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村(九)
    七海洗漱完,打開房門,入目就是伊橘側躺着的背影。
    身上穿着之前買回來的睡衣,被子直接裹到下巴,只有半個腦袋是露出來的。
    他放輕了腳步,将客廳的燈都關掉,又檢查了一遍門窗,才走回房間,在伊橘的身側躺下。
    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上床也都是先用手輕輕撐了一下,才将整個人的重量都放了上去。
    床板被壓出細微的聲響,一側的床墊陷下,身側人肩膀上的被子也輕輕被拽下去了一些。
    七海輕手輕腳地幫他往上拉了拉,将被子的一邊直接塞到了伊橘的脖子下卡住,确保不會漏風。
    他的動作細致入微,幾乎沒有發出一點聲響。
    眼睛一瞥,伊橘恬靜的睡顏便映入眼簾。
    他的頭發直吹了半幹,發梢處明顯還是濕的,腦袋下的枕頭都暈出了幾塊水漬。
    身上散發着一股清香的水果的味道,還帶着一點薄荷的氣息。
    七海看着他的側臉,雙手保持着幫他拉被子的動作,眼簾半垂,不知在想些什麽。
    半晌,才松開了手,轉身關上燈。
    卧室瞬間被窗外湧進來的夜色籠罩。
    他靜靜地躺在床上,雙手撐在後腦勺,看着空無一物的天花板。
    漫漫長夜裏,屋外的霓虹徹夜長亮。
    一整天工作積累下來的疲勞加上身邊人傳來的平穩的呼吸聲,七海很快便枕着自己的胳膊睡了過去。
    -
    第二日,特意早起的夏油傑已經買了早飯過來。
    走到樓下七海的住所,打開門,恰好就看到了正從主卧裏打着哈欠走出來的伊橘。?
    彼時的七海已經穿戴整齊,剛打上衣領處的領帶,朝難得早起的伊橘招了招手: “正好,我幫你上完了藥再去上班。”
    伊橘應了一聲,一邊揉着眼睛,一邊走到餐桌邊坐下。
    玄關處,夏油傑換好了拖鞋便拿着東西走了進來,找了個位置坐下,目睹了七海托着伊橘的腦袋幫他上藥的全過程。
    七海的大手牢牢地抵住了對方的下巴,手上的動作既顯得迅速幹淨,又透露着幾分顯而易見的溫柔。
    用棉簽在伊橘的臉上仔仔細細塗了大把時間後,才停下了手。
    他快速将東西收拾好,披上外套走出家門。在關上門的前一刻,不忘回頭對夏油傑囑咐道: “家裏這周的家務就麻煩你了。”
    “……哦。”
    房門關上。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了兩個無業游民。
    等七海走了,夏油傑才拎着手上的東西坐到了伊橘的對面,将早餐都擺好在桌上,推到伊橘的面前: “蛋白質豐富的早餐,七海六點鐘就發消息給我留言了,特意跑到另一條街去買的。”
    伊橘低頭看了一眼,半睜着的眼睛掠過,伸手随意挑了一份。
    夏油傑拿了剩下的那一份,兩人沉默着面對面坐在餐桌前,一口一口地吃着手裏的東西。
    伊橘一副沒有睡醒的樣子,額前的碎發淩亂,還沒有好好打理過,腦袋後也翹起了好幾撮毛。
    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打在他稚嫩的面容上,幹淨細膩的皮膚就像是一塊豆腐,白得發亮。
    伊橘昨天晚上難得早睡,今早就被七海起床換衣服的聲音擾醒了。正好夏油傑今天要過來,于是他索性就被七海叫起來看家,也就沒有再睡回去。
    他打了一個哈欠,用竹簽戳了一塊紙盒裏的炸土豆,放進嘴裏細嚼慢咽。
    外焦裏嫩的土豆就像是棉花糖的口感一般綿密,輕輕一抿就在嘴裏化開了。
    “冒昧問一下,我有些好奇……”正吃着,對面的夏油傑忽而湊近了身: “你倆現在該不會是住在一起吧?”
    伊橘回頭看他,眼神仿佛是在疑惑他為什麽明知故問: “我們不是一直都住在一起嗎?”
