是老師嗎?”
    “老師怎麽了?”帶頭的人叫張宇,他吹了口劉海兒,“他不離職了嗎?那就不算老師了。”
    張宇又吹了聲口哨,“我記得那個小老師長的不錯啊,咱們再給他拍點照片送阮哥手裏,給他哄高興了,飛黃騰達值日可待!”
    “好主意!”幾個人興奮起來,商量着準備個房間:“那怎麽讓他過來?”
    這确實把他們難倒了,張宇支支吾吾地找到了二班裏實打實的阮秋小弟,幾個小弟向來看不起張宇這夥人,什麽也不肯說,犯難的時候有個叫許曼的男生找到他們。
    他仍是那樣陰郁,臉色比以往更白,直勾勾盯着人時讓人以為貞子從電視爬出來了。
    張宇縮了縮脖子,狐疑道:“你來幹什麽?”
    許曼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瞳仁漆黑漫無邊際:“我知道怎麽把顧老師叫過來。”
    “怎麽?”
    “發消息,”許曼說,“就說阮秋高燒不退,要找他。”
    作者有話說:
    每個世界都是he,別慌
    胃癌晚期又怎樣,系統操刀,實現醫學奇跡(邪魅勾唇)感謝在2023-10-13 19:32:58~2023-10-14 19:29:2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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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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