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1 章(原46/47)
    得?知?他?要來, 封衡已于前日遣散了書院學生,又讓人收拾出一間院子,供他?二?人下榻。
    謝明庭被老師叫去, 留識茵獨在?室內,不出須臾, 封荷便?抱着架古琴啪嗒啪嗒地跑了過來:“茵姐姐你會彈琴嗎?”
    “我們去後山竹林吧, 小荷跳舞給?你看, 你給?我伴奏,好不好?”
    小女孩子熱情又開朗,待人接物俱是發自內心的友善, 識茵也被她?的快樂所感染, 微微笑着點頭應下。
    是以, 當?謝明庭從老師房中出來、尋去了?後山之時,瞧見的便?是竹葉蕭蕭中一大?一小兩?個美人對坐舞樂。識茵撫琴,封荷起舞,琴聲清雅蒼寂, 舞姿靈動輕渺, 白霧橫亘間,有如山間精魅。
    封荷跳得?是漢時的翹袖折腰舞, 原本端莊窈窕的舞蹈,也被她?跳出了?胡旋舞一般的健氣與?韻律, 和着幽幽的琴聲,于千片萬片落葉蕭蕭中, 輕盈得?好似一只山間的黃鹿。
    而她?跳舞的時候, 撫琴的識茵便?一直微微笑着看着她?, 眼中的歡欣與?豔羨,是謝明庭始終未得?過的真?心實意。不由心神一滞, 怔怔地看着她?走近。
    二?人都陷在?自己的節奏裏,他?緩步走近了?去二?人也未發現。直至一曲舞畢,竹林間響起孤零零的掌聲,封荷才回過神來,很高興地喚了?他?一聲。
    見他?來,識茵眼中的笑意頃刻有如煙雲散,垂下了?頭去。
    謝明庭看在?眼中,心間有若蜂蟄。面上?卻淡淡笑了?笑,與?封荷寒暄:“小荷妹妹還是那麽喜歡跳舞。”
    歷來胡人能歌善舞,漢人高門卻視歌舞為賤,認為是下九流的營生。但封荷父母開朗,只因女兒喜歡,甚至專門聘請舞伎教她?舞藝。
    “沒什麽呀。”封荷笑着說,“我母親說了?,荷兒想成為什麽樣的女子就成為什麽樣的女子,只要荷兒平安快樂就好。”
    想成為什麽樣的女子就成為什麽樣的女子,只要平安快樂就好……
    識茵在?心間将這話過了?一遍,眉眼籠上?淡淡的愁。
    很小很小的時候,母親也是這麽和她?說的。她?說,我不希求茵茵成為曹大?家、謝道韞那樣以詩文?傳世的女子,也不奢求茵茵能成為時人傳頌的賢婦,人生的路怎麽選,只看茵茵自己,只要茵茵能平安快樂地長大?就好。
    可她?還是沒能做到母親的期許,父母走後,她?一個人在?顧家那座冰涼涼的宅子長大?,為了?生存,也為了?日後能嫁一戶好人家尋求庇佑,自是違心曲意地學會了?許多時人眼中女子應當?掌握的技藝,卻唯獨沒有人問過她?,快不快樂,願不願意。
    而她?,一直都不快樂。
    自從嫁到陳留侯府來,她?一直壓抑着自己的情感,游走在?他?們兩?兄弟之間,委曲求全,更要時時擔心有朝一日事情敗露、那可能落到自己頭上?的滅頂之災,是故心弦一直緊繃着,不得?喘息。反倒是近來因了?假死、從“顧識茵”這個身份脫離,才有了?片刻的放松……
    可她?也并不想待在?謝明庭身邊。
    謝明庭就是個陰晴不定的瘋子,對她?的掌控欲極盛。她?無法想象,有朝一日他?不若喜歡她?了?,她?會落得?個什麽悲慘的下場。
