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暗室, 熏香,痛楚。
這些東西似乎總是被聯系到一起。
帷帳之內,既晦暗又壓抑, 沈希渾身顫抖, 她懼怕得厲害:“陛下……”
她帶着哭腔說道:“別這樣, 求您了。”
男人冰冷的指節抵在她的腿根,常年見不得光的瑩白嫩肉從他的指縫間溢了出來。
柔膝被掌住, 腿心也被掰開。
沈希感覺她快要瘋了, 她哭着扣住蕭渡玄的腕骨,滿臉都是淚水, 既可憐又無助。
近乎崩潰的情緒在瞬間就被喚醒了。
但在沈希真的哭出來時, 蕭渡玄還是放開了她。
他俊美的面容隐匿在晦暗之中,下颌微揚,帶着些冰冷的放縱感。
“我有時候也不明白你,”蕭渡玄輕聲說道, “及笄那年你都能做出那般放/蕩的事,為什麽現今反倒越加保守了?”
“不過就是一紙婚書而已,”他拍了拍沈希的臉頰, “我現在就可以讓你們和離。”
蕭渡玄的語調漫不經心。
他的言辭并沒有譏諷的意味,但就是能讓沈希在剎那間如墜冰窟。
那些柔軟的情愫在此刻全都消逝得無影無蹤。
會溫柔保護她的太子殿下早就死了, 他死在冰冷的權力殺奪裏, 死在偏執的晦澀惡欲裏。
他已經死了很多年。
只有她還抓着過去不放, 妄圖從蕭渡玄的身上尋找他舊日的蹤影。
沈希的眼眸滾燙,視線也愈加模糊。
她想她或許是哭了, 又或許并沒有。
胸腔裏空蕩蕩的, 就像是被人開了個大洞似的,疼得厲害, 有風在烈烈地往裏面湧着。
沈希聽見她啓唇說道:“皇叔,那你碰我吧,像以前一樣碰我吧。”
她的聲音很冷靜,甚至過分的冷靜了,什麽情緒也沒有。
這是很自輕很蕩媚的話,但由她來說竟是意外的合适。
畢竟,沈希的确是一個很無所顧忌的女郎。
她什麽不恥的話都說的出來,什麽下賤的事都做的出來。
蕭渡玄卻似是有些微怔。
于是沈希輕輕地坐起了身,她攀上他的脖頸,指節輕動,将腰間的細帶給挑開,然後覆上蕭渡玄的手背,帶着他繼續解衣。
裙裾上的明珠晃動,發出悅耳的聲響,漫天的星河就這樣緩緩地鋪展開了。
“沈希。”蕭渡玄的聲音微冷。
他似是有些不怿,又似是在竭力地克制震怒的情緒。
但沈希只是擡起眼眸,輕聲問道:“皇叔,你不想了嗎?”
那雙水眸純潔無瑕,卻滿是病态的绮媚。
饒是深知這是他一手教養出來的,蕭渡玄仍是在那個瞬間感覺到了震怒般的情緒。
他壓着脾氣說道:“我不想,小希。”
蕭渡玄按住沈希的手腕,用外衣裹住她的身軀。
大片瑩白的雪膚被深色的鶴氅遮掩,可還是有微弱的光芒傾瀉,她弱得像是一只雀,不經摧折,不經觸碰。
他将她打橫抱起,聲音冰冷地喚道:“江泓,進來。”
聞聲候在外間的江院正臉色大變,常鶴亦是有些愕然,沈姑娘才進去多久,這是又怎麽了?
