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组织内的机密情报,公野圣良大概摸清了表面正常的局势私下到底有多混乱。
FBI与日本公安之间的合作处在一种微妙的平衡,根本利益不同,彼此之间深深戒备又不得不联手对抗组织。北美基地那边的动荡刚被贝尔摩德稳住不久,日本基地的暗网又接二连三地遭受攻击,连带组织成员最近的活动都收敛了不少。
这可不行,他没反追查FBI可不是让任务进度白白下跌的。
公野圣良将编辑好的简讯发给琴酒,大意是他看莱伊这棵苗子不错,让对方好好栽培一下。
总之给FBI找点事做。
至于莱伊会不会暴露……那就希望他任务别出岔子了。
又换了个角度,公野圣良设想了一下琴酒被FBI逮捕的画面,不太能想象出来,但是总觉得很好笑。
FBI最近的行动有些操之过急了,想来是若再不找到解决方法,这个国家的金字塔尖用不了多久就会陷入瘫痪。但有一点他们找错了方向——无来由的专对政局高层下手的病毒,他的实验室并没有研究过那种东西。
能躲过政府的层层耳目,极具针对性地搅乱时局,深知乌丸集团的运作机制并且祸水东引——背后究竟是谁,人选恐怕只有一个。
在预订的飞机票起飞前一天,公野圣良独自一人来到了黄昏别馆。对圣酒来说,似乎用“回家”更合适。
他曾听过一句谚语,据说喝过尼罗河水的人,不管离开埃及多远,都会再次回到埃及。
回到宿命的开始,并将其终结。
多年未经修养的古堡墙壁已经出现风霜侵蚀的龟裂,枯死的灰褐色攀爬植物遮住了乌鸦家纹。
没有人出来阻拦他,甚至像等待已久一般,别馆始终为他敞开着大门。
脚步落在略带潮湿的木质楼梯上,打开藏在挂钟后的开关,顺着密道一路直上到阁楼。
推开门的刹那,公野圣良眸光一错,险些以为年轻的乌丸莲耶就站在他面前。
壁画边缘的色彩已有些剥落,浮雕勾勒出一个人型,面目介于熟悉与陌生之间,高高在上地睥睨着脚下蝼蚁般的众生。
……乌丸莲耶,竟然把自己的画像雕刻在了炼狱与天堂绘卷之间。
他这一生早已得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金钱与权力,在青年时埋下种子,老年时收获癫狂的果实。试图越过人类的身份成神,甚至对自己使用了尚未成熟的脑波转移技术,舍弃肉-体,长生不死。
壁画之后,没有白骨,也没有可供替换的身体,存储意识的芯片连接着超级计算机,无疑是组织能掌握的最高技术。
除他外空无一人的别馆阁楼中,蓦地响起了第二道粗粝的声音:“我说过,我们还会再见。”
公野圣良抬眼看着穹顶的花窗,谈话间夹杂了轻叹:“……您一直藏在这种地方吗?”
以乌丸莲耶对成神的痴迷程度,如果石鬼面的效果还存在,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对自己使用。毕竟在永恒岁月面前,仅仅是成为见不得光的吸血鬼又算
什么,不比现在这幅连生物都称不上的模样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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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喜欢,我可以把这里让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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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丸莲耶的声音起伏,像是欣慰又愉快地抬高了音调:“告诉我,你把「钥匙」拿过来了,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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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钥匙?”公野圣良将这个词细细咀嚼一通,“您说的是篡改脑波后、催促神经建立连接的密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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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了一声,弯起唇,眼中染上浅淡的笑意:“密钥已经被毁掉了。”
“太遗憾了,先生。您冒险对曾经和组织合作过的议员下手,是以为对他们洗脑也会跟您当初的实验一样顺利吗?”
“直到出现了不止一例死亡才发觉程序有被修改过的痕迹,该说不说,您的自信简直盲目到了愚蠢的地步。”
最后一个尾音落下,空气彻底陷入死寂。
“……圣酒。”
印象中,这貌似是乌丸莲耶第一次用如此冰冷的语气喊出他的代号。
由BOSS亲自雕琢成型、视为己物的「神圣之酒」,在最关键的时刻背叛了他的信任,背叛了他接近百年的宏愿,将一切心血付诸东流。
阁楼壁灯突兀间接触不良似的忽明忽暗,响起滋滋的电流声。紧闭的花窗突然被风吹开。明暗交错的昏暗灯光中,被风吹掀的窗帘投下狰狞的阴影,犹如步步逼近的鬼魅。
“你以为你能躲过去么?只要飞机落地,那群FBI就会像饿死的疯狗一样扯下你的肉,政客会把所有脏水泼到你身上。没人在意什么真相和苦衷,他们只会变本加厉地敲碎你的牙齿,榨干你最后一滴血!”
“就算你不离开日本,这些进程不过是被推迟了十天半月。世上根本没有你的容身之所!”
