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的皇宮安靜, 偶爾有宮人敲着銅鑼經過,喊一聲:“天幹物燥,小心火燭。”
皎白的月光灑落在屋檐之上, 黑漆漆的夜裏有朦胧的亮光,一陣風過在空中打個轉兒, 像是人的嗚咽聲一般。
尚書房內的衆人埋頭忙着各自面前的差事,借着昏黃的燭光仔細翻閱過面前的簿冊或賬本,為明日的赈災做準備。
這赈災實在來得莫名其妙, 且不說別的, 就是賬本上這所需的好大一筆銀子,如今就不是說拿便能拿出來的。
吳林到底給聖上說了什麽,聖上竟是鬼迷心竅般同意了這赈災,這哪裏來的銀子?
房門“嘎吱——”一聲打開, 有宮人捧着茶盞為各位官員再度換上盞熱茶。
周崚擡眸看一眼坐在對面的吳林,再掃一圈周圍的衆人,邊接過茶盞邊小聲問一句:“現下是什麽時辰了?”
“回大人, 現下是戌時, 陛下說今日的差事緊,諸位大人恐怕是要辛苦一下,今日都留宿在宮裏。”
奉茶的宮人躬身交代一句。
聽見要留宿在宮內,周崚捏了捏眉心,點頭道:“我知道了, 你下去便是。”
“周大人是乏了麽?”
對面的吳林翻過簿冊的一頁, 漫不經心地問一句。
周崚眼皮一掀,瞥她一下, 面上帶着疏離的笑容, 得體地道一句:“并沒有, 多謝吳大人關心。”
聽見她的話,吳林默默點頭,啓唇欲言卻又被屋外的嘈雜聲打斷。
“什麽聲音?”
尚書令第一個站起來,看向門外驚恐地問一句。
“砰!砰!”
是城門被撞開的聲音,還有宮人的驚呼聲,外頭的人正四處逃竄着。
聖上擡眸望向門外,方才端茶盞上來的宮人跌跌撞撞地跑進屋內,踉跄一步摔倒在地上,擡頭便顫抖着說道:“陛下,王相帶着軍隊進宮,她造反了!”
屋內一片嘩然,衆官員都丢下手裏的差事站起身,一齊望向聖上,聖上聽見這話,也漸漸地皺起眉來,沉聲問一句:“禦林軍呢,禦林軍統領在哪,怎麽會有軍隊進京,這是怎麽一回事?”
完了完了,聖上也什麽都不清楚,那這該怎麽是好。
吳林緩緩起身,面色凝重地問一句:“大約有多少人?”
“不少,有守城地逃出來時與我們說,要有好幾千!”
衆人倒吸一口冷氣,一時之間如熱鍋上的螞蟻般焦急起來,有人趕忙開口建議道:“禦林軍呢,禦林軍該是一半守在宮內,一半在守城,現下快去把她們召進宮內...”
“來不及,一來一回也要半個時辰,如今我們寡不敵衆,這半個時辰的功夫,只怕夠王相砍我們十幾回了,更何況,城門由禦林軍守着,能讓王相的軍隊這般神不知鬼不覺地進來,城門口的禦林軍高級将領中怕是有內應,現下根本不好指望她們。”
“天嘞,這下可怎麽辦該好,一向是宮裏有三千禦林軍,有四千的禦林軍在外守城,外頭的指望不上,我們豈不是死路一條!”
吳林嘆口氣低聲道一句,繼而轉眸帶着擔憂望一眼陛下,躬身作揖道:“陛下,為今之計,恐怕只有派人議和,看看王相到底要什麽,我們能不能給,若是能,那暫且退一步,來日方有回擊的時候,若是不能...以防萬一,還請陛下命人速速收拾好行囊,先由尚在宮中的禦林軍護送,一路朝西,就近擇宮門出宮。”
“臣以為,吳大人說得有道理,陛下,保命要緊!”
“臣也贊同。”
一衆官員皆是躬身行禮,性命攸關的時候,誰在乎什麽面子,大家都想跑,周崚與女兒周啓對視一眼,臉色都不太好看,卻還是一同躬身行禮,認同吳林說的話。
屋外的喧嚣聲越來越大,聖上深吸一口氣後方道:“可以,便按照吳林說得做,總得有人去與王相議和,看有沒有商談的餘地,誰願意去?”
這話一出,尚書房內鴉雀無聲。
誰都不願意去。
刀劍無眼,若是能談得來還好,談不來便是第一個做刀下亡魂的,誰會想去?
