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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花園
“用不着這麽緊張。”二皇子好笑地看着面前低眉順眼的兩個人, “太子殿下又不會吃人。”
園丁眼觀鼻鼻觀心,大氣都不敢出。
徒弟摳着手指,裝作看天空。
被師父打了一下, 才趕緊低下頭來。
聽見二皇子的打趣, 園丁只能在心裏苦笑。
吃人是不會, 可殿下動怒, 比吃人還可怕啊!
這話他雖然沒說出來,但都寫在臉上了。
謝鳴風一看便知,兄長的暴君形象連自己宮中的仆從都深信不疑。
他哈哈大笑:“哥你看看你, 都給別人留下了什麽印象啊哈哈哈!”
太子瞥了他一眼:“你最近是越來越……”
一時沒想到合适的形容詞。
園丁的徒弟忍不住接茬:“‘放飛自我’?”
園丁趕緊拍了他一巴掌:“閉嘴!”
但太子點了點頭:“說得不錯。的确是放飛自我。”
園丁忙不疊道歉:“殿下恕罪,我這個徒兒口無遮攔……”
謝恺塵做了個手勢, 打斷他的自我檢讨。他不喜歡搞尊卑分明那一套。
再說了, 徒弟提供的詞彙很貼切, 謝鳴風确實在不斷放飛自我,挑戰新高。
自從被謝狄川遇到他和謝恺塵在一起談笑之後,謝鳴風再也不小心翼翼維持端水的假象了。
過往處處謹小慎微都是為了日後的明哲保身, 如今連老三都知道了他已經投靠大哥, 還有什麽好裝的呢?
诶, 我不裝了。
謝鳴風長這麽大, 作為一個沒有任何背後勢力、從不被任何人重視、形同孤兒的皇子,大哥和皇後明裏暗裏庇護他那麽多次, 恩情他無以為報。
如今他無須花費一兵一卒(唔, 他根本沒有這種東西),不過是在皇位争奪中選邊站, 這種劃水他最擅長了。
父親的身體情況如何, 日後腥風血雨會發展到什麽地步, 他不知道, 也無所謂。
反正從今以後,緊緊抱着大哥的大腿就好了。
再說了,謝鳴風看着自告奮勇給店小二當花園導游的小鳥——現在知道了他的名字,“紀攸”——大哥有這個小東西的助力,精神力難以控制的缺陷被彌補以後,就所向無敵了吧?
老三看起來也沒什麽優勢了啊。
謝鳴風嘚嘚瑟瑟地構思着兄長登基以後,自己能随便分個資源還不錯的小星球做個閑散王爺,逃離被關押了一輩子的逼仄皇宮,簡直太幸福了。
就算治不好雙腿……他也想看看更廣闊的世界啊。
這邊二皇子的思路已經跑到九霄雲外,那邊太子看着面前仍然戰戰兢兢的兩人,嘆了口氣:“沒必要這麽緊張,你們是在做分內的事情,我不會怪罪。”
園丁:“是……是……謝謝殿下……”
“但是。”
當然會有但是。
太子的眼神追向繞到鳶尾花附近盡職盡責的小導游:“以後小心一點,別傷到他。”
他說這話的語氣十分清淡,好似不過提醒晚餐記得加點莓果。
但園丁聽着,項上人頭十分沉重。
這話只是上半句。
下半句應該是,誰再不長眼傷到他,殺無赦。
園丁回想十分鐘前自己還帶着徒弟揮棍子驅逐小鳥。
雖然他們的本意也不是要傷害那小東西,可棍子不長眼,萬一呢?
當事人就是後悔,十分後悔。
他睨了眼旁邊的小徒弟,後者還因自己被太子誇了“做分內的事”而沾沾自喜。
聽不懂人話是吧。
園丁沉默。
這缺心眼的傻孩子……他當初是怎麽選中他當自己徒弟的啊。
另一邊,鳶尾花綿延出一片淡紫色的雲海,小鳳凰停在其中一朵軟軟的雲上,陶醉地嗅了嗅:“好香呀。”
店小二學着他的樣子也靠近,可惜它對自己的體型把握不成熟,把柔弱的花兒壓彎了腰。
它趕緊彈起來。
紀攸咯咯直笑:“你太大啦。”
店小二撇撇嘴:“是它們太弱了。”
鹦鹉發現自己站在地上,也能聞見花兒,于是頗為自豪:“我很高。”
紀攸:“确實。”
店小二:“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你好像在敷衍我。”
紀攸:“是錯覺。”
店小二:“你學壞了。”
紀攸:“啾啾沒有OvO”
鹦鹉歪着腦袋評價:“這種淡雅的香氣,這種優美的花朵,不太适合我。”
鳳凰:“為什麽?”
