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那指痕藏在小臂的裏側, 臨着手肘,因之很是隐蔽,便是沈希自己也沒有發現。
微微泛着青紫, 像是無意掐出來的痕印。
落在細白的雪膚上, 像是一枚月牙狀的印記。
沈希耳邊陡地閃過一陣轟鳴, 心房也快速地跳動了起來。
這當然不是蕭渡玄留下來的指痕。
因為這是在行宮時蕭言攥住她的手臂時掐出來的。
他那時情緒起伏大,用的氣力也不小, 或許才會留下這樣的痕印。
往日蕭言是并不敢這樣擁住她的, 他總是過分地守禮,也總是過分的含蓄, 仿佛非要到了洞房花燭夜才肯和她親密。
所以沈希從來沒有想過, 蕭言也會在她身上留下這樣深重的指痕。
蕭渡玄最喜歡在她身上留下痕印,大抵一眼就能瞧出來是怎樣落下的。
冷汗當時就浸透了她的裏衣。
沈希強作沉靜,輕聲說道:“白日您不在的時候,我被噩夢魇住了, 方才不小心抓出來的。”
她擡起頭,迫使自己迎上蕭渡玄冰冷的目光。
掌心汗涔涔的,像是被蛇的信子緩緩舔舐過, 腕骨亦像是被蛇尾給纏縛住,泛起冰冷的寒意。
她既不能動, 也不敢動。
惶恐和緊張的情緒快要沒過胸腔, 瘋狂地沖擊着沈希的心弦。
但她的眼眸一瞬也不敢移開, 反倒仍要做出一副平靜淡然的樣子。
蕭渡玄似是信了她的話語,又像是一個字都沒有信。
他的容色緩了少許, 輕聲問道:“夢見什麽了?”
蕭渡玄的聲音低柔, 像是蘊着些柔情。
但他的指腹仍然停留在那青紫的掐痕上,輕輕地揉, 慢慢地碾,等到那處染上新的绛紅,将那原本的痕跡完全覆蓋掉,他才微微擡起指節。
沈希的手臂緊繃着,她控制不住地顫抖。
灼燒般的痛意尖銳漫長,像是被銀針刺透。
而那點軟肉更像是被弄壞了一般,連連地哆嗦着。
這樣強硬落下的痕印比意外攥出來的紅痕要重得多,疼得像是在打烙印,有灼灼的火焰無情地燎了上去。
“哈……”沈希沒有忍住,洩出了少許哭腔。
她側過臉頰,吸着氣說道:“夢、夢見燕地的事了,陛下……”
沈希還沒有想過有朝一日連夢境也須要編造。
“齊王派人來暗殺父親,”她忍着疼,緩聲說道,“有刺客差些将我抓住了。”
蕭渡玄擡起手撫向她的額頭,将她被汗濕的發絲撩到耳後。
他輕聲說道:“原是如此。”
兩個人距離太近,沈希下意識地垂了眸子。
手臂裏側的軟肉細嫩,掐痕觸目驚心,僅是掠過一眼她就忍不住地心悸。
好在蕭渡玄沒有見血的意思。
他從架子上取來藥瓶,輕按住沈希的手腕。
沈希屏住呼吸,乖順地攥緊袖角,将細白的手臂裸露出來,任由蕭渡玄為她上藥。
藥膏一層層地抹在那痕印上,冰涼和緩,漸漸地纾解了痛意。
待到那紅腫漸漸消退,形成烙印般的新痕,蕭渡玄的容色才徹底恢複和柔。
傾覆在沈希身上的沉重壓迫感也最終消逝。
“為什麽總是不肯跟我說話呢?”蕭渡玄輕聲問道,“心事不肯告訴我,夢魇不肯告訴我,我問了話也總是先沉思半響。”
他語調低柔,像是在抒發長輩般的無奈。
蕭渡玄揉了揉沈希的頭發,說道:“你小時候也不這樣的。”
衣袖垂落後,他疼寵地牽起她的手,将她扶抱起來。
神情溫柔,語氣平和。
就好像方才發生的事全都是她的錯覺一般。
即便沈希早已做好心理準備,此刻心底還是止不住地覺得難捱。
伴君如伴虎。
陪伴在一位城府深沉、陰晴不定的帝王身邊,更是與時刻行走刀尖無異。
沈希竭力地保持聲線的平靜:“陛下,我是覺得這樣不太好。”
“從前您是儲君,又對我來說如若父兄,”她垂下眸子,“我才敢那般肆意地在您跟前言說。”
沈希不知道蕭渡玄為什麽會覺得她以前話就多了。
其實從前她也不敢的。
他們之間的界限一直都是很分明的。
哪怕蕭渡玄最疼寵她的時候,她也沒有妄為到那個地步。
什麽話能說,什麽話不能說,沈希在初入東宮時就很清楚了。
那些蕭渡玄覺得好聽的話,有哪一句不是她仔細斟酌後才想出來的?