更何況,說是要談和,可大家心裏都清楚,大約是做不到的。
誰都不想去,還不如現在就快點跑,可到底是不能直接跑的,不做做樣子便跑,皇家的尊嚴何在,來日聖上還要不要當這個皇帝了?
“依臣看來,怕是只有周大人與小周大人最适合,衆人皆知兩位大人是陛下的左膀右臂,品級在我們之中也是最高,由您二位出面...”
有人鬥膽提了一句。
周崚眉心一跳,不敢置信地轉身望向大家,剛要出聲反駁,便聽見衆人一齊附和道:“是啊是啊,周大人是我們之中最能代表陛下與王相議和的,不如由周大人去!”
平日裏巴結着,真到了關鍵時刻,還是自己的小命要緊,既是有人選了,那自然要往外推。
呼吸一滞,周崚竟是覺得自己的手都忍不住顫起來,周啓也是不能忍,反駁一句道:“我母親年紀大了,你們怎忍心讓她這個老人家去冒險?依我看,吳大人也同樣适合,這主意既是由吳大人提的,不如便讓吳大人去談和,此為上策!”
“對對對,吳大人也合适,兩位大人都合适,吳大人,不如由您去談和,周大人到底年紀大了。”
如牆頭草一般的官員又轉頭與吳林建議道。
吳林斜眼瞥過她們,心裏忽然覺得好笑,可面上還是正色道:
“周大人年紀大,見識的東西最多,經歷的危險也多,資歷最老,我尚且沒有與人談和的經驗,只怕會将這件事搞砸,這自然是周大人最合适...”
“對對對,還是周大人最合适,周大人,你看你要不...”
上座“砰!”地一聲,是聖上陰沉着一張臉将手中的珠串摔在桌上,掃過衆人後忍着怒意低聲喝道:“可都說夠了?既是都不願意去,那難道讓朕去麽!”
這話一出,一屋子人忙不疊跪在地上磕頭:“陛下贖罪,臣等罪該萬死!”
聲音此起彼伏,聖上不耐煩地皺眉道:“現下不是磕頭的時候,還不快都起來收拾東西!吳林,周崚,周啓,既是衆官員推舉,那便由你們三個一齊去與王相談和,不都是朕的左膀右臂麽,不都是忠心耿耿麽,若當真如此,現下便是你們向朕展示你們忠心的時候了。”
她說話間雙眼微眯,俯視衆人,面若冰霜。
官員之間的推舉尚能反駁婉拒,可聖上說的話自是再沒有誰能夠反駁了,她只是簡單地交代一件差事,既是聖上的差事,那又如何能夠婉拒呢?
此刻拒絕,就像是在反駁陛下的話,就如同在對陛下說“我并非忠心耿耿”一般,那只怕尚未死于王相的刀下,就先被聖上拖出去一刀砍了。
吳林在原地呆滞了片刻,輕嘆口氣後方道:“那便請陛下與諸位大人速速收拾好行囊,先向西而行,皇宮的西門離這最近,出宮之後往西走,不久便能與禦林軍彙合,諸位還請快些,若是她們包圍住皇宮,那便不好出去了。”
她率先接了這差事,周崚母女接不接?
