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天蒙蒙亮,京郊莊內的雞一打鳴,莊裏的農戶就穿衣起床, 将近年關,已是要到給京城裏的宰相府送去一年收成的時候, 大家的任務都要格外重些。
然而每日的任務卻也不止是勞作,就好比今日,衆人剛扛起鋤頭, 便瞧見有一隊馬車停在莊子的前頭。
“刑部按例檢查, 諸位無須驚慌。”
刑部尚書說着話便從馬車上下來。
五年前魏國公造反一案解決後,聖上便立下了這項規定,時常檢查官員們的地契與財産,一年內至少兩次, 不擇時随意抽查。
農戶們對此倒也很是無所謂,年年皆如此,可王宰相早就做好了準備, 是不會叫刑部查出什麽的, 故而她們也就看看刑部的令牌,确認是真的後,便點頭默許了她們進去。
一眼掃過一望無際的田野,如今剛當上刑部侍中的柏淵笑着拍拍吳林的肩膀,小聲道:“虧得咱們刑部都是陛下的人, 不然, 如何肯配合着你,叫你進王宰相的莊子卻又不驚動她。”
吳林輕笑一聲, 卻是作揖道:“多謝。”
“嗨, 這需要謝什麽, 左右也是我們的差事,不過是多帶一個人進來,我需得去配合咱們大人做事去了,你自己去忙你要做的事吧。”
柏淵同她說完話便轉身離開,只剩吳林一人站在原地。
昨日同魏亦明了解完王粲其人後,吳林便需要查清楚兩件事,第一,王宰相的莊子在何處,第二,王宰相的小侍送出京城數年再未回來,如今是否仍被養在莊子裏。
既然王粲的父親是王府上下唯一關心她的人,想必他才是這世上最重視女兒學業與前程的,若是他能夠出面...
硬來行不通,唯有感情能說服這個年紀的孩子。
抱着這般試一試的态度,吳林當即進宮去了尚書省請求幫助,這是聖上吩咐她完成的差事,大家自然也重視,官員的家産地契在朝均有記錄,只翻閱一下,便很快找到了具體位置,可找到歸找到,如何在不驚動王宰相的前提下進去,卻又是件麻煩事。
但好在吳林見着了随刑部尚書進宮的柏淵,只聊了幾句便知道刑部近來正忙着各處檢查,她心中一動,幾人商議一番,便有了如今這個局面。
她穿着刑部的衣裳,跟着進了莊子內。
此時便該慶幸刑部為聖上一黨,而她又恰好認識柏淵,昨日還在為難,今日便已順利地站在了莊園內。
吳林整一整衣袖,随即一眼掃過農莊,田野裏皆是女子,偶爾見一兩個男人,也是莊子裏的農夫,并不是吳林要找的人。
據說,王宰相的這個小侍出身清貧人家,頗有幾分美貌,精于男紅,是個出色的繡郎,王宰相偶然見了,酒醉時強行寵幸了他,而後便将其徹底占為己有。
魏亦明曾見過他兩面,據說他是個瘦弱個矮的男子,憑着這兩個特點,吳林一路踱步尋找着,終是在莊園邊界的樹下,找到了正埋頭繡着大朵紅豔的鮮花的男子。
那男子個字不高,面上有許多皺紋,頭發也白了一半,聽見腳步聲方緩緩擡頭,看見吳林認真觀察着那幅繡品,笑着道:“這是我為我女兒繡的前程似錦圖,她明年便要開始科舉考試了。”
這男子和藹地笑笑,他骨瘦嶙峋,面色蠟黃,難與貌美二字聯系在一起。
吳林尚且還不敢确定他就是王粲的父親,只蹲下身看一看他籃子裏繡出的其它成品,随即問道:“既是要考科舉,那她在哪裏讀書?我瞧這附近可是沒有學堂的。”
大約是太久沒有人與這男子講話,他也起了興趣,頗有精神地回答道:“我女兒可不在這,她在國子監讀書,國子監你知道麽,好生了不起!”