這世上就再也沒有誰會比她更擅長讨他的歡心了。
沈希長睫輕顫,繼續說道:“可如今您政務繁忙,日理萬機,臣女不敢再拿那些瑣事叨擾您。”
她随着蕭渡玄走出明光殿。
兩個人的手牽在一起,就連衣袖也交織到了一處。
“無妨的。”他輕聲說道,“我就是再忙,也不至于沒有時間聽你言語。”
“什麽都可以說給我,小希。”蕭渡玄的唇邊帶着笑意,“你的事,你家人的事,你在燕地時遇到的事,都可以告訴我。”
他的心情似是好了起來。
蕭渡玄捏了捏沈希的指骨,神情溫和:“當然,你若是有什麽想做的事,更要說給我。”
夜風微涼,拂起沈希的發絲。
深夜中的太極宮既巍峨,又華美至極。
像是天上的繁星散入人間,遠比白晝時的莊嚴壓抑要好看得多。
她的确是很久沒有回來過了。
上次張太妃壽宴的時候,她心裏太慌亂了,又害怕被人發覺和蕭渡玄的事,全然沒有好好地看過這座宮殿群。
沈希一時看得失神,竟沒能聽清蕭渡玄的話語。
她有些心虛,又不敢沉思太久,輕聲說道:“沒事的,陛下,您不用總為我操心,我說給郎官也是一樣的。”
其實沈希不太懂皇帝身邊的人員配置。
在東宮的時候,是有許多郎官專管瑣事的,類似于太子的家臣。
像沈希之前要回沈家,或是給遠在賀家的弟弟送信,都是由郎官來負責的。
郎官跟內侍有些像,但又還不太一樣。
沈希也不知道蕭渡玄身邊還有沒有這樣的人,只是習慣性地這樣叫了。
沒成想蕭渡玄倏然笑了一聲。
他像是被氣笑了,說道:“不必,直接說給我就行。”
“我身邊的人員沒什麽變動,你都知道。”蕭渡玄的眉眼微擡,“等往後你進宮,若是想用誰就直接用,不必同我這邊再言說。”
從前将沈希管得太緊,反倒适得其反。
她被關得越久,困得越深,便越渴望外界,越想要自由。
蕭渡玄現今要做的是用無盡的利益和權勢,來誘惑沈希主動來到他的身邊,沉溺于這太極宮的繁華奢美。
她那般聰明,應該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沈希的笑容微僵,她擡眸看向蕭渡玄,近乎快要壓不住心底的黑暗情緒。
蕭渡玄說的再好聽,本質不還是想讓她做禁脔嗎?
困在籠中的鳥和只能在華屋裏飛的鳥并沒有區別。
這兩年她在燕地借着沈慶臣的由頭,行事可以說是肆無忌憚。
誰會在嘗過恣意的滋味後,還看得上旁人施舍來的權力呢?