周崚眸中閃過絲殺意,不經意地皺了下眉,心中是掀起驚濤駭浪。
聖上早就把她們當棄子了吧,不知從何時開始起,聖上對她們周家便是一日不如一日,愈發冷淡,她們謹小慎微地伺候着,卻還會被丢棄,被丢來扔給王相折磨。
她一瞬間便想到這麽些年為聖上賣命,為她做牛做馬,如今卻換來這麽件爛差事,當真是不值。
吳林竟是也被抛棄了麽,她不是風頭正盛麽,可見聖上一樣忌憚着她,想要她死。
一股怒氣“騰”地竄上了腦子,可周崚也沒有辦法,只得緊繃着臉躬身道:“臣遵旨。”
尚書房的門“嘎吱”一聲被打開,迎面便是一陣狂風,風裏夾雜着氤氲水汽,屋檐上的燈籠忽明忽暗,似有烏雲遮月,霎時便是黑得伸手不見五指。
是風雨欲來,高樓傾倒,将要變天的前兆,吳林側身吩咐一句,便從宮人手裏提來個燈籠,昏黃的光線下,白日裏看着巍峨而又金碧輝煌的宮殿變了個味,宛若這人世間破碎的一隅,即将不斷墜落,墜至地底,成為一處煉獄。
外頭到處都是往西門逃竄的宮人,吳林與周崚母女逆流而上,朝宮門口走去,三人皆是沉默不語,只面色鐵青,聽着遠處“砰!砰!”撞擊城門的聲音。
每多響一下,宮人們的尖叫聲便高一倍,腳下的步子也更快一些。
“如今是宵禁,皇宮內外城門緊閉,她們該是挑的南門,那裏只有三處城牆,防守最為薄弱,眼下該是已經撞倒了兩處城門,還差最後一扇了。”
快步朝前走向宮門,吳林緩聲分析道,說話間轉頭瞥向身後的周崚母女。
周崚抿唇不語,周啓冷冷地瞥了吳林一眼,同樣是不說話。
只消登上城樓,便能與王相等人面對面,周崚由周啓攙扶着走了幾步,往後一瞥,心中便開始打起算盤,算起王相的勝率。
聖上既是不再重用她了,将她視為棄子,那她也理應抛棄聖上另尋出路,若是按照聖上所說的乖乖談和,那王相必是不肯聽的,她與女兒只有死路一條,可如果她投靠王相的話,卻是說不準能博得一線生機。
只要能活下來,誰都是可以出賣的,她可以出賣別人,又何嘗不能出賣聖上呢?
王相一直唯利是圖,只要給出的利益足夠多,那為何不能與她合作?她與王相又沒有什麽過節,達成一致的目标,她們便可成為朋友。
城牆之外是數以千計的士兵,吳林面不改色地登上城樓,走近幾步朝下俯視,便能看見如烏雲一般聚集在底下的士兵,王相被擁護在中間的軟轎之上,頗為得意地擡頭,眯眼看着吳林等人。
可吳林照舊面不改色,雙手撐在牆壁上,眸子裏是波瀾不驚,垂頭俯視着牆下衆人,不輕不重地提醒一句。
“王相,陛下派我們來與你談和,你可否退一步?造反可是要誅九族的大罪,還望你慎重。”
“談和?她德不配位,要想我饒你們一命,便只有讓她乖乖交出退位诏書。”
王相嗤笑一聲,擡頭不屑地道一句,她像是再也憋不下去,還未等吳林再度開口,便瞪眼怒罵道:
“她早就不該坐在這個位置上,她以為她隐瞞得很好,我便不知道麽,當日月牙江到底是如何洪水泛濫的?我沒有證據,可我卻也猜出個八九不離十來!”
她說的話讓吳林不經意地皺了下眉,眸中閃過絲異色,只是啓唇欲言,卻是忽地一陣銀光閃過,有冰冷堅硬的東西抵在吳林溫熱的肌膚上。
垂眸輕吸一口氣,毫不意外的,吳林瞥見脖頸側是一把利刃。
是身側的周崚靠近,吳林悶聲笑了下,以耐人尋味的眼光瞥向她。
“都不許動!否則你們的吳大人便要人頭落地,你們擔待不起!”
周啓厲聲道一句,城樓上數十個守城抵抗的士兵皆是一愣,面面相觑,像是完全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場景,站在原地不敢上前。
周崚挨在吳林的近處,以刀威脅着她,随即轉頭朗聲道:“王相,我與你合作,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助你成大業,你放我家一條生路。”
她的聲音回蕩在城牆之內,王相一愣,旋即捧腹大笑,片刻後打量一下周崚,問一句:“我倒是想知道,你能說出什麽有用的話來?”
“聖上她将要跑了,自西門而出,你若是讓她這麽跑了,便是功虧一篑!”
毫不猶豫,周崚立即将這件事宣之于衆。
吳林面不改色地望着她,輕聲提示道。
“周大人,你這是背叛了陛下,是要殺頭的大罪。”
聽見她的話,周崚冷哼一聲,似是嘲笑般回應她:“殺頭?她自己都小命難保了,還想來殺我?既是她先不仁,讓我來做這樣的差事,那也休怪我出賣她。”
黑夜的盡頭不知從何處有火光蔓延,城牆的燈火由遠及近被點燃,城牆後,城牆外,有什麽在飛速靠近,那火光亦是點燃了吳林的眸子,她只搖搖頭,輕聲呢喃:“小命難保的是你。”
這麽篤定的話語讓周崚微微一愣,随即難以置信地反問一句:“什麽?”
