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沈希端起瓷碗, 仰起頭飲下避子湯。
這藥調制得頗為講究,喝下去以後胃裏熱熱的,連四肢百骸都像是浸泡在溫水裏。
喝完以後, 沈希靠在躺椅上, 阖上眼眸養神。
她其實沒必要那般緊張的。
在燕地的時候, 便有胡醫為沈希把脈時憂慮地提起過,她是不宜受孕的體質, 以後若是想有孕, 恐怕須要調養一段。
但她不敢去賭那個可能。
當初嫁給蕭言的時候,沈希便已經做過準備, 出嫁的前夕馮氏還遞給過她一本圖冊。
但她不想給蕭渡玄生孩子, 尤其是作為一個禁脔為他誕育子女。
與其讓孩子生來就飽受身份的折磨,倒不如讓孩子別來到這世界上。
再者,沈希近乎是本能地不想懷蕭渡玄的孩子。
每次和他相擁的時候,她都會有種違逆人倫的錯覺。
她是蕭渡玄一手養大的孩子, 并且多年來都将他視作父兄。
沈希便是和沈慶臣也沒有這般深重的情誼,所以她常常都覺得奇怪,蕭渡玄這樣待她, 不會覺得別扭嗎?
但她沒來得及想太多。
蕭渡玄很快就回來了,他的神色如常, 就是眼底有些冷意, 沈希神情微動, 身軀下意識地顫了一下。
但他只是将她從躺椅上抱了起來,輕聲問道:“困了嗎?”
沈希攀上蕭渡玄的脖頸, 柔聲說道:“不困, 陛下,就是有點累了。”
他方才很克制, 全然就是在哄着她弄。
但她還是嬌氣地嫌累。
蕭渡玄低笑一聲,吻了吻沈希的臉龐,說道:“得多鍛煉了,小希。”
她細聲說道:“我有鍛煉,陛下。”
“那為什麽還這般不經……?”蕭渡玄的笑容和柔,言辭卻很是破禁,“從前你……都沒事的。”
他到底是怎樣用那張俊美高貴的臉龐,說出這種低俗下流話語的?
沈希的臉頰滾燙。
但她一時之間又找不出反駁的話語。
“您為什麽要說我?”她氣不過地說道,“您就不能從自己身上找原因嗎?”
這話說得任性又可愛。
不過蕭渡玄很喜歡沈希這幅模樣。
比起她的懼怕和無止境的順從,他還是希望她能快樂。
蕭渡玄揉了揉沈希的長發,唇角微揚:“當然可以,這本就是兩個人的事。”
他本意是哄她,卻不想她卻像炸毛的貍奴似的,非要在此事上争個高低,一直到沐浴過後,還在努力地證明自己沒問題。
沈希別過臉去,身子也背了過去:“是您太過分了。”
剛才給她沐浴幫她攏幹頭發的時候,她可并沒有如此,這會兒身上舒服了,立刻就無情起來。
蕭渡玄低聲輕嘲:“小希,用完我就要丢下嗎?”
他的聲音裏帶着些戲谑,本是想逗沈希的,但她卻似是鬧了脾氣一般,擁住薄毯便不理會他了。
她這幾日被嬌慣得厲害,還真的敢同他鬧脾氣了。
蕭渡玄的眸色微沉,聲音也有些冷:“小希,我是不是說過,我問你話的時候必須要回答?”
沈希不是寡言的人。
但不知道為什麽,對着他的時候,她總喜歡用沉默來表示反抗。
之前她就常常如此,蕭渡玄不喜歡她這樣,也管教過她幾回,但她并沒有記住。
他俯身按住沈希下颌,迫使她擡起頭。
當看見她泛紅的眼眶時,心底的暗怒陡地消失了。
她真的生氣了嗎?
蕭渡玄有些愣怔,一種莫名的無措襲了上來,他很擅長觀察局勢、洞悉人心,又養了沈希多年。
可兩人也是頭一回以這種身份争執。
共榻過的男女,都會與平常有着極大的不同,更遑論是他們這樣親密的關系。
沈希的性子是會變的。
他把她寵過了,她的反應自然會不同,若是她對他還似從前那般拘謹、畏懼,才應當是有問題的。
沈希的眸子紅紅的,她啞聲反駁:“明明就是你太過分了。”
“又沒有藥撐着,我當然會很不舒服。”她帶着脾氣說道,“您又不知道多難受,自然會覺得沒什麽,是我在鬧脾氣。”
沈希說話還是很倔強。
濡濕的長睫垂落,任性地又別過了臉,就好像無論蕭渡玄想要怎麽懲誡,她都會不為所動一樣。
但他并不舍得讓她難過,也不舍得讓她委屈。
蕭渡玄将她抱在懷裏,輕聲說道:“別生氣,小希,我再給你上一回藥,好嗎?”