“圣酒,现在交出「钥匙」,我保证上面的情况都不会发生。”
暴怒的声音忽的顿挫,似乎意识到自己的气急败坏,他又换成了更为缓慢刻意的腔调:“这些年的放纵是不是让你忘记了什么?Yuki,你以前从不会让我失望。”
公野圣良静静盯着壁画从中央被割裂的地方,忽然失去了与乌丸莲耶再周旋下去的耐心。
“你说的没错,这世上没有我的容身之所。”
他从来都是一个没有归处就活不下去的人。不过,在此身被彻底剥夺之前,还拥有给予的能力。
存储乌丸莲耶意识的容器没有视觉和听觉,只是将外界一切刺激转化为计算机能够处理的讯号。
但在这一刻,面对从未有过的处境,机器的处理迟缓了零点几秒。
“你在做什么?!我叫你停下——!!”
如果还有双眼,乌丸莲耶此刻一定目眦欲裂。
他的怒吼没起到半分作用,纤长的手指没有半分血色,轻轻覆在壁画上。像是触动了什么开关,整面墙壁突然微不可见地震颤起来。
殷红的油墨恰如血污,从地狱一端汩汩冲刷向天堂。浮雕被染红,怪异又荒谬地缓缓倾倒。
轰——嘭!
重物倒塌的声音后,滋滋的电流声再次响起,乌丸莲
耶惊怒的声音扭曲变成了非人的音调。
“你会……疯了……不可能……!”
像屏幕中的雪花一样断断续续,
还未说完便突兀地戛然而止。
……他会再次阴魂不散地卷土重来吗?
公野圣良身形晃了晃,
眼前出现了短暂的黑白,
心脏在急速跳动,
他不得不大口呼吸来缓解那快要炸开的躁胀。
在死寂的阁楼中,他似乎昏睡了一分钟,又或者过去了很久。等再次缓缓睁开眼时,垂下的额发不知何时被冷汗浸湿。
他吃力地站起身,按原路返回,这次花费的时间要比来的时候超出了两倍。
等慢慢走出别馆后花园时,还没走出多远,鼻尖忽然沾上一抹凉意。
公野圣良微微一愣。
“雪?……不对。”
他抬头望着天空,伸出手,接住细如线的雨丝。
水雾与暮色将身后的黄昏别馆一齐掩入朦胧之中,阁楼塔尖若隐若现,无声静侍在原地。
雪消月*,雨落时。
“……”
盯着融化在指尖的雨丝,那种无力的遗憾感再次袭上他的心头。
下雪的时节,原来已经过去了。
……
……——
晚,东京郊研究所。
“宫野博士,这份报告还需要再检验一次吗?……宫野博士?”
被接连呼唤了好几声,对着电脑发呆的茶发少女才猛地回过神,“……抱歉,那个,报告我来处理就好。”
见她心不在焉,研究员临走前不由关心了一句:“最近太忙了,今天还是周末……回去请好好休息。”
宫野志保点了点头。待房门关上后,她唇畔浅浅的笑弧像是忽然泄了气,眉头也不禁蹙起,想努力把注意力放在报告上,却怎么都集中不了精神。
与报告互瞪了半晌后,她重重叹了口气,妥协地换下大白褂,拿上手提包离开办公室。
研究所门外,名叫知惠的保镖已经在等待她了。
宫野志保和她不算太熟,但相处起来总比朗姆派来的手下轻松。尤其是某个金发黑皮,停车场那次一点都不愉快的见面后,宫野志保接下来几天夜里觉都没睡好。
她在简讯中无意跟圣酒提到了睡眠质量的问题,没料到对方第二天就把知惠送到了她身边。有这么一位堪称十项全能的女仆在,加上不用再被监视,宫野志保上下班的心情都轻快了不少。
宫野志保也担心过圣酒把人派给她后自己该怎么办,圣酒只答他有些事要忙,带上别人不方便,交给她才是帮大忙云云。
至于知惠,从头都很顺从地表示:“我会听从先生的安排。”
知惠见到她提前从研究所出来,并不太意外,按照惯例问了一句:“宫野小姐,今天也是直接回家吗?”
宫野志保点了点头,拉开车门时忽然又想起了什么,连忙翻开了手机备忘录:“今天的话,能先去这家咖啡厅吗?”
她把备忘录上的地址递给知惠看,上面还记了两行数字,其中21:30被圈起来画了个圈。右下角画着一只简笔画猫猫头。
不知为何,宫野志保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看见了备忘录心情才稍微平复了一点。
玫红色的轿车很快驶入车道,她坐在后座,百无聊赖地支起胳膊看向窗外。
车窗忽然落下了一串小水珠,很快,水渍又多了几道。
宫野志保有些诧异,降下车窗,混杂着雨丝的微凉晚风吹乱了她的茶发。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