    兩?人都不說話,竹林間的氣氛一霎僵滞無比。封荷好奇地觑了?他?二?人一眼,提議道:“明庭哥哥,你來得?正好呀,我想教茵姐姐跳舞,你就來為我們伴奏嘛。”
    教她?跳舞?在?謝明庭眼前?識茵下意識便?要拒絕,那邊,謝明庭睇了?她?一眼,已先?她?開口回絕:“我看你茵姐姐像是累了?,還是
    麗嘉
    明天吧。”
    “明天嗎,也好。”封荷一口答應下來,又甜甜笑道,“那你們可要在?我家多住幾日啊。”
    他?淡笑颔首,并沒拒絕:“嗯。”
    他?來東陽,只是看望恩師,未免夜長夢多,原本也沒想住多久。
    但近來他?二?人之間的氣氛實在?壓抑,縱使?遠離了?洛陽,遠離了?從前一切讓他?們争吵讓他?們紛争的人或物,她?也變得?越來越沉默,越來越冷淡。
    他?覺得?她?好似一捧被人強行采摘下的芍藥,即将枯萎在?他?懷中,今日,還是事發以來他?還是第一次看她?有這般歡樂展顏的時候,小住幾日倒也無妨。
    但願,封荷能讓她?變得?快樂一些吧。
    *
    夜深人靜,草蟲喓喓。崇明書院裏,獨屬于院長與?院長夫人的那一間卻還亮着燈。
    薛夫人正坐在?妝臺前,任立在?身後的丈夫卸釵。青絲倭堕,如雲披散肩頭,那張依舊姣好的臉為鏡中明燭一照,模糊了?歲月的痕跡,又恢複為少女時的清婉秀麗。
    封衡一時出神,連妻子和他?說話也沒聽見。薛夫人又輕扯他?衣袖,嗔道:“伯玉,你有沒有聽我說話呀。”
    封衡回過神,笑着道:“是為夫的不是了?,姮姮說。”
    薛夫人便?繼續說了?下去:“你不覺得?奇怪嗎,明庭何時娶了?妻子,你這個做老師的竟沒有聽說。”
    “再說了?,他?母親之前不是想給?他?娶五娘子嗎,蘇氏并非京中大?姓,以武威郡主的脾性,又怎麽肯。”
    “這有什麽不可能的。”封衡失笑,又細心地取過一旁的火狐裘替她?披上?,“先?前,郡主不是還給?雲谏娶了?個小戶女嗎,可見非是那等拘于門戶之見之人。”
    “那可不一樣。”薛夫人道,“雲谏是幼子,無需承爵,明庭可是長子,郡主之前不也一直說要娶個高門女做宗婦嗎。”
    她?自己非是在?意門戶差異之人,實在?是學生的這個“妻子”,怎麽想怎麽透着怪異。輕輕嘆一口氣,才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我總覺得?,那蘇娘子看起來非是自願。”
    “妾看着她?的時候,就好像看到了?從前的自己。”
    少年時被繼兄強占的往事,是夢魇,是深淵。即使?如今隔着歲月她?已能平心靜氣地回望,但當?她?看到與?自己有相同遭遇的女孩子站在?眼前時,還是會為之觸動。
    那個蘇識茵,就是如此。
    面對他?們時,她?人雖是笑着的,眉眼間卻總透着淡淡的哀愁,顯然?這一樁所謂“婚姻”,并非出自她?之自願。
    封衡亦讀懂了?她?的意思,神色微微一變:“明庭?不會的吧。”
    知?生莫如師,盡管這個學生非是外表表現出的那般光風霁月、恺悌君子,但封衡也确乎想不出來,他?會是薛崇那等強取豪奪之人。