    “我的意思是,你們現在每天晚上都睡一張床?”夏油傑伸手指了指那間還沒有關緊房門的主卧, “我已經第二次看到你從這裏出來了。”
    伊橘低頭又戳了一塊土豆放進嘴裏,扭頭看向夏油傑指的方向。
    嚼了幾口,咽下,而後才道: “嗯,我這兩天都睡在這裏。”說罷,還十分不能理解夏油傑此時面上的表情, “有什麽問題嗎?”
    夏油傑有些一言難盡地看了他一眼,而後低下頭繼續吃早飯: “沒有……你們都不覺得有問題,我怎麽會有問題。”
    “?”
    伊橘搞不懂他想要表達什麽,索性低下頭,埋首吃着早飯。
    兩人吃完了東西,夏油傑把餐桌都收拾好,剛擦完桌子,拿着抹布問: “你們家有什麽地方還要我打掃的?”
    剛吃完飯的伊橘窩在了沙發裏的小角落,聞言,看着天花板回想: “……可能還要洗個衣服吧,掃地拖地,把客廳裏的東西都收納一下。”
    七海一直保持着很好的生活習慣,屋子裏大大小小的事情全部安排得很妥當,包括幾天拖一次地板,幾天擦一次玻璃等,都有很規律的安排,所以夏油傑要幫忙幹的活其實并不多,只是日常的清掃灰塵罷了。
    “衣服是什麽衣服?”夏油傑擰了一下眉,他可不想要幫人清理貼身衣物什麽的。
    伊橘擡頭看他: “都是外套褲子一類的,內褲換下來的當天晚上我們自己會洗。”
    夏油傑雙手叉腰,視線在偌大的屋子裏環視一圈。
    “拖把那些東西放在哪裏?”
    伊橘頭也沒擡,用下巴朝他點了點陽臺的位置,而後就橫起手機,調出這幾天剛追的那部劇集,開始聚精會神地看了起來。
    夏油傑一見他這副模樣就知道是在幹什麽了。
    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去了陽臺。
    一連幾天都是大好的天氣,外面的陽光正盛。
    夏油傑的動作很快,雖然比不上七海那般游刃有餘,倒是也能把屋子都清理得幹淨。
    “擡腳。”
    面前,夏油傑正拿着拖把站在沙發邊上,示意伊橘把放在地板上的腳拿開。
    伊橘扭頭看了一眼,乖乖把腳收了上去,索性也變成了橫躺在沙發上的姿勢。
    邊上的夏油傑哼哧哼哧拖完這塊地方,見着他這副模樣就覺得心裏不平衡。
    “真是夠了,打個排球都能把自己打成花臉。”他‘啧’一聲,轉身提起手裏拖把去清洗。
    伊橘安之若素地躺在那,覺得累了就換一個姿勢,餘光裏是夏油傑在房間內各個角落不斷忙碌的身影。
    偌大的客廳內一時只剩下夏油傑拖地的聲音,伊橘窩在沙發上,眼皮子越來越重,幾度欲重新睡回去。
    意識模糊之際,就聽正在幹活的夏油傑像是不經意一樣道: “新的周目已經開始了,我閑着無聊去看了一下,這次的副本比先前要簡單了很多。”
    嗯?
    伊橘的視線從屏幕上移開,看向窗臺邊正在晾曬衣服的人: “已經開始嗎?”
    “七海沒有跟你說嗎?”夏油傑正在伸手拿衣架,抽空回頭看了他一眼, “他這幾天特別忙,就是因為新周目開始了,而且似乎機制發生了一點變化。”
    “總而言之,先做好準備吧,應該馬上就可以回去了。”
    夏油傑挂上最後一件衣服,忽而想到了什麽,又補充了一句: “哦對,也說不準,也有可能你跟我一樣出不去。”
    聞言,伊橘慢慢移開放在他身上的視線,重新将注意力回歸到手機上的電視劇。
    見沙發上的人一聲不吭,夏油傑擡眸望去,卻見甚至連躺着的姿勢都沒有一點變化,面上一片淡然的神色,繼續聚精會神看着手機。
    比他想象中還要淡定。
    确實是個能抗壓做大事的好料子,難怪管理層的幾個部門一直在暗戳戳地預備搶人。
    “五島也已經帶着那些人回去了,聽說他的副本已經維修地差不多,可以重新投入副本池運作了。”
    伊橘下意識地眨了眨眼。
    難怪當時夏油傑約着他們打排球時就沒有看見五島的身影,而且從昨天晚上開始,那個群裏就沒有什麽人說話了。
    夏油傑簡單收拾了一番,見一塵不染的屋子好似在發着亮光,才收了手: “我先走了,中飯應該就不用我上來吧?”
