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花和鬼火少年(4)
    贏舟跟在機車後,慢吞吞地走回了裴天因住的小區。
    裴天因問: “都七點了,晚上不回去上晚自習吧?要不去……街上逛逛?”
    他本來想說游戲廳的,但是想起贏舟是好學生。和他平時接觸到的人不一樣,馬上就要高考了,可不能把孩子帶壞。
    贏舟微微搖頭: “我還要去醫院繳醫藥費。你不上班嗎?”
    “調休。知道什麽是調休嗎?就是周末的假工作日給你放了,周末不放。”裴天因回答, “周末客人多,缺人手。”
    他有點舍不得贏舟走,主要是一個人會有些無聊。
    裴天因道: “我送你去醫院吧。”
    他有些小心思,但不多。比如刻意沒有提起陽臺上晾的校服。
    有人當免費勞動力,還能省下一塊錢公交費。贏舟沒理由拒絕。
    這次距離總算不是三百米了,有三公裏呢。
    裴天因的車速依然不快。慢吞吞的。
    飙車當然很帥,很刺激,腎上腺素狂飙。可他後座可還有個人呢。
    他要對贏舟負責。
    裴天因把摩托車停在了醫院門口,兩條大長腿撐在地上: “校服怎麽給你?等會我來接你?還是白天你要上學的時候,我給你送過來?”
    他賭贏舟臉皮薄,沒那麽理直氣壯。
    果然,贏舟下意識地回答: “不用麻煩了,我早上七點半左右到你家拿吧。”
    “麻煩什麽?”裴天因微微眯起眼, “你早上來我家打擾我睡覺才麻煩呢。別說那麽多了,事處理完了,給我打個電話,我來接你。”
    說完,他在兜裏摸了半天,摸出一張紙巾,寫了串手機號碼,然後塞給了贏舟。
    “記得給我打電話啊!”
    裴天因踩着摩托車跑了。
    感覺自己背影很帥。
    尤其是把手機號塞贏舟手裏那段,我趣,裴天因在心底給自己滿分。
    他估計贏舟要在醫院裏呆兩個小時的,于是騎着他的愛車來到了小區門口的超市。
    贏舟馬上都考試了,怎麽還在住醫院呢?裴天因日子最慘的時候,也睡過公園和客運站。但醫院總歸要更差一點,有一種不太舒服的壓抑氛圍。
    要他看,他家就還不錯。雖然房子是租的,但是他不是也在存錢買房嗎?裴天因現在逛街,看到房産gg都要多看兩眼。可惜最近又是還錢,又是買車;小兩萬都花沒了。要不然現在也能咬咬牙付個首付……買套小的。
    不行,不能買小房子。贏舟這臉怎麽長的,明明家裏沒什麽財産,長了張感覺該享福的臉,讓人想把好東西都捧到他眼前來。
    房子太小,不适合裝贏舟。美麗的珠寶不也總放在名貴精致的盒子裏。哪有放在鞋盒裏的?
    裴天因就這麽想着,突然看到超市鏡子裏自己瘋狂上揚的嘴角。像傻狗。
    他把嘴角繃緊,然後往超市手提籃裏加了個牙刷杯。哎服了,想這麽多有什麽用。人家高考完就該換個城市讀大學了。就你大白天夢多。
    裴天因的按鍵手機在此時響了起來,呼叫是的一個陌生號碼。
    他接通,贏舟的聲音從裏面傳了過來: “裴天因,可以來醫院一下嗎?”
    贏舟的聲音有些輕顫,聽起來像是大冬天衣服穿少了被凍的發抖。
    現在距離他離開醫院也才三十來分鐘。
    裴天因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勁: “我馬上過來。怎麽了?”
    贏舟沉默了片刻,幾乎是虛脫地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催債的上門了。對不起……”
    他實在不知道還能找誰了。
    *
    裴天因摘下頭盔,把車停在了停車場。這裏有保安,不用擔心被偷車。就是要交兩塊錢停車費。
    他三下五除二地上樓,來到住院部二樓,贏舟說的病房房號。
    裴天因粗略地掃了那麽一眼,狀況其實比他預計的要好些。
    三個青壯年男人就圍繞在許文玲病床邊,醫生護士來趕人也不走,笑嘻嘻的。手裏也沒什麽武器。但明眼看都知道,這群人不會善罷甘休。
    就等着許文玲出院,然後把人拖走。
    老實說,裴天因看見這幾個人還松了一口氣。之前幫派聚會,他似乎看見過這些臉孔。找點關系的事,不難處理。就是不知道贏舟他媽借了多少。
    贏舟坐在角落裏,被擠到一邊。他看起來情緒還算穩定,但外套下的手一直在抖。
    許文玲背着他給李洋借了錢。在醫院,在他讀書的時候。
    “他很可憐的,說自己吃不上飯,又經常被要債的打。”許文玲解釋起來,目光怯怯的。
    贏舟就沒見過這麽蠢的東西!
