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9 章
159/七流
聖心神學醫院建在荒山裏,挨着一個看起來有些蕭條的小鎮。
小鎮叫哈斯鎮,人口不超過2000,位于布加侖州西北一帶。沒什麽大産業,更沒有出名的旅游景點,鎮上最繁榮的地方是哈斯鎮中心的沃爾瑪商場,以及商場所在的那條不到三百米長的長街。
在這種條件下,如果有大量外國面孔出現在街上,未免有些過于顯眼。
所以,下飛機後,他們這群人就沒下過車,直奔哈斯鎮郊區的大農場。
贏舟坐在副駕駛,轉頭看向公路兩側平矮的房屋。
這些房子有些還有人住,有些已經荒廢。只有一層高,三角頂。
坐在主駕駛是的本次行動的東道主,名字叫凱撒,不姓加圖索,開的跑車也不是布加迪威龍,讓贏舟略微有些失望。
凱撒有一頭金發,碧藍眼,是純正的日耳曼人,據說很英俊,但贏舟看不出來。
他的審美很中式,非要說的話,西方人裏,還是斯拉夫人比較好看。
上次那艘愚人號救援船上的同事就是斯拉夫人。
雖然斯拉夫人一過22歲就開始變得熊壯,但十八九歲的年紀,還是很養眼的。
凱撒一早醒來,就用發油把金發梳理成略顯淩亂的背頭,手上戴着的橄榄花寶石權戒在太陽下閃爍着動人的火彩。
他們組同樣有五個人,凱撒是組長。而且,和贏舟所在的小組一樣,負責急診大樓的清理。在過去幾天的訓練裏,他們兩組也是合作次數最多的。彼此都較為熟悉。
凱撒臉上挂着燦爛的微笑: “Chou,歡迎來到布加侖。哈斯很荒涼,但坐飛機三個小時,就能抵達全世界最繁華的東海岸——我有私人飛機,還在東海岸買了一棟海邊別墅。不知道你有沒有興趣來我家裏做客?”
在贏舟戴上婚戒後,大家都收斂,含蓄了很多。
但挖牆腳的人依然很是堅決。
當地異能局官員們還抱着一些別的心思:目前來說,移民還是很方便的。
每年,都有大量華夏人往他們的國家求學,求職,向往着它們的綠卡,贏舟怎麽就不能入贅呢!?
如果贏舟願意入贅,每年找華夏異能局幫忙花的職工積分,一定是能省下不少的。詭異複蘇後的世界格局,說不定也能重新改寫……
但這種龌龊的心思,自然是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的。
所以,現在還是職工個人在努力。
凱撒開是的跑車,雙人座。
剛好,別的車又裝滿了乘客。
贏舟只好可有可無地上了車。
他的臉上保持着禮貌的微笑: “不好意思,我聽不懂。”
凱撒回答: “沒關系,達令。後臺有同聲傳譯, 24小時都有人待命,不收費,只要啓動……”
贏舟打斷了他: “抱歉。耳聾。”
如果不是态度過于冷淡容易上升成外交問題的話,贏舟是不想說話的。
而且贏舟需要竭盡全力,才能控制住四毛不紮輪胎,實在沒有心情閑聊。
凱撒: “……”
紅色跑車沉默地穿過了沃爾瑪,又沉默地穿過了鎮上唯一的公立中學,并且在半個小時後,抵達了半山農場。
農場主的住宅是一棟兩層樓的小洋房,目前已經被異能局征用了,外面看一切正常,內裏已經被改造成了集體宿舍和會議大廳。
在不油膩求偶時,凱撒無疑是個年輕有為的優秀青年,他畢業于某知名大學哲學系,家境優渥,三代經商;還是本地異能局的正執行官。
差不多等于一個低配版本的元問心吧。價值0.6心。
因為占據本土品牌的優勢,凱撒作為此次行動的總負責人,公布了行程安排: “聖心神學醫院是私立醫院,采取預約制度,沒有預約的病人會被拒絕入院。這是我們在過去兩年裏,搜集到的不記名挂號單。”
和一般的詭域不同,醫院擴張到了一定的規模,就停止了對普通病人的吸納。
信息部門分析,這是因為醫院的床位有限,醫生也很有限;而且,賺普通人的醫藥費,效率太低。
一張空白的挂號單交到了贏舟的手裏。
【門診挂號單】
姓名:
科室:
預繳金額:免費
前兩欄都是空白。門診單的背後還印着一份“就診須知”。
1.