    “随便吧,七海中午會回來的。”坐在沙發上的伊橘低聲應道。
    夏油傑已經站在了玄關處,換下腳上的拖鞋: “行,那我先走了。”
    語畢,關門的聲音很快便傳了過來。
    夏油傑走後,原本就空蕩的房子一下子便阒靜下來。
    伊橘将耳機的音量調大,把進度條拉到五分鐘前的位置。
    畫面上的人物似是在争論着什麽,幾個人喋喋不休。
    他的瞳孔倒映着屏幕上的畫面,只是稍一會兒,便漸漸渙散了。
    看着手機上的屏幕,卻好像是在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當再次回過神來時,面前是陌生的劇情,于是他又重新把剛才錯過的地方倒回去再看一遍。
    如此重複了幾次,他還是沒能把那短短五分鐘的東西看完,索性将手機關上丢在一邊,轉而打開了電視。
    夏油傑曬完衣服時候順手關了門窗,阻絕了室外的聲音,整個屋子顯得安靜地可怕。
    伊橘按着遙控器上的鍵,把聲音調大。
    但室內還是寂若無人。
    ‘咔噠’一聲,門再次被打開。
    夏油傑正回來取剛才落下的東西,一進門,就感受到了一股寒冷的陰風,直接從他的衣領處竄到了肚皮。
    他本能地瑟縮了一下脖子,轉頭就看見了從沙發上坐起來的伊橘。
    “你你在幹什麽?”
    夏油傑走過去,皺着眉,視線落在他手裏正拿着的遙控器上。
    伊橘杵着腦袋盤腿坐着,甩了甩手上的遙控器: “好像壞掉了。”
    正準備把它放茶幾上去敲幾下,被夏油傑伸手攔住: “你準備幹什麽?看電視?”
    “昂。”伊橘應了一句, “但是一直打不開。”
    “……因為你拿的是空調遙控器。”
    夏油傑忍無可忍地搶過他手裏的遙控器,把已經打到最低溫的制冷空調關掉。
    不僅認錯了,連手裏拿的方向都是反了的。
    “你自己難道不覺得冷嗎?”夏油傑很是好奇,把茶幾上那把正确的電視遙控器塞到了他的手裏, “要不是我正好回來了一趟,一會兒你都能直接自己把自己凍死。”
    伊橘繞過擋在自己面前的身影,把背後的電視打開。
    調好音量,才掀了眼皮重新跟他對視: “沒事,死不的。”
    夏油傑: “……”
    他在一邊的櫃子上找到了自己先前随手一放的東西,塞回口袋裏,轉頭對伊橘說: “我走了,你自己……小心一點吧。”
    伊橘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換了個姿勢,直接坐在了地上。
    從夏油傑的角度只能看到一個後腦勺。
    電視的聲音愈發響亮,那個後腦勺正聚精會神仰着頭,聽到他的話後輕輕點了點頭,一言不發。
    夏油傑原地站了一會兒,掏出手機,找到那個熟悉的頭像,一邊向外走,一邊編輯消息。
    夏油傑:注意一下,你家裏的那個小孩精神有點問題了。
    對面沒有回複,應該是正在忙。
    反正也不關他的事,夏油傑收了手機,開門離去。
    -
    夜裏,七海買了飯回來。
    打開門時,客廳裏傳來了很大的電視的聲音,沒有開燈,閃爍的屏幕在牆壁上照出五彩的光,在一片昏暗中很是有視覺沖擊。
    他皺了皺眉,換好鞋子朝客廳走去。
    伊橘正坐在沙發和茶幾之間的空隙裏,看着電視,但眼睛裏又絲毫沒有神采。
    七海把燈打開。
    周遭陡然被照亮,伊橘順勢看了過來,才發現那裏站着的人。
    伸手拿過遙控器,将音量調小。
    “吃飯了。”
    七海将東西放在了餐桌上,同伊橘說: “我上次和你說過放筷子的地方,去拿一下吧。”
    伊橘點點頭,轉身走進廚房。
    兩人的這一頓飯吃得格外安靜。
    對面的伊橘也比之前表現得少了很多對吃飯的興趣。
    七海擡頭看了他一眼,神色與往常無異,問他: “中午突然加班所以沒來得及回來,夏油給你送飯嗎?”
