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谭、午夜。

    惨叫声自大街上的某处传出,过于凄厉的声音让大街上原本步履匆匆的行人都忍不住停下来，向发出声音的地方驻足观看。

    甚至有几个过于大胆的年轻人，在相互对视一眼后竟直直的向声源地走了过去,但几个年轻人还未走到地方,不是被路边穿着统一制服、带着统一配枪的武装人员抓住，就是被武装人员强行反手按在了地上。

    有几个幸运的、跑的快的人刚走到了巷子边缘,还没来的及得意就被眼前飞出的、半死不活的人以及巷子里本身就存在的腐败味道,之后又新增的浓郁血气、尿液的腥骚气味,本来单拎出来就是令人反胃的味道，如今再度混合到一起，简直就是让人能生生吐出来。

    但嗅觉受刺激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视觉和心理的双重刺激。

    因为，已经听到走路纷杂声的人已经在阴影中抬起了自己的头。

    “蝙...蝙蝠侠...我不是..不是故意忽视宵禁，也不是故意...要看的,请您、请您——”站在路口的年轻人双腿控制不住的打颤，他想向后退却又因为颤抖的双腿而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被叫到名字的人，却一点没将眼神分给路口处的年轻人，他双手扶在自己的双膝上，慢慢从地上起身,厚底的铁质皮靴在地上踏出一个又一个噬人噪音和鼓点。

    一息之后，蝙蝠侠停止了踱步，他转向被他打到在地的人,黑色的披风在在他旋转身时，在他身体两侧侧聚拢将他再次包裹其中。让他本就和黑夜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背影,愈发的与哥谭市那座摄人心魄的滴水兽相似。

    但现在，整个哥谭市的人都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是比滴水兽更加恐怖的存在！

    “你了解我,安纳奇，你从很久之前就认识我。所以，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也不是个会为无关紧要的人留出多余耐心的人。能留你到现在，我想你也知道，这已经是我看在我们往日情面上的选择了。”

    蝙蝠侠微微低头，看向地上被自己打的已经出气多近气少的男人，伸脚踹掉了对方脸上那张金色的面具，而被惊动的男人并没有理会蝙蝠侠，只是转着自己的眼珠嘲讽的对蝙蝠侠露出血腥的一笑。

    蝙蝠侠懒得理会这其中的暗示，他颇为无奈的叹了口气，接着他竟然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不解的动作，他从披风中伸出了右手通过臂弯上的全息屏幕，开始查看起了现在的时间。

    “还有10分钟吗。”他自言自语着将举起的手臂放回了自己的身边，才又将视线转回来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蝙蝠侠叹了口气，“朗尼，其实你我都知道，只要我想知道没人能瞒过我任何事。但我执意要问你，是因为我们曾经因为搅局者的关系也算是朋友，旧日子我就不想再次重复了。更多的原因是因为欣赏你。”

    “你的想法、你的抱负。单纯而高尚、纯粹而又坚定。在这样的世界、这样充满恶意的世界中，你一直保持原来的样子是一

    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必须说实话，我曾经也羡慕过你，也想过如果你跟蝙蝠侠还有其他人做对，或许你可以成为一个被人喜欢的英雄，又或者成为一个有自己道路选择的反英雄。”

    蝙蝠侠挑眉摇头，“但可惜...”

    一直气喘吁吁的男人终于被蝙蝠侠的话逗笑，随着他粗哑的笑声越来越多的鲜血从他的口鼻涌出。

    瘫软在巷子口的年轻人已经被这一幕吓得魂不守舍，裤脚霎时湿了大半，他双手抱头不停自语恳求蝙蝠侠别杀他。

    蝙蝠侠烦躁的向着某个方向挥了挥手，立刻就有两个武装人员从天而降恭顺的将年轻人彻底带离巷子。

    碍事的人终于离开，笑够了的安纳奇也将一口学沫狠狠吐出唇边，“养狗的本事倒是比当年精进不少，提姆。”