    他?的家庭、學識、教養,也不會允許他?做出這樣的事。
    怕她?陷入過去的噩夢裏,又安慰她?:“你也不要多想了?,我看他?二?人之間的光景,也還像是夫妻。明庭說話時那蘇娘子臉都是向着他?的。”
    沒有證據的事,薛姮也知?不能妄加揣測,唯淡淡莞爾:“但願,是妾多想了?吧。”
    這種事,對于女孩子無異于滅頂之災,世道已經夠苦了?,不幸的人,不幸的事,自然?是少之又少才好。
    *
    夜已經很深了?,明月如銀,又似輕紗籠罩着白鹿山。謝明庭二?人暫住的那間小院內,淡淡輕煙,溶溶院落,月在?梅梢。
    緊掩的房門內,金爐麝袅,鳳帳燭搖,識茵的臉陷在?柔軟的錦枕裏,臉上?紅淚交頤,丹唇都染上?一層潤澤的光。
    謝明庭秀淨如玉的手一直輕揉着少女瑩潤可愛的小耳朵,見她?面龐紅潤嬌豔,像五月紅彤彤的石榴花兒,又忍不住心中一動,俯身過來,薄唇輕在?她?下唇上?徘徊流連。
    她?終于睜眼,透着薄汗的指尖輕伸着去推他?:“夠了?……”
    “沒說要勞駕你。”謝明庭道。
    眼下,他?并沒有做那種事的念想,只想吻一吻她?。或許是因了?二?人間并不和睦的氣氛,或許是他?在?顧忌遠在?洛陽的弟弟,總之,這一路上?他?都沒碰過她?。
    眼下,也并沒有折騰她?的心思。
    畢竟,比起和她?一起赴極樂,他?倒是更願意看着她?為自己而沉淪的樣子。往日口口聲聲說不喜歡他?不要他?的人,此刻卻因了?他?而沉溺。這種心理上?無與?倫比的快樂,是任何一次她?帶給?他?的生理上?的快樂也不及的。
    識茵偏着頭:“你髒得?很,我不想你碰我……”
    幾日都對他?不理不睬的貓兒,此刻才算在?他?面前露了?些真?實情緒。謝明庭會心一笑:“那你叫我一聲。”
    她?不明其意:“什麽。”
    “叫我明郎。”
    此刻紅燭熱烈,熏香細細,錦帳燭光如水的潋滟間,竟也襯托出幾分虛假的和睦氣氛。識茵卻默了?一息:“我不想叫。”
    “明郎”這個詞,一早就是為了?和“雲郎”對應而叫出來的。可是他?又怎麽比得?上?雲谏呢?雲谏赤誠開朗,待她?唯有尊重,眼前這一個,就只會逼迫她?罷了?……
    她?既不肯,兩?人間的氣氛,霎時就冷了?下來。
    屋中萬籁俱寂,安靜得?可以聽見燭火荜撥吞噬棉線的輕響。謝明庭雙目微黯,下榻給?自己倒了?杯水漱了?口,又看了?一眼那被他?們從洛陽帶出來、睡在?篾籮裏安安靜靜的湯圓兒,才重新回到榻上?。
    “我只想讓你快樂罷了?。”片刻後他?道,聲音輕柔得?像春夜裏的一陣風。
    “像方才一樣,也像下午你和小荷在?一起時一樣,只要茵茵是快樂的,我就心滿意足。”
    他?的确是很久沒有見過她?那般真?誠明淨的笑,不是從前刻意讨好他?時的曲意逢迎,也不是後來二?人撕破臉後的針鋒相對。于是又帶了?點感慨地輕嘆:“什麽時候,才能為郎君這般真?心實意地笑一回呢。”
    大?約是想起她?從前在?自己面前時也沒幾分真?心的笑,他?現在?倒是不說從前了?。默了?一息,修長明淨的手,像絲綿一樣在?她?的臉頰上?流動:“茵茵,別和郎君置氣了?,好嗎?”
