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德听见这个声音时,瞳孔骤然一缩,仿佛有什么东西从骨子被唤醒。
后脊背隐隐痛了起来。
林屿只能看见面前亚雌在见到法维斯来时,仿佛是本能般的下意识便让开了,低着头道了一声:“雌兄。”
法维斯并未回答只轻轻颔首,第一时间侧身向林屿介绍道:“雄主,这是我的雌弟,他身体不太好,不怎么出来,您没见过他。”
“嗯。”林屿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又抬眸扫了一眼突然道,“跟你长得很像。”
这句话林屿并不是客套,而是确实很像,俩虫简直可以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轮廓极其相似,同留着一头白金色的长发,青蓝色的眸子,若不是浑身气质与法维斯大相径庭,林屿还真不一定那么快认出来。
法维斯听见林屿这么说,意味不明的也扫了一眼身旁的亚雌:“是跟我同雌父的。”
林屿本能的察觉出些不同寻常来。
法维斯受过良好的贵族教育,一般向他介绍别虫时为了防止尴尬,都会率先介绍对方的名字,但这次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这个雌弟的名字竟然被忽略了。
仅仅只是介绍了个身份,而且这见面的样子,也不太像什么兄友弟恭的场面。
许是身为亚雌的原因,布兰德看着比身边的军雌要矮上半个头,外形也更偏向柔和,似乎更符合虫族传统审美。
布兰德的神色是林屿说不出的怪异,是他不喜欢的视线。
布兰德上下打量了雄虫一眼,似乎在问法维斯声音又低的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这就是…你的雄主?”
军雌并没有回答,只是突然靠近了林屿,试图隔绝亚雌看向雄虫的视线。
布兰德见到自己的哥哥这副戒备样子似乎也并不意外,他稍微调转了个角度,转而继续将视线放在了面前的雄虫身上。
他躬身行了个漂亮的礼,礼貌的开口道:“您好阁下,我是布兰德.阿莱顿。”
林屿终于听见了面前亚雌的名字。
看着眼前的亚雌,他突然有些好奇身边军雌的神情。
他侧眸,法维斯却正一瞬不瞬的盯着他,那双透青的眸子里,正透露出一丝紧张。
看来他们之间有过节啊。
林屿思索片刻突然攥住法维斯的手,直接忽略了眼前笑容灿烂的亚雌,给足了面子道:“下去吧。”
左手被回以更大力的相握。
布兰德的笑容停滞在脸上,他看向法维斯,却发现对方也正看向了自己。
两双极其相似的眸子里,刻着难以压抑的凉意。
尤其是法维斯,晦暗的眸子中闪过一丝明显的警告,随后又像是不消气般亮起极淡极浅的金色。
是精神力。
不过林屿感受不到,因为并不是针对他的。
“你们关系不好?”下楼梯时,林屿突然向法维斯问道。
法维斯:“
以前还可以。”
“那为什么现在不好?”
法维斯却似乎不太想细说的样子,只是含糊其辞的回答了一句:“家族之间,兄不友弟不恭才是常见。”
雄虫低着头:“哦,那就是他做了什么。”
林屿本只是随口一说,哪知军雌听后却突然呼吸一顿,轻轻眨了下眼:“您为什么这么说?也许…也许是我做了什么也不一定。”
雄虫并没有看向他,但语气却很笃定:“你不会。”
法维斯是个心中有帝国,有百姓的上将,虽身居高位到让虫见到他时便不寒而栗,但林屿知道,法维斯的内心,起码比他的澄澈。
他是个自私的人,一旦发生了什么,心中首先考虑的,毋庸置疑一定就是自己,但法维斯却未必。
他看过法维斯上任以来修改和提议的所有律法,虽然未必是多么根源性的东西,但几乎没有任何一条是有关于个虫利益的,确实是在为民众做事。
而且法维斯一看就是极其恪守规矩到偶尔有些古板虫,同时又极其优秀,这样的虫林屿不觉得还有什么是他需要去对布兰德做的。
反倒是那只亚雌,看着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
法维斯带着林屿上到三楼时,此时已经开宴了,按照规矩法维斯需要轮流给长辈桌敬酒,但是此刻身边的雄虫要先安顿。
“……你倒错了,这是烈性的,味道和颜色像橙子果酒而已。”
“哎呀,先放一边吧,一会儿带走。”
走过去时两只仆虫的交谈声依稀传了过来,但林屿并未在意。
法维斯带着雄虫落座,为了照顾雄虫的感受,他们左右两边都是空着的,隔了位置再坐虫。
林屿对这个安排感到满意,他随手端了杯青绿色的酒就要往嘴里倒,却忽的被一只手拦住。
他顺着手望去,是法维斯。
军雌盖住杯口,从雄虫手中将酒取下,轻声道:“您不要喝这个,这是梅子酒。”
他还记得他过敏的事情。
林屿经过提醒这才想起原身是对梅子过敏的,法维斯上次是告诉了他的,并且从那天起还清除了家里任何梅子制品,但因为他本人并不对梅子过敏所以时常忘记。
上次的发烧休克还历历在目,林屿想也不想的松手了。
看着林屿空空如也的手,法维斯又不知道从哪里又端来了一杯橙黄色的果酒,递给雄虫,酒液在高脚杯里晃了晃:“喝这个好不好,橙子果酒。”
林屿接过酒杯,多看了法维斯一眼,他怎么总觉得他像在哄小孩子一样哄着他?