    他嘲讽着，“跟罗宾没少学吧，还是说他没少教你。除了这些人现在就连康纳和其他人都听你的。你可真是日渐精进，提姆，你是个大人物。”

    “但这有什么用呢，罗宾再教你教的好又有什么用呢。亲人的狗也终有反主的那日。”安纳奇目光渐冷，“你杀了他，毫不留情。”

    “你我都知道他干了什么，数百万人的命在一息间湮灭。郎尼，这是不得以却必须而为的事情。”蝙蝠侠没有丝毫退缩，也没有安纳奇的嘲讽动摇，他直面躺在地上的人。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做了正确的事情。而且我想让你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因为这是我的选择。”

    “正确的事情，我不能否认这是正确的，但之后呢、之后呢。哈哈，是你的选择，你自愿的，都是你自愿的....自愿的....”

    “你疯了，提姆，你疯了，这么多人命、哥谭变成如今这个鬼样子...”安纳奇低声重复着，在不知重复几遍后，他突然大喊大叫要见到超人。

    安纳奇的眼神逐渐染上疯狂，他在地上拖拽、拧动着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但早被打断的腿骨根本撑不起他的重量。

    鲜血和污垢在他身下蜿蜒成一道扭曲的线，痛苦在他的身体和精神上不停攀爬，衣料与地面摩擦声在午夜无人说话的小巷中被无限放大。

    在被瞪至几欲撕裂、被滚烫鲜血充盈的视线中，安纳奇终于看到一片比血还要鲜红的披风落在他视线尽头的墙角，他状若癫狂的状态才缓缓停下。

    他死死的盯着那片猩红披风衣角，用尽全力不停向墙角那片红色嘶吼，怒骂所有人都是疯子。

    “超人，听我说。蝙蝠侠——提姆已经疯了，而你、你们要陪着一个疯子将这个世界变成炼狱吗？这就是你们想要的吗，你们和他们又什么区别，和将大都会变为废墟的那两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片衣角没有移动，而蝙蝠侠一如既往的无动于衷。

    “死亡在你身侧徘徊，郎尼，它混淆了你的大脑，让你觉得我、我们的做法是错误的。但事实上，我在拯救这个糟糕的世界，因为这个世界需要正义和秩序的指引，你很让我失望，郎

    尼，你没看到哥谭越来越完美的变化。”

    蝙蝠侠垂眸，“但你依然还有生化的希望，我旧日的朋友，告诉我蝙蝠女侠在哪里。我向你保证你会活下来，安稳度过你的后半生，你有我的保证。”

    “你永远也别想知道她在哪。”

    说罢，生命垂危的男人并没有理会蝙蝠侠，他枯竭的笑声在小巷内愈发孱弱，瞳孔也在蝙蝠侠的注视下开始涣散，“我会阻止你的，我要阻止你们....”

    “事情本可以不用这样的，郎尼。”

    “我可以....”

    清脆的响声在巷子内回响惊起，安纳奇口中的话彻底戛然而止。枪声惊飞墙边无数的乌鸦。在乌鸦嘶哑的叫声中，漂浮于天边的红色衣角终于徐徐落在地上。

    “提姆。”他轻声唤道。

    “康。”蝙蝠侠对着来者颔首，将熄火的枪支别回了腰间，主动上前拥抱住了自己的好友，而超人大概是没想到蝙蝠侠会来这么一出，他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嘴边露出一抹轻松的笑意。

    超人主动抬手拍了拍蝙蝠侠的后背，又抬手摸了摸自己短寸的新发型展示着自己现在非常健康的状态，“小罗，我现在很好、真的很好。如果不是亲口说，谁知道我受伤了。再生摇篮加上氪星技术保证我很快就会生龙活虎，甚至比以前还好。你尽管放心就好了”

