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D公司创始人, 格雷·德林杰。根据最新市场调研,他手底下培养出的明星艺人,其业务能力、影响力、包括粉丝粘性度,远远甩同行一大截。”
“他明天是否到场还有待证实, 不过其公司已指名由纳西索斯出席。”
会议长桌方方正正, 一如汇报中的矜持不苟克兰, 他左右两侧坐满威严长者, 听得同样专注。
明天七月二十五号,是丽兹·美帝奇的时尚会展——Glden Fleece的开幕首日。
作为美帝奇家名义上同盟,人尽皆知的受资方, 他们芬奇一家如负千斤重担。既要为会展出人出力, 筹备到极致,又要绞尽脑汁,抓牢这赢在起跑线上的机遇。
皇室成员, 富商巨贾,政界大腕,应邀前来的不是宾客,是一个个在人们眼中可向上攀爬的魔豆藤蔓。
讲说临近尾声,克兰已将名单百分之八十的成员介绍干净, 家庭事业, 性格爱好。像前家主夸赞的,他做事滴水不漏, 甚至连谁几十年前的绯闻黑料都掏得清楚。
“根据最新名单,缇格家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现上将的长子西奥多·T·缇格会出席。”
念到这名,桌旁有人附耳窃窃私语起来。
“克兰,你确定是缇格本家成员吗?”
提问人离克兰最近, 深色卷发,面容俊朗,看不出已跨进中年门槛。克兰朝他欠身,恭敬回答道。
“确认无误,里昂姨父。但西奥多自军|校毕业后鲜少露面,与他相关事迹更寥寥无几。”
坦白来讲,是根本查无此人,独有一个如雷贯耳的名号。
经过若有所思,点头定夺,里昂轻敲桌面,予以厚望地开口。
“若这次能与缇格交好,相信丽兹夫人也会为我们高兴,为你的出色欣慰。”
“克兰明白。”
一场家庭会议结束,克兰与里昂并肩出门,时而严肃商讨,时而又轻松交谈,相处亲如父子。
看着那二人走来,主台阶上的薇诺娜已快咬碎一口银牙。
“父亲。”她不冷不热问候,没提裙行礼。
有刻意疏离,也有无暇顾及,对方淡淡瞥她一眼,下一步搭着金发青年的肩,欲要从她眼前走过。
滚烫岩浆喷涌而出,是薇诺娜控制不住的愠怒,她重重跟上两步。
“卢修斯已经半个月没消息了,您真的就一点都不在意?”
走远的两人站定片刻。也只肯停留这点时间。
“我跟他五年前就已不是父子关系,他也与芬奇一家毫无瓜葛。”
“可是——”
“不要再跟我提他。他在我眼里是已经死了的幼子,听到就晦气。”
“那你想谁当你儿子?他吗?!”
薇诺娜指着克兰鼻子,颇有发飙狂骂的征兆。
“是,你们到处都说克兰·芬奇的好,你们也乐意他替你们腆着脸讨好丽兹·美帝奇,来养你们全家,可这样能维持多久?”
“够了。”
里昂·芬奇一声怒斥,嗓音雄浑如狮吼,那威严气势横冲直撞,令年轻mega难以招架。
“不要学你的废物弟弟,不识时务,不知好歹。我宁愿克兰是我儿子。”
字字冷漠,来自血浓于水的生父。当下薇诺娜除了心寒,更多是对金发青年的深深痛恨。
奈何憎恶再多也是徒劳,她眼睁睁看那两人走远,只能踹柱子发泄。
又要这样了。
她紧抿双唇,失魂落魄地坐上台阶。一幕幕过往画面不止给她带来心疼,还有永无止境,无法挽回的悔恨。
曾经也是在这,他们一群同辈孩子嬉闹玩乐。
那时克兰与他们姐弟关系最好,同吃同住,互相帮忙抄作业糊弄家庭教师。
卢修斯是最不合群的,到哪都捧着书,不然就是望天发呆。但渐渐熟悉后,他把克兰当能推心置腹的挚友,凡事都会与克兰分享,听取对方意见。
所以那一天,卢修斯倾诉自己不想继续当mega,不想联姻又结婚生子,过着处处受束且浪费时间的人生后,克兰提了一嘴‘有认识的专业医生’,他立马相信,恳求克兰帮他介绍。
她当时就躲衣柜里,想提前给卢修斯生日惊喜,因此一字不漏听完全程。
如果她有及时跳出来阻止,那该多好。
薇诺娜双手捂脸,亦遮住眼中黯然。
人与人之间心灵难互通,可懊悔有时却能远程同步。
躺进医院半个月,诺温恢复了九成,可今早回到家得知小少爷失踪的噩耗,他急得只想脑袋砸墙。
他更不理解,斯卡怎么就放任一群花枝招展的mega住进来了。
“我没同意!”诺温难得动怒,高声抗议道,“而且小少爷都不在家。你、你们两个寄居蟹就敢造反了!?”
