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 再去一次小屋。

    与小屋所属人,即那对双胞胎相遇后的半个月,吉恩每天必听这句命令, 宛如例行公事。

    下令者莱维·拉法叶, 是拉法叶家中他最敬爱的存在,卢恩学院内的首席读侍。

    ‘首席读侍’说着尊贵, 实际不过是个闲职,负责看护杂谈卷轴, 典藏札记, 偶尔外出采购淘书。是最低微也最受学生嫌弃的工作。

    因权限受制, 不可接触更高深的古书密卷, 学院内禁止随意使用咒言, 又必须亲力亲为整理书库,每半月做一次清点。

    以往有卢恩学院优秀生轮班,而今成为退役神子的专岗, 即便如此,他勤恳尽责从未怠慢, 平常在书库书室坐下就是一整天。

    然而这回吉恩大开眼界, 见证莱维大人的‘偷闲’。

    譬如今日, 以购书为由提早离开, 实则赶往小院, 帮对门作坊扎花,一边观赏人偶师伍德的排演。

    吉恩倚靠苹果树观察,对老妪少妇中的银发青年感到陌生。

    一群女工用染色棉布和丝线制作假花,各自放着篮子。他们为面前堆起花山的‘大师’赞不绝口。

    “维路,你上手可真快啊。才两三天就赶上玛琳了。”

    “第一次还会扎破手缠坏丝。你们瞧,今天这棉这线全训听话了。”

    “唷, 还有两朵合着的!真是漂亮,几年我做不出来……”

    在夸赞声中心,莱维两袖挽起,头戴小帽,只会一味腼腆地笑。为不造成骚动而使用假名,他心怀欺瞒的歉意,加倍用言行偿还。

    “多亏大家肯匀出时间教我,也不嫌弃我浪费材料。”他抱歉道。

    周围女工多是母亲辈分,生养过儿女自有一颗怜爱心。青年谦虚发言,眸子干净水润,纤尘不染又似羊羔可爱,引得他们愈发喜欢。

    捏他脸颊,帮他编发,等会儿打听他是否结婚,中意哪种类型,热切堪比对家中小孩。

    眼看莱维要成为市井小户的相亲香饽饽,吉恩挺起身,手搭上剑柄。

    迈出一步,人立顿停。阻拦他的不是谁的命令或眼神,是飘过耳畔的欢笑。

    吉恩犹如撞上墙,呆愣凝望。

    在隐秘塔中,在华美学院,在静谧宏伟的藏书室,过去没有一处能见到莱维如此畅快地笑。

    有如永不枯萎,美丽名贵的假花,与转瞬凋零却真实怒放过的野花,硬要说哪种艳压群芳,无从下手比对。但同为存活于世的一员,常人还是更倾向于生命体间的吸引,而非单方面欣赏。

