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1 章
贏舟坐在房間的書房裏。
他面前有一臺電腦。電腦是酒店自帶的,就在書房角落,但不是現在市面常見的款式,用是的被淘汰了好多年的CRT顯示器,俗稱大屁股電腦。
啓動主機,泛着藍光的屏幕亮起。主頁面上只有四個圖标。其中一個就是阈限空間直播平臺的網頁地址。
贏舟掃了眼屏幕右下方的時間,十一點五十五。離白面公布的時間還差最後5分鐘。
他打算看看白面說什麽,怎麽說。
四毛貼心地接了一杯熱水,放在贏舟的左手側。然後蜷縮在了水杯邊,眼巴巴地望着他,像一個黑色的糯米糍。
它和黑夜融為一體。
網站還沒到直播開始的時間,只能在主頁看到之前的錄播剪輯。随着入駐主播和觀衆的增加,網站分了好幾個區。熱度最高的是生活區吃播。其次是戶外主播,熱衷于大逃殺類的游戲。
游戲,這個看起來人畜無害的詞甚至會讓人感覺到愉悅。可惜這裏沒有玩伴,只有玩具。
贏舟沒有點開視頻,他對這些粗暴的視覺沖擊早就免疫,既不會産生陰影,也不會感覺刺激。他進入了白面的直播間。
白面居然還有主播認證,寫的是聖心神學醫院外科主任。
屏幕上出現了倒計時。
贏舟安靜地等待了三分鐘,看着倒計時歸0.
午夜12點到了,預想中的直播并沒有到來。
網頁自動刷新了一下,然後彈出了無網絡訪問權限的提醒。
阈限空間直播平臺用的不是正常的網線。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只能代表一件事,直播平臺的主理人出事了。
但贏舟拿出手機,翻了一下內部文件,并沒有看見和直播平臺有關的內部公告。
多虧入行早,贏舟在異能局的內部權限很高。基本不會有什麽大任務能瞞着他……除非是臨時的,還來不及寫文書。
難道是禍害的內部鬥争?但時間點會不會太巧了一點。
就在贏舟繼續翻着文件的時候,頁面又一次刷新了。
元問心的臉出現在了屏幕上。
說實話,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看見元問心,感覺比看見白面刺激多了。
贏舟的身體戰略性後仰,眼睛到屏幕的距離多出3cm。
屏幕前的元問心已經開始講話。
大概意思是阈限空間直播平白已經被異能局攻破,他們還從經紀人A的辦公室裏搜出了平臺注冊賬號的隐私信息。
元問心彬彬有禮地說着: “你們不是那種毫無理智的畜生,所以我長話短說。我們會把注冊信息下發給各個分局,分批次處理異常區域。早日自首可從輕處理。研究所的收容艙數量有限,用完即止。”
這是很直白的威脅。但也是一種妥協。
原本,人類對詭異生物的态度是趕盡殺絕;現在的态度是物盡其用。
客觀現實一旦來臨,再強大的物種也沒辦法改變,只能适應。
直播結束了。
白天,葉啓枝說要直播公告全世界;晚上,元問心把平臺端了。
贏舟不覺得有這麽湊巧的事,只是有些事不必多問。
他坐在電腦桌前,思考許久。最後,還是打開了不常使用的職工後臺,看了眼其他人的格式,開始向自己的上級寫支援申請。
贏舟相對來說不怎麽守規矩。并不是心存不滿,而是因為懶散,能走私人關系的絕對不通過正式文件。以至于他的後臺基本沒什麽操作記錄。
他掃了眼,因為還挂在華北區異能局名下,贏舟的直屬上司就是元問心。
他花了兩個小時,寫完了一份申請,在文件裏講述了他和槐江的計劃,并且申請總部援助。
簡單來說,就是多安排點同事來抓人。
贏舟還不困,等到了淩晨三點。郵件裏收到了元問心的回複:可。事件保密等級最高,後續會有專員聯絡。
這種程度的溝通,已經是贏舟讓步的極限,背後的含義是“哪怕我不願意,但我理解你的選擇”。
元問心有心想多說點,但難免察覺到自己的虛僞和無力。
贏舟的狀态很快從“在線”變為“離線”。
其實在之前,贏舟也擔心過一件事,那就是白面會不會察覺到風聲跑路。
但槐江卻帶來了解釋: “不會。白面沒有地方能去。太弱的禍害接不住他。那些自認為比他強的禍害,知道的內幕更多,也不會同意。”
當然,這種內幕消息,有一半都是酒店通過各種途徑放出去的。
“更重要的是,白面非常的自信。”槐江坐在贏舟對面玩着撲克牌, “它認為自己受命于天,所以能既壽永昌。”
贏舟語氣淡淡的: “秦始皇嗎?”
