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助理覺得這些天的副部格外的不對勁。
    不僅是他，就連手底下那些一周只能見上副部兩三次的幹事也敏銳地覺察出了異樣。
    “他又換香水了。”
    “手表是不是也換了?”
    “眼鏡的款式也不一樣。”
    “說話也溫柔了。”
    ……
    總結，好像是在孔雀開屏。
    這樣的症狀一直持續到月底的一個周六下午。
    助理同往常一樣，拿着數據管理部送來的文件敲開了七海辦公室的門: “副部，這是預計下午——”
    “嗯，備車，下午你跟我一起去。”正低頭辦公的男人直接搶了他的話。
    助理: “……”
    破天荒了，這還是第一次。
    “有什麽問題嗎?”七海擡頭看他，順手擺弄了一番新換上的眼鏡。
    助理: “應該沒有……”
    下午，整層辦公樓的人都目送着七海離去的背影，連前臺的人都正襟危坐，直到看着他坐上車，疾馳離去，不剩一點尾氣。
    低頭，在群聊裏刷屏。
    同事A: @副部助理靠你了。
    同事B: @副部助理跟緊點，記得拍照片。
    同事C: @副部助理請實時報道!
    ……
    與此同時的車上。
    七海被身側一陣叮鈴咚隆的提示音吵得轉過頭:?
    吓得助理連忙把手機調成靜音，滿懷着歉意賠笑。
    好在七海并沒有追究，轉回頭，視線落在手中的平板上。
    上面顯示着某個人的身體數據，也就是他們正開車準備去迎接的那位。
    結合先前将近一個月的異常表現，助理有些不安地搓動着雙手，嘴巴張了閉，閉了張。
    半晌，語重心長道: “副部，那個，私自查閱數據庫信息是違規操作。”
    七海有些莫名其妙，擡頭: “我知道。”
    “哪怕對方是副部級別管理層的認識的……也不能……”助理欲言又止，一切盡在不言中。
    他是七海先生這些年手把手培養上來的，大是大非面前，再怎麽說，他還是偏向七海先生這邊，希望他起碼可以直視自己的錯誤，自首求個從輕處理。
    畢竟他已經招搖到幾乎整棟樓都直到他的異常了。
    直至此刻，七海才福至心靈，為什麽最近幾天他總能接收到別人莫名其妙的眼神。
    “你組織規定只看一半的?”
    助理: “?”
    七海緊接着問: “系統可以直接掌握宿主信息狀況，不違規，你有看到過這條嗎?”
    “好像……是有的。”
    “那應該沒有問題了?”
    禮貌的問句，卻讓助理久違地膽顫一下了，聲音也跟着小了下去: “沒有了。”
    -
    兩人到了既定的等候點。
    沒過多久，便看見那扇和總部大樓一模一樣的門背後走出來了一個人。
    那人的身形勻稱，一頭烏亮的黑發，雙瞳是罕見的藍色。
    乍眼望去，年紀好像并不大。
    就是看着有些眼熟。
    對方在開門的瞬間就注意到了站在角落的二人，卻好像對他們到來的并不感到意外。
    按先前的習慣來說，這個時候就會輪到助理上前向對方進行初步的情況介紹，并邀請上車，送去專門的臨時住所。
    只是這頭的助理才剛粗粗整理完自己的衣着，擡頭，便發現身側的上司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直接迎上前去了。
    助理:?
    這是七海時隔幾十年再次見到伊橘的第一面。
    他的相貌卻仍是停留在了還是十幾歲時候的模樣。
    當然不是他複活後還是只活到十八歲的意思。
    回程的人在開門前可以選擇改變自己的可視年齡，從而調整外貌。
    很顯然，伊橘選擇回到十八歲。
    兩人默契地免了那些無用的寒暄，轉身上了車。
    助理屁颠颠跟在兩人身後，覺得能讓副部親自來接的人肯定不是一般人，又對兩人一言不發的氛圍感到詭異。
    猶豫許久，才試探地開口: “那個，您好。”
    坐在後座的伊橘擡頭，視線通過後視鏡同他對上。
    助理:好，好強的壓迫感，這就是副部之前親自帶出來的玩家嗎……
    他極力忽視那抹探究的眼神，盡職守則地開始介紹: “您，您好，我們是系統總部的工作人員。首先對您的回歸表示熱烈的歡迎，您的房産會由系統自動分配，其餘所需可以通過由我轉交總部的方式發放給您。”
    伊橘沒有說話，只是看着他，用眼神示意。
    常年混跡于職場的助理很快便讀懂了他的意思: “我們接下來會先送您去事先準備好的臨時——”
    被七海直接打斷: “去我的公寓。”!
