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师把秦玉娇带到办公室, 把桌上的电话指给秦玉娇看,然后自己就出去了。
秦玉娇拿起电话,摇了两下, “喂, 你好,帮我转接XX部队。”
打到部队的电话要比打到别处更慢,这个秦玉娇也理解,毕竟部队肯定会进行各种盘问。
可她今天有点着急,因为这是在顾老师的办公室里。她占用的时间太长也不好, 人家顾老师明显是有事情要做的,要不然他就直接回家了。
她等了等,听筒里转接一次又一次,终于听到了周霖的声音。
“玉娇,是你吗?”
听筒里的声音醇厚而愉悦。
秦玉娇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是我啊, 周霖, 咱们又好久没见面了。”
她原本也就是随便说说,可对方听了,瞬间就沉默了。
秦玉娇想着,可能周霖又开始自责不能陪她了。她于是赶紧转换了话题, 把这几天的事儿和周霖说了。
周霖:“你是说,学校里有人在传你和顾老师?”
秦玉娇:“嗯, 不过,现在都过去了。传话的那个女生——你见过的,就是那天老盯着你看,还主动往你跟前凑的女生。”
听筒里传来一声轻笑。
秦玉娇被这声笑弄得有点不好意思,脸颊也有点发烫。
“重点不是这个。”
周霖:“哦, 那重点是?”
秦玉娇:“重点是,那个女生被学校通报了,记大过处分。”
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件事其实已经过去了,可是还是想和周霖好好说说。其实,秦玉娇啥事都想告诉周霖。
而周霖显然听得很认真,时不时还问上一两句,就让秦玉娇更有倾诉的欲.望了。
她说起顾师母。
“那真的是个特别优雅温柔的女人,我要是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话音未落,听筒里的人立刻道:“你这样很好,很完美了。我,”
他轻咳了一声,继续说话,但声音却更加温暖醇厚,“我很喜欢。”
秦玉娇听得真真的,抿嘴笑了。
“周霖,我想你了。”
“嗯,知道,我也想你。”
秦玉娇其实还有一肚子的话想和周霖说,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可她到底还记着这是顾老师的办公室电话,不是公用电话,于是依依不舍地和周霖说再见,挂上了电话。
放下电话,秦玉娇赶紧跑到楼道,果然见顾老师站在楼梯口,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书,看那书的厚度就知道肯定是经济学相关的巨著。说不定还是纯英文版的。
秦玉娇忙走过去,低声说道:“顾老师,我打完了,不好意思耽误您时间了。”
顾老师从书页里抬起头来,对秦玉娇温和地笑了笑,“没关系,反正我只是看书,在哪里看都一样的。”
秦玉娇趁着这个空档扫了一眼书页,果然是一本纯英文的。
她现在英语水平可以,一眼就大概看清楚了某一段的字,可字是看清楚了,大意却没看懂。这书很晦涩的样子,书页上的字密密麻麻的,让人看了就头晕。
顾老师见她这样,解释道:“这是M国一个特别有名的经济学家写的,上面的论点未必都和我的想法一样,不过,多看一些书总是没坏处的。”
秦玉娇.点点头,深以为然。
她现在学的专业其实偏学术,就该多涉猎一些,博采众家之长,眼光才不至于太过狭隘。
顾老师见她感兴趣,便直接把书地给她。
秦玉娇接过来,翻了两页,更是觉得晦涩。
“我现在看不太懂。”
她老老实实地说。
顾老师笑起来,他还就挺欣赏秦玉娇这样的性格。有什么说什么,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学术这个东西,其实容不得半点造假。因为你造假可以骗别人,却骗不了自己,总有一天会露馅的。
“你也别着急,现在你才刚大一,上学期还没有过完呢。以后就看懂了,你就按照我给你的书单学习和记笔记就行。”
顾老师给秦玉娇的书单还在更新中,基本上保持着每个月3-4本的读书量。若是书厚一点,他就让她看三本,薄一点,他就让她看四本。
不过,所谓薄的书,也只是相对而言,毕竟宏观经济学,甚至经济学这个类目里,稍微上点档次的书就没有太薄的。
而秦玉娇也一直跟下来了。
这让顾老师觉得这孩子孺子可教。
秦玉娇把书还给顾老师,就要离开,顾老师叫住她,说:“你师母很喜欢你,下次有空来家里吃饭吧。”
秦玉娇说好。
顾老师想了想,还是对秦玉娇说了谢谢。
“其实,上次那件事,你师母心里是介意的,只是她不说。如果没有你上门来直接挑开,可能我都没有机会和她解释。”
妻子出身书香门第,说话做事都比较含蓄。
这样的性格好处是家庭比较和睦,少矛盾。可也有坏处,就是她遇到什么事,不会选择直接问,而是会在心里放上许久,等待那个合适的时机才会状似无意地问出来。
前些天,秦玉娇和他的事儿在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顾老师自己是问心无愧的,可他怕伤害到妻子。
找了几次机会,他想把这事儿和妻子说开了,可妻子总是打岔。
那天幸亏秦玉娇上门,直接把这事给挑明了,同时也证明了他的清白。
这几天,顾老师明显感觉到妻子开朗多了。
这都是秦玉娇的功劳。
秦玉娇看着站在自己面前,平时严肃得不行,此刻却为了妻子向她道谢的顾老师,心里有些感动。
这就是真情吧?