蕭渡玄想的很好,但沈希早非是那個單純懵懂的少女了,如今的她做的許多事可以說是叫人看不上眼的。
其實她也未必是在燕地才變成這樣的。
是這些年來無數個走投無路的瞬間,讓她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兩年前的事至多是個導火索,燒毀她帶了經久的面具而已。
此刻聽到蕭渡玄的話語,沈希心底生不出半分溫情,但她的語氣仍是和柔的:“多謝陛下。”
在他跟前,即便她心中生出滔天的波浪,也能習慣性地保持平靜。
這是經年來的本能。
蕭渡玄牽着沈希的手,扶起她的腰身将她抱上車駕。
“回去吧。”他撫了撫她的頭發,“等我半月,到時候就接你回來。”
他的聲音是溫柔的,神情也是溫柔的。
這一刻蕭渡玄竟有些不像帝王,而似是個好脾氣的、眷戀愛人的和柔青年。
眸底微光搖晃,像是凝了一泓月色。
美麗得叫人失神。
沈希不想去看,卻還是忍不住在其間尋到了那位溫和儲君的影子。
她低聲說道:“是,陛下。”
沈希的心神快要被耗盡,馬車漸漸駛向遠方,簾子落下來後,她當即擡起手遮掩住了面容。
黑暗之中,無數的壓力突然就全都落了下來。
沈希再難保持僞裝,也再難克制心底的恐懼。
她的指節越收越緊,将掌心的血痕掐得裂開,血鏽氣緩緩地開始外溢。
她到底要怎麽辦?
真的要回到蕭渡玄的身邊給他做禁脔嗎?
還是再一次地忤逆他、背叛他?
翌日清晨,蕭渡玄就去了雍州。
沈希聽到這個消息時還在用午膳。
昨夜做了一整晚的夢。
靡麗绮豔的光景在腦海中來回地閃動,怎樣都忘卻不了。
腕間和腰側還殘存着熱意,夢境裏的檀香更是蔓入肺腑,令她蘇醒後仍覺得壓抑難受。
沈希連漏鐘都沒看,就換了衣袍,然後去淨房沐浴,攏幹頭發後才發覺已經正午了。
沈宣來看她,順道帶上她一起出府,到明月樓用午膳。
“阿姐,你聽說了嗎?”他興致勃勃地說道,“昨日清明祭祖後的春獵儀禮上,突然下了雨,陛下竟允衆人在皇家林苑閑游。”
沈希執着玉筷的手微頓了一下。
她自然是知道的。
那時候她還在蕭渡玄的懷中。
“以前我總覺得他該是那種極嚴苛的人,”沈宣感慨地說道,“沒想到陛下竟是如此寬仁的人,若是放在先帝身上,真是想都不敢想。”
他離開上京得太早,都沒有見過蕭渡玄。
但回來不過短短數日,就已經全然淪陷于新帝的人格魅力中了。
沈希端起杯盞,淺淺地抿了些茶水。
須臾,她才附和道:“是嗎?”
“阿姐,我前日出府還遇到了梁國公世子,”沈宣繼續說道,“他不過比我長個五六歲,如今竟然都能随扈陛下去雍州了。”
他還沒有入朝,所以常常對這些事務充滿幻想。
總覺得陪在皇帝身邊是多麽風光的事。
沈希忍不住莞爾,她輕聲說道:“舟車勞頓,又一堆事務,很辛勞的。”
“竟然是這樣嗎?”沈宣睜大了眼睛,“那陛下得多累啊,昨日祭祖和春獵剛剛過去,今日一刻不歇就去雍州了,等回來還有殿試和吏部的事。”
蕭渡玄累不累她不知道,但昨日被折騰了一天的她的确是累到了。
沈希難得有閑心陪沈宣聊天用膳,全然不想再同他提起蕭渡玄。
她将話題移開,說道:“阿宣,你說你前日見到梁國公世子了?”