    助理只感覺自己的舌頭好像打了一個結。
    不只是他，就連大半輩子都一直在充當木頭工具人的司機都晃了一下手。
    “副部……工作手冊上沒說副部的住所要讓出來當臨時落腳點。”
    七海點頭: “嗯，這條本來就沒有。”
    但是這種事情，好歹也應該問問當事人的意見吧。
    助理直接回過頭，衆人的視線焦點便凝聚在了伊橘的身上。
    後者擡了擡眼: “我沒什麽問題。”
    助理大受震撼地轉身在位置上坐好。
    這人的聲音真好聽。
    不!不對!他們兩個明擺着有一腿!
    思及此，也顧不得當事雙方正坐在自己的身後，他此刻的分享欲已經到達了極點!
    助理不動聲色地拿出手機，即便他此時的雙手已經快要抖成帕金森。
    副部助理:接到了，剛成年，男的，副部把安排好的臨時住所ban了，換成他自己家了!
    消息發出去的片刻，群內寂靜了三秒，随後直接爆炸。
    七海随即擡頭: “再不把聲音關了我就把你丢出去。”
    “對不起!”
    車子很快便停在了七海公寓的樓下。
    助理和司機目送二人上樓的背影，久久難以消化。
    “……卧槽我想起來了。”
    司機不明所以。
    助理倒吸一口氣。
    這個背影。
    不就是副部經常拿來擋牌的那男的嗎!
    正在電梯上的二人不知道小助理心中的七七八八。
    即便很多年未見面，殘留在兩人之間的默契卻好似完全沒有消散。
    七海的公寓還是先前的那一套，除了把那間礙眼的公主房重新裝修一遍外，幾乎是沒有任何的變動。
    伊橘一進門，便駕輕就熟地從電視櫃邊的零食筐裏拿了一包薯片，在沙發上坐下。
    七海幫他把電視打開，拿了他之前穿過的拖鞋過來。
    伊橘穿上，一手撕開包裝，邊看着電視邊往嘴裏塞東西。
    “要喝點什麽嗎?”七海打開冰箱，問。
    伊橘習慣道: “冰美式。”
    直到這個瞬間，七海才感覺到一陣恍惚。
    幾十年對他來說并不長，但也足夠改變一個人的習慣了。
    他又問: “一點糖都不用?”
    伊橘: “都可以，那就加點吧。”
    幾分鐘後，七海端着兩杯咖啡走過來，在單人沙發上坐下。
    伊橘主動開口問: “你這裏還有我的衣服嗎?”
    “有，夏油之前把和灰原一起幫你買的都送上來了。”七海抿了一口咖啡， “但是樣式可能有些老，我可以現在帶你去買新的。”
    “不用了。”伊橘嫌麻煩， “能穿就行。”
    “行，那你回來後有什麽打算?總部的人想争取你進系統工作，但一切都看你。”
    伊橘在活着的那些年裏已經被每天打卡的生活摧殘地有些煩膩，好不容易熬到退休快活了幾年，現在一聽到‘工作’這兩個字就覺得呼吸困難。
    “我不想工作。”他不假思索地拒絕。
    七海實話實說: “這樣的話，系統大概率不會給你分配到舒服的住所，只有在內部工作的人會有特別優待。”
    這樣的話就有些難辦。
    伊橘不想工作，也不太想活得太委屈自己。
    他看向另一邊的人: “我能不能以後都住你家?”
    自從升官之後，七海家裏的客房就一直是空着沒人住的了。
    他欣然點頭: “可以，但是要每天打掃衛生，當住宿費。”
    “每周打掃一次行不行?”伊橘試圖和他讨價還價。
    七海好脾氣道: “可以，那你每周只能過來睡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