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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90 章
    白面站在酒店的房間內。
    和大多數人想的不同,這間套房看起來很簡陋,也很樸素。地板是水泥的,沒有鋪瓷磚。廁所的洗浴是一根水管,沖刷身體就像是沖廁所一樣簡單。
    客廳很小,茶幾和餐桌共用。所以吃飯的時候需要搬張矮小的凳子,拱起背吃飯。卧室的面積會稍微大一些。更別提家裏還有書房,雜物間。
    這是白面曾經住了四十多年的家。
    在未來,研究所,或者說避難所的地價很貴,想住進避難所的人更多。
    比起那些棺材一樣的大通鋪宿舍,身為研究所所長,白面分配到的房子還算不錯,起碼是單人的。
    但葉啓枝是出身富裕的食利階層。不算多拔尖,起碼比不上元問心家,但完全能通過對另一個階層的剝削,享受到社會發展的紅利。
    所以,對葉啓枝來說,他的一生其實是一個不斷下滑,不斷失去的過程。
    白面讓人把房間安排成這樣,也不是為了自虐,而是一種習慣。人的天性就是好逸惡勞,過于舒适的環境會讓他忘記仇恨。
    房間的入戶處按照他的要求,制作了一個消毒室。
    這在未來是标配,不同的只是消毒液的成分。
    摧毀人類社會的,不止是詭異複蘇,還有被濫用的核武器。除了駭人聽聞的核冬天,哪怕躲到地底,海洋,也會被核輻射滲透。
    但這種武器卻不是為了摧毀詭異生物用的,物理攻擊對部分沒有實體的怪物根本無用。一開始是為了威脅,解決不了自己地區的問題,于是拿別的區域的普通人當人質。但後來所有人都失控了。
    潘多拉魔盒打開,沒人有能力蓋上。
    地面不再适合人類生存。
    後世紀裏最多的不是極端分子,也不是救世主,而是麻木的普通人。
    每一個幸存者都是時代的精神病人,被秩序崩塌的創痛困擾一生。
    葉啓枝來到新世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改造自己的身體。
    “我來到這裏的時候已經病入膏肓,就像是癌症晚期的病人。我生活的區域相對幹淨,但頻繁地接觸實驗體,卻依然讓我産生了畸變。在新世界裏,我不再需要原本的社會關系,所以我義無反顧地選擇改造了自己的身體,成為禍害。”
    “這個改造很成功。我和我的身體分離了,我換上了新的軀幹。一個随時都能替換,更新的無機物。我不再被孱弱肉體的疼痛所困擾。這具舊的身體,甚至在實驗的設計下成為了我最合适的打手。”
    白面一邊消毒,一邊自顧自地闡述着: “可我并沒有變得更幸福。過去,身體的疼痛讓我忽略了另一個層面的疼痛,它同樣難以忍受。”
    這就是葉啓木當時的感覺嗎?
    白面曾經不理解,不原諒;直到回旋镖紮到了他自己身上。
    “我要消除這種疼痛感。焦慮,虛無,無意義的存在。殺死贏舟能帶來兩個好處。第一,解決詭域的崩塌;第二,控制詭異複蘇。”白面覆蓋在面具下的嘴角大概是向下的,嚴肅的, “我認為,贏舟的存在代表太歲的求生欲,而詭異複蘇代表的是太歲的求死欲。我們別無選擇。你能明白嗎?”
    站在旁邊的無頭鬼很安靜,穿着西裝,像是一具健美的雕塑,紅色皮膚表面隆起的黑色血管,是紅土地上的黑色冥河。
    在面對疫醫院長,紅眼主任的時候,白面總是很安靜。
    因為它從來沒把那些人當自己的同伴。在白面眼裏,那只是兩個花瓶。
    人會和花瓶進行精神交流嗎?