鹦鹉:“因為我是猛男。”
鳳凰:“。”
鹦鹉:“……你為什麽不說話了?”
鳳凰:“這個花花的種子有點苦,我早上吃了,不好吃。”
鹦鹉:“你在扯開話題。”
鳳凰:“啾啾沒有OvO”
店小二心痛至極,那個曾經天真純潔的小可愛,怎麽已經學會不留痕跡地怼自己了——究竟是被誰帶壞的啊?
“小叽。”
太子呼喚。
“叽啾!”
小鳳凰轉身飛過去,美麗的眼睛明亮地盯着他。
剛才那點兒小小的壞心思蕩然無存,在飼養員面前又是滿分乖寶寶。
金剛鹦鹉猛男心碎。
謝恺塵對這邊鳥兒們發生的拉鋸戰沒有察覺,讓自家的小毛球停在手掌:“視察得怎麽樣,喜歡這個花園嗎?”
“啾!”紀攸響起自己已經可以和飼主溝通了,“好喜歡~謝謝約阿諾!”
“你喜歡就好。”謝恺塵問,“你最喜歡的那種花好像長得不太好,你有辦法幫助它們嗎?”
說到這個,那奶啾當然要驕傲地翹起呆毛:“我已經教育過它們啦!”
其實應該說是澆灌。
但對于小神禽而言,自己管轄星球內的植物,說是教育,好像也沒差。
謝恺塵看向那片先前從監控中看總是半死不活的花苗,陽光下的确粼粼金芒。
一看就是剛剛得到神明的布施。
“等它們開花成熟之後,會把花種收集來給你。”謝恺塵看向園丁和徒弟,“就讓他們送,好嗎?”
藉由這個問題,觀察鳳凰的反應,進而再次确認方才裏花園發生的誤會究竟有沒有傷到小家夥,或是留下心理陰影。
奶啾的眼睛彎成小月牙:“好的呀!”
那是毫無芥蒂的笑,對這兩個人類并無惡感。
園丁聽不懂鳳凰的語言,但能從太子并未變化的神情中看出自己和徒弟逃過一劫,連連道謝:“好好好,我們一定精心照料。謝謝您寬宏大量給我們這個機會!”
也不知道「您」指的到底是太子還是太子的小朋友。
太子颔首,這樁事到底為止。
他沒再繼續在花園逗留,向着寝宮走去。
謝鳴風招呼那邊還在用自己的身高測量不同植物的鹦鹉,還得小心懸浮輪椅不能同那些貓耳朵機器人狹路相逢。
笨得很,連讓路都不會。
還有幾個依舊在痛哭“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園丁和徒弟站在原地,目送殿下們離開。
太子肩膀上的小鳳凰扭頭看着他們,掀了掀翅膀,當做再見。
“他們總要啾啾陪着玩。”小鳥貼着飼主,聲音摻上略微的困惑,“可是啾啾很忙喔。”
“哦?”謝恺塵忽略了難以解釋的前半句,“在忙什麽?”
然後感覺到毛茸茸的小腦袋蹭了蹭自己的耳後,癢酥酥的。
小鳥笑着回答:“忙着和約阿諾貼貼!”
謝恺塵失笑。
這小家夥還會用這種方式撒嬌了。
被他帶到母星的一兩個月,海綿一樣吸收龐大人類社會知識的小鳳凰的确進步神速。
要不了多久,就能和從小生活在這兒的謬兒、店小二一樣精通了。
“小叽。”
“啾?”頓了頓,“叽啾!”
互相喊名字的規則可不能打破哦。
“下次不可以自己亂跑,好嗎?”謝恺塵說,“如果遇到壞人,就麻煩了。”
“壞人?”
“嗯,會想把你抓走。”
“啾!”吃驚,“那就見不到你了嗎?”
“是啊。”
“那不可以。要一直見到你。”奶啾想了一個更精确的衡量詞,“天天見到你!”
謝恺塵:“那就要時刻待在我身邊,起碼是我的視線範圍內,好嗎?”
