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用完午膳後蕭渡玄沒有多留沈希, 如約遣人将她送回去了。
    她發間還微微潮着,沒有完全攏幹,心裏的思緒也有些亂, 身軀好像是被浸入到水裏了似的, 難得又陷進了噩夢裏。
    與往常總是夢到被蕭言撞見不一樣。
    這一回黑暗裏只有蕭渡玄。
    他輕撫着沈希腕間的紅痕, 低聲說道:“小希,你想見太子的話, 就跪過來。”
    腕間是冰冷的鎖鏈, 踝骨上亦有刺痛的磨痕。
    沈希的意識游離模糊,她一半的思緒還沉浸在夢裏, 一半的思緒卻懸浮在了空中。
    她擡起眼眸, 竭力地望向四周。
    宮殿華美空曠,屏風紋繡金鳳,像極了皇後所居的宣光殿。
    但沈希還沒有擡起頭,深重的壓迫感便全傾在了她的身上, 她的膝幾乎是控制不住地就軟了下來,嗓音亦是啞的:“陛下,求您放過我父親吧……”
    蕭渡玄神色晦暗, 像對待玩物般掐住沈希的下颌。
    他低聲說道:“你看,到了這種關頭, 你的腦海裏還只有你的父親。”
    “我沒有, 陛下。”沈希顫聲說道, “我只是,只是……”
    蕭渡玄聲音很輕, 蘊着的卻是令人駭然的冷意。
    他打斷了她, 低聲說道:“你只是自私,小希。”
    沈希的情緒忽然就上來了。
    她啞聲說道:“我不是!”
    沈希不斷地想要掙開蕭渡玄的鉗制, 但下一瞬就被他摁在桌案上,像禁脔般被掐住了腰身。
    烏黑的長發散開後,如玉般的渾圓肉/臀和筆直長腿全都露了出來。
    他的耐心到頭了。
    蕭渡玄輕聲說道:“跪好,小希。”
    鎖鏈響動的金屬聲響是那般清晰。
    深重的絕望和壓抑感尖銳地襲了過來,夢魇裏的情緒真實得像是真的在發生一樣。
    沈希被迫跪匐,她竭力保持沉靜,啞聲說道:“求您放了我父親吧……”
    可眼淚卻是無法止住的。
    蕭渡玄撫了撫沈希的腰身,聲音殘酷:“你就這麽薄情嗎,小希?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孩子,對你來說還不如父親的權勢重要?”
    她應該冷靜些的。
    但崩潰的情緒就是在那一瞬間爆發的。
    “十月懷胎?你确定不是你将我綁在床上的十個月嗎?”沈希啞聲說道,“而且我連太子的面都沒有見過幾回,你憑什麽要求我去愛他?”
    “飛鳥盡,良弓藏,”她的眼眶通紅,“你給我父親權勢,為的不就是今天嗎?”
    沈希仰起頭,她死死地盯着蕭渡玄,聲音裏全是絕望:“你真是把我騙得好慘啊……”
    腦海中的刺痛尖銳得近乎麻木。
    沈希瞬時就從夢魇裏掙了出來,她大喘着氣坐起身,顫抖着手執起桌案上的杯盞,然後往喉間灌去。
    外間的天色有些昏沉,茶水也早就冷了。
    冰冷的茶水滑過喉間,将肺腑都給激得發寒。
    好久都沒有做過這種夢了,沈希扶着額頭,她披着外衣走到梳妝臺前,用冷水洗了一把臉。
    但許久以後,她的思緒還是沒能平靜下來。
    腦海中盡是亂七八糟的念頭,那種深重的懼意亦是深深地殘存在心口。
    沈希的胸腔劇烈地起伏着,她第一次感覺喘氣是這麽難的事。
    為什麽又莫名其妙做這種夢?