他的容色也又恢複了和柔。
“這根本不是上藥的事。”沈希紅着臉反駁道,“而且你上藥上得一點都不好。”
她的胸膛起伏着,禁不住地想要從蕭渡玄的懷裏掙出。
聽到她略帶怨氣的話語,蕭渡玄反倒是更想笑了,他的姿态依然矜貴高雅,但神情卻溫柔得已不能再溫柔。
“說說,還有別的嗎?”他含笑看向沈希,“朕一并改了。”
這回就是輪到沈希驚訝了。
她方才的确是有些無理取鬧,但是脾氣上來了是沒辦法的事。
多年來沈希也就在蕭渡玄的面前斂着,會做出一副乖順的樣子,在別處她是極任性的,尤其是去了燕地兩年,越發恣意了。
被關得久了,脾氣又一直壓着,所以被蕭渡玄逗弄的時候,她才會有情緒。
卻不想竟是歪打正着,撞對了蕭渡玄的心意。
沈希很快地冷靜下來,在心裏權衡利弊,斟酌言辭。
須臾,她帶着鼻音說道:“我還想出去,不想被一直關着,每天都沒什麽事可做,也沒人跟我說話。”
小孩子委屈巴巴的,也不知道壓抑了多久。
不過想來也是,平時這些話她哪裏敢說出口?
“本來也沒有囚着你的意思,”蕭渡玄輕聲說道,“你看,我給你定的緣由是給樂平侍疾,拿這段時間養養身子罷了,哪裏會一直關着你?”
沈希靠在他的肩頭,聞言身軀輕輕顫了一下。
她難以置信地擡起眼眸,眼裏盡是星子般的光亮:“真的嗎,陛下?”
蕭渡玄撫了撫沈希的腳踝,他輕聲說道:“君無戲言。”
“明日就允你出宮,”他慵懶地說道,“不過你在外面,別總是給我找麻煩就行。”
沈希心中冷笑。
她哪裏會給人找麻煩?若是有麻煩,也都是他招致的。
不過一想到明日就能夠出去,沈希的心情還是很好,她攀上蕭渡玄的脖頸,輕輕吻了吻他的唇:“謝謝陛下。”
她的吻很輕,像是蝴蝶,碰了一下花就飛走了。
沈希不是吝啬的人,但在給他報酬的時候,總是格外的敷衍。
蕭渡玄按住她的後腦,長驅直入,加深了這個吻。
沈希吻技不太好,他親得又深,沒多時她就招架不住地擡起手臂,開始推拒起來。
不過她确實是累了。
蕭渡玄吻了吻沈希的額頭,到底是沒再折騰她。
前段時日的事務都忙得差不多了,沈希清早睡起的時候,頭一回在桌案邊看見了蕭渡玄的身影。
他一邊品茶,一邊翻看文書。
姿态矜貴,神情和柔,舉手投足都透着無人能及的風雅。
仿佛不是在寝殿中,而是外國的使臣面前一樣,高貴的氣度好像被刻在了他的骨子裏。
沈希的儀禮全都是由蕭渡玄教的,但到底是不及他自然。
在人前她矜貴端莊,可在人後她實在是随意得不成樣子。
沈希光着腳踩在地上,長發也淩亂地披散着,她煩悶地想到,蕭渡玄不會是故意想看她的醜态吧?
但他見她過來,只是微微皺了皺眉,便将她抱在了膝上。
“雖然是夏天,最好還是不要光腳。”蕭渡玄輕聲說道,“若是寒意入體,該難受了。”
沈希慣來是沒這些講究的。
來葵水的時候,她也要照樣吃冷食,不然酷暑的時候要她怎麽過?
但沈希面上沒有任何的抵觸,她柔聲說道:“我知道了,陛下。”
她知道個什麽?