“你也姓嬴。就算是新時代的始皇帝,我認為……”
“字不一樣。”贏舟打斷了他, “當年登記的時候輸錯了,戶口本一直沒改過來。”
槐江以一種欣賞的目光看着他的臉,片刻後,開口道: “贏也挺好的。我們開賭場的就喜歡贏。說起來,人馬杯馬上就開始了。您真的不去試試嗎?有很多客戶從外地特地趕過來呢……說不定有您喜歡的那款。”
他眼神的赤。裸程度,正好踩在贏舟能接受的極限。
大概是一種渴求但沒有太多情。欲的目光。像是口袋空空的人,路過街邊的櫥窗,擡頭看那些看買不起的奢侈品。
槐江未必多愛那樣的高級定制,但他一定愛這個奢侈品符號背後所代表的幻夢。而有那麽一瞬間,贏舟比他所有的想象加起來還要美好。
贏舟避開了他含情脈脈的眼睛: “不要逗四毛了。”
在酒店住了幾天,贏舟每天不是和槐江聊天,就是和荀玉見面,四毛委屈得吃不下飯。
槐江的語氣嫉妒: “您真溺愛它。”
“他只有我。”贏舟的目光瞥向其他地方,這是不想溝通的表現, “我認為我需要對他負責。”
四毛眼神一亮,瘋狂地點着頭。
槐江: “……”
好想打人。忍忍。
和元問心恢複聯系的第三天,贏舟也終于等來了總部派來的增援。
領隊意料之外,情理之中,是葉啓木。
白面對葉啓木感情很深,除非萬不得已,是不會對葉啓木痛下殺手的。讓他來協助,很合适。
這批人是分批次入住的,被安排在白面附近的房間。
因為賭場人馬杯舉辦,最近來住店的客人很多。這些人混在其中,就像是普通的賭客,絲毫不顯眼。
為了避嫌,贏舟沒有和他們碰頭,只在線上交流。
通過視頻,贏舟在闊別多日後,又一次見到了葉啓木。
葉啓木看上去有些過瘦,臉頰都往裏凹了下去,目光渙散,找不到焦距,時不時就會咳嗽一下。
贏舟的眼神難免有些擔憂。
葉啓木朝他輕聲道: “我知道白面的身份。不用擔心。”
似乎是想起了什麽,葉啓木的表情逐漸冷峻: “葉啓枝已經死了。現在還活着的這個,我不認。”
生死簿上,葉啓枝的名字并沒有消失,只是由黑變紅,像是一道傷疤。
生人的名字是黑色,禍害的名字是紅色。徹底死亡,就會從名冊上消失。
贏舟嘆息了一聲: “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
“我身體挺好的,起碼還能再活兩年。”葉啓木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你真的不簽一下生死簿嗎?其實我很好奇,你的名字是黑色還是紅色。”
放在以前,贏舟很抗拒的。
但現在,已經無所謂了。
他也挺好奇這個問題,尤其是在見過現實世界之後。
贏舟回答: “你可以撕一張下來,讓服務員寄給我。”
當天,酒店的工作人員就送來了一張白紙,夾在一本書裏。
贏舟取出來,對着光線看了眼,就是普通的書寫紙。
他抽出圓珠筆,寫上自己的姓名。
“贏舟”。
這兩個字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
贏舟一愣,打開聊天框,問:寫了,你那邊有名字嗎?
葉啓木的回答很快:沒有。
贏舟把筆遞給了四毛: “你寫一個。”
四毛擡頭,看了他一眼,吐出兩個字: “不會。”
維持了自己的文盲人設。
贏舟沉默了兩秒: “變過來呢。”
四毛一只手就能握住,但裴天因的體型,放在人類裏也是偏向大的,存在感高的難以忽略。
贏舟不知道該不該回頭看一眼。
他低頭,握住了裴天因的手,溫熱的呼吸就噴在他的脖間。
贏舟沒忍住摸了摸後頸,癢: “可以不用這麽像人。”
于是,呼吸聲悄悄停了。
裴天因三個字落在紙上,黑色字跡很快變成鮮紅的顏色。
葉啓木:有了,不是你的。紅的。
很難說到底是葉啓木的生死簿出了BUG;還是贏舟,或者說太歲早就消失了,他只是夢境模拟出來的東西。
贏舟沒有再嘗試。
麻煩已經夠多了,他并不想刨根問底。
塞薩裏酒店還在正常營業,只是随着時間推移,難免多了一些風雨欲來的氣息。
偶爾,贏舟會去負一樓逛逛。
最近酒店在舉辦人馬杯,很熱鬧。
如果不是阈限空間直播平臺被端了,這裏大概會更熱鬧一些。會有外派記者呢。
每張桌子前都坐着急赤白臉的賭狗,為了一個不可能的結果賭上一切,看着又惡心,又可憐。
來人馬杯的不止是禍害,還有人類。看起來還很年輕,手裏捏着牌,緊張得滿手都是汗。
鏡頭一掃而過,背後大屏幕出現了這個人的介紹。
是個大學生,在電線欄杆上看見了塞薩裏酒店人馬杯的gg。他不是來一夜暴富的,只是想掙個酒店的永久居住權。畢竟外界太危險,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飛來橫禍,家破人亡。
這需要他贏七輪。
但大學生手裏的籌碼非常少了,看起來馬上就會被淘汰。
好在,他手裏的牌很好。
大學生咬牙,把所有籌碼推了出去: “梭哈。”
贏舟看了眼桌上的牌,收回了視線。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剩下的幾張牌裏會有一張紅桃A。
這張牌可以和大學生手裏的那張組成同花,也可以和荷官的牌組成葫蘆。
在德州撲克的規則裏,葫蘆剛好比同花大。
不出半分鐘,背後傳來了大學生崩潰的哭聲。
贏舟想,自己對槐江完全提不起興趣還有一個原因;四毛不會亂殺人,槐江可不在乎這些。
人類社會有底線,禍害的社會沒有。贏舟不喜歡那樣的世界。
槐江或許是有感情的,但感情并不會影響他的決策。
賭場裏的人具,籌碼,凄厲的哭聲;贏舟很清楚,在他面前低眉順眼的男人背地裏是什麽貨色。
怪物披着張人皮,要當心。
贏舟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他拿出來一看,是槐江發來的消息: “可以行動了。”
————————
內容提要在沒有,只是寫完剛好放到這首歌。是薛之謙的《野心》,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