    她看向宮室中的銅鏡,和自己迷茫的眼眸撞到了一起。
    盡管事情已經過去經久,沈希還是下意識地解開衣襟,近乎神經質地掃過每一寸裸露的雪膚。
    從燕地回來以後,沈希就常常做夢魇。
    但沒有一次的噩夢這麽真實,真實得讓她在蘇醒以後仍然會覺得恐懼。
    沈希陡地生出一種很可怕的想法。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可這連日的噩夢與其說是對現實恐懼的映射,倒更像是對未來會發生事的一種暗示。
    如果她不做反抗,不做任何的掙紮,她或許真的會朝着那個絕望的境地走過去。
    強制受孕,不允見孩子,用父親來威脅她……
    哪一件事都是蕭渡玄能做得出來的。
    沈希眸光顫抖,想起前不久她還被蕭渡玄綁在床榻上強迫受孕。
    如果那時候她沒有突然生病,蕭渡玄大概真的會一直那樣困着她。
    再看父親現今的鮮花着錦,沈希只覺得心底都是深寒。
    蕭渡玄近來在做財賦上的改革,沈慶臣初入仕的時候,做的就是財臣,很擅長厘清這些東西,也很擅長提出有新意的想法。
    在專職的財臣裏,也很少有能勝得過他的。
    蕭渡玄讓沈慶臣再擔重任,哪裏是為了她?只怕是尋不到更合适的人選罷了。
    而且沈慶臣位子坐得越高,以後清算的時候也就更簡單。
    他畢竟是叛出過一回的人,最重要的根基已經沒有了,日後若是有人發難,很容易就會出事。
    将沈慶臣捧得越高,他日後只會死得越慘。
    連蕭言貴為平王世子,都會因為放走前朝廢太子被逼到那種程度。
    更何況沈慶臣是個明明白白的叛臣。
    蕭渡玄雖然從來沒有說過,但沈希也能意識到,他不喜歡沈慶臣。
    她扶着額頭,心裏煩亂得不成樣子。
    蕭渡玄哪裏會為她低頭呢?那不過是一種另類的引誘和逼迫罷了,套了層溫柔的外衣,但底色是沒有半分改變的。
    侍女來叩門的時候,沈希才發覺已經到了用晚膳的時候。
    她想了片刻,想起今天晚上要和沈家的宗親一起用膳,雖然是家宴,但也不能耽擱太久。
    一忙起來,那些紛雜思緒又暫時退了回去。
    沈希過去的時候,人已經到得七七八八了。
    沈宣認真地盯着瓷瓶裏的花枝在看,神情極是專注。
    沈慶臣在和馮氏聊着些什麽,姑母們說着閑話,族姐們則在叽叽喳喳地講新出的話本。
    衆人原本各做各的,但見她過來,都紛紛瞧了過來。
    沈希歉然地笑了一下:“沈希來遲了。”
    她的身姿娉婷袅娜,一身淺色的衣裙将腰身勾勒分明,更顯窈窕,如若暗夜裏的濃麗花朵。
    “阿姐,你好點了沒?”沈宣擡起頭問道,“我都過去好幾回了,侍女說你一直在睡着。”
    沈希漫不經心地點了點頭,應道:“好多了。”
    沒多久家宴便開始了。
    宴席上難免又要提起今日馬球賽的事,沈希不太想理會,一直輕聲和身畔的族姐沈瑤在閑聊。
    沈慶臣亦是皮笑肉不笑地應道:“是啊,陛下恩寵,是吾等的榮幸。”
    有他在,話題總是能被帶過去的。
    沈希輕笑着說道:“阿姐是要打算去江左嗎?”
    “嗯,祖母生病了,想我回去看看她。”沈瑤說道,“等從行宮回去後,便要準備出發了。”
    沈希小時候也很向往江左的風光。
    她的祖籍是吳郡,卻還從來沒有到過老家。
    之前蕭渡玄剛将她放回來的時候,沈希一直很想再離京一段,她輕聲說道:“那我提前祝阿姐一路順風了。”
    沈瑤笑了一下,說道:“你有什麽想要的嗎?我到時候給你帶回來些。”
    沈希認真地想了想,說道:“太湖的明珠可以嗎,阿姐?”
    “當然可以,”沈瑤笑着說道,“我有個伯伯就是做這個的,到時候給你帶回來小半箱都不成問題。”
    沈希眉眼微揚,說道:“那可真是多謝阿姐了。”
    宴席過半後,長輩們還在談話,年輕的小輩們卻都已經玩開了。
    行宮實在是太大了,沈希跟着沈宣并幾個族親去溪邊玩,繞着繞着就迷了方向。
    她疑惑地看向沈宣,問道:“你不是說你知道方向嗎?”