    “你最应该治疗的是你脸皮的厚度。”蝙蝠侠倏地松开环抱着超人的手，隐匿在手臂上的兄弟眼自动为他报时。

    “提摩西老爷，距离您设定的时间还有5分钟。”

    蝙蝠侠点了点无言得到关了兄弟眼的报时，他转头看向超人还未开口，超人就已经洞悉了他的意思，主动开口：“走吧，她需要你，至于这里...”超人侧头瞥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别担心，蒙托亚警长是不会发现的。”

    “她越来越多管闲事了，但她也足够小心和狠心。不然我也不会找其他人四处打听蝙蝠女侠的消息，浪费那么多时间却还让她活在这个世界上。”蝙蝠侠冷哼一声，在平复自己的情绪过后，他最后看了一眼安纳奇躺在地上的尸体。

    “只可惜，他原本可以活下去的。”

    “没办法的事情嘛。你给了他选择，但他也有自己的选择。”超人无奈的揉着后脑勺，蹲在尸体面前，他将嘴唇努起对准尸体轻轻的吹了一口冷气，仅一瞬尸体的全身就被冰封殆尽。

    超人站起身，尽管他和对方不熟却还是无声的跟对方用唇语告别。

    再接着冰封住的尸体在红色的热视线中，挥发为了空气中的一颗颗水珠。

    超人转过头本想跟蝙蝠侠再说两句话，但留给他的只有蝙蝠侠已经踏入音爆通道的背影。

    好吧。蝙蝠侠其实就是一种转身就会消失的神奇物种吧。超人一边笑一边无奈的摊开手。

    他盯着蝙蝠侠逐渐消失的背影本想高声喊出一句再见，但话到了嘴边超人耸了耸肩还是选择了放弃。他本来摇头准备离开，眼神却又聚焦在了空气中还在漂

    浮的水滴上。

    不知为何，超人原本还算放松的心情骤然跌下谷底，他的脑海中不停浮现出安纳奇临死的呐喊。

    垂下眼帘，超人将手搭在脖子后面，他无奈也无助般的叹了口气，“现在，真的是我们想要的....”

    惆怅中的超人，并没有看到在他将视线转移并说出这句话后，原本应该通过爆音通道离开的蝙蝠侠，因为他的这句话而猛然回过的头。

    慢慢消失的爆音通道阻隔了两人视线能再次交流，也阻隔了两个人能够再次面对面的机会。

    因为，这时的两人谁也没有想到，这会是两人在这个世界、这个时间线上最后的一次的见面了。

    等下次两人能有机会再次相处时，周围本就糟糕的环境早就更加物是人非了。

    只是现在，还尚且无人知晓将会发生什么罢了。

    爆音通道在蝙蝠侠身后消失，再在他面前打开。随着爆音通道一寸寸的打开，蝙蝠侠的心也一寸寸的纠结到一起，又在纠结中被扯成皱巴巴的一片。

    他既期待定点在德雷克庄园的爆音通道打开后，能见到他心爱的爱人，又失望于今日的场景会和往日的场景一样，无尽的黑暗中只有一点火光被点亮，尽管他的心也能被那一点火光安慰。

    思索再三，在爆音通道彻底打开前，蝙蝠侠选择了让兄弟眼将今日的落点的位置改在庄园的内部大厅中。或许少看一点他就不会这么难受，又或许他这样能更早一步到达爱人的身边，接着躺在他们那张温暖的小床上，用体温和拥抱一起挨过他们两人世界外的寒冷。

    蝙蝠侠的脑内乱成一片，但他必须承认，他从未想过现在眼前的场面。

    灯火通明的客厅、舒缓的音乐，被点燃的浆果味蜡烛在桌子上闪着莹莹火光，然后是许久不曾的闻到的晚饭的香气、咖啡的香气以及家的芬芳。

    蝙蝠侠怔懵着看向扑进自己怀中的安妮塔，他小心抚摸、亲吻对方的发顶，不可思议的呼唤着对方的名字，“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