周围的众虫已经看的一愣一愣的了。
能来阿莱顿做客的雌虫,大多见多识广身份地位极高,但此时哪怕是再怎么见过大风大浪的的雌虫,都有些惊叹这只雄虫未免显得也太乖了点吧。
哪有这种雌君不让喝什么就乖乖递过去,递过来什么也安静的接着的雄虫,难道这就是外
界传言的暴戾雄主?
这要是算暴戾那他们那屁股上长钉子,在家里都坐不了一秒、一天不出去惹事就浑身难受的雄主算什么?
岂不是比的什么都剩不下?
有这样的雄虫—
法维斯到底在背着他们过什么好日子啊!
一旁有位年长的亚雌打量着他们,突然来了这么一句:“上将,您的雄主很听您的话啊。”
这句话听着是恭维的好话,但实际上藏了一丝不引虫注目的恶意。
大多数雄虫性格高傲,还都有大雄虫主义,最是忌讳在外面被别人说听雌虫什么之类的,更别说法维斯还是雄虫们最看不起的军雌。
那样的话,他们的雄风简直就是在顷刻间荡然无存了。
这明显是极其挑事的话语。
但当众虫将视线转移后,发现那只雄虫却只是雅静安然的喝着手中的橙子果酒,对刚才那只雌虫的话仿佛充耳不闻。
那只雌虫有些傻眼,根本没有料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这招数都用了大半辈子了,还第一次滑铁卢成这样。
对方怎么可能毫无反应,这一刻他都怀疑那只雄虫是不是聋子了。
法维斯伸手拨弄了一下酒杯,眼神凉凉的,泛着寒意,稍微往椅子上一靠,一身戾气尽显:“莱兹伯父,雄主确实很乖很省心,所以您也省省心吧。”
这话就相当于是直接打脸了,在场都是虫精,谁还能听不出这一来一回的呢。
也就是碍于今天有雄虫在这儿,不然平时他们真要一虫挖苦阴阳一句。
莱兹面色青一阵红一阵,说话时完全没有刚才挑事的底气了:“是…确实…我去个洗手间。”
他本来是想让大家看法维斯的笑话,没想到自己竟然出了丑。
哪里还有脸呆在这里,只好借口尿遁了。
刚才法维斯已经枪打出头鸟了,莱兹献祭的那么快,明眼虫都能看出这只雄虫不太一般,也没虫再上赶着丢脸。
当初他们都笑话法维斯运气差极,那样的家世天赋官职又如何,还不是嫁给了一只仅仅B3的雄虫,还第一天就被送进了教改所,不知道被议论成什么样子了。
只是心中都不太是滋味。
可这才过了多久?也就一个月,情况竟然就这样天翻地覆了?
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这只雄虫除了等级略低一些,其他的配置可都是绝佳啊,就算是B3级配他们不少家中的雌子也是绰绰有余的,经历过婚姻的他们,自然知道比起家世等级什么的雄虫秉性才是更重要的。
在场不少雌虫都起了心思。
若是能将法维斯支走,那不就是介绍自家雌子的机会吗?
有一只退了役的军雌,他自觉比法维斯辈分高又是前辈,他率先开口:“法维斯,这么久了,你不去其他桌子敬酒吗?”
都是千年的狐狸,法维斯从小浸.淫在这些所谓上流社会之中,自然明白对方是什么心思,无非是想支开自己好开雄虫的刀。
他似笑非笑的抬头,正要开口,一直安安静静的雄虫却突然道:“我不让他去。”
“这……”那只军雌诧异,满腔话术糊在了嗓子眼。
雄虫见状抬起一双黑色的双眸看向他,目光沉凉:“你很有意见?”
惹怒雄虫对于雌虫来说绝对是这世界最差的几件事之一,他闻言冷汗都要下来了,立刻摆手连连道:“不敢不敢!”
法维斯看了看刚被雄虫扔在一边的果酒,又给他推了过去,唇角带笑,看的出来是有些真正的高兴的:“雄主是生气了么?”
法维斯说了他们都想知道的。
在场的众虫们都竖起耳朵听着,毕竟这位爷万一说了些什么话,很有可能就会引来雄虫保护协会。
那里可不是什么讲道理的地方。
但凡你惹了雄虫,一律带走先关个几天,受些皮肉苦都不是最打紧的,可要是坏了名声,给家族引了什么祸端,那便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