无论他平时如何,只要涉及到心爱的妻子,他就会走下神坛,回归凡人。
以后,若是自己和周霖结了婚,他也会这样对自己吗?
秦玉娇想着这些,回到宿舍还有点回不过神来。
小迷妹薛红梅是只要秦玉娇出现,整个人的注意力都会放在她身上。
薛红梅从上铺上跳下来,坐到秦玉娇身边,“怎么了?你不是去打电话了吗?和对象吵架了?”
薛红梅说着,自己觉得一定是这个原因,当下脸色就不好看了,站起来摩拳擦掌的,很有一种只要秦玉娇一句话,她就能直接干到部队找周霖理论的意思。
秦玉娇被逗笑了。
她感动地拉着薛红梅坐下,说:“没吵架,只是觉得顾老师和师母的感情真好。”
郭楠端着一盆洗好的衣服回来,听见这话点点头,“真的是,我听说两个人前些年很是遇到些困难,顾老师都被下放到牛棚去了,顾师母毅然决然地跟着去。两个人真的是共过患难的。”
提到下放,秦玉娇就想起了焦老师,继而想起孟姨。
算起来,距离自己和两人通电话已经过去一个月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好不好。
不过,还没等秦玉娇给孟琳打电话,对方就给她打过来了。
每栋宿舍楼一楼的传达室里都有一部电话,可以接,但不可以打。秦玉娇听到宿舍里广播里说有人给自己打电话,还有点纳闷是谁。
她急匆匆地到了一楼,从宿管阿姨手里接到听筒,一听才知道是孟琳。
秦玉娇听了几句,惊讶地重复道:“孟姨,您说你们要过来?”
孟琳的声音很有几分喜意。
“对,我和老焦,还有陈奶奶。”
“陈奶奶也要过来?”
孟琳:“对,她说要过去找儿子一家。老焦也要回京市任教了。”
这信息量太大,秦玉娇一时之间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有心再问几句,转头看看到了宿管阿姨灯泡似的眼神。
毕竟这里是宿管阿姨休息的地方,秦玉娇觉得自己也不好待太久,便问清楚了孟琳的车次,说好自己到时候过去接。
孟琳说:“你不要来,你上你的课。老焦的学校有车来接。”
秦玉娇一想也对。
焦老师年轻的时候就是某学校的教授了,如今几十年过去,岂不是资历更老?学校派车去接也是应该的。
于是,她也没有勉强。
孟琳说安顿好了就来看她,秦玉娇还挺期待的。
挂上了电话,秦玉娇对宿管阿姨甜甜地笑了笑,“谢谢阿姨了。”
她说着,在桌子上放了两块奶糖,大白兔的。
这是她刚才临出宿舍门在柜子里拿的。
宿管阿姨的脸色好看了些,连连推拒着说不要,可秦玉娇早已经跑远了。
宿管阿姨看着桌上的奶糖,笑了笑,心想这姑娘还挺懂事的。
三天以后,秦玉娇刚下课,从教学楼出来就看到一辆吉普车停在那里。
她原本也没有多注意,只是瞟了一眼便和宿舍几个人往食堂走,却没曾想身后一声喊,“玉娇!”
这声音有些苍老,却有点熟悉,秦玉娇回头一看,惊喜地睁大了眼睛。
“周爷爷!”
来人可不就是周爷爷嘛!
他穿一身干干净净的军装,扣子扣得严严实实,和以前那几次见面一样,这老爷子穿着一丝不苟。
可他脸上却带着慈祥的笑容,缓步朝秦玉娇走过来。
秦玉娇忙迎上去,笑着问道:“周爷爷,您怎么来啦?”
周爷爷故作生气,“咋还叫周爷爷,你这孩子,上回提醒你还不改口?”
秦玉娇恍然,不好意思地叫了一声“爷爷”。
“哎!”
周爷爷笑眯眯地答应了一声,解释道:“我来看看你,顺便替你处理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