    侍者默默退回原位,屏蔽保护欲的怂恿,但警惕心始终不变。

    以树荫掩护,吉恩视线上扬果然找到名危险分子。

    赛伦斯探出二层窗台,显然是才睡醒,乌发横七竖八地乱翘,他的心情同样糟糕。他十指紧抓窗棂俯瞰,几番欲言又止,烦懑表情仿佛他下一刻就要冲到院里和谁打架。

    时至今日,‘歹徒赛伦斯’在吉恩心里有了更丰富的档案。

    性格品德极其恶劣,依仗能力为非作歹,懒惰且毫无常识,种种评价其实仅浮于表层。

    他绝非为财烧杀抢夺,因图色奸|淫|掳掠那类,是受欲望驱使的奴隶。

    一切所言所行,皆有准则做主——他的个人喜恶。

    谁惹毛他,谁是他觉得有趣,想欺侮玩弄的,无论哪路人马都拦不住他。简直像被宠坏的小孩,没有黑白善恶之分,只有自我偏好。

    昨天见街上的狗追尾巴好玩,让狗转圈两小时差点毙命。前天不满他进院,咒他每走十步摔一跤,还有连续几日炸坏邻居家门上的桔梗花,就因为觉得难看。

    这是赛伦斯的信条,不准许动摇逆否的例外存在,哪怕是他自己。

    然世事云诡波谲,例外绝对与常理并行。

    正当赛伦斯忍不住大吼‘快来群鸟给我拉他们头上’时,房门口及时出现一人。

    在吉恩的位置,他看不到是谁叫走发怒边缘的赛伦斯。但对方秒变的乖巧嘴脸早已告知答案。

    于是没过一会儿,伍德牵着衣装整洁的胞弟下楼,场面热闹程度翻倍。

    女工们喜爱莱维·拉法叶,对伍德,即择明则更多一分熟稔与依赖。表演用的道具,顺势售卖的玩意儿,全靠重回阿卡夏的人偶师,他们又回到十二年前供不应求的好日子。

    见择明现身,莱维第一时间放下东西。

    “伍德,昨天去重新登记有消息了么。”他问道。

    依安置区规则,居民死亡或无故失踪满十年即被认定销户。有洛伦佐和切斯特争取保留,这俩兄弟才能那么快住回来,但始终绕不开十二年间去哪,和谁一起,怎么回来的盘问,以及核实他们是否为本人。

    所有流民在入城当天都会按血印签字,亲自念契为证。

    契约,即誓言内容是精英法师们悉心设计的关卡,自带甄别功能。

    如不是真正签字者手执它再次宣誓,整张纸顷刻销毁,伪装败露。

    “托洛伦佐先生关照,最繁琐的登记一关过了,接下去等待审核结果,然后择日重新宣读。”想起什么,择明故意道,“就是不知道——某人会不会临阵脱逃,要么嫌字太多,念错漏念之后拒不认错。”

    受他取笑,赛伦斯用力晃他手臂。

    “哥!你说好不再提的!”

    同时师从一人,赛伦斯虽天生悟透本源语,认字书写方面却存在巨大短板,常把阿尔菲气得消失几天才回来。所幸他有亲哥不离不弃,专门为他制作故事绘本,从零教起。

    不过到头来,他现在也只认得绘本中的字。

    “是吗,那就没问题。”莱维笑眯眯,由衷恭喜,“等所有手续完成,你们也正式回家了。”

    【Z:不,这问题十分严重。性命攸关,主人】

    此非系统杞人忧天的唱衰,乃是事实。

    【我知道,Z】

    择明回应着边坐到莱维身旁,加入手工制作会。

    【你都跟我说十一次了,这两天尤其爱提】

    基于事实巧妙篡改,与让世界直接兑现判若天渊。

    他曾利用自己‘赛伦斯’,即无声者的身份创造魔神隐匿入世的容器,同时他延续木偶搭档伍德的存在,瞒过周围。好比人数众多的催眠秀,强烈的集体暗示钻入逻辑漏洞,借此渗透真相。

    然而幻象始终是水月镜花,空梦一场。

    等梦暴露违和破绽,等越来越多人睁眼醒来,幻象便不攻自破。

    进城签字按手印的是哑巴时的他,不存在‘伍德’这号人。

    他和以他为模板的赛伦斯,两者皆符合判定条件,可独特誓约只有一张。

    文字是语言切割后最小的单位,不包含情感意志,仅存意义,没有模糊欺骗的余裕。本质为咒言的契约,比心志坚定的人还难搞定,不会轻易凭空生出第二份,除非他伪造一张,穿过工会仓库的层层防卫藏进去。

    可那样风险更大。

    【Z:听您的回答。我是否能认为您已经想好万全之策了】

    【放轻松,Z,有时心急反而误事。这可不是棋盘博弈,万一我太嚣张做太过火,我遭天谴怎么办?】

    【Z:恕我直言,主人,这话由您说实在没有说服力】

    此刻择明表里达到统一,哑然失笑。

    “怎么了,伍德。突然这样笑出来。”又是莱维最先关心,期待多于担忧。因为他大概猜到对方的回答。

    “刚刚我想到个有趣的笑话,应该能加进表演里。”

    “真的?那能为大家预演一下么。”