    “沒有走錯呀,咱們就是從這個方向過來的。”沈宣堅定地說道,“阿姐,你別不相信,咱們再往前走一段,定然能找到路。”
    他說得信誓旦旦。
    沈希揚了揚眉,行宮雖然大,但到底是在郊野,巡視的侍衛也多。
    而且他們這麽多人,總不會真的迷途。
    沈希其實沒什麽擔心的,她瞧着遠處明滅的光影,倏然又來了興致。
    她拍了拍沈宣的肩膀,驚喜地說道:“你看,那是不是螢火蟲?”
    聞言幾個族親也亮了眼睛,快步跟了過來,高興地說道:“好像還真是,快點!咱們過去看看吧。”
    沈希提着羅裙,笑顏燦爛:“咱們運氣還真不錯。”
    但衆人近前的時候,才發覺螢火蟲是藏在了洞窟裏,隔着一小段距離,橫亘着的是支離破碎的暗河。
    星星點點的光亮明麗,幽微閃爍,照亮了暗處的花朵,映出一片月光般的皎白。
    便是他們這群世家子也鮮少見到如此風光。
    沈希屏住呼吸,看向那月光般的新花,被那溫柔的顏色奪去了目光,但也就是那個失神的瞬間,讓她沒有留意到腳下,倏然墜落到了地下的大窟裏。
    身軀猛地就失去了平衡。
    從高處跌落的感覺頗為眩暈,但接着到來的就是尖銳的刺痛。
    沈宣尖聲喚道:“阿姐!”
    與高處的明亮不同,地下是一片深黑,只有洞口的一線光照了進來。
    沈希緊忙用帕子按住膝上的血痕,她強忍着痛說道:“別下來!下面很黑,而且沒有路!”
    四周流淌着的是湧動的暗河。
    黑暗,幽深,來去不明,卻遠比上面要洶湧得多。
    幾人都是年輕男女,還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事,一時間都沒了章法。
    沈宣急得滿頭大汗,高聲喚道:“阿姐,那你受傷了沒有?”
    他的聲音傳過來的時候,是帶着回音的。
    膝蓋上的血流得很快,而且有些止不住,沈希不得不用簪子撕裂裙擺,然後用更多的布料掩了上去。
    她的眼前發黑,還是說道:“我沒事,阿宣,就是走不動了。”
    “別慌,附近一定有巡邏的守衛。”沈希仰起頭說道,“先不用管我,我沒事的!”
    說完以後,她就沒什麽力氣了。
    好在膝上疼得厲害,還能将她的理智給提起來,在這種情況下,若是昏迷過去,只怕會更難辦。
    沈希強咬住牙根,慢慢地阖上了眸子。
    沈宣急急地應道:“好,阿姐,你別怕!我馬上就尋人過來!”