蕭渡玄一眼就能瞧出沈希的敷衍,每回問她記住了沒有,都說記住了,然後下回照樣如此,一星半點都不改。
但指望她能立刻改過來,也不現實。
蕭渡玄沒多說什麽,兩人用完膳後,他親自給沈希挑選了一套衣裙,然後一件件為她換上。
細瘦的腰間紅印斑駁,連肩頭上都帶着掐痕。
換過衣衫後,沈希仔細地看了看,确定裸露出來的肌膚上沒有一絲痕印,才放下心來。
蕭渡玄沒說讓她去何處,不過他一同上了馬車後,她還是覺察出了不對。
沈希愕然地問道:“您要跟我一起過去嗎?”
“怎麽?不想和我同乘嗎?”蕭渡玄輕笑地說道,“樂平在後面,等快到的時候你再跟她一起。”
“我不是這個意思,陛下……”沈希緊忙擺了擺手,“我想問咱們要去哪裏呀?”
蕭渡玄撫了撫她發間的長簪,将之往裏插了少許。
他看向她的眼睛,說道:“等到了你就知道了。”
沈希做好了心理準備,但踏入陸恪府邸的時候,她的面容仍是有些扭曲。
陸沈兩家結仇多時,她如今竟過來給陸恪賀壽了!
樂平公主今日的妝容明豔,衣着選的卻是偏寬大的,刻意營造出大病初愈的清瘦,加之她的容色确實有些疲态,因此頗為自然。
見沈希變了臉色,她緊忙說道:“小希,你別氣。”
“今天皇兄到場,你父親和弟弟也過來了。”樂平公主撫了撫她的臉龐,“陸家人不敢對你怎樣的,你不必怕他們。”
他們當然不敢對沈希怎樣。
她不知道旁人知道了多少,但沈希可以确定,在知悉內情和蕭渡玄的陰狠手段後,陸仙芝大抵是再也不敢找她的麻煩了。
樂平公主提到沈慶臣和沈宣,沈希的心情又稍好些了。
沈慶臣那般玲珑心竅又深谙風月的人,定然能明白這是怎麽一樁事。
至于沈宣,應當還在懵懂着。
想到馬上就能見到他們,沈希還是露出了笑容。
哪怕皇帝只是到場片刻,人員的進出往來依然比平常嚴格許多,就連随身侍候的仆從都有明确的管控。
但圍在沈希身邊的人還是很多。
她們看起來是要伴着樂平公主,實則都是盯着她的。
可到底是難得出宮一回,沈希的興致還是提了起來。
外面尚且無人知悉她和蕭言和離的事,依然将她當作平王世子妃來問候,這讓沈希心裏有一種微妙的滿足和放松。
再加上她還是第一次到陸家的府邸,比在別處新鮮很多。
沈希雖然不識路,但每到新的地方,總還會有強烈的探索欲/望。
肆意游覽仇人的家,就更快活了。
而陸恪怕是一輩子都別想進他們沈家的門。
樂平公主本不敢放沈希離開的,最終還是被沈希的軟磨硬泡所打動,剛巧又被幾個命婦纏住,方才讓沈希離開。
與沈希單純來赴宴不同,樂平公主此番有事要做的。
沈希多日未曾露面,又一直待在她的身邊,多少是有些風聲傳出,她須得将這初萌芽的風聲給扼殺在搖籃裏。
其實再沒有比沈希更善交際的人,但眼下樂平公主哪裏敢讓她多說話。
蕭渡玄奪取臣妻這回事,誰都不敢外傳。
——除卻沈希。
樂平公主也不知道沈希的性子怎麽變成這樣,不過她不敢冒這個風險。
還不如叫沈希去玩會兒算了。
樂平公主心裏千回百轉,沈希卻是連片刻的思考都沒有。
她踏過花路,走過林蔭,自由地游覽賞看,落在她身上的豔羨目光比先前更加熾熱。
沈希不知道外面是怎麽傳的,不過她想她的聲勢一定不小。
樂平公主跟前的紅人,那就跟蕭渡玄跟前的紅人沒有什麽區別。
而且她還是平王最疼寵獨子的妻。
但和陸六姑娘意外打上照面的時候,沈希還是收獲到了一個冷臉。
陸六姑娘陸仙苓和她姐姐陸仙芝很不一樣,如果說陸仙芝是張揚明豔的紅薔薇,陸仙苓就是溫柔嬌麗的白茶花。
陸仙苓年歲更小,也更受陸恪的疼寵。
她是很會讨巧的人,不似陸仙芝那般跋扈。
如果放在從前,沈希會覺得被冒犯到,但被蕭渡玄關了這麽多天,她現今看什麽都是有意思的。
擦肩而過的時候,她輕聲說道:“六姑娘紅衣嬌豔,可是有好事将近了?”