那種狀态太怪異了。
沈希清醒過來的時候,感覺滿身都是冷汗,像是被扔進深水裏浸泡過似的。
她伏在蕭渡玄的肩頭,單薄的後背上銀針的痕跡隐約可見,像是羊脂美玉上的微瑕。
腦海中像是被刺進去了一根長簪,慢慢地攪動着,連腦仁都是疼的,像是宿醉似的。
片刻後記憶才漸漸地開始複蘇。
都回憶起來後,自厭的情緒無法克制。
沈希連表面上的沉靜神情都做不出,她恹恹地垂下眉眼,在白晝時生出的全部快樂都被黑暗的情緒給吞噬了。
陸仙芝當年用的藥并不尋常。
一般的藥物效力都不長久,能有個一兩日都是頂天了,可陸仙芝用的藥卻極厲害。
沈希原本以為一夜過後,她的目的便可達成了。
卻沒想到那藥跟跗骨之蛆似的,叫她怎麽都無法擺脫,而且藥力太強了,發作的時候她跟發/情的母獸都沒什麽區別。
那種可怕的瘾也是那個時候患上的。
她常常會在藥效發作的時候,陷入更深的迷亂境地。
沒有尊嚴,沒有意識,腦子裏就僅僅餘下一個念頭,并且為之什麽都做的出來。
沈希都沒有想到,過去這麽久她竟然還會如此。
她更加厭恨陸仙芝了。
陸仙芝當初是真的想逼死那個姑娘,若不是她強将那果酒飲下去了,那個姑娘估計已經被徹底毀了。
蕭渡玄攬住沈希的腰身,輕撫着她的後背。
見她醒了,他将杯盞喂到她的唇邊,輕聲說道:“渴不渴?喝些水吧。”
這是一句很簡單的話語。
但沈希幾乎是瞬時就體察到了痛苦,想要擺脫蕭渡玄的欲/望強烈到不可思議。
他總是這樣。一邊強迫她做某事,一邊還要擺出關切與問詢的姿态。
更令沈希痛苦的是,她每每都是無法抵抗、無法拒絕的。
此時也是一樣。
她還一句話都沒有說,杯盞就已經抵到了她的唇邊。
沈希扣住蕭渡玄的腕骨,她到底是沒能忍住,啞聲說道:“我不渴,陛下。”
蕭渡玄的指節微頓,他低下眼眸,輕聲說道:“好,那就先不喝。”
馴化就是這樣的,從來不須要什麽嚴酷的摧折,自細小甚微的地方一點點地滲透便可。
等到被困在籠中的人發覺時,已經被天羅地網所傾覆,再難尋到脫身的可能,甚至連逃跑的念頭都很有可能被消磨殆盡。
如果不是顧忌接下來的事,沈希甚至不想再和蕭渡玄虛與委蛇。
她的确是厭倦了。
只要想到要和他同處一間居室,她就會覺得極其的痛苦。
蕭渡玄摟着沈希的腰身,聲音很輕地問道:“今日回門出了什麽事嗎?你好像不太高興。”
“能不能同我說說?”他的神情柔和,“看我能幫上什麽忙嗎?”
我今天很高興。
我是見到你,才不高興的。
沈希對上蕭渡玄的視線,非常地想要同他這樣說,心裏的話湧出來的時候,她甚至忍不住翹起了唇角。
我不要告訴你。我也不要你幫忙。
“沒事,陛下。”她低下眼眸,輕聲說道,“我今天沒有什麽不好的。”
居室內又點上了燈,博山爐裏的香料也被澆滅了,夜風吹拂,蕩起了沈希的發絲。
她的面容清美,唯有臉龐和眼尾泛着薄紅。
只要目光望向沈希,蕭渡玄就很難真正動怒,殘忍的念頭褪去後,心裏最先想到的總還是憐惜。
她辛勞了一整日,又遇到了不愉快的事。
好不容易到了夜色深重該安歇的時候,還要再趕入宮中。
她那麽勞累,那麽疲倦,會認錯人是很正常的事,而且剛剛睡醒,怎麽好強求她的理智與清醒?
蕭渡玄輕輕地攬住沈希,讓她的額頭抵在他的額前,聲音低柔地說道:“我給你父親加個銜,好不好?”
