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齊越先把車停到吳阿姨家樓下，那會兒已經過了十二點，保安問了他幾句，耽誤了會兒時間。他換自己的車，撥檔時下意識踩了下剎車。
    他反應過來，忘記手動擋才要踩離合器。
    路上，宋時琛來電，嘲笑他：“聽說你在掙外快？”
    周舞今晚又罵了弟弟周一一頓，罵的還是上回他多管閑事用齊越手機給路窈打電話的事情。周一委屈巴巴，為這點事，他挨罵了好幾頓了，今晚又來。結果，說着說着說到齊越開出租車的事情，他回頭就跟發小們吐槽。
    傳到宋時琛那，他一聽說就來問齊越。
    “嗯，有什麽問題？”齊越大方承認。
    宋時琛一時語塞：“真幹上了？”
    齊越又是一聲“嗯”，紅燈，他停穩車。開了一點點窗，他胳膊撐着車門，看着窗外。
    這會兒街上安靜，沒有人，也沒有車，他想起路窈。
    聽說她和姜聞書分手時，他還在上海處理傅瑾岚的事情，沒有回蘇州。這段時間，他讓保镖小心跟着，其他不必多說。所以，今晚他們聚會他不知道。
    宋時琛玩笑過，一本正經，“恭喜你，重新掉坑裏。”
    綠燈，齊越踩油門，“就沒起來過。”
    宋時琛笑了笑：“傅瑾岚上鈎了，我收到消息，她抵押了名下兩套房産。”
    齊越預料中的事情，最近他高調，傅瑾岚病急亂投醫。只要她不把主意打到路窈身上，他無所謂。
    宋時琛實在想不通：“你爸為了她幾乎跟你們斷絕關系，她還不知足。但凡她本本分分，下半輩子有齊昕在總歸不會差到哪裏去。一把年紀了，到底還要折騰個什麽勁兒？早晚人財兩空。”
    齊越不予置評，只讓他幫忙多關注些。
    宋時琛不習慣他的客氣：“這還是我們越哥？”
    齊越拐進小區：“挂了。”
    “別啊，再聊兩毛錢？”
    “沒錢。”
    路窈第二天上班，接到團建消息。跟上海游戲公司設計部三天兩晚的陽澄湖團建，說是團建，其實是為了加深了解，深入合作。
    辦公室就她和小翟，小翟說話無所顧忌，“人與人之間真是不好比，有的人那叫快樂團建，我們那就是實打實的工作。”
    她看過行程，第一天下午入住，晚上燒烤，第二天開始，其他人溫泉大閘蟹，他們就得搬着電腦聊策劃，說游戲。
    “那你多吃兩只大閘蟹？”路窈打趣。
    小翟托着腮：“別提了，掐指一算，正好是大姨媽來找我這個小姨媽，吃什麽大閘蟹？”她一想起來就心塞。
    正說着，經理來敲門，她把團建名單給小翟，讓她做幾個席卡。
    小翟等經理走，朝路窈努努嘴，“是吧，咱們部門就是幹活的。”
    路窈看名單，游戲公司行政加設計部十六人，名單最後是範珞頤的名字。
    職位是實習設計師。
    冤家路窄。
    團建那天，路窈坐上公司大巴，大巴上游戲公司的人都在。他們在上海見過，她一上車，衆人熱情招呼。
    小翟在她耳邊：“窈窈姐，我看設計部也不禿頭啊。”
    路窈想起周周，那會兒她也說IT為什麽不禿頭。但後來，她還是沒有進夢中情樓。
    “你這叫偏見。”
    “才不是。”
    路窈不暈車，喜歡坐後面，她一路往後走，也一路打招呼，到範珞頤，她微微點頭算是招呼。範珞頤也笑笑，兩人恍若不曾見過的陌生人。
    她跟小翟坐在最後一排，坐好系上安全帶，她看手機。
    團建的地方是個度假村，路窈落在最後下車，行政同事先一步辦好入住，等在酒店大堂挨個發身份證和房卡。到路窈，她說：“今晚早點來，好吃的不少。”
    路窈戳破：“怕不是要我來當苦力的。”
    同事笑了下，只問：“來不來？”
    “來來來。”
    路窈脾氣好，跟同事相處都好，私底下玩笑八卦怎麽舒服怎麽來。
    敲定好，同事放她先回房。
    下午五點，路窈如約到度假村三層的大露臺，行政布置了一下午的露臺，鮮花、燈串，很有氛圍感。她穿過鮮花搭成的拱門，腳步忽然一滞。
    齊越也在露臺，他背對她，正跟甄希說話。
    他來送蛋糕，行政訂了L·Y的甜品，她是第一回見到老板親自來送蛋糕。先是被他的帥臉驚到，結果，帥哥老板瞧着是高不可攀，竟然特別平易近人。他同兩個過來送貨的服務生一起幫着他們擺盤，有同事大着膽子上去說話，他也笑着有問必答。
    甄希來時聽到下面員工議論帥哥，也有壯膽去要微信號的，她聽了一嘴，等認出齊越，她好奇地多看了兩眼。
    齊越正好在搬最大的蛋糕，三層蛋糕，他小心托着底，行政部兩個小姑娘很積極地給他搭了把手。
    她過去：“齊總？”
    行政部小姑娘見到她，自覺去忙。
    齊越放好蛋糕，看一眼甄希，他低頭将蛋糕位置擺正，這才轉過身，“甄總。”