    有莱维起头,妇人们蜂拥而上,热情起哄又催促。

    院中泥地为舞台,繁茂绿树为背景,表演前择明一如既往地戴上面具。

    双手各拿一只人偶,皆是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相貌。

    “从前,有个地方,两道高墙封闭的要塞。”

    “这里关着疯子,傻瓜,各种天生或后天不正常的人们,时而像野兽整夜怪叫,时而学着植物砂石诡异静默一天。”

    旁白开篇,两只疯子嗷呜鬼叫,前一下满地打滚,一转眼又扮演石头。

    在这远离正常的世界和生活,疯子们依然会沟通,玩得好甚至称兄道弟。

    “路纳和汀克,一对好朋友好兄弟,永远不缺乐趣和话题,总是互相分享看法畅想离开要塞的未来。”

    所有人睡着上锁的单间,他们却每晚钻出气窗见面,偷偷爬上后院的树,眺望两座墙外的昏暗天幕。渐渐的,他们开始盘算如何从第一道墙跳过去。

    由于每次勘察和试跳都在夜里,二人缺少睡眠,渐渐精神不振。

    两道墙间距太大,先爬墙下去又翻过时间不够,所以他们决定先养精蓄锐一段日子。

    “可是,路纳患有严重梦游症,后来几夜他先是被人发现摔断胳膊,接着是腿,后来是下巴。每找到一次,他位置都离第二道墙近一点。”

    正如台词描述,左边木偶一瘸一拐,下颌啪嗒脱落,它则狼狈转圈满地找。

    “嘿!我的兄弟,你怎么会变成这样?”汀克在白天探望路纳,语气不满地谴责,“告诉我,你是不是毁约自己去爬墙,摔下来的。”

    “我对天发誓,我没想抛下你。而有件事我必须立刻告诉你!”

    路纳用完好的左手抓住好友,眼珠左右瞟动,窃窃私语。

    他接连三天梦游到外面,半梦半醒间发现第二道墙底部有处松动,他们其实不必飞跃危险的跨度,而是像条鱼潜入夜色,匍匐地面,趁机踹破墙根。

    “像条鱼!你知道吗!千万别跳过去要往下跳。”

    在病房又睡一夜,次日路纳睁眼却发现汀克在隔壁铺,怒气冲冲瞪着自己。

    “你这该死的骗子!”汀克全身缠绕纱布,咒骂道,“你告诉我要像鱼,结果我在那游了七百多圈,怎么到处都找不到排水口呢!”

    可怜可笑的汀克,患有遗忘症的呆瓜,就只记得路纳‘像条鱼’的叮嘱。

    “你真是个疯子!”

    木偶路纳重重拍脑门,为好友的行径无语。

    他摇头叹气,最后又补一句。

    “你怎么能忘记要先拔塞子放水啊!”

    “噗、哈哈!放水、先拔塞子哈哈!到底谁才是疯子啊哈哈——”

    院落中,赛伦斯的笑声最先如泄闸而出,他本就不顾及形象,激动起来更是前仰后合狂拍桌。

    受其感染,角落里的吉恩嘴角也不禁一抽,为这荒唐而滑稽的故事贡献笑意。

    初演练十分顺利,择明鞠躬谢幕,就地修改两只疯子木偶。

    有他在,侍者吉恩观察出莱维第二点变化。

    微笑次数和说的话翻倍增长,目光犹如磁针指向一处,牢牢吸附。

    他特意停下假花制作,只为专心注视磁极——人偶师伍德。

    “有件事我想问很久了哎,伍德。为什么你每次表演活人偶,都要戴面具呢。”

    回来后择明数次举行无偿表演,包含魔术和人偶秀,其中后者更受好评和喜爱。卢恩院内不少学生都在讨论活人偶秀的奥秘,试图破解咒言以外的谜题。

    “因为,这是必不可少的步骤。”

    择明娴熟缝补小衣服,咬断线将针夹在右手指间。

    “在下说过,我只会些不入流的骗术障眼法。活人偶亦是其一。”

    银针泛光,紧贴肌肤,莱维微微蹙眉只怕择明扎伤自己。

    “障眼法最关键的技巧之一是引导注意,就譬如,您现在只看到我一只手上有针,但我要告诉您,我会把它变没掉。”