    它又不是神經病。
    語言只是達成目的的工具。
    既然不用過多的話語就能達成目的,為何還要多費口舌。
    但無頭鬼顯然是不一樣的。盡管比起前面提到的兩個怪物,無頭鬼更加低智,機械。
    無頭鬼沒有給出任何回應。它站在一邊,站得筆直,像一棵忠誠的白楊樹。
    “直播連線準備好了嗎?”白面又問了一句。
    這次,無頭鬼有了反應,它來到客廳,打開了投屏軟件。
    牆上,顯示出了白面的直播賬號。
    白面經常進行手術直播。
    他的直播間沒有一些戶外主播那麽刺激,但他技術精湛,用的手術原料稀缺;術後,病人們總能以一種詭異的方式運行起來;再加上直播間小黃車可以及時競拍,因此,兩年直播生涯也積攢了十幾萬粉絲。
    考慮到阈限空間直播平臺用戶的局限性,十幾萬粉絲,已經是平臺天花板級別的大主播了。
    白面坐在沙發上,讓鏡頭對準了自己的臉。現在離午夜十二點還有十個小時,并不着急。
    他在琢磨着腹稿,也在等待着。
    “你覺得贏舟會來找我嗎?”白面問。
    無頭鬼站在一邊,像一個奇怪的衣服架子。
    白面: “我覺得不會。因為他不認為這是一個威脅。我說出去也不會有多少人相信并實踐。”
    “這其實是合理的想法,畢竟這種事聽上去太荒謬了。誰能相信自己真的活在一個夢裏呢?更何況,總有人覺得這種事和自己無關。‘還有那麽多人’他們會這麽想。直到死亡真的降臨。”
    “不過,我完全可以公布另一條消息。醫院覆滅了,所以我打算向社會公布,聖心神學醫院進化噴霧的……原料,以及制作方法。這是一本萬利的買賣,總會有人願意铤而走險。嗯,或者想辦法讓槐江參與進來?不過他號稱自己絕對中立。”
    白面就這麽籌謀着,一直等到了十二點。
    并不是他想拖到現在,而是阈限空間固定在12點開啓。
    然而,和以往任何一次不同,出現在白面眼前的,不是攝像頭裏自己的臉。而是一個紅色的彈窗。
    “無信號,請稍後再試。”
    人類社會有自己的互聯網;阈限空間直播平臺就是屬于禍害的線上社群,因為構建在詭異力量的基礎上,這個平臺完全不受人類社會監控。
    偶爾兩者也會交彙,拉一些人類進來。
    白面并非天天都用這個軟件,但無信號的提醒,卻還是第一次。
    白面甚至沒辦法向客服報錯。因為這個平臺只有經紀人,主播和觀衆。根本不需要程序員和基站,就能運行。
    直播平臺的經紀人叫小A,之前在醫院進過貨。
    有很大的可能,是小A出事了。
    不過,白面還是打開了聯系人列表,翻出了小A的賬號,并且發送了一個“?”,以示關心。
    幾分鐘後,手機鈴聲響起。
    是小A邀請接受直播。
    白面沒有開燈,漆黑的房間裏,手機屏幕帶來了唯一的光。
    有時候,禍害能力的使用需要媒介。但白面并不擔心,在他眼裏,小A只是一個躲在平臺後的陰間電子蟑螂。完全不足為懼。
    他選擇了接聽。
    小A的手機似乎是被放在了地上,因此視角被壓的很低,觀衆只能仰望。這讓白面有些微妙的不爽。
    畫框外,傳來了腳步聲。片刻後,穿着靴子的男人入鏡。
    他看了眼屏幕,調整着視野。
    元問心笑吟吟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你好。沒想到你接通的這麽快,拿東西浪費了一點時間。”
    視頻外還有一些嘈雜的人聲。想來這次行動的職工還不少。
    “你好。”白面回答。
    “來看看根據你的情報,得到的收獲,非常感謝。”
    一顆頭被元問心甩在了鏡頭前。
    平臺經紀人小A。
    長得像只哥布林,長舌打着好幾枚釘子。血跡擦得很幹淨,死得翹翹的。
    小A的眼神還直勾勾地看着屏幕前方,就像是在注視着白面一樣。
    樣子有點恐怖,白面倒是無所謂,只是難免警惕。
    它對元問心已經很提防了,他們還有信息差。
    但白面是真的沒想到,這些半真半假的消息,也能讓元問心解決一個A級禍害。
    還是在這麽巧的時間點。
    想來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現在,全球的資源都在元問心的調動下,高效運轉着。
    元問心從口袋裏掏出一根煙,緩緩點上: “葉啓枝還活着嗎?”
    他以前從不抽煙的。
    也不喝酒。
    起碼在研究所,煙是一種疼痛的抑制劑。
    白面笑了笑: “世界上不需要兩個葉啓枝,他是合成無頭鬼的最後一份原料。”
    元問心的表情瞬間冷淡: “很好。那你違反了《異能者治安管理條例》第17條有關規定,我會把你上調至最高優先級進行處理。”
    最高優先級。異能局優先處理的禍害或者異能者。不計代價,不考慮後果。
    上一個享受這待遇的,還是靳白羽。在上一世。
    面對這種明晃晃的威脅,白面忍不住微微蹙起眉: “你被感情操控的樣子很蠢。”
    “你的意思是你沒有違反規定嗎?”元問心的神态依然頹廢, “每個異能局的職工都會在死後發生詭異複蘇,這是客觀存在的現實。從這一點看,所有職工都有可能成為最後毀滅世界的怪物。我們制定規則,從來都不是為了預防,而是想辦法處理危機。有罪和無罪,是一種集體意志的裁決。我只負責執行。”
    白面沉默片刻: “那要公投試試嗎?看看他的存在是有罪還是無罪,大家是想死還是想活?這幾天為了抵消內心的沖突,重新構建一個邏輯體系,還挺累的吧。明知道不作為的結果是什麽,還要把後果甩鍋給規則……逃避就能解決問題嗎?你可真讓人失望。”
    元問心擡起手,深吸了一口煙: “不,我不知道你說的結果是什麽。你說的不一定是對的,荀玉說的也不一定是對的。”
    下午,荀玉給他打了個電話。
    這也是他為什麽着急解決阈限空間直播平臺的原因。預計的行動時間本來會更晚一些。
    一朵蝴蝶從經紀人小A的眼眶裏鑽了出來,剛破繭,顫顫巍巍地扇動着金色的翅膀。
    元問心的腳踩上了小A的後腦勺,面無表情地回答: “我不是裁判,也不做選擇。只履行自己的職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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