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6 章
贏舟不想深究自己為什麽會煩躁。
也許是因為喬恩的表情太惡心。
讓贏舟感覺自己像是被人隔着玻璃舔了一口。
元問心看了眼喬恩胸口處的大洞: “鑰匙都在這種位置嗎?說起來,比起伥鬼,這個人更像是受害者吧,白面為什麽會讓它來保管鑰匙?”
喬恩醫生癱瘓在椅子上,看起來像是嗑藥磕嗨了。手臂無力地垂落,試管裏的花在開啓的短短一分鐘內枯萎。
它的嘴角邊流着長長的涎水,在聽到元問心的話後,下意識地喃喃: “誰知道呢……醫生……讓我們保管它的身體。”
喬恩的聲音很輕。
但贏舟的聽力很好,或者說,因為四毛的存在,他的感知範圍比其他人大很多。
元問心還在把屍塊裝進保鮮袋,何文正在和弟弟檢查其他收藏品,像是逛博物館。
只有贏舟驟然回過了頭。
他走過去,彎着腰詢問: “告訴我。你說的它指的是誰?”
醫生?還是葉啓枝?
如果是前者,那葉啓枝就是醫生?
可惜喬恩只是直愣愣地看着天花板,沒有給出任何反應。
看起來就像是死了。
贏舟拍了拍喬恩的臉。
這個人皮縫制成的腦袋“哐當”一聲,掉在了地上。
像喬恩這種詭異生物,要判斷死活,單從外觀上看,其實是很難的。
贏舟打開手機,檢查了一下周圍的靈頓數值,發現代表喬恩的這個區域,數值正在不斷地下跌……
居然是真的死了。
元問心的聲音從幾米外傳來: “裝好了。別逛了。”
後面那句是對何文說的。
從門診室出來的時候,何文順手關好了大門。
搜集到的軀體被密封在保鮮袋裏,被元問心提在手上。
元問心這張臉自帶高級感,提着個塑料袋也不像是剛買完菜,而是準備去t臺走高奢秀。
這種高級感來自于厭倦和疏離。
贏舟的神态也有這種感覺,只是他的五官過于豔麗。比起像藏品一樣束之高閣,也許更适合被把玩。
元問心詢問: “病歷你怎麽看?”
“如果病歷上說的都是真話。”贏舟一邊開着診室大門,一邊回答, “目前能得出的結論就是,葉啓枝為了某個目的,比如病歷上寫的永生,把自己的身體拆卸了。但這具身體的死亡時間,明顯比葉啓枝的失蹤時間長。所以,這不是我們認識的那個葉啓枝。醫院裏,有兩個葉啓枝。”
元問心思量片刻: “平行宇宙?精神錯亂?‘舊日的幸存者’又是什麽意思?”
他隐約有個猜測,但是又不敢真的細想。
想想都覺得腦子要爆炸了。
贏舟看了何文一眼,掏出手機,開始打字。
世界重啓還是一個非常隐蔽的消息。何文的保密級別顯然是不夠的。
他把消息用藍牙傳送給了元問心。
元問心低頭,看着手機收到的文件。
“有沒有可能,白面就是上一世的葉啓枝?它肢解了自己的身體,堕化成禍害。也就是現在我們看到的白面。”
元問心的眉頭不由得深深蹙起: “……那這樣的話,世界重啓這個本以為既定的事實,不就有BUG嗎?”
沒道理他都重返18歲了,上一世的葉啓枝卻保留了下來。
贏舟輕飄飄地回答: “可能世界觀一直在更新呢?而且詭異複蘇,什麽都有可能發生。”
普外科1號門診室裏,坐着的是個老醫生。
這個人在游戲裏出現過,原本是着名醫學院的副教授。只是酗酒,又愛上了賭博。輸光全部家産後,還欠下了幾十萬美金的外債。
本來以他的工資,幾十萬美金是很好還的。但教授因為酗酒,造成了一起嚴重的醫療事故,于是被學校解雇了。
一開始,賭場把他送到聖心神學醫院,是想讓這裏的醫生看看,還能不能在教授身上壓榨點油水出來。
沒想到老頭自己發憤圖強了一把,從病人混成了醫生。
它做起手術來,比醫院原本的醫生還要狠。不僅還清了賭債,後來又買了一套公寓,還全款買好了自己的墓地。
如果不是詭異複蘇,教授本該有一個幸福的晚年。
也多虧詭異複蘇。要不然這老登還能含笑九泉。
知道了鑰匙的位置在哪。贏舟也懶得和它廢話了,他看了眼元問心,元問心又拍了拍何文。于是,在目前食物鏈最底端的何文背着自己弟弟走上前來。
弟弟掏出了老醫生的心髒,像捏開一個腐爛的橙子一樣,捏開了這顆漆黑的心。
它在一片粘稠中,摸到了書桌的鑰匙。
老教授痛得不停喘氣,嘴裏不斷說着咒罵的話,但一直到何文拿走散裝的人體小樣,都還活蹦亂跳的。
由此可見,掏心并不是死亡的必要條件。
那之前的醫生是怎麽死的呢?因為他的那朵花嗎?
