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橫濱也是核平的一天(十)
四個侵入的外來者無一例外地躺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伊橘正蹲在他們身邊上下其手摸着什麽,其他人則是拿着掃把和簸箕在清理一派混亂的地面。
太宰和國木田被亂步一個電話叫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這麽個和諧的景象。
“怎麽這次還想到先來偷襲偵探社了?”太宰施施然走到四個敵對組織部下的身邊,蹲下,掰着下颔打量其黑色面罩下的面容。
很沒有記憶點的外國人的模樣,就是身材無一例外都挺不錯。
伊橘伸手,遞過去一只老舊的懷表。
這是他剛才從其中一個人的脖子上摘下來的,也是唯一從他們身上能找到的東西。
懷表的外邊緣金屬有些發黑,原先靓麗的色澤已經不見。彈開來,裏面裝着一張尺寸很小的照片,一男一女。
對照着面前的四個人,男人的臉不是他們,女人的臉更不是。
“不是和他妻子那就應該是他爸媽吧,晚點找人去查一下。”太宰将懷表關上,收回到自己的風衣口袋裏,而後站起身環視一圈, “有人受傷嗎?”
敦遠遠抱着掃把: “沒有沒有,七海先生很快就解決好了。”
當時事發突然,只有亂步和七海最先反應過來。
這四個人的其中三個被七海先生一刀便秒了,唯獨剩下的那個有些麻煩,是分身能力的掌握者。
最後是伊橘偷偷摸摸在混亂中給他的本體身上刮了點奶油,這才識破的。
“亂步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伊橘點頭。
門外,剛吃完蛋糕又馬不停蹄開始啃巧克力棒的亂步從門外探進來一個頭: “啊?我聽到有誰在叫我嗎?诶你們這麽快就解決好啦?”
“不愧是頗有遠見的我和偵探社優秀的後輩們。”
他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工位上,那裏已經被敦都打掃幹淨了,将自己整個人悠然地摔進靠背椅裏,蕩着腿,又從抽屜裏拿出一包新的餅幹,拆封開吃。
五島看着他不由地咂咂嘴: “這是什麽,看起來好好吃的樣子。”
伊橘不置可否,但視線也已經緊跟而去。
對面,敏銳地意識到了的亂步咀嚼的動作一頓,把桌上的零食重新攬回自己的懷裏,咻一下轉着椅子背過身去,将兩人垂涎欲滴的視線和自己的寶貝零食斷絕開來。
五島: “……”好,好護食。
門外又響起一陣腳步,是下樓查探的鏡花回來了。
“在對街的長杆上留有痕跡,對面的屋頂也有人待過,只是人已經都跑了。”
“可惡。”國木田嘁一聲, “不僅也和我們一樣繼承了先前兩輪的記憶,而且已經采取行動,準備先把火力對準我們了嗎?”
“我想可能是因為他們也發現了偵探社裏有着一個特殊的存在吧。”太宰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伊橘, “橫濱的希望這下可真就寄托在你身上了,宮村君。”
伊橘的視線和他對上,沉默不語。
“好啦好啦,既然對方都已經迫不及待地對偵探社出手了,那我們也不能閑着了。”太宰拍了拍手,示意所有人看過來, “等其他還在出外勤的成員都回來了,國木田君會安排你們接下來要去做的事情,現在的話,需要宮村君先和我出門一趟了。”
剛擦完手正在系領帶的七海望過來: “就你們兩個人?”
“是的呦。”太宰一把親昵地摟住伊橘,伸手在兩人的臉邊比了個耶, “鑒于七海先生出色的戰鬥能力,可能需要麻煩您繼續留守在偵探社內,暫且确保偵探社所有成員的安全。”
“你能确保你們二人的行動會是絕對安全的嗎?有件事情我必須要提前說明,伊橘的個人安全在我這才是優先選。”
“放心吧,絕對安全。再說了,你們應該有特殊的聯系方式吧,像昨天晚上一樣,不用過多擔心。”
有時候也不得不佩服這個男人的心思缜密,好像他人的一切秘密都能夠被他一雙眼識破一般。
七海不再做聲,默示同意。
太宰揮手朝幾人道別,跟着伊橘勾肩搭背朝外走去: “那我們就先出門啦,晚上見。”
看着這副吊兒郎當的模樣,有時候還真挺懷疑他到底有沒有把事情放在心上,非要拉着他們幾人進入偵探社,不惜毀了市中心的一塊地只為了炸掉他的住所。等到他們真的同意入社後又一直這麽一副別無所謂的模樣,就連剛才的事情也好似完全沒有放在心上,面上一直挂着那副嬉皮笑臉的表情。
伊橘一路被他帶着走,主要是他的腿太長,雖然有點不情願承認,但他确實跟得有些吃力了。
伊橘微微一低頭,從他的手臂下鑽了出來: “我可以自己走。”
太宰無所謂地攤開手: “好吧,這不是擔心你不情願離開你的那兩位朋友嘛。”
……這不是你一路鉗着我的脖子把我往外拖的理由。
兩人走進電梯,老舊的器械發出的聲音并不小,好似能想象出電梯在下落過程中的運作狀态。
伊橘問: “我們現在要去哪?”