這當真是王粲的父親。
吳林微笑一下,裝作驚訝的樣子道:“這也是巧了,我是國子監的司業,您看我的令牌,沒準您女兒,是我的學生。”
她說着話就将昨日監丞給的令牌拿到他眼前,男子手上的動作一顫,接過後仔細端詳片刻,驚呼道:“是真的,大人,你當真是國子監的司業!”
只是他忽然有覺得哪裏有些不對,緊皺着眉瞪着她,挪遠一點嘀咕道:“國子監的司業怎麽會穿着刑部的衣服來這裏,你該不會是诓騙我的吧。”
聽見這樣的猜疑,吳林也沒有慌張,只耐心地笑着解釋道:
“不,我是真的身兼兩職,你瞧,我不僅有國子監司業的令牌,我還有五品文官的令牌,近日翰林院缺人,有好幾位司業生病了,又因着我科舉時的成績好,國子監才召我去應急的。”
說話的功夫,她便拿出了枚象征着五品文官身份的令牌,國子監司業可到不了這麽高的品階,她這一塊牌子,只能象征着她有比司業品級更高的官位。
不得了,朝廷裏的大官來做國子監的司業,那想來必是極其厲害的!
他态度忽然恭敬起來,趕緊在籃子內挑揀好看的繡品想要送與吳林,嘴裏還道:“我女兒的名字叫王粲,不知她是否是您的學生...我已有一年多沒見到她了,但是她上次來時同我說,她有在用功溫書,我不知...”
“王粲麽,那确實是我的學生,她學習當真是用功的,我稍後便要從這回國子監授課,您這幅繡圖若是繡好了,我可待您送給她,叫她早日看見,用功學習,那孩子如今長得極壯,是班裏最厲害的孩子,大家都很喜歡她。”
吳林刻意隐瞞了些東西,只把能說的說出來,笑眯眯地講道。
聽她說着話,這男子高興起來,趕忙用牙将最後一點線頭咬開,随即将那幅前程似錦圖疊好放進吳林手裏,低聲道:“那便有勞您了,我也不知來日何時才能見她,便請您督促着她好好學習。”
——
昨日這幫學生們誰都沒挑起事來,讓吳林平平安安地出了門,因而她們一回家便被痛罵了一頓。
“他爺爺的,今天絕不能放過她,我娘罵我蠢,說她昨日是故意叫我們舉鼎,把我們當猴子耍呢!”
“我娘也說了,今日是萬萬不可再舉鼎的,如果今日再不...瞧,她來了!”
幾人說話間,便瞧見吳林拎着箱子快步走進學堂內,她面色從容,絲毫不在意學生們不善的目光,只從箱子裏抽出一沓東西,緩步走到王粲那桌前,看着這孩子瞪着她,伸手便将那沓東西放在她桌前。
“你可別想賄賂我們老大!別以為我不知你這個狡詐的女人!”
“就是,什麽破東西也好意思送人?王大姐快把它扔了!”
身邊的人吵鬧起來,甚至有人想着直接起身去拉吳林的衣袖,王粲惡狠狠地瞥了吳林一眼,暗罵了一句,擡手剛想将那東西扔出去,吳林卻擡頭冷着臉輕聲道:“你爹送你的。”
爹送來的東西?
這輕飄飄幾個字像是一陣雷,轟隆炸到了王粲耳邊,她一懵,手上的動作一頓,有些不敢置信地顫着手将東西打開,下一刻便是張大了嘴,直盯着那上頭一朵朵開得豔麗的花,說不出話來。
“前程似錦圖,你該能認出,這确實是你爹繡的東西吧,我今日因差事跑了趟京郊,好不容易帶出來的東西。”
“做個交易,我既是替你帶了東西,你便得管着她麽,一起安靜聽我講學,算是償還我為你跑腿的報酬。”
吳林俯身至桌前,手指輕點着桌面對她小聲說道,面色嚴肅,眼眸微眯,顯露出的氣勢叫王粲沒來由地畏懼。
王粲張張嘴,像是想要說些什麽,可什麽也沒說出來,只是怯怯地低頭,抿唇不語。
見她像是有些失落的模樣,學生們急了起來,朝吳林吼道:“你同我們大姐說什麽了?快給她賠不是!”