小鳥親親,算是答應。
謝恺塵邊和紀攸有一搭沒一搭聊着花園裏不同的花種味道如何,在鳳凰看不見的地方,眸色卻沉了下來。
那兩個園丁并不是故意的,但事情擺在這裏,或許不止他們,其他人也有可能誤傷鳳凰。
哪怕他和小家夥聯結一事已在星網上炸了鍋,可總有人不上星網。
起碼在皇宮之內,如果要讓所有人都認識紀攸是他的靈寵,只能靠最原始的方式口口相傳。
且不說皇室是鳥類靈寵最密集的地方,光是沒有被綁定成為靈寵、偶爾游蕩進來的野鳥數量也不在少數。
現在的小奶啾也就比普通小山雀更金燦燦一點,更可愛一點,遠處看很容易認錯。
當初讓他保持迷你小雀鳥形态的僞裝,是因為那時候的自己剛剛回宮,很多事情還沒處理好,分○乏術,怕小鳳凰被人觊觎。
眼下雖不能說完全塵埃落定,起碼自己有餘力保護小叽,是不是也該調整一下戰略呢?
——簡單來說,是不是該挑個合适的時機,讓鳳凰以真身示人?
盡管他會自私地希望那份熠熠生輝的美麗為他一人獨有,然而神靈的光輝當是普照世人的。
他不能做他的囚籠。
金絲軟玉的也不行。
謝恺塵被自己陰暗的想法驚了一下,繼而松了口氣。
幸好紀攸是只鳥兒。
要是個人,那他想做的事情就是犯罪了。
會被流放礦星的那種。
*
小鳳凰被人類先生用絲帶蒙住了眼睛。
後腦勺還系了個小蝴蝶結,可惜他看不見。
“是什麽?”他問。
“驚喜。”謝恺塵說,“我猜你會喜歡。”
紀攸喜不喜歡,還不知道。
但謝鳴風一定很喜歡。
“我去!”反正寝宮裏沒別人,二皇子毫無形象地叫了起來,“這也太酷了吧!哥你是怎麽想到這種構思的?”
“天空一聲巨響!二殿下閃亮登場!閃亮登場!”
店小二也模仿着那種怪叫的強調。
什麽?
絲帶下面的小鳳凰扭了扭,好奇心激蕩。
謝恺塵沒有對謝鳴風的誇張做出什麽回應,一手捧着紀攸,另一手輕輕解開絲帶。
那根絲帶很薄,原本就有光感,再加上屋子裏沒有過分明亮,即便紀攸直接睜開眼也不會感覺不适。
然而他在看見眼前的一幕時,還是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确定自己沒眼花之後,震驚地回頭看飼主。
他的反應早在飼主的預料之中,太子輕笑了下:“像不像?”
——寝宮中央,赫然矗立着一棵綴滿銀白枝葉的梧桐樹。
它比真實的樹木矮了些,不過在人類的起居室中已算是頂天立地。
盡管是人工材料制作而成,從樹幹的紋路,到葉片的經絡,都無比逼真。
最大的不同,恐怕是它并非紮根在土壤,而是懸浮在室內的。
底端的磁力層做了一個鏡面的布置,從特定的角度來看,宛若颠倒相連的兩棵,好似一整個銀色的世界吸納其中。
室內是沒有明顯的氣流變換的,那些有風吹拂、如同淙淙流水掠過枝杈的絢爛光影,則是投影。
太子完美複刻了荒星森林那棵小鳳凰賴以生存的聖梧桐。
鎏宮雖然有個華貴的名字,然而以太子精簡的作風,既沒有鎏金也沒有碎玉,正相反,除了必要的家具,幾乎沒什麽布置,牆面也是單一的白或者灰,看起來冷冷清清,格外寂寥。
哪裏像未來帝王的住所,比樣板房還不如。
這棵複刻的聖梧桐為鎏宮平添一份奇妙氛圍,既古老神秘,又充滿了科技感。
這也是為什麽謝鳴風一進來就被吸引了。
他大哥平時可不是這種注重裝修、注重情調的人啊。
但如果是為了小紀攸,謝鳴風想,大哥現在做什麽他都不覺得意外了。
那種捧在手心、想把全世界的美好都奉上的熱切,對于兄長這種二十年來死水一潭的人而言,也很難得吧。
哪裏像養了個小靈寵,這和——這和娶了個老婆一樣嘛!