太宰正掏出手機不知在編輯着什麽,屏幕上的白光映照在他的線條流暢又俊秀的臉上,将那一雙眼睛照得發光: “去找我的前老板,偵探社的大數據系統還沒有很完善,想要跨境找人屏障有些多,太耗時間了。”
伊橘對此存疑: “離職後還能回去找前任的老板幫忙,但是你看着并不像是一個能處理好上下級關系的人。”
“啊,那當然了,我十分不喜歡和那些心思沉重又心理灰暗的人打交道,這代表着我不得不在本就無聊的交往之中還要帶上一點腦子,而且你要知道,比起思考,我其實更加喜歡在工作日的下午躺在自己房間裏拜讀各類自戕指南,以從中汲取知識的力量。”
“從自戕指南裏品味知識的力量,你是有病嗎?”
“怎能如此評價這一聖潔的行為呢?”太宰悲戚扶額, “實話實說,你是我這些年來遇到的還算是中意的人,指性格方面,如果你是一位貌美的女子,想必我會毫不猶豫地帶着你殉情。”
“?”
“好吧,我開玩笑的。”
攥在掌心的手機倏忽振動了一瞬,太宰拿起來查看對方剛才回複的消息,語氣平緩自然且語速超快地讀出上面的內容: “你這個混蛋真是大白天了什麽夢都敢做,你以為Mafia是你家嗎?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要是再敢出現在我面前,保證把你捆得死死地帶去首領面前,自覺點以死謝罪吧混蛋!小個子蛞蝓君。”
語畢,注意到伊橘詢問地視線,關了手機耐心解釋: “哦,就是我在前公司的前搭檔,蛞蝓君是我給他的備注啦,人家剛才拒絕了我的探望申請。”
并把你臭罵了一頓。
“嗐,真是令人傷心。”
“那我們現在要回去再想其他辦法嗎?”說着,伊橘的手已經指向了頂層的按鈕,就要重新摁下去。
被太宰擡手制止,陰恻恻地笑出聲: “不用,我早就料到了,所以我有Plan B,哼哼。”
“?”
那既然你都早就料到了,為什麽不直接用Plan B?
*
通體漆黑的大樓下,伊橘和太宰走近,借着階梯上高大的灌木叢掩飾兩人的身形。
“這裏看着比偵探社要好。”不論是從氣派的外觀上來看,還是從赤裸裸昭示着的有錢程度來看, “你為什麽最後去的偵探社?”
太宰莞爾一笑, “不懂了吧,成年人除了金錢以外更加重要的還有一個叫作‘情懷’的東西。”
不太懂,這個閱歷經驗對他來說有點深奧了。
伊橘轉過頭,打量的視線重新回到底下的大門口處,那裏的感應玻璃門前後都站滿了穿黑衣戴墨鏡的男人。
“看來中也為了防我已經把大門堵死了,不愧是心思缜密的中也。”太宰将彎曲的指節抵在唇邊。
伊橘也收回視線: “你故意讓你的前同事把人都叫到大門口防守,是有什麽其他容易突破的入口嗎?”
“嗯?”太宰有些意外地看了看他, “你腦子還挺好使的嘛。”
“……你不如誇得再難聽些。”
“其實也沒有別的什麽入口,只是稍微地比較有人脈罷了。”他驕傲地捋了捋額前的劉海,拿出手機,輸入了一串陌生的號碼,打通。
從伊橘的距離只能聽見響鈴後對方語氣略顯激動和驚喜地說了什麽,然後太宰丢過去一句‘我現在正在大樓下,大門口嚴防死守着好多人,你下個樓帶我進去’,語畢,不等對方再說些什麽,幹脆利落地挂斷了電話。
一分鐘後,他便目睹了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半百高的大樓上一躍而下,通過一系列的借力,神色激動地安全降落在了兩人的面前,撲飛一地的灰塵。
芥川: “太宰先生!”