“太傅,太師,禦史中丞……”他呢喃般地說道,“都可以。”
沈希的身軀顫抖,她的心中滿是震驚。
蕭渡玄之前讓她挑選小叔的谥號時,沈希就已經極大地震驚過一回了,她沒有想到,蕭渡玄竟會為了掠奪她做到這個地步。
這就好像是引誘魚上鈎的餌料。
他不必怕她不上鈎,他拿出來的東西永遠都能超脫她的想象。
沈希啞聲說道:“您不必如此。”
“沒關系,小希。”蕭渡玄輕笑了一聲,“你是我的妻子,我的皇後,你的父親怎樣尊貴都不為過的。”
情緒有時候上來的很快,下去的也同樣很快。
沈希剛剛還滿心頹念,現今又重燃了鬥志。
她将下颌抵在蕭渡玄的肩頭,避開他的視線,小聲地說道:“可是這不好,陛下。”
蕭渡玄為她披上外袍,将她輕輕地抱了起來。
“沒有什麽不好,小希。”他輕聲說道,“這些都是小事罷了,無須挂心。”
緊張過後,兩人間的氛圍漸漸又放松下來。
蕭渡玄抱着沈希用了晚膳,他的頭疾還沒有好轉,額側的穴位仍舊突突地作痛。
沈希心思細膩,立刻就能感知到,但她沒有戳破,也懶得表露出關心。
依照她看來,眼下更須要照懷的人該是她才對。
用完膳後蕭渡玄沒有再留沈希,他聲音輕柔地說道:“這幾日你好好休息,等好些了再過來。”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頭,姿态随意,唯有眸子始終沒有從她的身上移開。
沈希卻沒有看向他。
她的目光死死地盯着不遠處的那個人,他神色匆匆,似是有要事想向蕭渡玄禀報,但留意到他們後,他停住了腳步。
是平王。
沈希應該感到恐懼的,但此刻她只覺得有一種塵埃落定般的放松感。
掌心盡是冷汗,心底燃起的卻是火焰。
在這場不算盛大的反抗中,她終于等來了她最後的一柄利刃。
沈希的神情出奇地鎮定,她故作推拒,輕聲向蕭渡玄說道:“陛下,您日理萬機,才應當多注意身子。”
他低笑一聲:“我們小希長大了,知道關心人了。”
但蕭渡玄的手臂卻向下,幹脆直接将她攬在懷裏抱了一抱。
沈希做出極力掙紮的樣子,動作卻并沒有多重:“還在外面,陛下……”
蕭渡玄到底是松開了她。
“好。”他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說道,“早些回去吧。”
沈希從他的懷裏掙出,然後快步上了車駕,她從車簾的縫隙中窺向平王靜立的背影,胸腔裏的心髒撲通撲通地跳着。
他應當都瞧見了吧?
沈希回到府中後立刻更衣、沐浴,然後便假意勞累,直接服藥入睡。
臨睡前她特意告訴玉案,如果她夢魇了就立刻喚醒她,并将府醫給請過來。
玉案不疑有他,緊忙應是。
今日的經歷實在不好,夢魇幾乎是不用控制的事。
午夜時分,沈希大喘着氣從夢中掙脫,玉案立刻就将她喚醒,然後請了府醫過來。
她睡前已經服過藥,不敢再用更多。
這府醫又是個沒什麽水平的,滿臉汗水地說道:“少夫人,不若、不若請禦醫來看看?”
沈希輕聲說道:“不必。”
這一夜她整宿未睡,但她知道今天徹夜未眠的絕對不止她一個人。
昨夜平王所言說的應當是要緊事,清早時常鶴便遣人送來信箋,又說這幾日沈希都不必過去。
她放下手中的詩集,起身更衣洗漱,然後去見平王妃。
平王妃已經知悉她昨夜夢魇又起的事,憐惜地将她拉到身邊:“是累着了嗎?我聽人說你一宿都沒睡。”
沈希的面容白皙,因之眼底的青影格外明顯。
她身上帶着少許的病氣,身姿也被寬松的外袍襯得愈加清瘦。
沈希撫了撫眉梢,笑着說道:“母親不必擔憂,府醫說沒什麽事的。”
“可是你這月都好幾回夢魇了,”平王妃有些不快,“這個趙府醫,真是個酒袋飯囊,就這還沒什麽事呢。”
沈希沒有再多言此事。
因為很快蕭言和平王一道過來了,蕭言亦是聽說了她昨夜夢魇,因此很是關切。
但沈希沒有看向他,她靜默地擡起眼眸看向平王。
這是蕭渡玄的兄長,也是她丈夫的父親,亦是個年輕有為、權勢極高的親王。
而且他可是張太妃一手養大的人,他真的能那般平靜地咽下這口氣,裝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嗎?
“我沒事,夫君。”沈希低垂下眸子,輕聲說道,“不過是夢魇而已。”
她的一只手被蕭言握住,一只手被平王妃握住,兩個人都對她極是關切,憐惜的情誼快要溢出來。
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也是這樣生出來的。
她已經不是當初那個一無所有的小姑娘了。
現今能支撐下繼續走下去的除了在燕地磨煉出來的意志與心性,還有無數真心實意關愛她的人。
有這麽多的人的珍惜和愛護在,她憑什麽要抛棄她的幸福,走回到深淵裏面去?