小鳳凰一見到梧桐就認出來了。
那可是他破殼起就一直待着的地方,森林長大的那半年幾乎沒有離開過聖梧桐的領域。
他熟悉它,就像熟悉自己的每一根羽毛。
他從來沒有在人類先生面前說出、或是表現出思念。
然而人類先生全都看出來了,記在心裏,也将它真的帶回了自己身邊。
紀攸簡直高興得不知道說什麽好了。
他沒有立刻飛去梧桐邊,而是低頭蹭了蹭謝恺塵的指腹。
“驚喜。”他想起來人類用的這個詞,“啾啾很驚喜!謝謝約阿諾!”
謝恺塵也摸摸他的小腦袋:“好了,去看看吧。”
小鳳凰旋身,一眨眼淹沒進聖潔的白銀中。
金剛鹦鹉也從來沒見過這麽精致的樹,管他真的假的,先進去看看再說。
沒有鳥兒不喜歡樹,就算是常年生活在人類社會中的店小二。
紀攸再一次擔任起導游的職責,一大一小兩只鳥兒參觀起這棵連接了過去與未來的神奇梧桐。
銀色的葉子實在是含有,店小二低頭啄了啄,苦得臉都皺起來了:“呸呸呸,什麽怪味!”
紀攸被逗笑了:“這是假的呀。”
店小二:“你怎麽知道?”
小幼崽的眼瞳中流露出憂傷:“因為真正的那個,不在這裏。”
店小二:“那在哪裏?”
紀攸:“很遠很遠的地方。”
店小二平日裏聒噪,但其實也(勉強)算是個細心的鳥兒。見小夥伴有些惆悵,決定幫助他分散一下注意力:“這個梧桐,會結果嗎?”
奶啾歪頭:“假的樹,應該不能吧?”
店小二:“……你這樣的回答顯得我很傻。”
紀攸:OvO
樹下,謝鳴風推着輪椅靠過來,依舊目不轉睛地仰視着這奢華的軟裝:“小可愛以前就是住在這個樣子的梧桐樹上的嗎?”
“是。”
“真好啊。有空我也想去看看那顆星球。”
“嗯,我也有這個打算。”
太子這話還真不是随口附和,而是已經提上日程的安排。
讓紀攸回去找朋友們玩玩,比如那只黃毛猴子。
他正好也能去探望一下當初收留過自己的老婆婆和老爺爺,看看那些安全稽查隊和警署還有沒有繼續橫行霸道下去。
雖然有讓人監督,不過還是自己親眼看看比較放心。
金色的鳥兒穿梭在銀色的枝枝葉葉間,像只于枝頭誕生的自由自在的小精靈。
謝恺塵重新拾起先前的念頭,心裏一動。
“鳴風。”
“哎在呢哥,咋了?”
“你有沒有聽過古人說的一句話,‘梧桐百鳥不敢栖’,還有‘梧桐生矣,于彼朝陽’。”
“嘶,怎麽突然考我語文。有點耳熟,大概知道吧,就是在說某種很厲害的神禽?梧桐是為它而生之類的。”
以謝鳴風的聯想能力,謝恺塵無須引導,他自顧自就能聯想下去:“這麽說來,我們小可愛也很厲害啊,小小年紀就生活在梧桐樹上,說不定長大也能變成神獸呢,哈哈哈哈。”
他說這話完全是開玩笑,畢竟一直以來在他眼中紀攸只是個好看一點的小山雀而已。
謝恺塵:“确實。”
謝鳴風:“啊?”
哪一部分确實啊?
他哥這次沒理他,而是呼喚那邊嬉戲的奶啾:“小叽。”
“叽啾!”
連面都沒露,細嫩的聲音從樹後面傳來。
“恢複原身吧。”謝恺塵說。
語氣相當随意,像在說給我撿一片葉子來。
“啊?”
疑惑是的謝鳴風。
“啾?”
在謝鳴風聽來,小鳥兒同樣很疑惑,像是在确認,真的嗎?
謝恺塵給了肯定的答案:“嗯,就現在。鳴風是可以相信的人。”
謝鳴風被點名,榮幸之餘一臉懵逼。
咋、咋了就?怎麽突然上升到這種高度了?