    他?從前其實不曾想這麽多,他?從前想,只要她?在?他?身邊,他?總能逼着她?愛他?,逼着她?沉淪。但今日見了?她?和封荷之間的光景才覺出微妙不同——她?對自己,竟是從未有過那樣真?心實意的笑意。
    她?對他?,不是針鋒相對的冰冷,便?是虛情假意的刻意。
    但那樣的笑意,她?和雲谏在?一起時,卻有過。
    在?麒麟院書房的窗前,他?曾親眼看到過。
    他?也不知?該如何表達。但內心,的确是有些羨慕弟弟和封荷的。也想要她?在?他?身邊是快樂的,想要她?是愛他?的,并非他?一味地強求的逼迫。
    快樂。
    識茵在?心間苦笑。
    傷害了?別人的人,竟還幻想別人能裝作什麽也沒發生、像傻子一樣樂呵呵的安心待在?他?身邊。
    知?道與?他?是說不通的,她?只是微微嘆了?一聲:“這兩?種快樂是不一樣的,你那麽聰明,為什麽就是不明白呢。”
    “那要怎樣,你才能快樂一點。”
    識茵沉默。
    她?不奢望謝明庭能改過自新,但聽他?話裏的意思,似乎也為之前對她?做的種種而生出一絲愧悔。或許,她?能利用這一絲愧悔,為自己争取更多機會。
    于是她?溫聲道:“你別逼我做我不喜歡的事,就行了?。”
    那麽,她?所謂的不喜歡的事,也包括喜歡他?這一件嗎?謝明庭想。
    心間好像隐隐知?曉那個答案,他?沒再追問,唯将被子替她?攏了?攏:“嗯,睡吧。”
    *
    次日中午,封衡夫婦正式在?院中設宴,款待遠道而來的二?人。
    山上?的冬天來得?似乎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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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當?白鹿山下的東陽縣才剛剛刮起冬日的朔風之時,白鹿山上?的梅花林中暗香疏影已零星打了?花骨朵,從暫住的院落過去正院之時,正途徑了?那片梅花林。宮粉、朱砂、綠萼諸品種都漸漸開放,一片玉雪玲珑之姿,疏花冷蕊,影橫香瘦。
    無獨有偶,前來引他?們過去的封荷頭上?也簪着一枝,又笑盈盈地道:“明庭哥哥,你看我頭上?的梅花枝好看嗎?”
    “是我爹爹給?我做的梅花簪子,他?還給?阿娘做了?一枝。”封荷不無得?意地說。
    謝明庭微微而笑。
    “是好看。”他?道。
    說着,他?伸手別過道旁的一枝梅花枝,亦別在?了?識茵髻上?:“江南無所有,聊贈一枝春。如今是冬日,無春可摘,我就送夫人一枝冬吧。”
    又道:“自牧歸荑,洵美且異。非汝之為美,美人之贻。不知?郎君的這番心意,夫人可還喜歡?”
    這是在?外頭,且當?着小荷的面兒,識茵且羞且驚。
    她?低低嗔了?句“你在?胡說八道什麽”,丢下他?獨走到前面去了?。封荷則回過頭來同他?扮了?個鬼臉:“明庭哥哥是學人精,羞羞!”
    謝明庭唯笑了?笑,心間卻有些苦澀。
    他?從沒見過什麽夫婦和睦的情感,便?是父親母親,最初的恩愛褪去後,他?們之間,就唯剩如何精準而迅速地刺傷彼此。到了?最後,竟然?發展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他?不會愛人,弟弟不在?,他?也不知?要學誰。
    在?識茵面前,他?好像做什麽都是錯的,逼迫她?愛他?時她?不喜歡,嘗試着像從前一樣和她?和睦相處她?也恹恹地不大?理他?。他?想嘗試着像老師對師母一樣對她?好,也不知?她?能不能接受。
    畢竟,老師和師母,就是他?能見到的、能領略到的,有關情愛的最美好的樣子。
    但願,他?的心意,她?是喜歡的吧。
    是故吃飯的時候,他?便?一直學着老師的樣子給?識茵夾菜,當?着衆人的面,溫柔脈脈的樣子,像極了?一對恩愛夫妻。
    識茵卻是驚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全身如坐針氈。只當?他?是今夜又要對她?提什麽過分的要求雲雲。
    用過飯後,謝明庭按例去了?封衡的書房讨論即将赴州郡開展的改革之事,識茵則留在?了?薛夫人身邊,助她?将藏書樓中束之高閣的竹簡搬出來晾曬。
    封荷也在?旁邊幫忙。她?既念着自己的事,便?想了?個法子支開她?:“小荷妹妹,近來夜裏冷,湯圓兒有些着涼,今晨一直恹恹的。不知?書院裏有沒有多的小一點的巾褥,也好給?它做個窩。”
    封荷近來很喜歡湯圓兒,此時也不疑有他?,很高興地答應了?:“這有什麽,茵姐姐等着,我現在?就去拿!”