“就是,快些,否則我們現在就動手!”
有人朝吳林靠近,可王粲卻像是做下了什麽決定,一拍桌子便喝道:“今天都他爹的給我安靜上課,誰也別惹出事來!”
這一聲大喊卻叫衆人一愣,安靜聽課,她們怎麽可能願意,回家是要被母親罵的。
“王大姐,這事不好吧,我娘說不準要揍我。”
“對吶,我也肯定要挨罰...”
只是她們沒說完,便見王粲轉過頭看向衆人,再一拍桌子道一聲:“我來負責,我去我母親那請罰。”,大家便也不敢吱聲,縮起頭安靜下來。
老大的威懾力果然不同反響。
吳林這才滿意地起身,站在案前翻書講學。
晌午後,寧靜的國子監響起了鐘聲。
散學了,今日依舊是平安無事。
學生們一個個垂頭喪氣地出了門,只王粲留下,待房內只剩她與吳林時,王粲才正色道:“只今日饒過你,明日你若是還敢來學堂,我們一樣揍,雖然我不知你是如何找到我爹的,但你幫我做了事,我就提醒你,這渾水你別沾了,我是一定要挑事的,你是狀元,去哪都可,別再待在國子監,回去當你的大官。”
吳林舉過茶盞喝口茶,才哦一聲,問她道:“你是非要挑事不可?”
“對,我娘答應了我,只要我做這事,之後她就會把我送回我爹身邊,讓我和我爹過安生日子,所以我必須要做這事,你既是見了我爹,便該明白我的苦衷。”
王粲點點頭,手裏攥着衣袖,目光堅定。
屋內安靜片刻,擡眼瞥她一下,目光冰涼,冷聲問她:“讓你和你爹過安生日子?王粲,你拿什麽給你爹安生日子?是你平庸的才華與能力麽,還是你那稚嫩的肩膀?你覺得,你是你爹可以依靠的人嗎?”
這是什麽話?
王粲的怒火騰一下竄上來,擡手從書袋裏拿出一截木棍指着吳林,擡頭質問她道:“你還敢再說下去麽?”
再說下去,她就一定要動手了,把她打得頭破血流。
吳林低頭瞥一眼那木棍,再望一望她那雙劇烈顫動着的眸,漫不經心地笑一笑。
“确實,你雖是無能無德,母親是王宰相,再如何你都是不愁吃喝的,可她能養你一輩子嗎,王宰相的正夫在,他不會允許王大人白養着你這個庶女一輩子,嫡女在前,你分不到一個子的錢財,也總有失去靠山的一天,怎麽,到那日你要靠你爹一針一線地刺繡換錢養你嗎,當真是目光短淺,愚不可及,只顧着眼前的利益,卻不為自己與父親做長遠的打算。”
吳林毫不留情地戳穿她不現實的想法,眉毛輕微一擡,認真注視着面前十來歲的少女。
“好你個...好你個...”
