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貪婪
第一重世界的基調是魔幻的藍紫色, 第二重、第三重和第四重都很明亮,第五重則又一次回到了幽暗,而且比傾城的顏色還要黯淡。
經過前四個截然不同的世界後, 這一個終于又回到了他熟悉的人類帝國。
感受着指尖變換的精神力, 還有周圍各種熟悉的諸如腕機、PADD和光腦之類的先進設備, 謝恺塵松了口氣。
回到自己的主場, 通關應該更輕松吧?
他無意中擡眼,瞥見玻璃反光,不可思議地看摸上自己的臉。
那是……紋身嗎?
還是疤痕?
一道自眉心橫穿左眼幾乎連到耳根的長長的傷疤, 明晃晃地戴在他的臉上。
真正世界中的太子有超乎常人的體質,S級精神力讓他幾乎不會受傷, 而龍血則能讓所有的傷口快速修複, 簡單來說他是個不留疤的體質。
這樣顯眼、幾乎是猙獰的痕跡, 對他絕對是頭一遭。
并不讨厭。
就是有點兒陌生。
這不像自己,倒是有點兒像傳聞中的帝國第一位元帥,那位同姜宵大帝曾是親密無間的摯友, 後來徹底決裂成了死敵, 帶着他的死忠部下全都被趕出了阿爾法象限——那位傳奇人物。
叫……叫什麽來着?
好像是撒迦利亞。
和名滿帝國、處處流傳着鮮花掌聲的大帝不同, 這位元帥非但沒有留下任何影像記錄, 反而在剛離開阿爾法象限的那段時間成了帝國的禁詞。
他的名字像詛咒一樣被人們避之不談,唯恐觸犯聖怒。
但事實是, 在很長一段時間, 大帝壓根當這個人從未存在過。
謝恺塵不會在這種時候花更多的時間去思考元帥的為人或者帝帥的秘辛,他要抓緊一切時間來了解這裏的自己。
有高科技的世界就是好, 幾秒鐘後, 他已經得出了全部想要的信息。
這個平行宇宙中, 他已經順利登基成為皇帝。
但問題是, 他不是嫡長子,反而和謝鳴風身份對調,成了那個連母親姓甚名誰都不曉得、來路不明的私生子。
不被重視地長大并沒有影響他最終的稱帝之路,因為他把阻擋在路上的人全都殺了。
無論是兄長,還是正值壯年的父親,又或者任何看不慣他大逆不道的人。
這個世界的謝恺塵是遠近聞名的暴君,手底下的人戰戰兢兢,生怕說錯一個字、邁錯一邊腳就被他槍B。
也有苦不堪言的民衆曾經想過要起Y推F他的統治,但都被他以血腥的手段Z壓了下去。
他的冠冕與皇袍血流成河,王座下白骨累累。
與其說是帝國的君主,不如說更像個匪幫頭頭。
曾經追緝星際海盜的人,現在山水輪流轉,臭名昭著、十惡不赦的成了他自己。
這對從小克己複禮、為了成為子民期盼的接班人而長期壓抑自己的謝恺塵來說,的确是非常新奇的體驗。
既然他在這兒想要什麽就會去搶來,那麽,紀攸又會是怎樣的角色?
他對鳳凰一直以來明面上秉持的紳士克制,同心底那些瘋狂的想法,究竟哪一種會占上風?
當他再擡眼,已經有了真正的太子所不會有的匪氣和殺意。
他也不再是帝國的太子,而是皇帝。
皇帝靠在鑲滿昂貴珠寶的奢華王座上閉目養神,帶着金絲眼鏡的男人走過來,在大宇宙時代竟然還要行古老的跪地之禮,以示王權至高無上:“陛下。”
皇帝連眼都沒睜,僅是從鼻腔裏應了一聲。
這已經算是允許他站起來了,烏元洲起身,推了下眼鏡:“陛下,人質已經送到了,您要去看看嗎?”