    放慢几倍手腕翻转的动作,堪堪看清缝针滑进金属顶针里。

    “随后我告诉您,它会从我另只手变出来。可事实上,我开始就多准备了枚针。”

    配合左手响指,他拔出衣袖内侧第二枚针。

    互动说话,刻意制造声音,以及指腹摩挲的小动作,无一不在引开观众视线。

    打量莱维吃惊的模样,择明嘴角泛起笑,继续解答。

    “在您相信针是从左变到右后,我接着对您说,我要把它丢上天,让它自己跑进这茶杯里。”

    空杯是随手拿的,展示一圈倒扣桌面。

    而他故技重施,明里抛针暗里藏起。

    叩击杯底三下做足仪式感,他由一角缓缓掀开杯口。

    银针赫然躺在里面。

    “咦?这是怎么回事。”莱维不断眨眼,难以置信,“我一直盯住,你坐着没动,手也没碰桌子杯口。”

    常年练剑,动态视力好过一般人,吉恩已露出了然神色。

    “这便是魔术技巧之二。”择明回眸看向赛伦斯,眼含赞赏道,“永远备好一张底牌,绝对不为人知的‘影子分||身’,秘密退路。”

    有他夸奖,赛伦斯鼻子翘得比天高,他甚至一遍遍模拟弹针动作,不知在对谁挑衅。

    择明无奈摸摸这孩子的小脑瓜,叫停对方的耍宝。

    “不过以上只占部分原因,在下之所以佩戴面具,是不希望毁掉木偶们精彩的演出。”

    毁掉演出?

    莱维不懂话里用词。

    分明是有伍德,才能有这精彩绝伦的演绎。

    “操纵者……不,人偶师绝不能比人偶更喧宾夺主,真正的舞台属于它们。他必须要在合适节点消失,交还演变权力。”择明摘去面具,嗓音因此由沉闷渐变清越。

    一席话听完,尽管得到原理解释,可多年酝酿的好奇仍使吉恩追问。

    “但伍德先生,您还没说您的人偶是怎么‘活过来’的。”

    难不成,是在制作时就加进机关?

    抱有这猜测,吉恩小心弯腰试图探查修改中的道具。

    木偶忽被举起。

    目光随它追去,却见伍德半边脸藏在木偶后。

    五官遮住了一边,视线更易聚焦眼眸。那颗淡淡琥珀迎光变化,似有虹色回转。

    “嘘——这部分是商业机密了,吉恩阁下……”

    他边说边摇动小搭档,低喃声调轻柔下走,始终不变是微笑弧度,与木偶雕刻的面颊一样标致无暇。

    因大脑短暂空白,防线缺失一瞬,吉恩差点忘记青年其实和人偶不同,他嘴角是带疤的。

    窘然脸热,点头退开,侍者垂头盯脚尖,牵不住思绪。

    ——这人长得倒不像油头粉面小白脸,却天生是个迷惑诱骗的好手

    他最后如此评价,隐约明白莱维大人为什么愿意一次次破格出城,每天延长逗留于此的时间。

    为不曾体会的烟火气息,为寻常却充足的市井生活,而更多是为伴在一人左右。

    日落时分,马车再次驶出暗巷离开安置区。

    莱维推开车窗深深吸气,沿途闻着饭菜香,他忽然得到直击心底的质问。

    “莱维大人,您是否觉得您对伍德先生过于信任了。”

    闻言他过侧头,入眼是吉恩一张严肃刚毅的面庞。对方接着道。

    “尽管那两位与使徒切斯特相熟,但与您才是初相识,何况您与那二人非亲非故……”

    在此缄默良久,吉恩如鼓起勇气问。

    “您是否在筹备亲自引荐他们入学院。”

    常年侍奉对方左右,某些征兆,包括摆在明面上的证据,他再清楚不过。

    他亲眼看到书桌上的信函,涂涂改改写到一半。还有对方彻夜钻研的机械图谱,完工近三分之二的八音盒回礼。

    莱维关上窗,垂眸思忖像在犹豫。

    “其实我只想推荐赛伦斯,因为伍德他不愿意入院。比起捆绑在一门学问里,他大概更喜欢现在这样,游走各处收获欢笑吧。”