沈宣在外面還好一些,在家中的時候話實在密,又多又亂,情緒性的話語連着說半個時辰也不嫌累。
所以他常常注意不到沈希是在有意地轉移話題。
“對對對,阿姐。”沈宣拍了下桌案,“我昨日還見着梁國公夫人了,他們這一家子生得是真好,連仆役的樣貌都各個出挑。”
沈希也不太想跟他聊這個。
梁國公和父親沒什麽交集,她對梁國公府也不熟悉。
最近一回聽到他們這家子的事是在青雲寺,族姐們私下裏講起那個婚前偷情、懷孕嫁人的小王氏。
她的父親就是攀上了梁國公夫人的庶妹,方才漸漸興旺發達的。
這種晦澀事常有,但卻沒什麽意義。
沈希不太喜歡聽。
尤其是她自己現在亦是岌岌可危的身份,不知哪一日就會成為被講述的對象。
沈希覺得沈宣倒還不如再跟她講講,随扈蕭渡玄去雍州的都有誰。
他身邊侍候的人愛用舊人,但對朝臣卻沒什麽偏好,誰有才幹、誰有能力,他就會用誰。
全然不管這個人來自哪個陣營,以前又是否有過什麽前科。
齊王叛亂事敗後,他手下的大批将領全都為蕭渡玄所用,現今一個比一個忠誠。
便是從史書中也找不出幾個如蕭渡玄這般的帝王。
他善心術,善理政。
無論多麻煩的人和事,到了蕭渡玄的手裏都算不得什麽。
所謂天下大局,也不過是他掌心的玩物。
沈希突然有點絕望。
她一個閨閣女子,竟是想要妄圖和蕭渡玄這樣的人做對抗。
連齊王都沒能勝過他,她居然敢幻想在背叛過他後再度忤逆他的意願。
思緒只是破開了一個微小的缺口。
壓抑的情緒就像聞着血氣過來的野獸般襲了上來。
濃郁的黑暗無聲地撫上沈希的指尖,繼而将她整個人都慢慢地吞噬掉。
沈宣似是看出了她的失神,他試探地問道:“阿姐,你最近是有什麽心事嗎?我看你好像不太高興。”
他擡起手,想要覆上沈希的手。
但在那個瞬間,她下意識地按住了沈宣的手腕。
昨夜的事還歷歷在目,只要一想到身上可能會留下別的男人的痕印,她竟是不敢讓親弟弟觸碰。
馴化就是這樣無聲無息的。
在不斷的猜忌、懷疑後,被傷害的那個人反倒會變得敏感、無措,開始憂慮自己的行為是否會引起傷害者的不快。
沈希心中煩躁得厲害。
“沒事,阿宣。”她強作笑顏,反将手覆在沈宣的手背上,“我只是沒睡好罷了。”
“沒睡好?”沈宣陡地緊張了些,“阿姐,你是又夢魇嗎?”
沈希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沒有夢魇,只是沒有睡安穩罷了。”
卻不想沈宣的神情似是有些心虛。
他小心地擡眼說道:“阿姐,那你是知道顧長風快回來了,才沒有睡安穩的嗎?”
顧長風?
沈希都快要忘記他這個人了。
當年退親的事鬧得不愉快,她現今還對他沒什麽好印象。
她只盼着他也垮臺一回,哪成想這個人如今是扶搖直上,風風光光。
“他什麽時候回來?”沈希漫不經心地說道,“如今可有了妻室?”
對于無關緊要的人,她是不會去多關注的。
沈宣遲疑片刻,他別過臉去,像是硬着頭皮般地說道:“阿姐,武寧侯今天正午回來……”
沈希陡地睜大了眼睛。
明月樓的雅間是開闊的,又剛巧臨着朱雀大街,他們也沒有刻意拉上簾子。
若是顧長風打馬自這裏走過,一擡眼就能瞧見她的身影。
即便知道他是個冷情寡淡的人,她還是不希望有任何風聲傳出。
若是令人知悉他們二人相遇,且不說那些暧昧、隐晦的言語,單單是蕭渡玄的細微猜忌她也是擔不起的。
沈希皺起眉頭,她低聲說道:“把簾子拉上。”
“顧長風至今還沒有娶妻,阿姐。”沈宣有些掙紮地說道,“之前我聽說陛下想為他賜婚,他也拒絕了。”
他握住沈希的手,連聲說道:“阿姐,你們曾經那樣要好。”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數過,”沈宣擡起頭,看向她的眼睛,“你給我寄的信裏面,五封信有四封信都會提到他。”
現今是什麽時候?