提到這個話題,皇帝終于有興趣睜開眼。
他的眼睛是銀灰色,冰冷,沒有任何感情,喜好殺戮,無比殘暴——這些都是他的标簽;銀色幾乎成了帝國的恐懼色。
“好啊。”他起身,“繞了那麽多彎……還不是乖乖到手了。”
*
拉斐爾王國以拉斐爾主星和兩顆伴星組成,星域面積微小,在龐大遼闊的人類帝國面前,就像螞蟻和大象。
拉斐爾王國地處人類帝國的邊境,一般來說,這樣不起眼的小國度都會努力抱大腿,聯姻也好,上供也罷,屈辱是屈辱了點兒,起碼安定。
但還就有不想背靠大樹好乘涼的,拉斐爾的國王和王後清高得很,從來不接受帝國的任何交換條件,既不與他們聯盟,甚至拒絕官方往來。
要是按照皇帝的性格,受這樣的火氣早就把星球屠戮殆盡了,但謝恺塵這麽些年都忍了下來。
他沒有輕舉妄動的原因只有一個:拉斐爾唯一的小王子紀攸,無論是長相還是性格,都格外合他的口味。
小王子年紀比他小很多,謝恺塵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後者才十歲,就連皇帝本人也還是個不受寵的年輕皇子。
那時候拉斐爾和帝國的關系還沒有那麽僵,小王子的十歲生日邀請了帝國皇室前去參加。
謝恺塵沒有受寵的母親,也從不說甜言蜜語讨好老皇帝,從小就是個渾身炸毛的刺猬,老皇帝還是臨上星艦時時心軟了一下,才決定把這個沒見過世面的幼子也帶去拉斐爾主星。
謝恺塵就是在那裏第一次見到了紀攸。
十歲的男孩兒溫軟而甜蜜,一雙琉璃瞳剔透蕩漾,天真得近乎透明。
他是那天的主角,人來人往為他慶賀,所有的禮物和鮮花全都堆在小王子的腳下。
相比之下,被父親帶到這兒來之後就再無人問津的謝恺塵就像個幹枯的泥點。
少年靠在角落,眼神陰郁地盯着被簇擁的男孩。
然而男孩卻向他走來。
甜蜜的小王子絲毫不認生,主動去牽他的手,揚起漂亮的小臉,用那種發現了寶藏的欣喜語調:“哥哥,你好好看呀,為什麽我從來沒有見過你?你叫什麽名字?”
從那一刻,少年暴君開始了他長達八年的一見鐘情。
謝恺塵很有耐心,哪怕在奪位之後也沒有立刻對紀攸和拉斐爾王國做什麽,相反,他一改匪氣,文質彬彬地邀請紀攸約會,給拉斐爾的三顆星球許多別的地方想都不敢想的好處。
裝成大尾巴狼,等待紀攸長大。
哦對了,這位暴君雖然燒殺搶掠什麽都做,但是從來不對未成年人下手,對成年人也沒什麽興趣——簡直像個X冷淡。
唯一能勾動起他的興趣的,只有拉斐爾的小王子。
他等啊等,終于等到了小王子成年。
他派帝國使臣送上的賀禮,其中有一項就是半請求、半威脅,希望拉斐爾國王能夠答應把兒子嫁給他。
他可以承諾,從此不僅紀攸會得到帝國皇後的最好禮遇,他們夫妻二人也高枕無憂,包括整個拉斐爾王國都會受到帝國的庇護。
但拉斐爾的國王和王後,乃至于整個國度的子民,寧願于帝國為敵,也要保護好他們珍貴的小王子,絕對不落到暴君手裏。
紀攸早就不是那個無知無覺的小孩子了,明白真心實意追求與巧取豪奪的差別,對謝恺塵也沒了年幼時的親近和信任。
面對謝恺塵的提親,他一直沉默。
謝恺塵無法接受那雙美麗的眼睛不再閃閃發亮地看着自己,就好像——就好像他世界裏的星星全都黯淡了。
既然他已經是阿爾法象限的最頂點,那麽他可以擁有他想要的一切。
如果星星不再為他而亮,就算是熄滅的,也要握在手裏。
皇帝原本想用最新開發出的武器“黑鑽”直接滅掉拉斐爾的三顆星球,簡單粗暴的,但是有效。
可這即便對于暴君謝恺塵來說,也是個需要思考良久的決定。
倒不是在乎那千千萬萬的人命,而是怕這樣的毀滅會讓紀攸恨自己,以至于玉石俱焚。
這是他絕對不能接受的結局。
不能正面上星際級武器,那麽就旁敲側擊。
最終,心軟的小王子果然得知了消息,主動提出要嫁給他,交換條件是帝國從此與拉斐爾王國沒有半點關系,從此井水不犯河水。