    少女說着,已如一縷紅色的風跑遠了?。薛姮心下已料到她?有話對自己說,不動聲色地抱起一挪已經曬好的竹簡,返回樓中。
    識茵亦跟了?進去。才一進門,便?撩裙跪下了?:“識茵有一事想向師母相求!”
    薛姮神色慈愛:“好孩子,你這是做什麽,起來說話。”
    她?不肯起,唯擔憂地看了?看門邊寂寂垂地的氈幔,薛姮會意,将門掩上?後,将人帶入了?卧室:
    “現在?你可以說了?。”
    識茵很快調整好表情,哽咽着開口:“妾想求師母放我走。”
    “這是為何?”薛姮詫異地問,“他?對你不好麽?”
    “您可能不知?道,我并不是謝明庭的妻子,我也不姓蘇,我姓顧,我叫顧識茵,我是他?弟弟的妻子、同他?的弟妹……”
    睫邊蘊出一點眼淚,思路卻清晰無比,她?将連月來的種種揀重點說了?:“……謝明庭心思深沉,根本不是外表表現出來的那樣溫潤如玉。他?制造大?火将我假死,又把我關在?他?院子底下的密室,卻不知?從哪裏搞來一具屍體?糊弄雲谏。雲谏為我下葬之時,他?就在?密室裏欺辱我……”
    說至此處,她?語聲哽咽,似再說不下去。唯跪下去深深而拜:“妾再不想如這般毫無尊嚴地被他?囚在?身邊了?,求夫人幫一幫妾,妾實在?是走投無路……”
    薛姮聽得?心驚肉跳,美目哀哀蘊着悲傷。當?聞及她?竟被謝明庭像對待犯人一樣關起來時,更是心疼地落了?眼淚:“他?竟這樣對你?”
    明庭那個人,外表是何等清風朗月,她?無論如何也想不到,他?骨子裏竟是這般的陰戾偏執。為了?迫人低頭,竟能做到這個地步。
    就連那個人,惡貫滿盈,都不曾用鎖鏈鎖過她?……
    謝明庭如此會僞裝,說出去誰能相信?而他?這樣對弟弟的妻子,罔顧人倫律法,又要人家如何能喜歡他??
    短短的幾句話間,顧識茵已經十分确定這位和自己有着相同遭遇的夫人是同情她?的,為了?争取她?的支持,便?将謝明庭對她?的虐待添油加醋地說了?,聽得?薛姮愈發心疼。拿帕子拭了?拭淚,緩緩問:“那你是想回到雲谏身邊嗎?”
    識茵聞言,靜默片刻,最終卻搖了?搖頭。
    “我知?道雲谏很好。”她?啞聲道,“可是我騙了?他?,我配不上?他?。況且他?鬥不過他?哥哥,也護不住我。若是回到他?身邊,将來,一定還會禍患無窮。我實在?不想再和他?們家有什麽瓜葛了?……”
    薛姮神色慢慢變得?凝重:“可你一個弱女子要如何在?世上?生存,這世道于女子,總是艱難的。”
    識茵搖頭:“妾不怕。”
    “妾識字,也有手藝。再說了?當?今不是可以立女戶嗎,妾可以立女戶,自力更生,只有妾還有一口氣在?,總能存活下去的。但我不能……我不能是男人的籠中鳥,一輩子只能仰人鼻息而活,毫無自由……”
    少女跪伏在?地訴說着對自由的渴望的樣子,像極了?當?年的那個自己。薛姮攥着帕子的手越來越緊,最終緩緩放下,将她?扶了?起來:“知?道了?。”
    “放心吧,有我在?,不會将你交出去的。”
    終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諾,識茵心間一喜,眉眼都溢出幾分歡欣:“妾謝過夫人。”
    于是,當?謝明庭在?崇明書院暫住了?幾日、顧忌着上?任時間不得?不繼續行路之時,顧識茵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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