因近日醫患關系緊張,患者入院時需佩戴監控設備。
2.
無需住院的病人不得在醫院內滞留。
3.
病人應謹遵醫囑。
4.
入院即視為同意以上所有條例。
“謹遵醫囑,要是裏面的禍害讓我們去死,難道也要自殺?”
凱撒回答道: “沒關系,我們只要先進入醫院,然後按照計劃行動就好。”
他們的計劃就是進入園區,直奔醫院大樓,先殺主治醫師,削弱醫院實力。再彙合,解決詭域的主人。
簡單,粗暴,但有效。
吳晨小聲嘀咕了一句: “這種特危級別的詭域,局裏的計劃就沒一次管用過。”
禍害,并不是一個種群,而是單獨的個體。
這意味着之前獲得的任何經驗,都不是完全适用的。
每個禍害的詭域,都可能有不同的花樣。
有的禍害喜歡模拟經營;有的禍害喜歡闖關肉鴿;有的禍害喜歡角色扮演……職工們每次出任務,都像是在開盲盒,新鮮刺激。
“全是病號單,就沒有招聘啓事嗎?我不想當病人,能不能當醫生。我學過臨床。”
“醫院不接受活人應聘。”
“嗨,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呢,可以加個好友嗎?”
一個大會議室裏足足三十個人,說話時既有漢語,又有英語,偶爾還有生僻些的德語,法語。聽起來很是嘈雜。
凱撒敲了敲桌子: “我們的第一目标是殺死禍害,解決詭域;第二目标是解救人質。聖心神學醫院的營業時間是晚上9點到第二天早上6點。三個小時後門口集合。請各位職工仔細檢查好自己的裝備和物資。”
該吩咐的話,之前在集訓時,都吩咐過了。現在不過是走個過場。
很快就到了自由活動時間。
贏舟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玩起了俄羅斯方塊。
隔壁有兩桌人在打鬥地主和幹瞪眼。
有的人在喝酒;有一個中年女人低頭,縫着小孩的衣服。
甚至有一對小情侶回宿舍溫存去了。
荀玉去了院子裏抽煙。
元問心喝着兩倍濃縮的咖啡,手機屏幕上是最新一期的《華爾街日報》。
大家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調整心情,畢竟誰也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是生命的最後一天。
幾個小時後,車來了。改裝後的SUV,一輛車加上司機,剛好能坐五個人。
開車的人是何文。
一年不見,何文和弟弟的關系日益親密。站在原地,都讓人有些分不出正反面。
正面是何文,反面是他弟。像是從肉裏長出來似的,看得謝東壁啧啧稱奇。
去醫院的山路很窄,六輛車從雙排變成了單排。到最後,車也開不了,只能下車負重前行。
漸漸地,周圍的溫度越來越冷,而且出現了一股消毒水的氣味。
這味道不怎麽好聞。而且,應該對進化源有着抑制作用。
贏舟有些頭暈,很悶,像通宵了一整夜。
元問心肩頭的蝴蝶無精打采,扇翅膀的頻率都變低了不少。
贏舟給自己戴上了防毒面具,很可惜,沒什麽用。雖然聞不到消毒水的氣味,但不舒服的感覺依然存在。
謝東壁推了推眼鏡框: “不能物理解除的Debuff嗎?……嗯。”
他從自己的裝備箱裏掏出棉布口罩,戴在臉上。
隔了會,謝東壁又掏出了幾個同款口罩,給了隊伍裏其他幾人: “戴這個。”
每個實驗小組,總會有那麽一些還來不及上報的新品。或者已經上報,并且通過了審查,但還沒來得及投入使用的新品。
謝東壁的口罩就是其中之一。
贏舟接過口罩,戴在了臉上。
他聞到了一股很淡的草木香氣,頭疼也奇跡般地痊愈了。
“之前,樹枝,磨成粉。做了幾個過濾口罩,嗯,不能量産,所以只有這麽幾個。”謝東壁含蓄地說着, “是香料樹,所以味道會好聞一點。”
元問心瞥了他一眼: “少說兩句。”
其他人聽得雲裏霧裏。
但贏舟卻明白,口罩過濾層裏的,是太歲樹枝磨的粉末。
自然生長的太歲是藤蔓植物,一般情況下不會有樹枝。
那些樹枝,都是從贏舟身體裏長出來的。