伊橘覺得剛才的畫面對他來說還是有點過于震撼了。
下樓……原來指的是跳樓嗎……
“來得還挺快。”太宰點頭肯定,沒有過多寒暄,扭頭示意伊橘跟上,直接轉身,大大咧咧地朝着大門走去。
那個跳樓男緊緊跟在太宰的身後,即使被有意忽視了也并不在意,小心翼翼地跟在後邊。
伊橘每每一回頭都能看見對方看向太宰後腦勺那副望眼欲穿的視線。
好吧,他可能确實有些不能理解兩人間能為對方跳樓的羁絆。
太宰治的身影出現在大樓下的那一刻,原本好好守在門外的幾個黑衣猛漢便驟而暴起,直接幹淨利落地從褲後兜裏掏出搶來,對準來人: “今日不接待外客,請回。”
雖然面前的這個男人已經背叛組織很久,但他們這些幹了好些年的部下仍然清楚地記得這張臉。
太宰治,原先港口Mafia最年輕的幹部,也是原先首領之位強有力的競争者。
“後退,不許再前進了!否則我們将會開槍!”
一聲接一聲的警告仿佛就像是泡沫打在了皮膚上,不痛不癢,太宰根本充耳不聞,依舊施施然地朝着大門走去,步上臺階。
這個男人一如他們記憶中那般猖狂,難怪首領容不下他繼續待在組織內部。
眼見着幾人就要扣動扳機,驀然,自背後橫生出幾根黑色的緞布,像是一張網般朝大門外的幾人鋪天而去。每一根都緊緊套住了一個人,連帶着捂住他們的嘴巴,手上的槍也因為纏繞在小臂處收緊的力道而不由地掉在了地上。
所有人瞬間被黑緞甩飛,面前通往大樓的道路一片幹淨。
伊橘轉過身,這個自他們背後延伸出來的利器恰是出自那個跳樓男的背部。
芥川不悅地皺着眉,閉眸警告那群黑衣人: “你們算是什麽東西,膽敢阻攔太宰先生,滾遠點。”說罷,将束縛在那群人身上的黑緞驀然抽回,那身衣服也重新變回了原本正常的模樣。
他朝身前的男人颔首道: “太宰先生,您直接進去便好,剩下的人在下會替您處理。”
“嗯,辛苦你了。”
聞言,那個名叫芥川的男人身形一頓,像是得到了什麽不得的極其珍貴的贈言反饋,一時重重低下了頭,語氣铿锵: “不辛苦,能為太宰先生排憂解難是在下的榮幸。”
剛走上最後一級臺階,面前的玻璃門再次緩緩拉開,裏面沖出來了一波荷槍實彈的黑衣人。
“啧,中也可真是的,盡搞這些麻煩給我。”太宰無奈地撫了撫後腦勺,對身後的芥川道, “這些人也麻煩你了。”
根本不用他額外叮囑,早在大門拉開的那一刻,芥川身上的衣服便已經蓄勢待發。
沒幾下,剛才還看起來火力值超高的一群人瞬間又被芥川丢了出去。
混亂中,伊橘站在太宰的身側,看着面前這這幅略顯荒唐的畫面,有些好奇: “這是你留在這裏的卧底?”
“不是。”太宰一邊觀戰一邊耐心回答, “只是之前撿來的一個孩子,走之前把他留下了。”
“甚至願意跳樓來見你還和自己人動手?”
太宰側過頭,垂眸看了他一眼: “幹什麽?你在質疑我的人格魅力嗎?”
剛好解決完所有人的芥川理了理衣服,聞言,看向太宰的眼神恭敬而誠懇,帶着幾分不容亵渎的神聖和敬仰: “汝怎敢質疑太宰先生?太宰先生是在下的恩師,人格魅力定然不容置疑。”
語畢,還十分自我肯定地‘嗯’一聲,重重地點了點頭。
被清理幹淨的一樓已經沒有了人,伊橘和太宰剛摁下按鈕,只見原先便停在這一層的電梯門緩緩拉開,露出了在裏面等待他們多時的某人。
太宰很明顯在看清楚對面那張臉時愣神了一瞬: “哎呀中也,這是你最新研究出來的什麽出場方式嗎?嗯,好奇怪哦。”
“……”中也攥緊了拳頭,緊繃的眉尾因生氣而顫抖,繃着聲音問, “你突然回來又是想做什麽?”而後轉頭看了一看站在他身後的伊橘和芥川, “還挑唆芥川打自己人?”
“我可沒有挑唆,只是拜托他看在先前幾年的師生情誼上幫我解決一點麻煩。”
解決中也特意給他設置的一點麻煩。
中也無語地扶了扶帽子,無力計較,畢竟芥川這個看見太宰就走不動道的毛病已經好幾年沒辦法根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