他真是越說越發昏了。
沈希擡聲打斷了沈宣:“你在說什麽,阿宣?”
“我馬上就要嫁給世子了,別說這種胡話了,”她聲音微啞,“我和世子也很要好。”
但沈宣這一回沒有如她所願地閉上嘴。
“阿姐,我知道!”他顫聲說道,“當初在燕地的時候,你是為了父親的事才接受平王世子的求娶……”
沈宣的聲音禁不住地高了起來。
“阿姐,這些年無論是在上京還是在燕地,你的每一次抉擇都是為了家裏,為了父親,卻從來沒有想過你自己。”他像是有些難過,“可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你真的甘願嫁給一個你不喜歡的人嗎?”
“這種事情以後就讓我來做吧!”沈宣擡起眼,鄭重地說道,“姐姐,我不會再相看了,你覺得我娶誰會對你有助益,我就娶誰。”
沈希再度打斷了他。
“我當然想過我自己。”她揚聲說道,“我和蕭言不是你想的那樣,我是自願嫁給他的。”
“他愛我愛了許多年,在我最孤立無援的時候,是他伸出的援手。”沈希繼續說道,“只是這一點,我就願意嫁給他。”
須臾她笑了一下,說道:“再說,結了婚不照樣可以和離嗎?”
沈希想讓話語聽起來和柔些。
可說出去以後還是過分的冷靜,并且帶着些上位者的漠然。
“好了,這些事你就不必操心了。”她輕聲說道,“阿宣,姐姐是有分寸的,我希望你能明白這一點。”
其實沈希手裏已經什麽都沒有了。
半個月過後,她會再度被退親,并且成為皇帝的禁脔,徹底地走入死局之中。
可如今哪怕是在弟弟的跟前,沈希也不能表露出分毫。
此事晦澀,就是身邊最親近的人亦不會知曉,素來端莊矜持的她早在兩年前就已是新帝的枕邊人。
什麽叫虛張聲勢?她這就叫虛張聲勢。
沈宣似乎是還想說些什麽,但沈希已經沒有心情再和他談下去了。
“你如果今日邀我出來,就是為了引出這個事。”她輕聲說道,“那我們下次就沒必要一起出來了。”
“阿宣,我信任你。”沈希站起身,撫了撫沈宣的肩頭,“不是想你把我推給別的男人。”
她執起幕籬,頭也不回地走出雅間。
沈希并不想表露出來的,可此刻心底盡是愠怒的情緒。
沈宣的腦子裏到底裝了什麽,才會想出這種荒誕的念頭并付諸實踐?
他不會覺得嫁給顧長風,她就會快樂了吧?
沈希就沒見過比顧家人更惡心的存在,哪怕顧長風再出挑,她也是不會再和他多接觸的。
那樣一個已經爛透根系的家族,并不是她想要得到的夫家。
沈希推開門,當即就打算出去。
沈宣心如火焚,急急地追上來:“我不是那個意思,阿姐!”
推開門的剎那,涼風乍然拂過沈希的臉龐,幕籬上的輕紗也被吹了起來,視線變得倏然開闊明朗。
她一擡眼就撞進了蕭言的眸中。
他的眼底盡是血絲,像是一整夜都沒有睡,一雙眼紅得仿佛是在滴血。
“表妹……”蕭言聲音沙啞,“我不要娶別人,我只想娶你。”
沈希愕然地睜大眼睛,她還沒有反應過來,蕭言就一把抱住了她。
廊道裏沒有人,靜谧得出奇。
這一刻她耳邊什麽聲音也沒有了,竟是只能聽得到自己的心跳聲。
沈希突然很想向蕭渡玄說,你看,你總說我挑選男人的眼光不好。
可你的侄子,他的确是一個很好的人。
沈宣踏着重重的步子跑了過來。
他心裏急得跟快要着火了似的,急切地想再同沈希解釋些什麽,沒成想直接撞見了沈希和蕭言相擁。
沈宣呆愣愣地站在原處,下巴都快要落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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