沈希的神情越加沉靜,她再度擡起眼眸看向平王,任由他将審視的目光落到她的身上。
兩年前她的确是做了惡事。
但這一回她問心無愧。
如今蕭言的傷處恢複,先前的事也已經翻篇,連問安時衆人臉上的笑意都更多了。
但衆人的關注點都在他們這對小夫妻身上。
以至于除了沈希,都沒有人發覺平王的容色一直不太對。
從平王妃這裏離開後,平王才輕聲說道:“小希,你待會兒過來一趟,父親上回給你的贈禮有一樣不對,我請匠人過來了,給你修整一下。”
沈希笑着應道:“好,多謝父親。”
真相終于該坦露的時候,她的心裏沒有慌亂,反倒愈加的沉靜。
其實她先前也沒必要那麽懼怕的。
對于他們兩人的事,蕭渡玄根本就沒有半點掩飾的意思,他甚至還早就等着昭告天下,哪怕沈希拼了命地去遮掩,也沒有什麽用。
與其被動地等着蕭渡玄出手,還不如讓她先坦坦蕩蕩地說出。
如果讓他來說,那一定是她蕩媚地在引誘,行不恥之事。
她不能讓那樣的事發生。主動權勢必要握在她自己的手裏才成。
沈希取過那個精致的檀木盒後,便向着平王的書閣走去。
裏面的物什沉甸甸的,是一套極其華美的頭面,哪怕是在新年的宮宴上佩戴,也足以令她壓過所有人的豔光。
但眼下這不過是一個翁媳相見的借口罷了。
平王的書閣臨水而建,前前後後都極是安靜,候着的侍衛都是他的親兵。
他是掌軍務的親王,侍從也都身手不凡,仔細地候在書閣內外。
沈希走進去的時候,平王已經令侍從上好了茶水,他臨窗而站,背對着她說道:“進來吧,小希。”
他的聲音沉穩,微微有些沙啞。
少許的疲态就是這樣流露出來的。
在燕地的時候,平王幫過沈慶臣頗多,後來齊王身死,禍患徹底解除,更是他一手促成。
其實他們之間并沒有什麽關系,都是因為蕭言心心念念沈希,平王方才會如此行事。
他很愛這個獨子,也願意愛屋及烏地幫助沈家。
但這一切的前提是沈希和蕭言的感情不變,換言之,蕭言的幸福與利益是不能夠受到傷害的。
沈希将檀木盒地放在桌案上,然後輕輕地落座。
平王回過身來,他的眼底有些血絲,倦色難掩道:“還喜歡吧?”
沈希垂着眸子,輕聲應道:“勞父親費心了,兒媳很喜歡。”
平王不常跟女子打交道,跟沈希以前雖常常打照面,但其實并不曾近距離地言語過。
她同蕭言年歲差不多,所以在平王的眼裏,沈希一直是個晚輩,而且他覺得對他們這一輩人來說,沈希都該算是晚輩的。
可平王無法說服自己,昨夜蕭渡玄扣住沈希腰身時亦只是将她當做晚輩。
端莊矜持、守禮克制的兒媳,在深夜出現在皇帝的寝宮裏,還和冷情寡欲、淡泊漠然的皇帝有着那般無法言說的親昵舉止。
這種事旁人要是說給他,他一定覺得是谮誣。
但這場景就是如實地發生在了他的眼前。
更怪誕的是,他的兒媳一直在無助地掙紮着。
“那說一說吧,昨晚的事情。”平王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慢慢地舒出來。
他輕聲說道:“我聽你母親說你昨夜沒睡好,你要是現在不想說也沒關系,晚間我也有空。”
平王行事果決,但對旁人卻并不嚴苛。
沈希的臉色實在不好,身軀也被襯得更加瘦削,攏在寬松的外袍之中,像是一陣風就能吹走。
但他沒有想到,沈希并沒有猶豫。
她的聲音顫抖,神情卻意外的平靜:“殿下,是陛下想要強占兒媳。”
話音落下後,沈希感覺她要将這十幾年來斟酌言辭的禀賦都全用上了,“想要”、“強占”、“兒媳”,三個詞一個都不能改,全然就是完美的說辭。
她低垂下眸子,啞聲說道:“殿下,求您令世子将兒媳休棄了吧……”
沈希的心髒怦怦直跳,緊張和激動的情緒碰撞着。
但她的眼眸卻已經适時地紅了起來。
她聲音低弱,既可憐又透着堅定:“如果再這樣下去,兒媳擔憂恐會給家中帶來禍患。”
說完以後,沈希擡起頭看向平王。
其實她昨夜就可以來見平王的,但那不是好的時機,要讓情緒在他的心裏先發酵過一回才成。
被帝王猜忌和憎恨的下場是什麽?沈家就是最好的前車之鑒。
平王不會不明白,比起兒媳紅杏出牆,引誘皇叔,更恐怖的是帝王的懷疑與不信。
沈希神情沉靜,一副柔弱無依又決絕堅定的模樣,可随着平王長久的沉默,她也漸漸地緊張起來。
他不會看出來什麽了吧?