    他氣得心窩子疼,指着許文玲的鼻尖破口大罵: “你借錢的時候怎麽沒想想你自己可不可憐?就算你沒感覺,你活該吃這麽多苦,我呢?!我欠你什麽了?!”
    許文玲能借到的錢不多,就兩千。
    這點錢贏舟咬咬牙也就還上了,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這麽簡單地幫許文玲還上。
    否則會有更多個兩千等着他,許文玲會老想着有人可以給她兜底。
    人的劣性就是這樣的,記吃不記打。
    而且許文玲還是他的母親,哪怕做錯的人是她,贏舟也天然站在劣勢方。他不可能像李洋一樣打到她守自己的規矩。
    他拉着裴天因到病房外的走廊,眼眶發紅: “裴天因,拜托你一件事。”
    裴天因掏出錢包,也沒多問: “差多少?”
    贏舟咬了咬自己的下唇,有些難堪: “是差一些。但重點不是這個。我可以把錢還上,但是就怕還這麽容易,她還是會借。我想的是,把錢還給他們。但是拜托這些人繼續天天上門要債,這段時間我不會管她,表面上也不會幫她還錢。讓她自己處理。”
    “但是我怕我一個學生他們不聽我的,所以拜托你幫忙交涉一下。錢我可以先還一千,剩下的過段時間再還。”
    “她知道害怕,興許以後就不會借了。而且還是幫賭狗借……到底要怎麽才能讓他們離婚啊。”
    他媽的,真想報警把李洋抓去槍斃了。
    贏舟靠在牆上,身體順着醫院的牆壁滑下。然後把臉埋在膝蓋裏,渾身上下都散發出一股子喪氣。很絕望。
    裴天因看着有些難受,他蹲下,拍了拍贏舟的背,故作輕松地說着: “沒事。這幾個人我認識,交給我來就行。”
    裴天因轉身去交涉了,也不知道跟這些小混混都說了什麽。反正又是遞煙,又是約好了請吃飯。對面比他大五六歲,一口一個“小裴” “小天”的。裴天因心裏不爽,臉卻快要笑爛了。
    也多虧這種窩囊樣子沒被贏舟看到。
    裴天因是一個非常随遇而安的人,現在環境再怎麽辛苦,也比不過十二三歲在老家,冬天,滿手長凍瘡還要餓着肚子砍柴燒火,洗衣服做飯的時候。
    但現在,裴天因心裏久違地出現一點波瀾。
    不說別的,他要是什麽小領隊,混到陳盛那樣。今天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對方幫他做了事,還覺得臉上有光。
    這世界要吃人,他得找個機會當人上人。
    裴天因想。
    等處理完已經是晚上十點。
    贏舟還坐在醫院的走廊外,燈光落在他柔軟的頭頂,打出一圈光來。像那什麽小天使。
    裴天因走過去,推了推他的胳膊: “走吧,別想這麽多了。明天還要上學呢。”
    贏舟站起來,跟在了裴天因的身後。
    裴天因的摩托車就停在停車場,他把買車送的漂亮頭盔蓋在贏舟頭上,系好安全帶。又給自己戴上了地攤貨10元購的醜頭盔,踩下發動機,朝贏舟說了句: “坐穩啊。”
    贏舟把頭貼在了他的背上,抱住了裴天因的腰。
    隔了會,裴天因感覺背後濕漉漉還涼飕飕的。
    天上沒下雨。
    是贏舟在哭。
    贏舟自尊心奇高,或者說擁有的太少,所以那點自尊就被看得很重要;哭都不願意被人看見。
    裴天因有些慌了: “沒事吧贏舟?”
    他這算明知故問了。半分鐘後,贏舟才悶悶地回答: “我沒事。”
    裴天因開着車回到小區。
    贏舟摘下頭盔,眼眶鼻子都帶着點緋紅色,臉上蒙着一層水汽。
    他有些不太好意思地扭頭,用手背擦了一下臉上的淚。
    裴天因看呆了。
    贏舟也是男的,但是……怎麽會這麽可憐,可愛。
    他完了。他居然覺得贏舟可愛。
    陳盛今年在追一個商場銷售,對方連手都不讓他摸,陳盛給她花了幾千上萬。周圍兄弟知道都笑陳盛傻不愣登,對方玩他呢!
    裴天因想原來傻逼的不止陳盛,他也是一只被迷的七葷八素的湯姆貓。
    陳盛還tm比他好些,起碼追的是女老婆!天經地義。
    他這要追的可是男老婆。結婚就不必想了,贏舟還有一定概率是鐵直男。
    當然裴天因不是那種付出了一定要回報的人,全憑他樂意。但賭徒上了賭桌,說是玩玩,願賭服輸,又有誰想要空着手走?