這正是謝恺塵想要的結局。
帝國的星域如此遼闊,霸占了整個阿爾法象限,像拉斐爾這樣的三顆星球多如牛毛,哪怕是主星,在帝國的星海中也不夠看的,他對它們根本沒興趣。
自始至終,他想要的也就只有紀攸而已。
那個時候的皇帝想,就算小王子的心不願意對自己敞開,也沒有關系。
只要他的人在自己身邊,牢牢地拴住,哪裏也不去,就夠了。
*
皇帝在自己的寝宮見到了小王子。
蒙着眼,雙手被捆在背後,雙腳有鐐铐,渾身上下只有一件松垮到幾乎什麽也遮不住的黑色襯衫,雪白的肌膚若隐若現。
不知道送過來的人有什麽惡趣味,或者是為了皇帝量身打造的惡趣味,還特意在少年的胸口系了個巨大的蝴蝶結——桃粉色的。
手腳都被束縛,小美人控制不住身體的平衡,歪躺在床上。
聽見開門和腳步聲,克制不住地發抖。
門在皇帝身後合上,他解開外套,扯了扯衣領,一步步走向等待他的禮物。
少年緊張地咬着嘴唇,那原本就粉嫩的唇瓣被他咬得一片豔色。
不知是不是用力太大,幾乎滴血
謝恺塵靠近他,用拇指抹了抹他豔麗的下唇瓣:“別傷害自己,嗯?”
皇帝的聲音是非常好聽的,華麗,低沉,很有磁性。
在小王子小的時候,很喜歡聽他說話。
但現在,紀攸只覺得入耳的都是惡魔之音。
皇帝的指尖順着小美人纖細的脖頸往下滑動,碰到質地絲滑的襯衫,碰到那個蝴蝶結。
他低聲問:“是誰幫你做的,還有印象嗎?”
紀攸先是條件反射抖了一下,爾後明白他的潛臺詞:“不要怪他們……不要殺人。”他急促地停頓了一下,“請求您,陛下……”
“噓。”皇帝的食指貼上他的雙唇,阻止了他的求情,“噓……你以前不是這麽喊朕的。你不該和別人一樣。”
蒙在黑布之下,小美人滿目絕望:“……哥哥。”
他發出了抽泣般的嘆息聲:“哥哥……”
皇帝摟着他,在少年的發頂印下一吻:“嗯,這才是朕的乖孩子。”
謝恺塵的動作那樣溫柔,語氣也是和緩的,好像他們真的兄友弟恭,感情甚篤。
可有誰家的哥哥,會把弟弟綁在床上呢?
盡管紀攸沒有說出幫自己“準備”的人是誰,但皇帝總有辦法知道,并且「解決」他們。
這些人忠心耿耿,按照他的指令去做事,的确很好。
但他還是不能容忍,有任何人那般徹底地見過他的男孩兒。
後面的事情,被鎖在籠中的小金絲雀不會知曉。
皇帝把小王子關在了自己的寝宮,沒有為他本人上鎖,也沒有為任何一間房間上鎖,他知道紀攸不會逃跑,畢竟自己捏着他父母和三顆星球的砝碼。
太過善良的人,最終犧牲的就只有自己。
這樣的道理,謝恺塵很小的時候就知道了。
皇帝每日照舊處理要務,結束之後便回到寝宮看他的小鳥兒。
有時候他們會做一些事情,有時候不會。
謝恺塵從背後摟着紀攸,感受着懷裏溫暖、卻不斷顫抖的軀體,小美人愈是恐懼,他愈是有極端的滿足感,好似自己已經成為這個人生命中的主宰。
——起初,的确是滿足的。
然而沒過多久,謝恺塵卻發覺自己想要的不止這些了。
他想要紀攸也面對自己,兩個人相擁而眠。
他想要看見小王子的笑容,而不是終日的憂愁與伶仃。
他想要少年在看見自己回來時,能夠露出喜悅的神情,而不是無論在做任何事都會立刻停下來,不住地顫栗。
想看見小王子像小時候一樣,甜甜地叫他哥哥,綠眼睛滿是期待地看着他。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疏離地稱呼為陛下,眼睛從來不願直視;就算被迫對視,也只有恐懼和逃避。
謝恺塵的确想要紀攸留在自己身邊,哪兒也不去。
可是他更希望,紀攸是自願留下來的,而不是他用布滿荊棘的繩索捆綁住。
有一種無比陌生的情緒在皇帝心中緩慢滋長。
——他想要紀攸……「愛」他。
*
要一個人敬他,怕他,對于無所不能的皇帝來說,是非常簡單的。
連語言都不需要,稍稍釋放一點兒精神力,就足夠所有人匍匐在他腳邊。
可是要一個人來愛他,該怎麽辦呢?