    幾人立刻慌亂地安排起來,誰留在此地,誰出去尋人,又如何防止失散。
    比黑暗更難忍受的是寒冷。
    明明是六月份的盛夏,這地窟卻仿佛是一個冰窖似的。
    沈希緊緊地抱住胳膊,但身軀還是不住地在顫抖。
    她出來的時候穿得很薄,連外衣也沒有披,身上的熱意也在不斷地流失着。
    沈希很怕沒有光的地方。
    但在床笫間,蕭渡玄最喜歡做的事就是蒙住她的眼睛。
    久而久之,恐懼越來越深,其實他要是不總那麽做,她也不一定那麽怕黑。
    沈希應該感到煩悶的,但在這時候想到蕭渡玄,有一種莫名的安全感生了出來。
    他的控制欲那麽強,指不定在她出來的時候就叫人在暗中跟着了,她沒必要那麽害怕擔心的。
    哪怕出再大的事,只要有蕭渡玄在,總不會有問題的。
    可是蕭渡玄今夜也有事,宮宴那般重要,侍從不一定會同他說她的事,他知道了也未必會來管。
    他對沈希的期望一直都是安靜乖順。
    如果不在他的眼前,就不要到處跑,更不要亂來。
    或許,蕭渡玄還會覺得這是一個讓她長記性的好機會。
    蕭渡玄原本想哄着沈希晚上過來,後來知悉沈氏族中有家宴,索性将放在後日的宴席提前了少許。
    宴飲本就帶着
    弋
    許多政治意味。
    皇帝親臨的宴飲就更類似于別樣的朝會。
    但君臣之間,總還是要這樣聯絡情感,帝王之術,講究的是張弛有道,恩威并施。
    蕭渡玄含笑舉起杯盞,俊美的面容在月色下更顯尊貴,金質玉相,翩然若仙。
    從前做儲君的時候,他從未厭煩過類似的事。
    他和沈希都是很擅長社交的人,也并不會因之感到疲憊。
    但現今蕭渡玄滿心都是沈希,她今天下午睡了好久,還做了噩夢,也不知道又夢見什麽了。
    只要一想到她蒼白含淚的模樣,他就很想将她擁在懷裏好好安撫。
    不過這會兒沈希應該玩得很高興。
    難得出來一回,可不得盡情地玩樂嗎?再說這次來行宮,本來就是希望她能夠開心。
    蕭渡玄飲下酒水,心中不斷地猶豫晚間要不要過去看看沈希。
    若是不打招呼就過去,她可能會被吓到。
    但若是一直不過去看看沈希,她會不會覺得他不夠關心她?
    如果旁人知曉他的所思所想,一定會深深地震駭到,殺伐果決的帝王竟也會有這樣遲疑的時候,而且還是為了兒女私情。
    但蕭渡玄的容色沒有絲毫改變。
    直到一個侍從忽然過來,在他身邊低聲說了些什麽後——
    蕭渡玄沒有任何遲疑地起身,徑直便離了席。
    衆人都頗為震驚,猜想是否出了什麽大事,竟能讓皇帝露出緊張的神情,還就這樣匆匆地離席?
    衆人都想不出來,沈希也想不出來。
    她睜開眼眸的時候,視線都是模糊的。
    夜明珠的光亮并不刺眼,但沈希還是有些睜不開眼,眼睫被疼出來的淚水濡濕,黏連成了一縷一縷的。
    當被蕭渡玄抱起來的時候,沈希的腦中仍是混亂的。
    她下意識地攀上他的脖頸,愕然地擡起眼眸:“您怎麽在這裏?”
    沈希這話說的,仿佛他不該出現在這裏一樣。
    最初的驚怒過後,蕭渡玄的心中早就全剩下了憐惜。
    他輕輕地握住沈希的手,低聲說道:“你摔傷了,還流血了,我當然要過來看看。”
    她的臉色很蒼白,豐潤的朱唇也被咬得發白。
    瞧見沈希膝上的血痕時,蕭渡玄就知道她方才傷得不輕,但比起這個,小孩子眸子裏的淚水更讓他覺得心裏發疼。
    無助,可憐,不敢相信他會過來。
    蕭渡玄緊緊地摟住沈希,将鶴氅披到了她的身上,輕聲說道:“疼的話就咬住我的手,醫官已經候着了。”
    她輕輕地搖了搖頭,但他已經将指節抵進了她的唇間。
    沈希的口腔很熱,她有些抵觸地用舌尖将他的指骨往外推,蕭渡玄不得不用了點強,将她的牙關給徹底打開。
    “我不會疼的,小希。”他聲音低啞地說道,“咬着吧。”
    指骨搗得太深,沈希的喉間發顫。
    加之蕭渡玄身上的熏香輕微浮動,湧入鼻間,讓沈希的思緒有點飄忽,她真的重重地咬了下去。
    他低笑一聲,說道:“下回來這邊玩,最好趁着白日。”
    知悉沈希過來的時候,蕭渡玄已經想過無數種責罰她的方式了,但說出來的,卻全是縱容和疼寵的話語。
    “或者多帶些侍衛,”他輕聲說道,“你那弟弟也是,去尋路竟能走到相反的方向。”
    蕭渡玄笑着說道:“好在這次過來的軍士多,不然我這邊還沒有找到你,他也要迷進深林裏了。”
    他的話音很輕,帶着點寵溺。
    當蕭渡玄斂了氣勢的時候,他的溫柔是很可怕的。
    很類似于一泓清泉,被日光照得暖軟,可真的踏進去了,才能發覺那不過是被映射得清淺的淵水。
    下面全是冰冷、黑暗、尋不到邊際的晦意。
    就好比保護和控制,其實并沒有什麽明确的界限。
    沈希心底的悸動越來越重,她的貝齒也緊緊地咬住了蕭渡玄的指骨。
    但頭腦中的疲憊已經到達極點,她思考不動,最終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沈希再次蘇醒的時候,是第二天的清晨。
    身上沒有任何黏膩和不适,連膝上的血痕也被好好地包紮過,已經沒了什麽痛意。
    應當是有人為她仔細地沐浴過。
    涼風和着花香掠入,輕輕地拂過沈希的臉龐。
    掀起眼皮的剎那,她就和蕭渡玄對上了視線。
    他剛剛從殿外回來,一身淺色的外袍熠熠生輝,身形高挑瘦削,氣勢裏盡是沉穩的溫柔。
    蕭渡玄緩步走近,擡手摸向沈希的額頭,輕聲說道:“還疼不疼,小希?”