    裴天因胡思亂想着,和贏舟一前一後走在樓道裏,他打開門,把塑料拖鞋放贏舟腳邊: “你客廳先坐會,我把次卧收出來。牙刷在餐桌上,剛買的自己拿。杯子洗臉巾也有。”
    作為一個單身漢,裴天因能想到這一步已經算是心思細膩了。
    贏舟說了聲: “好,謝謝。”
    只是裴天因翻了許久,尴尬的發現家裏雖然有多餘的床單被單,卻沒有被子和褥墊。
    四月份的天還是有些冷的,睡床單不舒服也就算了,多半還要感冒。
    裴天因只好道: “家裏沒有多的被子,今天晚上我們擠擠?”
    他睡的是雙人床,蓋的也是雙人被。
    裴天因心想,他不說,誰知道他對贏舟有意思。再說了大家性別相同,一起睡又怎麽了?
    怎麽了!
    贏舟想了想,倒也沒拒絕: “好。”
    他是不是直男不好說,但一定還沒開竅。
    共用一張床而已,贏舟是不會想那麽多的。
    他洗漱完,穿着裴天因的T恤和短褲當睡衣。睡在了床邊。
    被窩是軟的,贏舟嗅了嗅,聞到了枕頭上淡淡的香味。也許是洗衣粉。
    他們兩人中間感覺還能再睡一個人。
    贏舟想,他大概是給裴天因帶來了很多麻煩。
    裴天因打了個哈欠,關上燈: “定了七點鬧鐘啊。”
    “……好。”贏舟也有些困了,眼皮子搭着。
    按理說陌生環境是很難睡着的,也許還會有些局促,但贏舟卻感覺到了安全。
    不用擔心半夜突如其來的争吵,不用擔心哭聲和打罵聲。不用害怕醉醺醺的酒氣。
    甚至不用想着許文玲。
    贏舟蜷縮着身體,很快就睡着了。
    他之前睡的是單人床,很窄,翻個身都有可能掉地上。
    贏舟一直以為自己睡得很規矩,結果一覺醒來,發現他人都快要貼在裴天因身上。臉對臉,腿搭在對方腰上。
    裴天因背靠着他面對着牆壁,一米九的人只睡了個床邊邊。
    贏舟的睫毛顫了顫,還沒搞清楚狀況。
    下一秒,他驟然瞪大眼,猛得往後挪了半個身位,調整了一下自己狂放的睡姿。
    他看了眼床頭的鬧鐘,六點半。天色還沒怎麽亮。
    贏舟松了口氣,小心翼翼地翻身下床。
    他身後,裴天因眼睛睜開,又緩緩合上。
    他大半宿都沒睡好,尤其是贏舟還會無意識蹭他,推開後下一秒就要貼過來。
    贏舟閉着眼,又因為被窩裏呼吸不暢微微揚着下巴,看起來就像是在索吻。
    給裴天因爽到了是一回事,睡不着覺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也多虧他下午才上班。白天還能睡個回籠覺。
    外面傳來了收衣服的聲音,裴天因腦海裏冒出了贏舟脫衣服又穿衣服的樣子。本來有些困的大腦在瞬間清醒。
    他們倆年齡其實差不多,裴天因看起來很兇一大個,但其實今年也才19歲。
    從年齡上看,他們還是很相配的。不存在社會人玩弄學生仔的法制節目。
    然後裴天因又聽到了廚房搗鼓的聲音。
    裴天因抓了一下頭發,裝作剛睡醒的樣子出去了: “做飯呢?”
    “嗯,醒了?剛好也煮上你的。”贏舟在廚房裏回答。
    他把學校的校服穿上了。在外面晾了一晚上,衣服吹了九成幹,已經能穿了。
    赫英中學畢竟是私立學校,校服長得和普通公立學校不太一樣。裏面這件是襯衣,秋季校服多了件毛衣外套。放在03年時髦得不行,贏舟穿着就像是偶像劇男主角。
    裴天因靠在門框邊,問: “行啊,吃什麽?”
    “雞蛋面。”
    現在下餐館的還是少,在家吃才是常态。裴天因是例外;他不怎麽做飯,家裏的調料只有最簡單的鹽和味精。
    贏舟翻了一下冰箱,煮了碗清湯寡水的雞蛋面,然後端到了餐桌上。
    他趕時間,早飯吃的很快,吃完飯背上書包,說了句: “碗放着,我晚上回來洗。”
    趕公交要來不及了。他還有早讀呢。
    他說完就走了,留裴天因一個人端着飯碗樂呵。
    嘿嘿,晚上。
    嘿嘿,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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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麽還沒寫完急急急苦逼日子會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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