吵闹声响已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纷纷往这边走来。

    脚步声越来越近,钟觉予站在原地,身后是等待她发话的李时归、阮鹤,身前是弱小无助的小道长。

    她扯了扯嘴角,头一回感受到所谓的压力。

    “殿下,”呼喊声从门外传来,玄妙观观长披着外袍,匆匆赶来,两旁还有小道童扶着他,以免夜色浓重,失足摔倒。

    钟觉予收敛神色,便上前。

    同时住在周围的道士也赶来,在门外挤成一片。

    “观长,”钟觉予喊道。

    “这是?”观长往里头一瞥,便知道一切都解决,再看钟觉予丝毫未伤便彻底放下心来,面容稍缓。

    “几个小毛贼闯进来罢了,”钟觉予面色不变,好像之前的凶险全然不存在。

    那观长怎么能不懂她的意思,心知她不想将此事闹大,便应和道:“可能是这段时间观中香客突然变多,这几个小毛贼便起了贪心,竟撞到殿下这儿来了!”

    他先宽慰了钟觉予几句,确定她无事后,又说让几个人来帮钟觉予打扫。

    钟觉予自然同意,然后又是翻来覆去的客套话。

    而小院里头的二人相对而站。

    阮鹤一身青衣,细眉柳叶眼,清秀面容中带着一丝难得的书卷气,虽手执长刀,却像是个文人。

    李时归看起来要大大咧咧些,懒懒靠在门沿,一群人中她最没有礼数,动手也最狠厉,这几人身上的伤口,有大半都是出自她。

    站在小院里的洛月卿面色有些苍白,这一来一回对于体力堪忧的小道长而言,实在辛苦。

    她抬眼看向里头两人,这两人也在好奇地打量着她,像是在思索为什么殿下对她如此不同。

    而洛月卿却在想,原剧情中这两人的结局,作为钟觉予最信任的左右手,这两人的下场极惨。

    李时归被太子设计,被迫跳下山崖,死不见尸。

    阮鹤为救长公主,双腿被砍、面容被毁,就连声带都被损坏,只能发出呕哑嘲哳的声音,虽活着却如鬼魅一般。

    钟觉予后期的黑化,也和这两人有着极大的关系。

    可此刻的李时归不知自己的命运,她大刺刺脱了自己的外衣,朝洛月卿一递,便道:“先披着吧,小道长。”

    她没多想,满心扑在殿下和面前这个小道长是什么关系的问题上,完全没意识到不妥。

    见洛月卿有些犹豫,她又道:“我常年习武,身子骨好,倒是你跑来跑去,出了一身汗,等会受寒怎么办?”

    她是不是又得下山帮她买蜜饯了?

    这最后一句话她没敢说,只是又将衣服往前递了些,咧开嘴笑,自以为看得明明白白。

    旁边的阮鹤似有些嫌弃,斜眼瞥了她一眼后,却没阻拦。

    听到受寒两字,洛月卿舌尖又泛起汤药的苦涩,只好伸手接过,披到自己身上。

    “多谢……”

    洛月卿话音一顿。

    李时归及时接道:李时归,她是阮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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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洛月卿也客气回道:“道号清月。”

    阮鹤眉头一挑,意义不明地重复了一遍:“清月道长……”

    李时归没有丝毫察觉,笑眯眯道:“多谢道长深夜赶来,以免这几何小贼伤了殿下。

    她话语一转,又道:“道长屋里有老鼠吗?需要我们帮忙吗?”

    洛月卿连忙点头,露出感激的后怕表情。

    她今晚确实打算使些法子,将钟觉予喊到自己房间,毕竟她通过系统知晓,钟觉予会因此受了伤,且伤势严重,短时间内难以痊愈,直到钟觉予被迫出兵时,还未彻底愈合,直接导致了战场失利,被百官弹劾,百姓议论。

    故而洛月卿就想让钟觉予避开此事,可没成想她还没有开始敲墙耍无赖,便有只巴掌大的耗子从她的甜食堆中钻出……

    “殿下!”

    洛月卿还没有来得及回应对方,李时归便朝着她身后喊道。

    洛月卿连忙转身,还没有瞧见人就被牵住手,钟觉予低声说了一句:“好了,先回去你那边。”

    她又抬起头,说道:“过来帮忙。”

    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但却莫名让人觉得怪异,尤其是被看着的李时归。

    李时归挠了挠脑壳,有些不知所措,按照以往的经验来看,殿下应是有些不悦,但不悦什么呢?难道刚刚那个老头让殿下不开心了?

    她丝毫没有联想到自己。

    见事情已结束,屋外的人便纷纷散去,转眼就只剩下零零碎碎的几人。

    此刻夜色浓重,不方便打扫,观长只能先叫来几个人,将尸体搬出观外,第二天再继续处理。

    钟觉予并无不可,只是在对方询问有没有换房间时,停顿了一瞬,没有同意。

    “那你今天睡哪?”被牵住的小道长偏头看向对方,眼帘扑扇。

    钟觉予抿了抿唇,刚想说话又被李时归打断。

    李时归说:“我和阮鹤那边还有间空房,殿下这两天先睡在观外?”