    这答复令吉恩一时发懵。

    并非震惊于赛伦斯这位重磅人物,而是那话里话外的珍重。

    “大人,您难道没想过,那两兄弟接近您就是想利用您的真心么,万一等您帮忙牵线搭桥,他们目的达到了又翻脸怎么办?就像——”

    后面的话,吉恩忽然说不下去。

    冷风渗进缝隙,就夏日尾声而言,它温度偏凉实在接近萧瑟秋季。

    “吉恩。”

    温雅青年发话,听来与平时同样柔和,却意外充满力度。

    “谢谢你关心我,为我这么着想。但恳请你从今以后相信我。”

    “若说这世上,有谁不会伤害我,那只能是伍德,只有他。而我跟他,绝不是非亲非故。”

    自述结束他挂起笑容再开窗,托腮沉醉夜景。

    偶然听见灰雀鸣啭,他不禁轻飘飘道。

    “明天,我想请他一人与我进庄园。不踏足学院,就随处逛逛。”

    这是能破例的最大限度,却不是莱维用意费解的新高峰。

    霎时间,吉恩仿佛回到十多年前。

    当时莱维受病痛折磨,使人容易忽略他孱弱下高于寻常人数倍的执着。

    虽会听从长老与学院高层的种种安排建议,可他若决意已定,不达成不罢休。

    莱维·拉法叶,毫无疑问其实是最难说服的一类……

    “所以,我才讨厌他!”

    橘色暖光填充的卧房,赛伦斯趴在床上,气鼓鼓捶打枕头。

    “那白脑袋!天天来烦我们,跟他说多少次了别来别来!怎么他就不听?”

    ‘不听’里包含两种意思。

    一是人话,二是他的独门技艺。

    无论他怎么贬损咒骂,讨厌的白脑袋都如初遇那天,不会对他作出相应反馈。

    他甚至在怀疑对方其实个聋子了。

    “人家有名字的哦,赛伦斯。”

    “噢,是吗。我忘了,太难记了记不住。”赛伦斯搓搓鼻尖如实说,一翻身面朝床外。

    才洗过澡,择明走动时头发滴落水,他全身散发没药藏红花的皂香,独特的甘冽气味,光闻着就引人昏昏欲睡。

    和往常一样,赛伦斯先要扑来搂住兄长,将脸埋进人颈间,鼻如楔子紧贴狂吸。他感到无尽的惬意自在,又甩甩头,勉强挥别困顿思绪。而他嘟囔道。

    “我们什么时候能回去啊,以前那地方比这好多了。”

    没有愚蠢丑陋的‘蚂蚁们’,没有准时轮换的黑夜白天,除了食物,一切都好。

    更重要的是,他们只有彼此。

    “我讨厌那白头翁。”

    他不自觉地喃喃。

    “他会把哥你抢走的,我敢肯定。哼,我才不会给他机会……”

    为安抚赛伦斯情绪,择明轻拍对方后背,同步响起的还有楼下的摇铃声。

    细听几遍,确实是有人登门的提示。

    可莱维已乘车回去,左邻右舍早吹灯睡下,切斯特有钥匙且最近忙于一项秘密事务,时刻在营地待命。

    思量再三,择明披起外衣下楼。

    开门前,那彬彬有礼的铃声已停,抬起门栓推开条缝,来者自觉退开两步,好让全貌展示他眼前。

    “贸然登门,打扰了。”

    “鄙人费思·李恩,曾有幸见过您一面,不知您还有没有印象。”

    择明自然不会忘,佯装回忆许久,惊讶接话。

    “原来是先生您,过去您帮过我很多,我一直没机会当面道谢。”

    费思摆摆手,狐狸般的笑脸明艳。

    他开门见山道。

    “区区小事无足挂齿,今夜我来,也不是索要谢礼之类。而是想提前劝告您,若不想成为您……导师的替死鬼,今后还是尽量隐瞒这层关系。”

    “您绝不会想品尝一次受极刑而死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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