小家夥似乎很喜歡這個要求,回應以銀鈴般的啁啾。
一時間不知是他的鳴叫,還是銀葉的波動協奏。
再然後,謝鳴風清楚地看見,其中一根樹枝以及蔓延出的葉子後面,與銀白相去甚遠的金色越來越亮。
那應當是紀攸所在的位置,金光從小奶啾巴掌大的體型越變越大,直到接近店小二一半的高度。
謝鳴風聲音有點顫抖:“咋……小可愛還會變大變小變漂亮呢?”
謝恺塵認真想了一下他這句話。
可以變大,可以變小,都很漂亮。
說得沒錯。
片刻後,那團金光緩緩飄到人類面前。
金光包裹着變大變漂亮之後、煥然一新的紀攸。
繁複如帝王冕旒的羽冠。
從淺金向着正金過渡的輝煌覆羽。
颀長燦爛、美得讓人移不開眼的尾翎。
唯一不變的,是那雙瑩潤的琉璃瞳,依舊天真而友好地望着他。
“啾~”
聲音也依舊是那個熟悉的小幼崽。
從這句打招呼上可以确定,紀攸還是那個紀攸。
——但是那只小雀鳥哪兒去了?!
謝鳴風瞳孔地震。
面前這只近半米高、不可謂不璀璨的金色鳥兒,怎麽看都不太像那個喜歡窩在掌心裏撒嬌的小可愛吧?!
倒是更像……
梧桐樹。
那句詩詞小時候的語文課他其實背過,大腦正激烈地檢索對應下半句。
梧桐百鳥不敢栖。
止避——
鳳……凰……?
啊??
“哥、哥、哥……這、這是……”差點咬着舌頭。
“嗯,就是你猜的那樣。”謝恺塵頗為同情地看着世界觀被打碎的弟弟,“小叽是鳳凰。”
頭一回在謝恺塵以外的人類面前恢複原身的小鳳凰,湊近幾近石化的二皇子,起了些調皮的心思,雙翼在他額上輕輕一拂。
神賜的靈力化作光暈籠罩了他,視野驟然黑暗,又驟然亮起。
謝鳴風在那短短一秒鐘,看遍了萬千洪荒宇宙,滄海桑田。
這是連太子都還沒有體驗過的、小神禽新開發出的功能。
可惜,謝鳴風在明白自己多有榮幸之前,先因為信息量過載宕機了。
只剩下店小二看熱鬧不嫌事大、興高采烈的播報。
“二殿下暈過去啦!二殿下暈過去啦!”
*
搬回鎏宮以後,紀攸小朋友每天最開心的事兒就是在花園查看每一株太陽花花苗的生長狀态。
有了上回他給予的靈力澆灌,現在存活的苗苗們一共有二十棵。
雖然聽起來很少,好在小鳳凰吃得也不多,等到這二十棵都開花結種子之後,也夠他享用很長一段時間了。
紀攸已經和貓耳朵機器人們成為了好朋友,雖然語言物種完全隔閡,但不妨礙小鳳凰在前面飛,領着一群舉起小彩旗的機器人。
那些原本用來驅趕鳥兒的裝飾品,如今成了他的小玩具。
太子的書房在二樓,窗口正對着花園,他工作的間隙休息休息眼睛,眺望一下花園,便能看見小鳥兒在花叢中翩飛的身影。
是被花朵吸引來的小蝴蝶呢,還是原本就把花瓣當背景的小花仙?
用世間一切的可愛去贊美鳳凰,也不為過。
有時候累了,謝恺塵也會站起來活動一下,靠着窗臺,呼喚鳳凰。
無論紀攸原本在哪個角落裏和貓貓頭們玩捉迷藏,只要聽見飼主的聲音,立刻抛下機械小夥伴。
帝國年輕的太子從窗柩探身,英俊的臉龐沐浴在熹微的晨光中,絲綢深藍睡袍的袖口随着擡手的動作滑落,露出結實的小臂和修長的手指。
金色的、閃着光的漂亮鳥兒如約落在他的掌心。
每一根翎毛都流光溢彩淌着碎芒,每一絲細羽都比陽光更加明媚聖潔。
鳳凰仰起臉親昵地靠近人類,最溫婉的一束熹光照耀在他們中央,映得腳環上琳琅球裏的翡翠石閃閃發亮,定格的畫面精美如傳世之畫。
“去玩吧。”
謝恺塵享用完了啾啾充電,輕輕一擡手,小鳳凰順着這個動作再度飛向玫瑰田。
那兒裏有一個舉着藍色旗子的貓耳朵機器人正在等待他,看見奶啾之後屏幕變成了(*w*)的笑臉。
小神禽當然有辦法穿梭在玫瑰花田裏,還不被荊棘刺傷。
太子的花園比皇帝的禦花園要小得多,不需要專門建設恒溫花房,光是調整土壤溫濕、以及使用異季營養液,就能讓這些花兒們于隆冬盛放。
紀攸躺在開得最好看的一朵白玫瑰裏,望着藍天白雲發呆。
接着,捕捉到一絲不同尋常的動靜,像是腳步聲。
謝恺塵正在光腦前處理瓦倫丁共和國的議員發來的友好星球結交提案,忽然聽見小鳥兒明快的啾啾聲。
這不是玩鬧時的那種啁啾,倒像是在歡迎誰似的。
“哎喲,看看這是誰在迎接朕?”