寄居蟹一号斯卡无视他喂猫,寄居蟹二号安东尼被美人包围只会抱歉地笑。
可怜与世界脱节的诺温,气得伤口隐隐作痛。
他捂胸口碎碎念,模样实在可爱,哈里特没忍住逗他道。
“别生气嘛,大英雄。我们是你小少爷名正言顺‘娶’回来的呀。”
诺温像刺豚瞬间炸开:“你别胡说!你们一看就是不正经的人,我们少爷才不会,不对!我们少爷根本不会娶你们。”
哈里特与同伴相视一笑,咯咯声漫遍角落。
“我倒是想跟他结婚呢。可惜,我们只是受邀做客来的。”
诺温沉默,杵在原地打量。炸|弹一事后他高度敏感,看窗外飞过的鸟都像可疑分子。再三思量,他走到门口。
“那也不行,请你们先回去。等我找到小少爷再说。”
哈里特一挑眉,媚眼如丝忽然笑得娇柔。
“你确定?这对我们多不礼貌啊。”
脸红发热,视线下意识闪躲,诺温又气又无奈,内心直呼这果然是群不正经的mega,绝对会把小少爷带坏。
一定要尽快赶走!
“他说得对,诺温,不可对客人无礼。”
“不行!小少爷,您不在来他们就敢霸占地盘,您回来岂不是要像那吃白饭的安东尼·迪伦,被他们合伙欺负!”
一番义愤填膺结束,诺温惊诧扭头。
“小少爷!”
销声匿迹许久,青年与之前变化不大,区别是拄着拐杖,扎起黑发露全脸。包括整片红色血纹。
择明的出现无疑是书卷翻篇,屋中的懒散一扫而空,有人起身崇敬注视,有人放下手头一切快步靠近。
“十分感谢您,斯卡先生。您有帮我照看好大家。”他对第一个冲上前的人道谢。
男人一遍遍端详他,视线停留左腿最久,最后低头应声。
“你没事就好。”
可诺温却不接受敷衍,拽着择明袖子火急火燎追问。
“您到底去哪了?我听他们说您之前好像还受伤了,还有您叫他们来到底要干嘛。”
“嘘——时间紧迫,这日后再谈。”
食指送上前强硬噤声,择明对发愣的诺温笑道。
“我的客人们,也是我的重头戏,我们正在筹备一场盛宴。你来帮忙么,诺温。”
少爷收回手,也是小仆人回魂狂点头的时候。
然而说要帮忙,到头来却是择明分饰多角。
诺温等人一趟趟上下跑搬运材料,他则现场制衣,顺便为模特们化妆,讲解次日安排。
听众们和以前一样乖巧,但在最后提出疑惑。
“你选择我们,让我们报名,还专门为我们准备好一切,老实说我们感激不尽。可是……”
因为忐忑,哈里特也不禁优柔寡断起来,低头抠着掌心。
“可我们出现在那种地方,不合适。”
光芒万丈的舞台,群英荟萃的长路,寻常的吃穿住行在那仿佛也镀上一层金,替换为艺术时尚等高雅词汇。
这些,是身处阴沟的他们不敢奢求的,光是想想便圧得人喘不过气。
哈里特下巴忽被挑起,正对一张红蜘蛛脸。
在俱乐部接触久了,他对这抹触目惊心的红色早已免疫,但每每视线相接,他仍遏制不住地呼吸加快。
“各位貌似会错意了。我并没有说,是让你们去参加时尚会展的。”
青年的措辞与鄙夷沾边,哈里特听出里面的轻蔑并非针对他。
“我替各位设计最合适的造型,基于您的年龄,体型,面貌,以及——心。”
说这话时,择明一指缓缓点上哈里特胸口,感受对方因他微微颤抖。
“时尚是会过期的食品,偶尔也有传世珍馐出现。可造型绝非时尚,我请大家出面,是为了让各位好好告诉天下——‘你们能看到这样的我,真应该他娘的感恩戴德’。”
粗话突如其来,却不令人反感,成功逗笑这群神经紧绷的mega。
“您也是。”哈里特平复心情,不自觉用上敬语。他起身对择明深深鞠躬道。