樓上二人的對峙讓王相也跟着疑惑起來,只是下一瞬她便聽見自身後傳來“踏踏踏”的聲音,有軍隊在靠近,與此同時,不知自何處湧上來的禦林軍自下而上登上城牆,持着弓箭朝下,站滿了城牆的四面。
是整裝待發的禦林軍,王相心中頓感不對,卻有嗤笑一聲:“我有六千人馬,宮中區區三千禦林軍又怎是我的對手,以少敵多,而不是去保護你們的聖上,當真是比我想象的還愚蠢一些!”
“王大人,你可曾想過一個問題,禦林軍左右統領管着京中所有禦林軍,既能給你開城門,便也能給你開宮門,可是為何城門開着,宮裏的門卻是道道緊閉,要你一扇扇撞開,現下卡在這城牆內進退兩難呢?”
“區區一扇門而已,我們六千人自是不論如何也能勝過你們,你...等等,你知道左右統領給我開門?不對...你是早料到了...”
像是有什麽瞬間炸裂開來,王相不敢置信地擡頭看向吳林,面上的表情竟是和周崚難得的如出一轍。
“您的運氣不太好,我無意中知道了此事,不過您做事老成,做事一向周全,自是肯走到這步,想必是有裏應外合的,我膽小怕事,怕出一點錯,傍晚前就與兵部密謀協商,将禦林軍內大大小小的官員換了個幹淨,因而在你出發之前,禦林軍統領早已大換血,是誰給你開的門,便不用我再多說了吧。”
風聲陣陣,裹挾着吳林的聲音,将之傳至王相耳邊,明明有風,可王相的額前卻是布滿汗珠。
她想要再問些什麽,可是天空突然亮如白晝,“轟”一下,便是一道雷劈下,王相的腦子瞬間清醒。
中計了,自吳林上奏折請聖上派出禦林軍救濟災民開始起,便是她挖出這陷阱的時候。
正是因為明日禦林軍要出城救濟災民,她害怕禦林軍與自己的私兵相撞,才決定今夜就立即行動,可現下想來,這就是正中吳林的圈套,應着她定下的時間進了宮!
進城,進宮,破城門,這讓她得意的一舉一動,皆是吳林的安排,她的老謀深算在這個時候又多麽顯得像個笑話。
如今是正中下懷,被禦林軍一網打盡了...
吳林難得耐心地解釋給她聽,下一刻像是想到了什麽,又說一句:“不是三千,是七千禦林軍,馬上便不止七千,聖上在晌午的時候便派人前去調兵,京外瞻海關還有守軍,這個時辰應是已經入城。”
果不其然,遠處有戰馬的嘶鳴聲此起彼伏,如山一般延綿不絕的隊伍正在向皇宮靠近,王相思有所覺地緩緩回頭,面色凝重地朝後望了一眼。
大局已定。
城牆之下是一陣聲響,轉瞬便是兵部尚書在衆禦林軍的簇擁下登上對面一座城牆,厲聲與王相對話:
“王相,你已被包圍,若是不想讓士兵白白送死,倒不如束手就擒,讓她們放下兵器,若你執意反抗,那即是格殺勿論,該如何選擇,皆看你自己。”
她說話間便從袖中拿出一道聖旨,手腕一翻,便将聖旨抛了下去,那明皇的顏色劃過空中,“嘩啦”一聲自己打開,繼而落至地上,王相低頭看着那道聖旨,面上已是死氣沉沉。
大局已定。
吳林面色沉着,将一切盡收眼底,她脖頸間的利刃卻是微微顫抖,周崚似是都要提不動刀,強撐着問一句:“陛下她早就知道此事了?”
安靜片刻,吳林眉峰微挑,悄聲道:“她當然知道,你猜為什麽今夜要我們整宿在宮裏做差事?要留的不是我們,是你,今夜要死的何止是王相呢。”
這就是一個連環計,借力打力,借王相的政變硬是逼出周崚的錯處來,是聖上說的沒有把柄便制造出一個把柄來。
慣犯一詞讓周崚心中掀起千層浪,她氣極反笑,連聲道:“好啊,好啊,吳林你果然厲害,一石二鳥,要将我與王相一道除去,你什麽都知道了?如何知道的?魏家那小子果然是有東西在手上的,我就知道...你要我死,可你別忘了,我的刀還挨在你的脖子上。”
她話鋒一轉,出聲喝道:
“周啓,快控制住她,以她為人質,我們便能出宮!”
聽到母親的命令,周啓慌忙上前,緊緊攥住吳林的手臂,讓她掙脫不得,冷聲威脅一句道:“快與我們走!”