    “嗯。”伊橘應了一聲。
    “今天晚上想要睡哪裏?”
    伊橘秒答: “你的房間。”
    七海扒完最後一口飯,同他道: “一會兒你先洗澡,我有點工作上的事情要處理,可能會晚一點回房,不用給我留燈。”
    “沒事,床頭燈不是很亮,對我睡覺沒有什麽影響。”伊橘搖頭。
    七海收拾完了自己面前的桌子,對面的伊橘還在慢吞吞地吃着。
    半晌,對面的人問: “夏油傑說新周目開始了……所以我是不是馬上就可以去最後那一道鎖了?”
    正準備站起身來的七海頓了頓,重新坐下。
    他的儀态端正,但并沒有冷漠的疏離感: “還有一周時間,你可以準備一下。”
    “哦……”伊橘拖長了聲音應道,中間提了一口氣想要問什麽,只是不過一會兒就洩了,幾番下來,有些煩躁地皺了皺眉。
    七海将他的反應看在眼裏,微微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
    他走到伊橘的身側,一手輕輕覆上了他的發頂,拍了拍,安慰道: “想問什麽都行,我盡量把我知道的都告訴你。”
    七海能理解他此時的心情,畢竟伊橘的情況特殊,難免心理上容易對此産生一種懼怯感。
    伊橘點點頭,放下手裏的筷子: “你先去工作吧,我先再自己想想。”
    七海的視線在他身上停留一瞬,也不再勉強: “我就在書房,可以随時進來找我。”
    “好。”
    ……
    伊橘坐在客廳裏,把電視的聲音調小,重新窩回了沙發和茶幾間那個狹小的位置。
    七海在吃完飯後就直接回了書房,此時的客廳裏只有他一個人。
    他之前幾天就發現了。
    客廳裏的這張電視很大,只要當他在這個地方坐下來,恍惚間就好像回到了那間無人的放映室裏。
    屏幕上放着不屬于他的人生。
    耳邊聽着和他無關的聲音。
    像是一個旁觀者一樣,被迫關在一個狹小的空間內看了整整十八年。
    這是一種很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
    特別是燈滅掉之後,就好像他從來就沒有出來過一樣。
    一直看着……看着……
    睡前看……睡後看……無時無刻不在看……
    看着父親抱起牙牙學語的哥哥……看着母親笑着親哥哥的額頭……
    一直看着,想象着,疑惑着自己為什麽會是單獨被關起來的那一個。
    如果一個從未見過的陌生人屆時出現在他們的面前,那對父母真的會願意分出來一半的愛意澆築在他的身上嗎?
    還是會像那個女人的異能力空間表現的那樣,用疏離又陌生的語氣給予他施舍一樣的客氣。
    如果是後者,那麽他處心積慮地回去還有什麽意義?
    還是說,也有可能他根本回不去?
    對,他其實根本回不去的。
    像他這樣優柔寡斷的人不一定會被認可。
    他的信念不知為何在漸漸動搖了,可能就是在從那個異能空間出來之後……總之,在下午得知新周目已經開始的時候,他就有一種很強烈的預感。
    他可能……永遠都會被困在這。
    “伊橘。”
    驀然間,紛亂的思緒被打斷。
    埋首在膝間的伊橘擡起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書房的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透出裏面明亮的燈光。
    站在門前的身影有些模糊,依稀能辨認出對方正在看着自己。
    “我需要一杯熱水,但是現在走不開身,可以麻煩你幫我去廚房倒一杯進來嗎?”
