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项葵吸着鼻子,等了半天，就等到一句轻描淡写的“随便问问”。

    怎么连别人家空调开几度都要问，这难道是有什么说法？

    她过来是想等小骂帮主下线了再去打本，总感觉YY里不该这么安静,再一看,在线列表里又多出一串括号：

    【阿米豆腐（我一般开26）】

    【黑色逻辑猫（谁问你了？）】

    【再玩空山就扇你（好像也没说问谁）】

    【肘上号（为什么话题突然变成空调了？）】

    项葵：“……”

    “我也想知道。”陆知秋来晚一步,急得像个吃不到瓜的猹，“什么空调,我刚什么都没听见。”

    奔赴道：“换个耳机就能听见了。”

    敷衍的能上天了，陆知秋差点气笑：“真有你的,我八千多的耳机质量还不够好是吧！”

    什么耳机八千多？镶金的？

    但项葵没想到，她的诡计破灭,而帮主的心又是真的很诚，也不知道从哪泄露的消息,竟然没一会儿就拖家带口地涌进了奔赴的子频道,没三分钟，整个房间险些吵成了菜市场。

    也真亏奔赴情绪稳定，看上去一点不满都没有。

    小骂帮主人菜瘾又大，但以前出于条件限制，没什么能让她发挥的机会,现在领完指挥令回来，心潮澎湃,对项葵热血道：“不要再推辞了！这份荣耀该属于你！”

    “帮主。”项葵心里苦,连声拒绝,“我就喜欢当普通帮众，不要给我权限。”

    “啊？”小骂帮主呆呆地问，“你为什么不要？”

    项葵肃然道：“怕乱用。我连斗地主都只当农民。”

    没错,她项葵一朝小人得志，立马腚得撅到天上，就是很容易成为权限狗。小心她哪天不开心，把人全给踢了。

    “嗨，这有什么，你放心吧。”小骂帮主豪爽地哈哈笑起来，“我们帮好像也没啥地方可以乱用权限啊。”

    嗯？为什么这么说？

    项葵感觉有点不太对，打开食人葵的帮会列表一看，【我们都有病】ID旁边多了个威风凛凛的战旗标志，帮会人数总20个，目前在线六人。除去小骂帮主是帮主位，其他四个人是堂主，剩下只有她一个人是帮众。

    众所周知，管理是不能踢管理的。也就是说，她就算当上了副帮主，也无人可踢，最多可以薅一薅帮会仓库里不值钱的药材，或者自费花三百人民币给帮会改名——她更不想当了！她从初中开始就连小组长都没当过！

    手机震动一下。

    【奔赴：真不想当？】

    【小人葵：真不想TT】

    【奔赴：嘴巴张好大。】

    【小人葵：555还能张更大T口T】

    【奔赴：……】

    这点事，怎么就哭成方形嘴了。

    “我和食人葵去下本。”混乱中，奔赴没什么语

    气地开麦问，“还差几个人，谁日常做完了？”

    小骂帮主别说做完了，她连做都没开始做，一看时间快要过九点，终于肯暂退YY护镖去了。

    但走了她一个，又来一个重量级人物。

    “我已经决定要退帮加你们帮了。”黎黎原上哼着小曲，“当然，我也不是没有条件的，这个帮名字太难听，放在ID下面不好看，我要等你们把帮会名字改完了再加。改名卡我报销。”

    项葵：“……”

    燎原火的帮主在哭听到没有。你一个好好的小富婆不待在大帮里，跑来这种帮会干什么？

    黎黎原上侃侃而谈：“名字我起了几个备选。轩辕、杀戮、干戈，哪个比较好？对了，小沫宝和罪罚也来，正好我们都在澄江，到时候有机会帮会可以组织面基。”

    嗯，名字起的很有男人味。还有怎么就快进到面基了？

    黎黎原上：“面基完就可以来我家，我家正好有五间客房……”