王粲“嘩!”一下擡起木棍懸在半空中,只是将要落到吳林的頭頂,卻是未能落下,握着木棍的手心全是汗,她咬牙皺眉看着自己那只手,卻是無論如何逼迫,她都不能将自己那只手落下去。
這一個個字像是一根根針,悉數插在王粲的心頭,叫她痛得想叫,氣得想罵想打。
可是她說的話,竟然真的有道理,真是可惡,明明知道她是有意為之,明知她不安好心,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才大費周章,可她就是得承認,吳林說的是對的。
“啪”一聲,手裏的棍子落地,王粲有些頹然地低下頭。
學堂裏安靜下來。
屋外突然又是陣陣讀書聲,是上舍班的學生被司業留下來溫書,如今是将到年關,過了年就要入春,開春就是縣試。
“我看了花名冊,若不是因你自己胡鬧,你便該已是內舍班的學生,如今卻什麽都不是,你娘可有認真為你規劃過前程?”
吳林徑直将花名冊挪到了她面前,翻到屬于她的那一頁點一點,似是渾不在意她方才的那些威脅。
“不配合你母親做事,或許現在的生活會更難一些,可你到底是王宰相府的女君,你想要讀書,她不會攔着,至多是将你視為一枚無用的棋子,你只要靜下心學習,闖出自己的天地,那你和你爹才能過上安生日子。”
瞧見她眼底的猶豫,吳林趁熱打鐵,低聲耐心地勸她道,說完話忽然又從袖口掏出一小縷白發。
“這是你爹與我說話時掉在我衣袖上的,王粲,你瞧。”
吳林說着話便将那縷白發塞到少女的手中。
那一縷白發幹枯而又暗淡無光,但她父親在她幼時卻是很好看的,烏黑亮麗的頭發,一雙靈巧的手,給她繡鞋子繡衣裳。
這樣一根全白的頭發,父親如今的生活該是過得多差呢。
年輕貌美的繡郎,不敢反抗朝廷大官,被奪了清白生下個女兒,然而卻又骨肉分離在外受苦,他明明三十不到,頭發卻是花白。
母親是不會有厚待她與爹的那一天的,她必須要有足夠的能力自己生存下去,而不是再做別人的棋子。
王粲抿唇不語,神情有些哀傷,半晌才擡頭問道:“大人,您會教授我們多久的學業?”
“不會很久。”
吳林如實回答,畢竟,她的真實官職不是國子監司業,而是黃門侍中。
“我想當您的門生,娘是不會顧及到我的,您是狀元,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我只要跟着您學,做您的門生,我便能...”
“你還不能,我現在不會收你當門生。”
她态度誠懇,吳林卻是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垂眸望着她,沉聲道:“打了旁人多少拳,就磕頭認錯多少次,國子監的司業被你們吓跑了多少,你須得親自把她們請回來,做不到這些,那你是不能夠做我門生的。”
做錯事了要認錯,王粲自己也知道那些事做得不對,有些羞愧地紅着臉點頭,半晌才擡起頭道:“大人,若是我的那些姐妹們,也去磕頭認錯,認真道歉的話,您能否也可以給她們一些機會,收她們為門生呢?她們的情況...也不比我好很多,她們本性都不差的,若是都跟着您,一定會做對朝廷有用的人!”
到這個地步還會想着自己的姐妹,她當老大,大約也不只是因為她的母親是宰相。
或許真的可以試試呢,朝廷上的老人就是大樹已經枯萎的枝幹,腐朽而又垂垂老矣,不可救治,終有要徹底死掉被人剪掉的那一日。
有人要将她們全部取而代之。
“看表現吧,她們若是表現得好,我就都收。”
吳林像是有些無所謂地聳聳肩,嘴角卻是揚起一個弧度。
——
醫館裏到處彌漫着濃濃的藥箱,魏亦明戴着帷帽進門,張望一眼周圍。
藥館內今日人多,但都是夫郎,一個個羞答答地坐在一旁,等待着郎中把脈。
見又來一位夫郎,那郎中連忙熱情地問道:“把脈還是開藥?”