裝倒是能裝出來,可是謝恺塵不是傻子,能分辨出真假。
他不想紀攸裝出來很愛他——盡管他清楚,只要自己說了,紀攸一定會做到。
可那不是他想要的。
“也許,陛下,也許您可以對他柔軟一些。”烏元洲推了推眼鏡,謹慎地提議。
作為從少年時期就開始追随皇帝多年的人,國師烏元洲可能是全帝國為數不多敢直接跟皇帝說意見的人。
不過即便是他們這種關系,烏元洲依舊要對謝恺塵保持十足的敬意和距離。
帝國皇帝喜怒無常是出了名的,身邊人永遠不知道是什麽話惹到他不快,就丢了性命。
至于皇帝本人能夠為了某人一句話、一個笑容輾轉反側,聽起來簡直是比傳說還要難發生的事情。
但還真就發生了。
“柔軟……”皇帝重複着這個詞,看起來難得有些困惑,“朕平日對他并不粗暴,動作也很溫柔。”
烏元洲:“……”
烏元洲:“陛下,我說的不是那方面。”
謝恺塵:“那是哪方面?”
烏元洲:“就是,态度。”他吸了口氣,“陛下能準許我随意發言嗎?”
皇帝揮了揮手:“給你一分鐘。”
這就算是大赦了。
烏元洲緊急措辭:“您說皇後殿下是您的鳥兒,那麽鳥兒不應該只關在一個地方欣賞。他應該有自由……有自己的天地和喜好。您除了送他昂貴的珠寶禮物,也應該去了解他真正喜歡什麽,思念什麽。陪着他,或者讓他自己去做開心的事情,我想皇後應該會懂得您的苦心。”
為了在一分鐘之內說完,他着急忙慌地連個間隔都沒有,連珠炮似的,也不知道皇帝聽沒聽清楚。
看謝恺塵沉思的神情,應該是聽進去了……吧?
有一句話他沒敢補充,那就是比起“陪着他”去做什麽事兒,皇後一定更想自己去。
他清楚皇帝是不可能徹底放手的,那麽起碼讓皇後偶爾能回拉斐爾王國住一段時間,探望探望父母,他們的緊張關系也會緩和很多。
皇後那樣的性格是不可能奮起反抗的,一直這麽壓抑下去,最後的結果大概率是一病不起。
到那時候,皇帝會怎麽樣,烏元洲簡直不敢想象。
烏元洲屏息凝神,等着皇帝的思考結果。
他希望陛下說話算數,不會因為剛才自己說的那些可以算得上僭越的話而發怒。
謝恺塵想了很長時間,終于,慢慢吐出一口氣:“這樣他就會……”
他沒有,或者誠實來說,「不敢」去說,這樣他是不是就會愛我。
所以他說,這樣,他是不是就開心了?
烏元洲點了點頭。
皇帝看向窗外,一只鳥兒正從枝頭振翅,飛向遙遠的、觸摸不到的天際。
“自由……嗎。”
*
紀攸登上星艦,還是不太敢相信自己竟然還能有回家的那一天。
他目光閃爍:“我真的……可以走嗎?”
皇帝點點頭,沒有說話,臉上縱向的那道疤總是讓他看起來陰沉可怖。
少年生怕再遲一點兒對方會反悔,連忙進入艙門。
紀攸走到舷窗邊,星艦正在升空,地面上的人影渺小得像米粒。
他把額頭貼在冰涼的玻璃上,閉上眼,輕輕呼出一口氣。
以後,是不是不需要見到皇帝了?