平王的呼吸聲很輕,但在沈希急得想要再說些什麽的時候,桌案上的杯盞倏然被盡數掃落。
都是名貴的瓷器,卻全都碎成了齑粉。
沈希顫抖了一下,胸腔也劇烈地起伏着,她身軀繃緊,小手下意識地撫上胸口,往後倚靠了些。
平王沒有再管被拂落的瓷器。
他用帕子擦了擦手,低聲說道:“我問你答,只說是或不是就行。”
他和平王妃一樣,都是利落人。
沈希看了眼落在腳邊的碎瓷,應道:“好,殿下。”
平王放下帕子,問道:“先前你們婚宴上的事,也是因此,對嗎?”
沈希點了點頭,說道:“是,殿下。”
他很快又問道:“這件事蕭言早就知道了,對嗎?”
沈希又點了點頭,說道:“是,殿下。”
平王思路極快,在她還沒有反應過來時,就又說道:“所以你和皇帝以前就有關系,是嗎?”
他問話太快了,讓沈希有一種正在被審訊的感覺。
越是快才越容易出岔子,平王無疑是早已看出她的這一弱點。
“是,殿下。”她遲疑了片刻,咬住下唇道,“但從那時起就是陛下想要強占兒媳。”
沈希阖上眼眸,聲音略帶恍惚地說道:“他不喜沈家,一直都想要兒媳做的是禁脔,是兒媳給家中招來了禍患……”
她的這個暗示極其大膽。
但沈希顧不了那麽多了,反正又沒人去跟蕭渡玄求證。
她心中緊張得厲害,額前的發絲都被汗濕,平王卻忽而笑了一下:“他也不喜歡太妃。”
沈希神情震動,平王給她的這個信息太重要了。
她在蕭渡玄身邊多年,對有些事情卻一直很模糊,張太妃當初助陸太後上位,她一直以為他們關系不錯的。
沒想到他竟然厭惡張太妃。
不過也是,當初蕭渡玄索要報酬,就是最先将他們的事攤開給張太妃看的。
他若是對張太妃有少許尊重,都不會用那樣的方式明晃晃地給她看珍重的孫媳是怎樣被玷污的……
但眼下這不是壞消息,這反倒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沈希從袖中取出之前寫給張太妃的信箋,說道:“殿下,他……他之前故意将我們的事告知了太妃,這是後來我寫給太妃的信箋,但是太妃只原樣給我退了回來。”
她眸裏含淚,細聲道:“我……我會不會已經給太妃帶來麻煩了?”
沈希很清楚張太妃深谙權力争鬥,更深知明哲保身的道理,他們誰都有可能會出事,唯獨張太妃是不會輕易出事的。
但在平王面前,她要笨拙,要驚慌,要無措。
她越柔弱,她才越值得同情。
平王将信箋接了過去,紙張已經微微泛黃,折角也像是輾轉過的。
再者就看沈希如今含淚的模樣,他也不覺得她有這般冷靜造假的能力。
他一目十行地掃過,低聲說道:“別擔心,她那邊有我的人。”
沉思片刻後,平王輕聲說道:“皇帝會常常叫你過去嗎?”
“陛下有時會令兒媳過去陪他用膳,”沈希難以啓齒地說道,“近來他犯了頭疾,才暫時準我不必過去。”
“頭疾?”平王微怔了片刻。
沈希輕聲說道:“不瞞您說,昨夜陛下就才犯了頭疾,兒媳臨走前他還沒有好轉。”
平王給她消息,她也要公平地給予回饋。
她可比那些被封了口的內侍們有用多了,沒有誰比她更能近距離地接觸到蕭渡玄,也沒有誰的消息能比她更廣、更豐富。
只一點麻煩,沈希身懷異寶,卻無法使用。
但以後就不一樣了,她的新靠山平王會讓這些消息派上用場的。
平王擡起眼簾,聲音很輕:“皇帝的頭疾,常常會發作嗎?”
溫潤的表象退去後,沈希在他的眼底窺見了與蕭渡玄如出一轍的深黑幽冷。
她的心跳如若擂鼓。
平王動殺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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