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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04 章
    104/七流
    贏舟的目光落在灰黑色的牆壁上。水泥牆,沒有塗上石灰粉和漆,很原始又粗糙。
    槐江壓得太用力了,贏舟的臉和牆面摩擦了一小段距離,大概率是破皮了,這讓他的臉側現在有些疼。
    代價。
    這個詞真是耳熟。很小的時候,贏舟就知道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飯。想要得到某個不屬于自己的東西,就得付出代價。
    比如學校裏那些在小賣部裏偷零食的小孩,又比如考試作弊的學生,還有年紀輕輕被包養的女孩……
    偷零食的小孩失手了一次,站在國旗下念檢讨;作弊的學生中考時一敗塗地,抄來的總歸不是真的;被包養的人也少有好的結果,失去的遠比得到的多。
    多年前為了走捷徑射出的那枚子彈,總有一天會打中自己的額頭。
    他又為什麽東西付出過代價呢?
    “你想要我付出……什麽代價?”贏舟問。
    槐江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影子鑽得很深,槐江完全有理由懷疑,自己再不收手,這幾條黑線就要刺破自己的心髒。
    雖然不至于死亡,但同樣很麻煩。
    他微微活動了一下肩膀: “您知道,我是開酒店的,樓下又有賭場。時常會有三教九流的客人來住宿。有時候,一些客人付不起房費和賭資,會拿我感興趣的東西作為交換。”
    當然,更多的人,是直接被槐江消化掉了。字面意義上的消化。
    槐江的笑容依舊,一黑一白兩只眼睛半睜着,他站得高,微微彎着腰,也能自上而下地俯視着贏舟。
    “因此,我的确得到了一些荒誕又有趣的情報。”
    贏舟的眉蹙起,然後有些嘲諷又煩躁地笑了起來: “所以呢?”
    “靳白羽來到這裏,是為了‘太歲’。”槐江的語氣很是謙卑, “我認為,您現在的狀态不足以殺死鴉和房東,除非您願意……死亡。”
    死亡,然後詭異複蘇。
    “不管是保持現狀,以人類的狀态去努力;還是選擇詭異複蘇。最後的結局不過是殊途同歸。
    “你死後,身體裏的進化源會開始複蘇,留下的屍體會成為沒有理智的詭異生物,直到一段時間後,殘留的靈魂和進化源完成融合,你才會恢複人類時的記憶。”
    槐江說的這些,贏舟其實都清楚。異能局入職的職工培訓上有。
    守則上還有一句話,那就是無論職工生前有怎麽樣的羁絆,死後都要立刻把屍體的進化源剝離然後收容。這是對死者的尊重,也是對死者的慈悲。
    沒有理智的詭異生物,是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的。它們會成為自己過去要絞殺的那些怪物。
    槐江用溫柔的語言給出了總結: “與其這樣,不如讓我殺了你。代價是,在恢複理智前,留在酒店,成為酒店的員工。我會協助你殺死靳白羽。您如果不相信的話,我們可以簽訂合同。”
    被禍害殺死并且控制了進化源的情況下,這個人有很大可能,成為這個禍害的附屬物。就像是當年靳白羽殺了贏舟。太歲一度成為靳白羽詭域的一部分。
    死後既沒有理智,又成為酒店的員工。
    而太歲的作用之一是異能增幅,就像是可以無限續杯的進化藥。
    說真的,贏舟要是老板,對這樣的弱智勞動力也很心動。心要是黑一點,他能讓這樣的員工永遠都醒不過來。
    贏舟被逗笑了,眼底閃過的是很淡的殺氣和冷光。
    他沒有回答,而是直接掉頭,往樓下跑去。
    贏舟在這裏浪費的時間太久了。
    槐江的聲音在贏舟背後響起: “客人,沒有您,我只是一只被荷官操控的伥鬼。”
    “無論您是否相信,我一直都很感激您。在不損害酒店利益的情況下,我永遠站在你這邊。”
    贏舟把他的話當耳邊風。
    他來到了2單元的一樓,手貼在了牆壁上。
    一天過去,房屋已經開始傾斜。但承重牆上的裂縫并沒有擴大。牆磚裏,能看見一片早就枯萎的屍體,它們有些躁動地喧鬧着,來回在縫隙處試探,卻沒辦法從牆壁裏出來。
    贏舟的手摸了摸粗糙的牆壁,然後手握成拳,對準了牆壁的縫隙處砸去。
    贏舟捶得很用力。
    他的手骨處磨破了皮,血肉淋漓。但除了讓周圍的花香變得更濃郁外,牆上的裂紋,只是稍微擴大了一點。肉眼看都能忽略不計。
    這不是普通的牆,而是一面鬼牆。
    房東用來砌牆的詭異生物,數量比小區的租戶還要多。
    一下一下地用手敲打,當然也能毀掉它,只是效率太低。
    而且,也很難說,先被損耗了個幹淨的,到底是贏舟,還是面前這堵牆壁。
    四毛同樣加入了這個砸牆的行列裏。