    你家到底有多大啊喂！！

    帮会频道亮了一下，系统通知的黄字刷了出来。

    【系统通知：[战神]将[我们都有病]设为了敌对帮会！】

    也不知道是不是千殇未尽越想越气，还是战神帮打算杀鸡儆猴，但如果双方帮主都把对方设为敌帮，那帮战就是不打也得打了。

    战神帮至少一百来号人，有病帮加上黎黎原上三人都赶不上它的十分之一，这得拿头打。

    好机会！

    “黎黎，算了。”项葵谨慎道：“现在我跟那群人有仇，他们会针对我，你还是先别过来了。”

    黎黎原上一愣，当即怒火朝天道：“你什么意思？！当初你帮我就行，我帮你就不行了！而且这人一开始还是因为我你才打他的呢，现在说这话，是不是看不起我？”

    项葵碰都没碰她一下，她大招连着闪现一起交了：“别人想求我进帮，我都不理。我告诉你，我又不是为了你才来的，反正今天这帮我就是进定了！”

    放完狠话，黎黎原上翩然消失。

    项葵：“………”

    檀香剪来的时候，频道里已经没几个人了。

    “奔赴？就你一个在？”她见项葵不在，说话语气都没那么柔和了，挺随意，“小葵呢？”

    “小葵？”奔赴站在主城，似乎准备下线，冷淡道：“她家里停电，先下了。”

    “……又这个理由。”大热天的停什么电，中心区公寓要是能停电到断网这么久，早上社会新闻了，檀香剪一猜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顿了一下，礼貌道：“你呢？你也下线？”

    奔赴停了停，“没什么事可做。”

    檀香剪似有所感地点开白发剑修的任务列表，除了和食人葵打的竞技场，本日日常全是灰的，就连雷打不动的采药任务都没做。

    “……”她复杂地说，“行。”

    ——

    项葵比往常提前了三个小时下线，把头埋在床上当鸵鸟，跟

    林熙打语音通话。

    “我后悔了。”她闷闷地说，

    “我就不该在游戏里图一时爽快，

    逞一时威风。”

    林熙安慰她：“你不用说，我都懂的。”

    “真的？”她把脸侧过来，脸颊肉被挤得溢出，“你跟我这么心有灵犀？”

    “也没有。”林熙操着温柔刀，刀刀见血，“我只是在论坛追了全程，很精彩。”

    项葵：“……”

    她耳朵都红了，崩溃地把脸又埋了进去。

    真不是她又当又立，如果说在所有人面前自我介绍三分钟是一级恐惧的话，那么由老师深情并茂地在班上朗诵自己的优秀作文就是深渊梦魇，她高一时有幸得此殊荣，结束的时候同桌还以为她脸上怎么突然过敏了，连额头都跟着一起红。

    特别是，林熙其实是个意外。乾坤这种游戏的交互感和社交性都太强，食人葵比起项葵更像是她的本体，她不想让任何人产生对现实的联系。

    食人葵好，项葵不好。

    “多个朋友多条路，我看黎黎不也挺可爱的，长得好像个大钱包。”林熙在那边磨指甲，“大不了见面你不要去就好了，她们还能用面包车把你给绑了？”

    “她们都在澄江。”项葵肃然，“说不定哪天就撞上了。”

    “哪有这么容易？整个澄江多少人，你别想太多。”林熙吹了吹灰尘，“你实在不想和她们深交的话，这几天上游戏就别那么频繁，冷一冷，她们的热情会退的。”

    项葵哽了半天，才叹气：“唉。”

    林熙无情道：“叹气破财知道吗。”

    项葵立马吸气，把刚才的叹气撤回，半晌，才别扭道：“我不是什么不想深交……”

    她总有种细微又幽暗的恐惧，如果相处太久，对方发现自己“货不对板”，那该怎么办。

    感情毕竟不是信息，可以说撤回就撤回。

    林熙过了会，还是那句：“我知道的。”