謝恺塵對他很好,如玉如珠地寵着。
雖然說過一些威脅他父母和拉斐爾王國的話,但沒有一件事真正做過;相反,還因為他的緣故,拉斐爾得到的福利遠遠多過帝國其他盟國、甚至是本國的星球。
他對謝恺塵的抗拒,來源于如影随形的恐懼。
而這恐懼的源泉,與其說謝恺塵本人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大壞蛋,不如說此人過去對自己的脈脈溫柔和後來撕開面具的反差,帶給他強烈的割裂感。
他極力想逃避這個謝恺塵,因為他更懷念那個酷酷的、不愛說話、卻對他很好的小哥哥。
紀攸是拉斐爾星唯一的繼承人,獨生子年幼時總會對有哥哥姐姐充滿向往;十歲生日那天見到的少年謝恺塵,滿足了他所有的期待。
小的時候他很喜歡哥哥溫暖的懷抱。
但從來沒想過,長大以後,會是那樣的擁抱關系。
可即便如此,那些在謝恺塵臂彎中的夜晚,他也不是沒有安睡過。
甚至于有很多次,在謝恺塵要起床時,睡夢中的少年下意識尋求熟悉的氣息與溫度,會抱住他的手臂不讓走。
每每此時,男人就會神情複雜地看着他,然後輕輕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裏,摸摸他唯有在睡夢中才顯得和從前一樣無憂無慮的小臉。
爾後,坐在黑暗中靜靜地凝望他許久。
在最終做出讓紀攸回拉斐爾的決定,也是某一個深夜,謝恺塵聽見紀攸帶着哭腔的夢呓。
爸爸。
媽媽。
然後是……
哥哥。
紀攸長這麽大,只喊過謝恺塵一個人哥哥。
再也沒有第二個。
皇帝心神一震。
那近乎啜泣的呼喚,不是往常對他的求饒,而是……求救。
在懷念過去的自己嗎?
那個站在紀攸記憶深處挺拔沉默、尚未崩壞的少年,也曾被憧憬和愛慕過嗎?
如果他從來沒有對紀攸做過這些事,他們是不是本該有細水長流的美好未來?
皇帝把臉埋在掌心,深深地、深深地嘆息。
半晌,他撥開少年的額發,吻了吻他的額頭,做出那個艱難的,但也許對兩個人來說是最好的決定。
這是連紀攸自己都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的事情。
小王子看着顯示屏上從帝國到拉斐爾的線路圖,代表着星艦的小小圖标緩慢移動,離囚籠越來越遠,好像也讓夢魇伴随着遠離了。
他想起最後看見皇帝的那個眼神,麻木而決絕,像是無止境下墜。
竟然讓他胃裏糾結地擰了一下。
他終究還是心軟了。
如果謝恺塵願意改變他們的關系,不再那樣極力地攥緊不放,或許,他也可以試着……
試着某一個假期,某一個天氣晴好的日子,再來帝國玩玩兒吧。
*
叮——
随着天平落下審判錘,謝恺塵清醒過來,一身冷汗。
這個世界與之前的溫暖和平完全不同,他和紀攸相遇卻不相知,相擁卻不相愛,過程填滿了暴戾和黑暗,像個可怖的噩夢。
如果說這七宗罪,七個世界裏的設定都是深埋在他心底的一部分,那麽這個黑化的皇帝也是同樣。
這一次的罪名,名為「貪婪」。
他都不知道,自己對鳳凰的渴望已經到了這種癡狂的地步。
還好……還好真實世界裏的他可以算作一個好人,和鳳凰之間從來沒有強迫和龌龊,小家夥看他的眼神永遠充滿信任、崇拜和愛慕。
感情是那樣命懸一線的脆弱之物,越是用力抓緊,只會越快碎裂,到最後空無一物。
再貪婪和渴求另一個人的愛意,總是要建立在尊重對方意願的基礎上。
沒有靈魂相貼的擁抱永遠是冰冷的,光是得到一具軀殼,只會讓心中的空洞愈來愈大。
他愛的人,一定是自由的。
這正是這重世界的意義。
“第五宗罪,「貪婪」,審判完成。”
“結果:通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