“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参与您的盛宴了。”
一场风云际会,宾客盈门的盛宴。
七月二十五日,皇家艺术中心,四面环水的展厅仿佛宏伟渡船,八处大门迎接着各色乘客。
克兰·芬奇无疑是最瞩的焦点,今日正装打扮守在一号大门,专门为重点宾客指路,等待丽兹夫人现身。
九点开场,他十点才有空向麦肯发消息。
[确认所有名单上都没有他了吗]
麦肯很快回复。
[我们从报名开始就拿着放大镜找了,你放心吧,而且听说他那工作室被炸了,小怪胎没躲起来哭就不错了]
说不出是侥幸还是满意,青年摇摇头迫使自己别再想。
他本该比麦肯更放心的。
含笑眺望四周,克兰的安逸神经在瞥见一抹红色后崩断。
“你等等——”
冲动拉住路过的人,他震惊失语。
对方他不认识,彼此都没见过,但是那人脸上画着丝丝缕缕红色,像极了红蜘蛛病。
“请问您有什么事?我是报过名的,能从这边进吗?”对方身披不符季节的长袍,看样子真是前来找机遇的参与者。
“那你该走员工通道。”克兰恢复笑脸,耐心指引。
可鲜红着色犹如警告,他按着突突跳的眼皮,重新给麦肯发一条消息。
[麦肯,你和所有人在各个会场里巡逻,一旦发现他,你知道怎么处理。]
麦克安排在第三会场,到处都是稀奇古怪的改造家具。他没好气地嘟囔。
“都说了肯定没有他的,怎么就这么疑神疑鬼······”
抱怨未完,他突然脸色一变。
拨开人群快步追去,他发狠拽住一人衣袍。
“啊、怎么了嘛?”
嗓音娇滴滴,身上飘着香,这名mega与他大眼瞪小眼,但不是卢修斯·芬奇。
“抱歉,我认错人了。”麦肯连忙收回手。
真见鬼了。他盯着对方脸上的红色腹诽。
Omega不满嘟嘴走远,他再次倒吸冷气。
“真见鬼了,好像······”
身形,面容,声音,没有一样可以和那怪胎相似,却总能让他看见诡异的重影。
然而麦肯怎么也没料到,这只是认错的开始。
接下来不止第三会场,第七第八第九,陆陆续续出现相同打扮的mega。
他们确实是报名进来的,看姓名应该不是一家人,这便无法解释他们高度统一的妆容,趴着一只红色蜘蛛的脸。
在额头,在脸颊,还有覆盖整片眼眶。
第十次看到在啃棒棒糖的‘红蜘蛛’,克兰·芬奇难再维持镇定。
“必须增派巡逻。”他与麦肯通话,自己穿梭整个会场,“不要用机器扫描,还有第二第一入口,进来的客人必须核实身份。”
他如此反常,另一头的麦肯也忍不住劝说。
“喂,你忘了这是那女人的会展吗?她说不用严格管控身份的。”
“按我说的去做!”
声音近乎低吼,幸好克兰面朝角落。
再转身,他才发现自己前额布满汗,一滴渗进眼睛,让他不得不阖上。
一闭一睁,灯光晃眼。
远处有对手挽手的来客,其中稍矮的青年主动松开,轻轻踱步,定于一副作品前。
他克兰·芬奇的作品。
也不知那青年哪里招惹了周围目光,原本沉浸鉴赏的人一个个转向他,诧异唏嘘。
“如果是我的话,我绝不会用这种平庸的色调。”
那人用恰到好处的音量评判,右手转着雕花烟斗,左手扬起黑木细杖,指向他被无数名家赞赏的日落图。
“他太无趣,低劣,充满粗制滥造的模仿。”
低笑像浸了毒恶劣,择明悠悠转身,满意与表情空成一张白纸的克兰相望。
“对么?我的表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