    这句话从项葵高中开始林熙就对她这样说，但还是很有用，她听完安心了点。

    提前下线太久了，项葵在床上翻滚了会儿，打了几把斗地主，又画了会儿稿子，总觉得时间过得好慢。

    好无聊。

    她给奔赴发过去一条消息：

    【小人葵：在干嘛.O？】

    她下线了，奔赴应该还在线吧，这会儿要么采药，要么在跟帮会下副本。

    出乎意料，对面回复得很快：

    【奔赴：无聊。】

    【小人葵：？】

    【奔赴：在无聊。】

    项葵的眼神缓缓犀利了起来。

    自从上次照片事件后，虽然两人都没在明面上说什么，但独处的时候总有点微妙。

    他无聊就无聊，还特意点出来，是不是又在暗示什么？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小人葵：你不在游戏？】

    【奔赴：下了。】

    【

    小人葵：那要不要一起看电影(*.*)？】

    似乎是没理解她的意思，奔赴过了三分钟，才回复了一个问号。

    项葵把那个同屏观影的APP从清单里拉出来，给奔赴分享了过去。

    当然，她一向是走一步看十步的人。一起看电影，正是能观察对方的好时机，更能通过询问对某些情节的观后感来打探对方的态度，更能无形之中拉近距离。

    今天都能一起同屏看电影了，明天能干什么她都不敢想了！

    她打开APP等了会儿，一个叫“有刺”的空白账号通过链接进入了她的房间。

    什么有刺？玫瑰？

    项葵突然想起来对方的头像，是个球形仙人掌：“……”

    到底是有多喜欢。

    她在屏幕下方的交流区打字：“在这里沟通……”

    麦克风里传来窸窣的声音，有人靠到了床上，开口道：“看什么？”

    项葵：“！”

    对，我是让你跟我一起看电影没错，但我可没让你开麦！

    “怎么不说话？”奔赴的声音近了点，似乎和YY里的声音有点差异，竟然听着莫名耳熟，“你家又停电了？”

    “……”项葵屏息静气地把麦打开，刻意把自己的声音压低两度，用气声说，“你那边也能选。”

    两人没说话，各自在翻上头罗列出的片单。

    爱情片？

    不行吧，这里头她看过几部，又长又无聊，而且目的性也太重了。

    恐怖片？

    没用的，隔着道屏幕，对面又不会因为害怕而不小心把胸肌压在她的脸上。

    纪录片？

    ……想起遥远的卡夫卡，算了吧。

    奔赴没选，正沉默着等她，她似乎能听到对面呼吸的声音，和手腕摩擦布料轻轻的窸窣声。

    经过多次审查，项葵最终选定了一篇没看过的、比较小众的英国电影，看介绍和封面，应该是部反鸡汤的黑色喜剧，评分有点低，但应该不至于难看。

    奔赴顿了下，“看这个？”

    “嗯。”项葵道：“你想看别的吗？”

    奔赴没说什么：“我都行。”

    电影开始三十分钟后，项葵发现她的选择是错误的。

    小众为什么小众，绝对有它的理由，这部电影布景和服化道乃至镜头语言都不差，但里面置放了太多本土俚语的梗和笑话，项葵其实没看太懂，只能在电影里觉得自己应该笑的时机跟着笑一笑——

    但与此同时，电影里也有大量屎尿屁笑话和地狱笑话，真的非常低俗，但真的非常好笑，项葵抵御着自己的天性，有时候憋的脑袋都要冒汗。

    她看得专注，直到最后三十分钟，剧情急转直下，来了个一点都不巧妙的欧亨利式结尾。

    看着片尾的字幕，项葵的笑容缓缓消失在脸上。

    ……失策了，她连看广告都能看入神，根本没去注意还有个人！

    她赶紧把麦关了，在讨论区挥斥方遒：

    【葵：烂片！】

    奔赴莫名其妙地笑了声，很短促。

    【有刺：是挺烂的。】

    【葵：浪费了我人生的一百分钟！】

    【有刺：但也不是毫无收获。】

    【葵：什么收获.O？】

    【有刺：你好像每次在YY里想笑的时候都会提前闭麦？】

    项葵微微睁大了眼。

    不是吧，他怎么知道……

    【有刺：我现在知道了，某人憋笑的声音像小水牛。】

    【有刺：*罒罒*】

    项葵捏着手机，定定地看着那个明显从自己那里复制走的颜表情，突然深呼吸。

    然后闭着眼，一拳把枕头锤爆——

    啊！！你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