    她们时常要下山传递消息,便嫌住在玄妙观中麻烦,就在观外租了个小院,离玄妙观极近,几乎是贴在玄妙观旁边,是曾经的山下村民为了做生意、讨口饭吃,搬迁到这儿的房屋,两人花了笔大价钱才租下。

    牵着洛月卿的手微紧,钟觉予有些犹豫,正准备答应时,又听见洛月卿急忙开口。

    “谨言我怕!”小道长抓住她手臂,漆黑眼眸可怜兮兮的,活像只要被抛弃的小狗。

    她忙解释道:“万一还有老鼠怎么办?”

    被牵住的手反牵住对方,抓得很紧,好像在告诉对方,自己真的很害怕。

    “今儿只是偷跑进了一只,等明天它们都知道我房间里有好吃的,一群群跑过来怎么办?”小道士说得有理有据。

    好像确实是这个道理,这类生物总是成群出现。

    阮鹤与李时归在旁

    边保持沉默,只是表情更复杂了些。

    长公主深夜不睡,帮隔壁小道士抓老鼠这事已十分离奇,现在还有赔上自个,守在小道士房间内……

    可钟觉予却真的好像被说服,张了张嘴,竟没有拒绝,只道:“我们先把屋子里的那只抓出去。”

    洛月卿笑眯眯点头,不知什么时候已揽紧对方手臂,像是整个人都挂在她身上,像极了吃到鱼的小猫。

    钟觉予视线扫过,红唇挪动,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

    倒是身后的两人表情复杂,特别是李时归,她虽然猜到了些,但没想到这两人已经那么黏糊了……

    她看着她不值钱的长公主殿下,脚步沉重。

    四人回到洛月卿房中,凌乱程度不输于隔壁,看得出来两人为抓老鼠,费了不少功夫,连床都被挪开半截,歪歪斜斜地横在那儿。

    钟觉予先随手拿过丢着椅子上的外套,极其自然地递给洛月卿。

    洛月卿未察觉不对,扯开不属于自己的外套,笑着还给李时归,又道:“多谢。”

    李时归连忙接过,刚想开口说话。

    钟觉予就扯过洛月卿,低声道:“先穿衣服,别着凉。”

    李时归只能讪讪收回手,视线落到旁边,又被阮鹤白了一眼。

    “傻,”阮鹤好似说了这样一句,继而就上前,朗声说道:“殿下,我先到处看看。”

    钟觉予自然点头,眼神还在洛月卿身上,直到看见小道士将衣服规规矩矩穿好,她才放心,低声嘱咐了句:“你去床上坐着,别又被吓得乱跑。”

    这话指的是之前,洛月卿被逃窜的老鼠吓得到处跑,最后钻入钟觉予怀中,紧紧抱住。

    原本想一刀挥过去的钟觉予就这样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别说抓耗子了,连老鼠跑到面前,都拿它没辙。

    洛月卿便仰头冲她笑,心虚得不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人同老鼠是一伙的,尽做些拦着钟觉予的事。

    让人瞧着心头无奈,却半点气都发不出来。

    钟觉予叹了口气,语气柔了又柔,半点也瞧不出之前以一敌五的冷厉,只说:“去吧。”

    另一边被阮鹤扯走的李时归,收回视线,有意无意地摸了摸侧脸,看得牙酸,继而又看见被打开柜子,里头全是自己买来的糕点。

    她就说殿下怎么会突然转了口味。

    李时归扯了扯嘴角,倒是切身体会了女大不中留的这句老话。

    之后二人巡视了一圈,可能是之前洛月卿两人将它惊动,它就趁着两人离开就逃了出去,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李时归甚至攀到屋檐上瞟了眼,都没有瞧见这老鼠的身影,二人这才放弃。

    慌慌忙忙一整夜,等回过神来,才发觉再过几个时辰就要天明了,这几人便不再折腾,钟觉予理所当然地被留了下来,阮鹤和李时归则悄声离开。

    屋中烛光昏沉,周围安静,只能听见零零碎碎的虫鸣,皎洁月光洒落往下,屋外生起白雾。

    钟觉予站在木桌前,扭头望去,便问道:“睡了?”

    床上那人乖巧,早就裹着被子缩在最里头,看着钟觉予重重点了点头,清亮眼眸温凉而无害。

    钟觉予眼眸躲闪一瞬,看向床头挂着的香囊,片刻之后才吹熄了灯,房间瞬间暗了下去。

    脚步声响起,紧接着是掀开的被褥声。

    被褥已被小道士捂得热乎,时有时无的檀香也缠绕上来。

    钟觉予有些不适应地绷直身子,如同一块木板似的躺在里头。

    先皇后对钟觉予严苛,即便是亲生母女也不曾睡在同一张床上,早早就让钟觉予睡在偏殿,只留下侍女照顾,所以这还是钟觉予头一回与人同睡在一起。

    下一秒,布料摩擦的窸窣声又响起。

    小道士抱住她手臂,脑袋抵在她肩膀,便含糊说了句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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