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1 章
161/七流
“精神科。”謝東壁頻繁地推着眼鏡框,這是他緩解壓力和焦慮時慣用的動作, “為什麽是精神科?不是神經科?”
精神科和神經科,是有很大差別的。
神經指的是身體的神經系統,包括腦神經,脊髓神經和自主神經;而精神,是意識,認知,心理狀況領域的問題,挂號多半是要去安定醫院的。
贏舟平淡地回答: “很顯然,在院方眼裏,我們都是神經病。”
謝東壁震驚道: “你來我可以理解,為什麽我也會在這裏?”
他顯然不能接受自己腦子有問題。
贏舟: “你給我的大腦拍CT的時候,就沒有順便給自己拍一張嗎?”
謝東壁難以反駁: “好吧,精神科的主治醫師是紅眼。醫院裏的三大禍害之一,我們好像又到了怪物老巢。”
贏舟沉思片刻: “在這裏會遇到葉啓木嗎?”
和贏舟這種把達沃斯認知偏差評定量表, Peter版妄想問卷, Hoddock精神症狀評測量表等一系列精神狀态測評表背下來,以至于從問卷結果看,從來檢測不出精神病的人不同;葉啓木是有官方檔案的抑郁焦慮重症患者,還有重度精神分裂,而後者是葉啓木異能的副作用之一。
據說,葉啓木在華南辦公時,身邊随時跟着兩個秘書,睡覺都會在旁邊打地鋪,目的是防止葉啓木自殺。
謝東壁回答: “多半不會,應該是在什麽外科。人家辛辛苦苦把葉啓木綁回來,總不可能是為他治療精神病的吧?這禍害人還怪好的呢。”
簡單來說,外科就是會動刀子的科室。
贏舟略微點頭,朝前走去。
他提醒道: “不要和紅眼對視。”
謝東壁跟在了他身後,眉毛微微挑起: “又是那個酒店大堂經理告訴你的?他可不是什麽好東西。”
槐江之前聯系過他,目的是要太歲花;但不止一次提出過想和謝東壁的研究小組合作。
謝東壁上輩子沒聽說過槐江這麽一號人,但依然對所有禍害保持着充足的戒心。
贏舟既沒承認,也沒否認。
醫院的走廊到了底部,然後朝左,出現了一個90度的直轉角。
走廊是沒有窗戶的,光源來自頭頂的白熾燈。地面上投射着一個蹲下的人影子,漆黑的人影被頭頂的光拉得很長。
贏舟在轉角處頓住,問: “你說牆後面有人嗎?”
謝東壁打了個激靈: “沒事不要說恐怖故事。”
贏舟腳下的影子同樣行動起來,先一步轉了個彎。
迎面撞上的,是一個蹲下的玩偶。這個玩偶四頭身,風格很卡通,穿着白大褂,雙手攤開,像是在迎接着什麽。臉上挂着弧度誇張的微笑。玩偶的身上有些掉漆,材質應該是陶土。
謝東壁低頭看着手機屏幕: “檢測到詭異能量波動。看距離,應該是你前面這個玩意。”
贏舟走了過去,很手欠地摸了摸這個半人高玩偶的腦袋,語氣溫柔且有禮貌: “要鬧鬼最好現在就動起來喔,我要把你打碎了。”
謝東壁的嘴角略微抽搐了一下。
贏舟的手握成拳,狠狠砸向了玩偶的腦袋。
玩偶是空心的,浸了顏色的陶土片碎落一地。贏舟打開手電筒往裏照了一下,陶俑裏是一具蜷縮着的屍體,看腐爛程度,已經死了一段時間。
這具屍體還穿着聖心神學醫院的制服,脖子上挂着一塊工作牌。
工作牌套着塑料外殼,但不知道在人油裏浸泡了多久。黏糊糊的,味道也不怎麽好聞。
贏舟一字一句地念着: “聖心神學醫院,精神科,主任醫師,查理。”
在游戲裏,經過漢化後,查理的名字叫“李大富”。
這是一個喜歡用針管和電極管的死變态,因為早洩格外喜歡拿防暴棍捅病人的下。體。
游戲裏沒有給出這些原醫院工作人員的結局,但這具屍體的頭部和局部區域都插着兩根防暴棍,想來是沒能死得很安詳。
現在的精神科主任叫紅眼。因為長得還不錯,生前是這位查理主任最喜歡的病人。
“是張工作牌。”贏舟對謝東壁揮手, “你收着。”
謝東壁一愣,竟然有些感動: “給我嗎?那你怎麽辦?醫生的身份在醫院裏一看就比病人好用。”
贏舟很誠實地回答: “屍油惡心,不想碰。”
謝東壁默默地摘下工作牌,用一次性濕巾紙擦了擦,然後挂在了自己脖子上。
走廊是回形結構。
四毛像只巡回犬一樣,在贏舟前方進行偵查。
贏舟走了一圈,轉到第四個彎,眼前的景象驟然一變。
前方,走廊的光變成了慘淡的暗紅,并且彌漫出了一股股霧氣。
陰冷潮濕的氣息往臉上撲來,像是來到隆冬時節的海邊。
遠處傳來了門打開的聲音,又“嘎吱——”一聲,閉上。
光線太暗,贏舟的眼珠子左右快速挪動,卻看不見是什麽東西被放了出來。
如果說,贏舟只是略微有些不适,那謝東壁的感覺就是在數九天掉進了冰水裏,牙齒都在打戰。
這裏是精神科,主任醫生是紅眼。多半采取的是精神攻擊。
贏舟從口袋裏掏出兩瓶糖豆,把其中一瓶交給了謝東壁。
謝東壁是見過愚人爆出的歡樂豆的,但那些豆子已經被研究所再加工了。現在,研究所內部的歡樂豆都是按0.1g賣。但就算掏空研究所庫存,也是找不到這麽多豆子的。
謝東壁有些意外地詢問: “你之前的沒上交嗎?”