之前槐江開車,在贏舟的詭域前停下了,給出的理由是“不想死”。
或許改天應該找謝東壁好好研究一下了。
前提是謝東壁還活着。
更晦氣是的,如果謝東壁死了,第一順位接盤俠本該是他的學生葉啓枝。
這次,從抽屜裏摸出來的,是一條上臂。
“我是葉啓枝是左膀,右臂在隔壁。按理說我鹵出來會比較好吃。嗯,用這樣的語氣說話有些怪怪的。但我真的不清楚,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我是葉啓枝的大腿。我應該比胳膊好吃。因為葉啓枝平時不鍛煉,這裏很嫩很肥。但說實話吧,有些筋膜黏連,炖熟不太方便。”
“我是葉啓枝的小腿。你們炖過人嗎?其實人炖起來也挺香的。我為什麽會知道……喔別誤會。葉啓枝偶爾會當一下法醫。法醫解剖一些屍體的時候,需要把那什麽煮熟,剔除筋肉,檢查骨骼結構。”
……
……
被火燒過的這條走廊,拼出了葉啓枝一半的身體。
這些軀體已經有一些人的雛形。如果不嚴加看管,拼好的胳膊和腿甚至會亂跑。
在他們離開走廊的瞬間,背後燃起了烈火。
盡管再恨這所醫院,被拼接的人再怎麽不情不願,但真正面對死亡時,卻沒有人能夠安詳與平和。
接診臺的護士面露驚恐。
熊熊的火光吞噬了所有求救的聲音。
贏舟扭頭,在火光裏看見了手牽手站在火焰中的亡魂。穿着病號服,表情說不出是喜悅還是解脫。
這應該是過去的那些“病人”。一條地下黑産,因為利潤驚人,成本又低廉到可以接近于0,數不清的生命在這裏悄無聲息地逝去。
何文手裏提着兩個塑料袋,縮了一下脖子: “幸好是等我們走了才燒的,要不然我弟該糊了。”
惡業害身如火,這不是普通的火焰,是業火。和裴天因用的火一樣,對詭異生物有極強的殺傷力。
這條走廊消失了。
天臺上。
“我們還不走?”院長的手揣在外套裏,有些輕微的煩躁, “你在等什麽?自己的身體拼好嗎?”
醫生的面容朝向監控的方向。
“我在想如果贏舟死亡,會發生什麽。”
院長: “死亡,一個新的開始。在詭域裏死亡,他會成為你的伥鬼。”
“我不是這個意思。”醫生欲言又止,微微低着頭,顯得心事重重。
院長有些不耐煩了: “你總是很多心事,但你知道的信息,我并不清楚。所以不要問這些驢頭不對馬嘴的問題。”
白面: “當時給給我做手術的時候,你在想什麽?”
院長一愣。
然後它想起來了,白面指的應該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那一場手術。
那時候院長剛恢複理智,從病人成為院長。
但它并不知道自己該怎麽做,這個位于荒郊野嶺的醫院裏沒有一個活人。并且因為詭域的存在,與世隔絕起來。
白面就是這個時候出現的。
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看起來很疲憊,提着一個金屬的箱子,脊梁微微彎着,時不時咳嗽一下。
對方是個進化者,并不強。但不知道為什麽,院長皮膚表面的每一根羽毛都在叫嚣着逃跑。
或許是它剛成為禍害,還沒有習慣殺人。
白面說: “給我做個手術吧,我不想當人了。”
盡管覺得這個要求很奇怪,但畢竟是送上門的食物,院長還是答應了。
他們一起完成了手術,沒有打麻藥。
第一步,是剖開葉啓枝的大腦,植入進化源。
那是一枚奇怪的正方形金屬塊。銀白色,不停旋轉着。周圍萦繞着白色的粒子光。
院長不知道這個進化源叫什麽,又有什麽作用。
醫生告訴他,這是研究所最後的研究,凝結無數人的心血,名字叫“諾亞方舟”。
這時候的醫生有些神叨叨的,對外界的反應也很麻木。目光也找不到任何焦距。
“也許就是因為它,我才能出現在這?誰知道呢。”
等進化源植入後,第二步是肢解。為了提高手術效率,醫生把左手保留到了最後。
這一步,作為進化者的醫生死亡了。7天後,醒來的是作為禍害的醫生。
和別的詭異生物不同,醫生一蘇醒,就保持了記憶和理智。
“在能維持理智的情況下,這樣的生命形态,才是進化的終點。人類的身體很脆弱。我不需要。”
……
……
院長回答: “我在想,你是不是有病。”
白面微微笑: “我沒有。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麽。”
“或許要等老師醒了,和他互相印證一下想法,我才能确定……我想知道的,問題的答案。”
盡管覺得不太可能得到回答,但院長還是忍不住詢問: “什麽答案?”
白面的目光落在了監控器裏贏舟的臉上: “我們是不是活在夢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