對面的兵部尚書聽見聲音,面上一慌,擡手便要讓周身的士兵圍上去,吳林擡眸看她,出聲提醒一句:“大人無需擔心我,您穩住局面即可,她們以我為人質,自不會傷我分毫。”
城牆下不知何時已圍着不少士兵,周崚與周啓母女二人挾持着吳林緩步下了城牆,不斷威脅道:“都不許動,都讓開,若是還想要吳大人活命,便通通都讓開來!”
朝中已是大變天,吳林要坐在什麽位置上,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此刻周崚以她為人質,便是沒有人敢輕舉妄動一步,周崚周啓二人竟是當真帶着吳林一路忙不疊地往後退,踉踉跄跄地行走在皇宮之中。
“母親...母親,我們從哪裏出宮?”
周啓喘着粗氣問一聲。
腦中是方才有人提起的西門,那一處偏門離這裏最近,出去後不到半刻便可往西出京,周崚在京外給自家留了許多不為人知的錢財與地契,只要能安全出去,帶着錢財再往西逃,她一定還能好好地活着!”
“往西門走!快些出宮!”
再也沒有猶豫,周崚與她女兒交代一句,便收緊了手中的刀,貼着吳林的脖子再威脅一句:“你可得老實一些!”
那鋒利的刀尖擦上吳林的肌膚,擦出一個細小的口子來,吳林垂眸看一眼,默默不語。
“吳大人,這可...”
“竟是如此,該怎麽救吳大人...”
一路上有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守門的士兵自是也不敢上前一步,只巴巴地望着周崚母女帶着吳林一腳踏出宮門。
竟是無可奈何,真叫她們出去了!
宮外是狹長的街巷,此刻已是深夜,街上不見人影,只有風聲似嗚咽回蕩在衆人耳邊,停在宮門處的馬車都沒有幾輛,周啓毫不猶豫地搶來輛馬車,牽着那馬匹便回身對周崚道:“母親,你帶着她坐進車廂,我來馭馬,很快便能離京!”
“好,你不愧是我的好女兒!”
周崚誇她一句,手上的動作一轉,将刀抵在吳林的腰後,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視着她上了馬車,下一步便跟着她進去,拉下車簾便手腕一翻,讓匕首重新貼緊在她脖頸之上。
車內是一陣濃香,想來是馬車的原主人放上了什麽香料,周崚皺眉啧了一下,咳嗽幾聲後方對車廂外吩咐一句:“周啓,快些讓馬跑起來,我們耽誤不得!”
無人回應,周啓像是沒有聽到般,周遭鴉雀無聲。
“周啓?”
周崚不耐地再次呼喊道。
“周...周...”
她起身想要拉開那車簾,可是腳下卻突然一軟,面前的車簾晃出無數個殘影來,叫她分不清哪個才是該拉開的簾子。
“不覺得周遭很香麽,周大人,當初你女兒就是用的這種藥,叫我失去知覺,一路被送到了青州。”
吳林低聲道一句。
她怎麽會...等等,難道這也在她的計劃之中麽?
周崚艱難地轉過身,顫着手指着她的臉,咬牙蹦出幾個字來:“你...你...”
吳林順着她手指的方向指了指自己,像是很明白她的意思般點點頭道:“我麽,周大人不用多關心我,我提前吃過解藥了,不會暈過去的。”
這一切都是她布下的局,何止這輛車,周崚踏上哪輛馬車,都是這個結局。
再來不及與她多講一句,周崚頹然倒地,像是一灘爛泥一般,吳林用腳輕輕一踹,她也不動彈。
好了,大功告成。
輕呼一口氣,吳林拉起那車簾緩步走下了車,映入眼簾的便是魏亦明站在一側,正看着府裏的下人像扛麻袋一般将一動不動的周啓自馬上扛下來。
“車裏邊的人,待會也記得扛下去,不過進去前,要留神用帕子捂住自己的口鼻。”吳林邊整理衣袖,邊出聲與下人們囑托一句。
聽見聲音,魏亦明側頭看她,二人視線相撞,吳林第一個抿唇微笑,輕聲道謝:“多謝夫郎準備好的馬車。”
“現在,終于可為你,為你母父報仇。”
作者有話說:
深谙人性的林林...以及...快要完結了,後邊的劇情就是小情侶生活上的一些進展了!當然了,皇帝這個劇情也是肯定要解決的,但是也很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