    甄希目光落在三層蛋糕，透明盒裝的蛋糕，邊上擺了幾個袋子的奶茶。他開始一杯杯将奶茶從袋子裏取出，分門別類圍着蛋糕擺放。
    冬天日頭短，不到五點，天暗了。行政部為了省電池，只開了一半的燈串。燈串忽閃忽閃，就那麽一點點光照在齊越身上，他原本鋒利的臉部線條都顯得柔軟了不少。
    “齊總挺能幹。”甄希是懂陰陽怪氣的，“聽說您在考證？什麽道路運輸證？”
    具體她不清楚，只在前兩天跟妹妹甄靈閑聊時聽妹妹說起過。甄靈最近熱衷于吃齊越的瓜，她不感興趣，沒過腦，只想起那麽一句。
    奶茶是L·Y附贈，他點了下數量，“嗯，在考證。”
    那天接路窈是着急，也怕她不願意坐他的車，他才開了吳阿姨的出租車。他确實還不能随便開出租車，好歹要證照齊全。
    甄希習慣了說話繞三個彎細品，尤其面對的是齊越這樣的老狐貍。誰想到他這麽直白，她反倒沒話說。
    齊越幹完活，看了圈露臺，大部分人在忙，他開門見山，“L·Y全國門店聖誕活動，時光有沒有興趣？”
    甄希愣了下：“您還需要時光？我憑什麽幫你追人？”
    他的醉翁之意不要太明顯。
    齊越淡定說起一個名字，甄希一下仿佛被掐住了嗓子眼。她一直在找的互聯網大拿，找了許久沒找到人，沒想到他知道。
    “明年時光小程序問世，L·Y的訂購小程序合并至時光，如何？”他又下了一劑猛藥。
    甄希嘆口氣，只怪他給的實在太多。
    “合作愉快，齊總。”她伸手。
    齊越握上：“謝謝。”
    甄希也說清楚：“路窈只是時光員工，我不以權壓人，一切都看她。”
    齊越覺得她想多了：“我最不願意的就是她受委屈。”
    甄希不再多言，她雙手插大衣口袋，一擡頭，看到不遠處的路窈。她下巴點了點，對他說：“路窈來了，我先跟她說一聲。”
    總歸是她強人所難了。
    齊越沒有反對。
    路窈瞧見甄希過來，她迎過去，甄希臉上的神色太明顯，有為難，也有歉疚。她視線越過甄希，剛好與看着她的齊越對上。
    狗東西，又打歪主意了。
    “甄總，齊越跟你說什麽了？”她大方問。
    甄希心懸着，但也大方答：“替你接了個單子，齊越那狗東西的蛋糕店。”
    路窈聽到這句“狗東西”，噗嗤笑了。甄希挺高冷的，很少有情緒起伏的時候。
    甄希莫名看她：“不生氣？”
    路窈知道分寸，就像遇到範珞頤，她照樣面不改色。
    甄希跟她并排，兩人對着齊越的方向，“有錢不掙是傻子，主要他給的也多。”
    路窈理解，甄希又說：“你放心，我這正規公司，賣藝不賣身。”
    “齊越這人啊，我們想從他身上薅羊毛那壓根不可能。路窈，趁這個機會，該打該罵，把氣給出了。”這話就挺不甄總的。
    路窈當然不會：“普通客戶，有績效就行。”
    甄希又瞅一眼眼巴巴的齊越，對她說：“好說，加油！”
    話說開了，路窈面不改色去找齊越，不管他什麽目的，工作就是工作，“齊總。”她公事公辦的态度。
    齊越一點點驚訝，他不清楚甄希是怎麽說的，“麻煩了。”他也客氣，客氣後他拿出手機，說出他真正的目的，“微信聯系？”
    說話時，他直視路窈。她嘴角噙着笑，其他的絲毫不顯。
    “好的，齊總。”她笑着滑開手機，“我掃你還是你掃我？”
    齊越幾秒猶豫：“你掃我。”他怕她最後不通過。
    路窈看出他的小心思，也明晃晃上了臉。他看懂了，故作淡定調出二維碼。
    掃碼，添加成功。
    齊越低頭看着新加的微信，微信名還是LY，但頭像……
    他看到她的微信頭像是穿着職業裝的她，她捧着書，正在翻頁。明顯不是當初向茗截圖給他看過的微信。
    他盯着看的時間有那麽點久，她主動解惑：“我工作號，有問題嗎？”
    齊越猜到了，鎖屏搖頭。
    路窈攏了攏外套：“那就好，我不喜歡下班了還沒點私人生活。”她是提醒，也是“警告”。
    齊越聽懂：“明白。”
    他手機放口袋：“工作日再聯系。”
    路窈沒再看他，她看向邊上擺得特別整齊的奶茶，兩個選項，茉莉奶綠和厚芋泥牛乳。她喜歡芋泥，等會兒就喝這個。
    齊越忽然又報了下自己手機號：“最近兼職開滴滴，下班有需要找我。”他頓了下，“不是無證上崗。”
    出租車暫時開不了，他可以開自己車。
    路窈第一次發現他臉皮挺厚，她對他笑笑，“不需要。”
    齊越點頭，心平氣和，“芋泥是新品，沒有加芋圓，味道還不錯，可以嘗嘗。”
    路窈愛喝芋泥系列的奶茶，但讨厭啵啵和芋圓。
    她聞言，精準拿起邊上的茉莉奶綠。“啪”一聲，她插上吸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