沈希這不說還好,一說剛好戳中了陸仙苓的痛腳。
皇帝都言說要給她和蕭言賜婚了,哪成想沈希竟又橫插一刀,将已經快到她枕邊的好夫婿給搶走了。
雖然此事沒什麽人知道,但她的臉面、他們陸家的臉面依舊是被狠狠地落了一回。
沈慶臣先前嘲諷父親的話語,陸仙苓現在還記得清楚。
他們沈家不就是靠着平王的聲勢才勉強再起嗎?
現今竟是敢越來越目中無人了。
“比不得世子妃手段高超,”陸仙苓嬌俏的聲音冷了下來,“小女現今還未有婚配。”
她話語裏諷刺的意味很明顯。
陪在沈希身邊的侍女都吓了一跳,原先那個□□姑娘就已經夠大膽的了,沒成想這陸六姑娘竟敢挑釁到沈希的臉上。
沈希笑了一下,輕聲說道:“原先總聽人說,你遜于你阿姊,我還不信。”
“沒想到竟真是如此,”她擡起眼眸,“找夫婿可是門技藝,用手段更是得仔細,你若是真尋不到的話,可以向你姐姐讨教一二。”
她莞爾笑道:“四姑娘應當很擅長此道。”
沈希眉眼間帶着少許風流,彎起時更顯柔美。
只是她說出來的話,又狠又刺,一句更比一句誅心。
陸仙苓跟姐姐陸仙芝是同胞姐妹,兩人之間是有感情的,她很珍重陸仙芝這個姐姐,陸仙芝也很疼愛她這個妹妹。
但不可否認的是,作為陸恪唯二的嫡女,她們總要被放在一起比較的。
陸仙芝張揚跋扈,可就是深受父親喜愛,連姑母陸太後也更喜歡陸仙芝。
後來陸仙芝出事,陸仙苓才漸漸奪去了原本屬于姐姐的寵愛。
如今一提起陸家的姑娘,誰都會先想起她陸仙苓,而不是姐姐陸仙芝。
但她還是很厭煩被人這樣說。
更麻煩的是,跟蕭言的事影響到了陸仙苓本來的婚事。
陸恪早就為陸仙苓挑了無數遍的夫婿,原本等着春闱後就定下來。
後來皇帝說要賜婚,陸恪趕緊跟原先相看好的那些人撇清關系,他們也相繼同別的貴女相看、定親。
現在倒好,她竟是一個都沒有撈着。
陸仙苓氣得肺都快要炸了。
可此時她又不能在這裏跟沈希争執,重重地躲了躲腳便離開了,只留下一句軟綿綿的狠話:“小女的事,就不勞世子妃操心了。”
沈希看向她離去的身影,心裏更加舒快了。
陪在她身邊的侍女也禁不住地莞爾。
陛下還擔心姑娘會受欺負呢,她不欺負旁人就已經很好了。
不過看到沈希露出笑容、生機勃勃的模樣,沒人的心神會不感到觸動。
沈希沒有逛太久,昨夜蕭渡玄沒有怎麽折騰,但每每雲雨過後,她還是很容易感到累。
而且離開得太長時間,樂平公主也會憂心。
沈希也沒想到她們的身份會發生這樣的倒轉。
從前她還想着攀附樂平公主,這才過去沒多時她竟成了樂平公主可借的機。
忤逆蕭渡玄的下場是慘烈的。
但若是為他做事,報酬應當也是很豐厚的。
沈希不知道樂平公主是為了什麽如此,她也不想讓樂平公主太難辦。
卻不想回去那間專供她們休息的暖閣時,樂平公主竟在和人争吵,她竭力地壓低聲音,那情緒裏的歇斯底裏還是傳了出來。
樂平公主有些崩潰地說道:“青識,我拼命地為你的事奔走,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嗎?”