想到吳林後背的傷,魏亦明還是心頭一緊,只擡頭沉聲道:“開一劑治跌打損傷的藥即可。”
家裏的藥沒有了,她的傷光冷敷可不行,今日回去,他定要再好好給她上藥。
聽見是開藥,郎中趕忙點頭道:“好嘞,馬上給您包好。”
說完話她便轉頭往藥房內走,只剩館內幾個小夫郎有些焦急地等待着,屋內安靜,便有人閑來無事。同魏亦明聊天。
“這位弟弟,你來這就只開藥,那也太可惜了,你有所不知,這位郎中精于男科...就是那方面,我家鄰居就是在這看的,回去便生了個大胖閨女,你成婚沒,成婚若是想要孩子的,可一定得來這看呢。”
有夫郎邊興奮不已地想着自己來日生下女兒的模樣,邊叽裏呱啦地同魏亦明說道。
生孩子?
他聽着踉跄一步,只覺得面頰有些發熱,半晌才垂頭支支吾吾地道:“我不知道這家醫館還看這個,只是想進來給我妻主買一些藥罷了,至于孩子...我還不...”
吳林喜不喜歡孩子啊?
他喜歡嗎,平心而論,他不喜歡頑皮的孩子,但是若說他沒期待過和吳林擁有一個孩子,那是假的。
和吳林生下的孩子會不會長得像吳林,他是不是有機會見到小時候的吳林是什麽樣子的?
那很可愛吧,肥嘟嘟的一張小臉蛋上卻是和吳林一樣嚴肅淡然的小表情。
只稍稍聯想一下,魏亦明的目光就變得柔和起來。
“你還不想生?我可告訴你,有孕這事不是想來就來的,早早把脈調理好了,到時候就少受些苦,萬一哪日你妻主就想與你要個孩子呢,是不是?”
那夫郎說話時,郎中便已從屋裏出來,将那一小盒子的藥遞到了魏亦明手中,又接過他的銅錢,方坐下繼續給人把脈,與夫郎們講述他們的身體該如何調理才易有孕。
說起來,他這五年只瞧過一次郎中,正是上次受傷的時候,但是那時是外傷,郎中全忙着療傷搗藥,并未與他把脈,也沒和他說過,他的身體現下如何,是否能懷個孩子。
魏亦明睫毛輕顫,垂眸望地,抿唇猶豫起來。
或許,可以試一試,他和吳林都已經有了妻夫之實,若是吳林喜歡孩子的話,那他就...
只要吳林想要,他就什麽都給,他不喜歡別人的孩子,但是屬于吳林與他的孩子,一定是全天下最可愛聰慧的。
能來到這便是緣分,誰叫他誤打誤撞瞧見了呢,思及此處,魏亦明忍不住輕笑一下,帶着期待緩步上前,禮貌地問道:“郎中可方便為我也把脈瞧一瞧。”
他戴着帷帽,郎中擡頭也看不清他的容貌,只依稀瞥到一點他清冷的眉眼,晃了下神便點頭道:“可以可以。”
說過這話,她便拿來帕子蓋在魏亦明的手腕上,隔着手帕伸出雙指探向他的脈搏。
魏亦明一顆心提了起來,輕呼一口氣,有些緊張卻又有些期待地望着郎中,等待她發話。
周圍的夫郎也聚在一起湊熱鬧。
只是過了很久,郎中才終于将手伸回來,面色繼而變得凝重,再端詳一眼魏亦明,才問出了個很莫名其妙的問題:“您從前是待在什麽地方的?”
待在什麽地方?
魏亦明微皺着眉擡眸看着她,并不言語,只是垂在衣袖裏的那只手慢慢握緊,指節泛白,力度大到他的指尖都将刺破他的掌心。
“您的身子似是受了長久的影響,并不容易生育,若是你妻主真心想要孩子,那怕是要納小侍才行得通的。”
夫郎思索片刻,沒有将話全部說開,只簡單講了幾句。
不是他與吳林想不想要,喜不喜歡,而是他可能,不能生下孩子。
魏亦明側過頭去,面無表情地将把脈的錢放在了桌上,緩緩起身出了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