    但影子的狀态,卻不那麽适合勝任這份工作。黑線抽在牆上,掃落一片牆灰和碎石。
    牆壁微微顫抖了一下,但改變依然不大。
    贏舟的手抵住了這面牆,頭貼在了冰冷的牆壁上。
    縫隙裏,那些亡魂正安靜地看着他,眼神裏充滿期待。
    “冷靜,贏舟……你可以。”
    贏舟自言自語道。
    “一定還有辦法的。”
    一個人剛出生的時候,往往是全能自戀的小孩。相信自己無所不能。是成長過程中,一次次的無能為力,改變了這份堅信。
    恰好是的,也許因為姓贏,贏舟很少輸。
    他也不能輸。他的人生看起來有很多選擇,其實從來沒有。
    贏舟把頭一下又一下砸向牆壁。很疼。
    他完全是在用這種自虐的方式,懲罰自己的無能,并且宣洩精神上的痛苦。
    四毛拽住了他的袖子,試圖阻止他,但贏舟充耳不聞。于是它又試圖貼在牆上,作為一個緩沖的沙袋。可惜它的身體只有薄薄的一張紙片。
    四毛又一次分裂成了四條細長的線。
    但這一次卻是為了阻止贏舟,它不敢太用力,線織成了一張網,擋在贏舟面前,卻又害怕過于鋒利的線割傷他的皮膚。
    血順着額頭滴落在了地上,贏舟低聲道: “我想到了。”
    ……
    ……
    外面,烏鴉的叫聲時不時地響起,黑色的烏鴉在小區中遨游,像是獵鷹在巡視着自己的領地。
    另一只白色的烏鴉,則是站在了小區保安亭的屋檐上,一下一下地啄着自己的羽毛。它是一個很有耐心的獵人。贏舟手裏有門禁卡,他如果想逃跑的話,只有這一個地方可以出去。
    靳白羽依然站在窗邊,臉上挂着若有似無的笑意,碧綠色的眼眸卻沒有焦距,看起來像是在回憶着什麽。
    他用力地嗅了嗅空氣: “好懷念的氣味,到底要怎樣才能讓你更恨我一點呢?把人抓到你面前一個個殺了嗎?或者以此為籌碼讓你跟我走呢?”
    說到這的時候,靳白羽狠狠咬住自己的指節,勉強保持了冷靜和清醒。
    血在瞬間飙射出來。空氣裏彌漫出一股濃郁的橙子香精的氣味,蓋住了贏舟殘留下來的味道。
    靳白羽露出來的皮膚上全是痕跡。
    刀傷,燙傷,抓傷,刺傷。新的舊的疤痕遍布在他蒼白的肌膚上。
    他含糊不清地說着: “但你可是一個沒有心的壞人……要是真的同意,我會嫉妒到想發瘋。”
    如果不是說話的內容過于變态,這語氣怎麽聽都有點像是在撒嬌。
    ……
    ……
    另一邊。
    小區的三號樓。
    吳晨家在五樓,王權在六樓。
    幾分鐘前。葉啓木以最快的速度沖上五樓,他重重敲響了吳晨的門。
    但來開門的,是吳晨那個鬼丈夫。對方穿着西裝,手裏拿着公文包,格外标準的中介打扮。如果不是皮膚灰青色,眼睛裏也沒有瞳仁的話。
    這個中介似乎不會說話,只是呆呆地堵在門口。
    葉啓木大喊: “吳晨!你還好嗎?”
    “唔——唔!”裏面傳來了掙紮的聲音。
    葉啓木當即推開了中介,大步朝着房間裏沖去。
    中介被推倒在地上,公文包裏的宣傳單散落一地。
    葉啓木砸開卧室門。
    他的下屬被布條綁在椅子上,控制住了行動,眼裏全是激動。
    吳晨的異能叫鬼血,需要流血才能觸發。平時的戰鬥力和普通女性沒什麽區別。
    中介顯然是知道這一點。吳晨全身都沒辦法動彈,從不離身的刀被收走,就連嘴都用布堵住了。
    葉啓木直接用小刀割掉了她身上的束縛。
    “房東行動了。”他言簡意赅地說着, “本來到的一樓,但臨時改變了方向。應該是去了周恺那裏,我們叫上王權一起行動。”
    “明白。”
    抵達5樓時,葉啓木就知道,房東多半是往二號樓的方向去了。要不然,房東沒理由忽略五樓,直接到六樓。
    那是贏舟去的地方。
    多年來的默契無需多言,兩人立刻往樓上跑去。
    大門敞開着,中介坐在地上,低垂着頭,像是一頭敗犬,木讷地說着話: “別去。”
    “你們贏不的。讓她,留在這裏。還,有救。她可以,跟我一起,當中介。”這個男人一字一頓地說着。
    可惜,葉啓木和吳晨都沒有回頭。
    就算聽到了,大概也不會在乎。
    “活下去”,并不是他們優先度最高的選擇。
    葉啓木在心裏想着,贏舟并不弱,周恺也是以單體攻擊見長,更何況還有新娘子的協助……
    應該,還來得及。
    他砸着王權家的大門,突然重重地咬緊了牙關,背控制不住地微微拱起。
    葉啓木的身體劇烈顫抖着,
    吳晨一愣: “葉隊?!”
    葉啓木痛苦地張開了自己的嘴,沒有哭聲,滾燙的眼淚卻順着臉側一直彙聚到下巴,然後滴落在了地上。
    他在這一刻看見了周恺。
    在陰兵的隊伍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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