謝恺塵連忙站起來,從窗口往下看,大駕光臨的竟然是皇帝。
等到換掉晨袍,匆匆來到花園,看見的就是好久沒見老皇帝的小鳳凰欣喜地圍着前者:“父親!父親!”
太子驚詫。
……父親?
誰教小家夥這個稱呼的?
還好老皇帝很寵紀攸,不會因為這樣的不敬而動怒。
主要是聽不懂鳥語。
謝恺塵悄悄松了口氣。
殊不知精神海中,老皇帝早就聽小鳳凰叫了自己很多遍“父親”,以及不倫不類的“父親先生”。
雖然在陛下看來,小幼崽比起兒子,更像個乖孫孫。
畢竟兒子只會叛逆讓人頭大,乖孫就是甜心小寶貝嘛。
來的不止是皇帝,還有謝鳴風。不過今天沒有帶店小二。
“送去洗澡了。”謝鳴風解釋。
臉上有隐藏不住的幸災樂禍。
謝恺塵:“父親怎麽突然來了,也沒提前跟我說。”
“朕來看看朕的兒子,還得打報告不成?”老皇帝逗着小奶啾,心情很不錯,“你這兒也沒個仆人,就幾個種花的機器人,是沒人來告訴你。”
好像是這麽回事。
謝恺塵突然覺得,留個別仆人在鎏宮好像也有必要。
“朕今天來——”老皇帝故作玄虛地頓了頓,“是來恭喜你的。”
謝鳴風難得在兄長臉上看見近乎于迷茫的表情,在父皇的身後偷笑。
“朕聽鳴風說了你和狄川手下的比賽。”皇帝的笑容裏有自豪,“你的表現很不錯。”
謝恺塵的表情放松了些。
已經是快一周前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老二那家夥怎麽又提到這事兒。
老皇帝蘇醒後,看起來身體好了不少,實際上已經很難再支撐着處理政務,基本都分攤給太子和三皇子,以及內閣幾位倚重的大臣。
他每天也沒什麽事兒,人到暮年發現也沒個真心實意關心自己的人,只好主動找。
不是讓裴桉進宮陪自己聊聊天,就是找同樣閑閑無事的二兒子說說話,今天突發奇想,過來看看長子的花園。
其實目的鮮明,是為了來找小鳥的。
“沒想到你們才聯結。朕見他那麽依賴你的樣子,還以為早就……”老皇帝看來也把決鬥以外的八卦都聽了個遍,“不過,這孩子是真的很有靈性。”
他口中有靈性的小幼崽撲騰撲騰翅膀,輕松地飛到全阿爾法象限最尊貴、最有權勢的人頭頂上。
不僅謝鳴風,連謝恺塵都變了臉色:“小叽——”
“沒事兒,他想在那裏就在那兒吧。”老皇帝不僅沒有動怒,反而很開心的樣子,“說明朕今天的發型很被喜歡,是不是?”