    眼前人的一颦一笑,都像極了當初的太子殿下。
    但他眼底掌控欲得到餍足的意蘊是那麽清晰,清晰到她一眼就能窺破。
    不知道是不是沈希的錯覺,蕭渡玄仿佛是在刻意地摹仿舊時的他。
    他實在是太清楚什麽姿态最會令她觸動了。
    但他們之間到底隔了一段那麽漫長的時光,漫長到鏡子上的裂痕已經深到無法黏連,就是再怎麽粘也粘不回去。
    蕭渡玄裝得越像,她的心中觸動得越厲害,那恐懼和驚悚的情緒也浮動得越兇狠。
    盡管深知昨夜的事是個意外。
    沈希還是會忍不住地想,這一切是不是蕭渡玄謀劃好的?
    不是因為她發覺了什麽,只是因為她對他的信任早就已經沒有了。
    有時候沈希自己都在想她的心是不是太冷了些?
    要不然為什麽在蕭渡玄這樣溫柔待她的時候,她的腦海裏還會瘋狂地回想當初被他百般摧折時的情形?
    沈希低下頭,輕聲說道:“好多了,陛下。”
    她看起來好像有點不高興。
    蕭渡玄的笑容微止,他輕聲說道:“你傷得并不重,小希,最多休息兩日就能好起來了。”
    “不過若是想繼續參加馬球比賽的話,可能得小心點。”他撫了撫沈希的頭發,“護具都要穿戴好才成。”
    這段話很随意,但每一個字都是蕭渡玄仔細斟酌過的。
    沈希遠比他想象得要敏感,得寵着她,哄着她。
    而不是逼着她,迫着她。
    沈希勉強地揚起唇,輕聲說道:“我知道的,陛下。”
    蕭渡玄輕輕抱了抱她,說道:“等用完早膳,我就遣人送你回去。”
    他說的每句話,做的每件事都沒有任何問題,可蕭渡玄越是周全溫柔,沈希的心中就越加感覺恐懼。
    像是在薄冰上行走,總還是懷着擔憂,總還是不能保持随心。
    譬如此刻。
    明明蕭渡玄已經放了她,明明這都是她自己的事,可沈希依舊要趁他心情好的時候小心地問詢。
    在用完膳蕭渡玄溫柔地将她抱到轎辇上時,沈希終于是忍不住地開了口,她輕聲說道:“陛下,等從行宮回去後,我想去江左一段,可以嗎?”
    蕭渡玄個子很高,低眸的時候亦帶着壓迫感。
    他慢條斯理地問道:“去江左做什麽?”
    “您不記得了嗎?”沈希強作鎮定,緩聲說道,“我小時候就想去江左玩,只是一直沒有時間,近來無事,天氣又暖和……”
    但沈希的話音還沒有落下,蕭渡玄的容色就冷了下來,他低聲說道:“想都不要想,沈希。”
    他的眉間帶着怒意,耐心像是一下子就告竭了。
    蕭渡玄掐住她的下颌,說道:“我最近是不是太慣着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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