    對方輕緩的聲音自昏暗中響起,像是在耳邊念故事一樣,溫柔且穩重。
    伊橘撐着面前的茶幾站起身來。
    不知道是不是蹲久的緣故,眼前一瞬間黑了片刻。
    他站在原地緩了緩,才依稀辨認着腳下的路,從這條縫隙裏走了出來。
    對面的電視不知何時就已經黑屏了,沒了任何的光源,整個室內都變得一片灰暗,甚至看不太清楚面前有什麽東西。
    “去開一下客廳的燈吧,太暗了,對眼睛不好。”七海看着走出來的人,輕聲道。
    “嗯。”
    伊橘應了一聲,摸索着走到開關的地方,按下了其中一個。
    客廳最邊上的一圈氛圍燈亮。
    七海繼續道: “再多開幾盞,全都開了吧。”
    伊橘依言将所有的開關按亮。
    霎時,整個客廳就像是白晝一般亮得刺眼。
    伊橘忍不住閉了閉眼睛,用手背遮擋住燈光。
    從輕阖上的眼簾透過,即使閉着眼睛,面前都是一道泛着紅光的虛無景象。
    他撥了撥額前的劉海,擋住眼睛。
    走到廚房用七海的杯子接了熱水,又回來,遞到面前這個男人的手上。
    “謝謝。”七海伸手接過。
    指尖不經意劃過他的手背,殘餘下的溫熱比水溫還燙。
    他喝了一口溫水,看着面前的人,微長的劉海遮住大半張臉,從他的角度只能看見伊橘的嘴巴。
    七海側過身,空出一條道來,邀請他: “你要來書房待一會兒嗎?”
    “會打擾你工作嗎?”伊橘微微擡了擡頭。
    “不會。”他又仰頭喝了一口,直接把剩下的半杯水都倒進了肚子,伸手将空杯子遞出去: “請幫我再倒一杯吧,順便也給你自己一杯,然後到我書房裏來。”
    伊橘伸手接過,問他: “客廳裏的燈要關掉嗎?”
    “不用,開着就行了,書房的門也不用關。”
    “好。”
    他轉身又去了一趟廚房,不一會兒就端回來了兩杯水。
    七海正坐在桌後,面前的電腦上應該是正在開着視頻會議,不斷有不同的人聲從裏面傳出來。
    伊橘沒有打擾他,只是将水杯輕輕放到了他手邊的位置,就自顧朝着另一側的矮沙發走去。
    帶上耳機,打開手機裏的視頻軟件,準備把下午沒能看完的電視劇重新再試着看一遍。
    他只帶了左邊的那只耳朵,右邊時不時就能聽見七海在會議裏溝通的聲音。
    明亮的燈光下,甚至是可以忘記黑暗的感覺。
    也不知是為什麽,原本煩亂的情緒忽而便被安撫了下來。
    伊橘看着屏幕上的畫面,有些入了神,不知不覺間就把這部幾天前才找到的劇追平了。
    耳畔的聲音也不知是在何時停下的。
    七海已經結束了視頻會議,面前放着一本書。
    察覺到伊橘看過來的視線,他停下了翻頁的手,擡頭: “想睡覺了?”
    伊橘: “還不是很困。”
    七海看了一眼時間: “已經很晚了,是睡不着嗎?”
    “有一點。”
    視線裏的人将眼鏡摘下放到一邊,把書簽夾在了書頁裏,阖上,站起身來。
    伊橘的目光跟随着他的身影,直至在自己的面前停下。
    “你還是一個孩子,你現在感受到的所有迷茫和躊躇都情有可原。”
    七海蹲下身,視線和他齊平。
    “這是命運強加給你的痛苦,所有的結果都不是因為一次兩次的過錯或倏忽而得來的報應。”他的聲音低緩而有說服力, “首先你要知道,你的死亡并不是你的過錯,你正在争取的是你本該有人生。”
    伊橘感覺到自己的胳膊上倏忽多出來了一股力量,拉着他站了起來。
    “一個人走了太久的路,即使在平坦的大地上也寸步難行。”
    兩個的距離近在咫尺,仿佛能聽到對方的心跳。
    下一秒,他落進了一個可靠且溫暖的懷裏。
    七海結實地拍了拍他的背: “稍微給你一點鼓勵,這是男人之間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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