“啾啾~”
小鳳凰歡快地表示贊同。
皇子們悚然。
以前聽說尋常人家有些嚴肅的父親,會在自己的孩子有了孩子以後,格外放縱。
沒想到就算是帝王,也逃不過隔輩親的定律。
連那句“放縱到讓孩子爬到頭頂上來”,也成了現實。
謝恺塵暫停工作,陪父親在自己的花園轉了轉,尤其是介紹了下從森林帶回來的那些太陽花花種。
老皇帝聽到他輕描淡寫提起與荒星,臉色變得凝重,片刻後扶着胸口喘了喘。
皇子們吓了一跳,老皇帝擺擺手,說是老毛病,不用擔心。
怎麽不用擔心。
他們都藉由這個動作看見了,老皇帝的胸口裝了一個很小的器械,因為和衣服的顏色相近,方才都被忽略了。
那是個外接的人工心肺,用來支撐他的呼吸。
謝恺塵神色一暗。
他認得這個,十年前母後病重的那段時日,也有過同樣的。
連自己的器官都無法正常運作、需要人工來接受任務了,看來父親從玉臺的“起死回生”的确是鳳凰靈力渡以的“回光返照”,而這種“回光返照”總是有期限的。
顯然,快要耗盡了。
謝恺塵扶着皇帝在花園中的長椅坐下來,紀攸乖巧地坐在他膝頭,淡淡的金光從他砂粉色的小爪爪流淌出來,滲進皇帝的衣料,然後是身體。
神力的撫慰讓老皇帝好受了些,他看着自己的兩個兒子,嘆了口氣:“朕知道,朕不是合格的父親。也……不是一個合格的丈夫。”
謝鳴風低下頭。
如果說前一句,還是對他們兩個講的,那後面這句跟自己就沒什麽關系了。
他長這麽大都沒見過自己的生母,皇帝與她也只是歡度露水,哪裏談得上什麽夫妻之責。
果然,皇帝繼續說下去的時候是偏向謝恺塵的:“我對你的母親有很多虧欠。但沒關系,很快我就能親自向她道歉了……就算她不原諒我,也沒關系。”
提起逝去的皇後,總會換成普通的自稱,這是老皇帝這十年來的習慣。
這些話他并不是第一次說,那日在皇帝自己的禦花園中,在恒溫花房裏,他也曾當着裴桉的面有過這些忏悔。
上了年紀或是生了病,記憶會錯亂,也會更唠叨。一些話翻來覆去講很多遍,仍然覺得不夠。
只可惜他活了一輩子,到這時候才終于有的、真心實意的忏悔,皇後聽不見,太子也并不領情。
他的視線一直落在紀攸身上,好似只有望着輕靈溫暖的鳳凰,才能讓心中被刀割仍覺麻木的堅冰融化些許。
他既沒有資格談所謂的原諒,更沒有資格替母親原諒。
因而他只能沉默。
兩個兒子都默然不語,這讓老皇帝十分不好受。
他仍在措辭,這時候他的仆從匆匆走過來,附在耳邊說了什麽。
皇帝的情緒變化非常明顯,愈發凜然,語氣很嚴厲:“怎麽會發生這種事?”
有人向皇帝報告時,除非獲得允許,其他人是不能往那邊看的。
皇子們自覺轉身回避。
“人”不可以,但不代表啾啾不可以。
那個仆從拿了個PADD,坐在皇帝膝上的奶啾将屏幕盡收眼底。
PADD裏顯示的,是一張孩子的照片。
紀攸至今還沒見過人類的孩童,對他們的年齡也沒什麽概念,只覺得應當是很年幼的那一種。
像森林裏剛出生不久、走路都不穩當的小幼崽,毛茸茸脆生生的,比小花苗還要稚嫩。
那個孩子有一雙天藍色的眼睛。和小鳳凰最喜歡的那根絲帶顏色很像。
小孩子的藍眼睛望着拍照者的鏡頭,并沒有幼崽通常會有的活潑天真,反倒死氣沉沉的。
這是誰呢?
又發生了什麽?