贏舟上一次長出樹枝,是在紅皇後的詭域。他殺死了白皇後,然後把自己包裹成了一個繭。
很不幸,贏舟是個情緒寡淡,社會關系簡單的邊緣人格。
想讓他再長一次這樣的樹枝,估計得殺個元問心祭天。
隊伍勻速前行了差不多半小時,終于看見了醫院的大門。
黑夜裏,血紅的十字架懸挂在三座大樓的頭頂,格外顯眼。
醫院很大,還栽種不少景觀樹,但門卻不怎麽寬。像地鐵的進站口,一次性只能讓一個人通過。
一個穿着白大褂的醫生就坐在門邊。
它看起來像是被硫酸潑過,又移植了一些奇怪的動物皮膚,臉上像是發黴一樣,長着一圈白色的絨毛。眼眶是兩個幹癟的血洞,紅肉糊成一片。怪惡心的。
醫生胸口的工牌寫着它的工種:導診員。
它笑了兩聲: “醫院自從建立以來,還沒這麽熱鬧過呢。感謝大家選擇聖心神學醫院,我們院長從一周前,就激動到睡不着覺——”
最前方的凱撒已經準備好了戰鬥。
但導診話鋒一轉: “請進吧,随意。把醫院當作自己家就好。”
說完,醫院的大門開啓。
從遠處看,能看見裏面的建築和植物。然而站在大門口,只能看見一團濃郁的黑霧。
詭異的氣息幾乎凝結成實體,從門內溢散開來,帶着徹骨的寒意。
凱撒嘀咕了兩聲,随後,一名職工上前,直直地掏出一只小木偶,然後劃開自己的手指,滴出了幾滴鮮血。
小木偶頓時活了過來,走進了門內。
幾秒鐘後,一個被拆得四分五裂的小木偶,被人從黑霧中丢了出來。
滾得最遠的是這個木偶的腦袋,一直滾到了贏舟的腳邊。
職工回答道: “BOSS,我進去後,發現自己是在醫院的走廊。”
“然後我聽見有人說, ‘怎麽來是的無機物,不歸我們科室管。’”
于是,木偶被丢了出來。
這名職工是木匠,能力是制造出一些“詭異木偶”。這些木偶能抗能打,并且受主人操控。必要時能起到偵察兵的作用。
副作用是,木匠的身體也會逐漸“木偶化”。進化到這一步,木匠的身體已經非常僵硬。沒辦法做太精細的動作,甚至也不用眨眼。
很顯然,院門類似于“空間傳送門”,對于多次進出詭域的職工們已經不怎麽陌生。
幾名組長到一旁開會,幾分鐘後,元問心回來,給出了應對方案: “小組成員分2-3兩組。背着通過。”
門很窄,只有一個身位,也不夠高。頂多一帶二背兩個。
元問心觀察了自己組的成員,開口: “吳晨,你和我一起。”
如果論親疏關系,元問心,贏舟,謝東壁自然是該三個人一起。
但這樣對剩下兩人不太公平。吳晨和何文雖然都是戰鬥型職工,本身能力也不差,但實力遠遜于贏舟和元問心。
小組很快分好了。
何文看了眼戰鬥力只有5的謝東壁,又看了眼身材明顯不夠壯漢的贏舟,嘆了口氣: “來吧,我背。”
他背起了謝東壁,謝東壁又背上了贏舟。
謝東壁有些郁悶: “為什麽是我在中間夾着?”
他對何文沒有意見,只是低頭,就能看見何文他弟朝着自己笑,怪吓人的。
“你最弱。”贏舟毫不猶豫地回答, “前面,後面,都有可能被攻擊。”
謝東璧心想:但何文死去的弟弟也可能攻擊我。
大家排着隊依次穿過了院門。這一次,沒人被退回來。
終于,到了贏舟這組。
何文深吸一口氣: “抱穩了!”
他一頭沖進了黑霧中。
一秒鐘後。
贏舟坐在謝東壁的背上,有些意外地看着面前的走廊。
很冷清,地上鋪是的木板,石膏牆的下半截塗着綠色的油漆。
牆上挂着标語牌:用心服務,用愛溝通。
頭頂開着燈。沒有窗戶。兩邊的木門是陳舊的暗黃色。
謝東壁撿起摔落的眼鏡,從地上爬起,看向贏舟: “怎麽就我們兩個了?何文人呢??”
贏舟表情嚴肅: “把你的挂號單拿給我看看。”
謝東壁一愣,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疊成小方塊的白紙。
-姓名:謝東壁
-科室:精神科(1號門診)
贏舟同樣拿出了自己的挂號單——
-姓名:贏舟
-科室:精神科(1號門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