禍害們爆出來的東西,當事人偷偷拿一些,其實是很常見的行為。
上交多少純看良心。
雖然從職工條例看,這一行為是不被允許的。
但目前這一代異能者,都是自己養大自己。因此,不管是研究所還是異能局,都硬氣不起來。大多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有執行官帶頭薅羊毛。
不過,到幾十年後,環境就完全不同了。
那時候詭異複蘇已經常态化,出門買個菜都能撞三次鬼。
離開兩大壟斷機構的培育,一個天賦不夠的異能者,是很難有什麽出息的。自然也唯組織是從。
贏舟面無表情地回答: “交了。這是你兒子剛種的。”
謝東壁反應了足足兩秒,然後扭扭捏捏道: “我們不是那種關系。是單純的研究員和作品的關系。”
贏舟走進了泛着紅光的走廊。
走廊和上一輪的走廊差不多,只是多了一些裝飾。牆上挂着精神科醫生們的介紹,職級由低到高。
贏舟微微眯起眼,試圖看清楚圖上的文字。但反饋回來的卻是一種想吐的感覺,這些文字正在緩緩旋轉着。完全看不清上面的文字。甚至漸漸變成了圖畫的模樣……
畫面裏,一個男人躺在鋪着血紅綢緞的餐桌上,幾枚釘子狠狠砸進了他的四肢裏。身體應該是被切開了一部分,露出裏面鮮紅水潤的顏色。
他周圍是一個個漆黑的人,手裏正拿着刀叉。
除了這道主菜,餐桌上還有很多配菜。比如蘋果,紅酒,司康蛋糕,白色的鮮花。大家看起來其樂融融。
贏舟看不清那個男人的臉。但他看見了垂落下來的銀白的發。
他拿出手機,打開攝像模式,拍了一張照片。手機拍出來的景象一片漆黑。
贏舟咬碎了一粒歡樂豆。
這一次,醫生的介紹終于變得清楚起來。
“溫斯頓,醫學碩士。畢業于……算了,略過。”
很正常的醫生介紹。
贏舟大步朝前走,掃過了卡爾,史蒂夫,蘇珊,黛絲。終于,來到了原本應該屬于“查理”的位置。
那裏正挂着紅眼的肖像,和傳單上的照片一樣。十三條水管一樣的大紅脖子,頂端粗壯,長着正常,但明顯偏大的人類眼睛。十三只眼睛聚攏在一起,像是一束鮮花。真是醜得千奇百怪。
贏舟還記得槐江的囑托,拿一張掉在地上的報紙糊住了紅眼的肖像。
下面是紅眼醫生的文字介紹。
***,聖心神學醫院神經科主任,外稱紅眼。
有多年患病經驗。包括雙相障礙,邊緣人格障礙,非器質性睡眠障礙,進食障礙。
紅眼醫生擅長将心理咨詢與藥物治療,醫學治療相結合。從醫7年,已治死117人,備受業界好評。
擅長項目: PTSD喚起/催眠/精神震懾
贏舟一目十行地浏覽完這堆文字,然後複述給了謝東壁。
謝東壁略微思索: “排在第一的是PTSD喚起嗎?催眠……是催眠其他人行動,還是催眠意識陷入潛意識中?精神震懾倒是很好理解,大概就是看見後動不了。”
兩人離開了氣氛沉重的醫生介紹走廊。在90度轉角後,前方傳來了一陣哀嚎,還有各種各樣的撞擊聲。
哀嚎是從牆兩邊傳來的。原本關閉着的大門,有一半的病房都敞開了。走廊沒有燈,病房裏的白熾燈一閃一閃。
第一間病房裏,有一個看起來很普通的中年女性。穿着藍白條紋的病號服,不斷用頭撞着自己的牆,一邊哭一邊哀嚎,嘴裏念念有詞: “讓我死,讓我死……”
這是精神崩潰的病人。讓人看着心情沉重。
好在,贏舟同理心并沒有那麽強。
放在太平的時代,多半會被罵一句冷血無情。放在現在,卻是生存的優良品質。
他面無表情地穿過一個個敞開的病房。這裏沒有外人,像是一個痛苦凝成的煉獄。
病人要麽歇斯底裏,不可理喻。要麽一動不動,看起來像是死人。
再往前,轉彎,前方出現了一團深黑色的濃霧。徹底遮蔽了他們的視線。
謝東壁拉住了贏舟的衣袖: “你等會,我用一下情景模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