啾啾好奇,但啾啾沒處問。
“我知道了,你先去吧。”仆從走後,老皇帝疲倦地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父親不再是父親,重新回到君主,“朕該走了。”
謝鳴風忙道:“父親,我送您……”
“不用,你們就在這兒吧。”
謝恺塵扶着皇帝起身,小鳳凰飛到太子的肩頭,對短暫的相聚又離別依依不舍。
“啾……”很沮喪的樣子。
皇帝的臉上總算再度浮現一點笑意,伸手摸摸他,安慰道:“別難過,小朋友,朕下次再來看你。”
然後拍了拍謝恺塵的手臂,語氣看似随意:“既然你已經有了自己的靈寵,有空,去拜訪一下你的老師吧。”
*
情勢瞬息萬變,事不宜遲,謝恺塵定了三日之後出發拜訪老師。
在老師那邊很有可能要待上一個星期,重新調整的日程壓縮得厲害,這幾天太子不得不伏案工作到很晚。
夜已經深了,花園裏只開了地燈,偶爾有貓耳機器人路過,面板上顯示出了(-o-Zzzz)的困意。
謝恺塵專注于沃倫星系遞交的報告上,似乎牽扯到了布魯斯家族。
這個星系原有的文字繁瑣,就算使用标準語,還保留着本來的冗長語法,讀起來很累。
他看了許久,想把PADD換個方向,擡手時才察覺左邊小臂好像有點兒沉。
低頭一看,奶啾不知道什麽時候枕着他的胳膊睡着了。
下巴擱在他的小臂上,偶爾小腦袋一動,呆毛翹起來又耷拉下去。
是個軟綿綿、暖呼呼的,蓬勃的小生命。
那麽幼小嬌嫩,竟在他這個龐然大物手邊全身心放松。
對于從小到大總被靈寵懼怕和排斥的太子而言,這樣百分百的信任着實是種極為驚喜的榮幸。
他願意傾其所有,回報這樣不設限的愛意。
謝恺塵擡起右手把面前蜂巢形狀的燈滑動減弱亮度,然後把藤蔓和絲綢編織的鳥窩拿過來。
明明就放在一旁,小家夥卻寧願靠着他的手睡覺。其實看起來并不是什麽舒适的姿勢。
他戳戳紀攸金燦燦的尾巴,柔聲道:“小叽,去窩裏睡吧。”
小尾巴一抖,連帶着整顆奶黃流心湯圓醒了過來。
鳳凰懵懵懂懂,用翅膀揉了揉眼,垂着小腦袋,聲音裏還有濃濃的睡意:“約阿諾……”
說完這個名字之後,還杵在那兒,呆愣愣。
飼主的名字似乎是個開關,幾秒鐘後,正式喚醒開機。
“約阿諾!”紀攸完全醒過來了,拍拍翅膀繞着人類飛了一圈,聲音重新清亮起來,“約阿諾~!”
金光随着他飛行的軌跡懸浮片刻,緩慢灑下。
謝恺塵就這麽看着無論何時何地都很快樂的小毛球,工作的疲憊随之一掃而空。
紀攸回到謝恺塵面前:“約阿諾,為什麽不出去玩呢?”
謝恺塵問:“玩什麽呢?”
本來想要解釋一下小朋友才需要花大量時間在玩耍上,大人要工作,然而紀攸的回答卻并不是同一個方向。
紀攸很認真地說:“要和好朋友待在一起比較好喔。”
謝恺塵來了興趣:“你的朋友,都有誰?”
“小象,長老,老爺爺和老婆婆,房東先生,Miumiu,店小二,二殿下,父親先生,老金……”
紀攸一個個數,從荒星到母星。
凡是對他好的,都被納入了朋友範圍,不分物種,衆生平等。
數完了之後,紀攸禮尚往來地關心:“約阿諾的朋友有誰?”
謝恺塵本來想糾正他對皇帝的稱呼,不過這個問題讓他怔忪了下。
朋友……
想來想去,和過去十幾年的答案沒有差別:“Ann吧。”
紀攸還在等着他接着數別人,結果到這裏戛然而止。
喜歡交朋友的小鳳凰難以置信:“沒有了嗎?”
“嗯,沒有了。”
“真的、真的沒有了嗎?”鳳凰锲而不舍,“一丢丢的朋友呢?”
……這是個什麽量詞?
但謝恺塵的回答仍然不變:“沒有了。”
怎麽會這樣,啾啾不理解。
謝恺塵見小家夥滿臉寫着茫然,笑了笑,解釋道:“我不喜歡人類。”
他說得很坦然。在鳳凰面前不需要有秘密,而且他也的确是這麽想的。
貪婪、自私、冷漠、腐朽的人類。
争權奪勢,為己謀私,利益至上的人類。
的确沒怎麽給他留下過好印象。
小奶啾眼睛睜圓了。
飼主是他見過的第一個人類,雛鳥情結讓他對人類充滿初始好感,後來也遇到許許多多寵愛他的人類,包括但不限于他列舉出來的“朋友們”。
人類這麽好,怎麽不喜歡呀?
于是,紀攸問了一個很符合邏輯的問題:“那你喜歡什麽呢?”
謝恺塵低頭親了親他。
“只喜歡你。”
【作者有話說】
[手動音符]就算世界與我為敵~我超喜歡你~[手動音符]
第三卷 星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