“……我說為什麽我生辰的時候,你都那般急切地要走,連片刻都演不下去,”她啞聲說道,“原來是那賤/人要生産了!”
樂平公主帶着泣音說道:“你……你們真是瞞得我好苦呀!”
她的聲音有些凄厲。
但那男人似乎只是皺了皺眉,低聲說道:“你能不能別那麽說她?”
沈希聽出這是驸馬陳青識。
她上次就意外窺見過他們争吵,還被蕭渡玄給撞見了。
沈希有些驚心,她之前就覺得陳青識在外間有人了,沒有想到他竟還有了孩子。
但片刻後她更覺得懼怕。
蕭渡玄明顯是知道這件事的,上次他就跟沈希點過。
可在樂平公主面前,蕭渡玄卻仿佛是從未知悉過此事一樣,常常還會說道:“又打擾你們夫妻團聚,你夫君不會怪朕吧?”
帝王心術,走的就是無情的路子。
什麽父慈子孝、兄弟情深,通通都是騙局。
更何況蕭渡玄的心本來是這樣的冷,這樣的狠。
沈希陡地打了個寒顫,她到底是有多大的膽子,才敢在蕭渡玄的面前恃寵而驕?
她低下眼眸,快步地往外走。
正當沈希快出去的時候,一雙手倏然捂住她的嘴,将她拉進了一間暗室裏。
廊道狹窄,又大都是女眷,這個點沒什麽人過來,于是侍女們皆候在門前,難得沒有一路跟進來。
沈希頓時吓得滿身冷汗,“唔唔”地掙紮着。
蕭渡玄說得沒錯,她近來的确是缺乏鍛煉了,被鉗制住後別說反擊,就是連掙動都沒能掙動分毫。
沈希的身軀繃得像是拉滿的弓弦,她的眼眸也紅了起來。
當蕭言的聲音傳來後,她才倏然放松了下來。
他壓低聲說道:“別怕,小希……”
“我就是想跟你說些話,”蕭言似是怕她拒絕,解釋得非常快,“你別怕,我馬上就讓你離開。”
沈希艱難地點了點頭。
蕭言松開手後,她的吐息才終于順暢起來。
沈希低喘着氣,暗想蕭言是不要命了嗎?在蕭渡玄的眼皮子底下綁架她,他是嫌命太長,還是覺得平王的權勢太經得起折騰?
但蕭言的臉上都是哀傷。
“陛下讓我去雍州那邊處理前朝廢太子的事,過幾天就要出發,”他苦笑地說道,“此事少說也要兩月,等回來後,咱們再将和離的事慢慢攤開,就不會影響你的聲名了。”
蕭言溫潤的眼裏依然是濃重的愛意。
他的言辭也是那麽溫柔。
但一想到那天在明光殿知悉她曾經引誘蕭渡玄時,蕭言難以置信的幻滅神情,以及他同意和離時的決絕,沈希就再也不能對他有所希冀。
選男人是門技藝。
可她這方面的技藝好像真的不太好。
總能在權衡利弊、仔細斟酌之後,依然做出錯誤的選擇。
沈希擡起眼簾,輕聲說道:“好,多謝你。”
“太妃和王妃那邊,我也會替你關照的。”她疏離客氣地說道,“世子保重。”
但蕭言的神情卻更哀傷了,他啞聲說道:“小希,你真沒什麽想說的了嗎?當初你真的是主動引誘陛下,故意爬上他床榻的嗎?”
聽到這樣的說辭,沈希有些犯惡心。
她的胸腔起伏着,唇邊也帶着嘲諷:“是又怎麽樣?不是又怎麽樣?我們都已經和離了,世子。”
沈希沒有再跟蕭言敘下去的想法。
說完,她就想要站起身。
但蕭言似是仍想再說些什麽,他急急地拉住了沈希的衣袖。
然在這時,暗室的門卻突然被人叩響了,男人輕聲說道:“小希,你在這裏嗎?”
他的聲音很溫柔,像是清溪漱石般好聽。
但聽清楚那聲音是蕭渡玄的瞬間,沈希的心底霎時變得一片冰寒。
她的掌中盡是冷汗,胸腔裏更像是鑽進去了一條蛇。
腦中陣陣地轟鳴着,沈希緊咬住牙關看向滿臉震驚駭然的蕭言,更覺得額側的穴位也似被人插了一根長簪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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