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蕭渡玄的眼底盡是血色, 就仿佛是徹夜未眠。
    玄色的眼眸像是冰冷的淵水,黑暗深寒,僅僅是被他看着, 就令人打心底感到恐懼。
    蕭渡玄居高臨下地投來視線時, 深重到可怖的壓迫感全都傾了下來。
    沈希竭力地擡起眼眸。
    她和蕭渡玄的接觸比這世上任何一個人都多, 但在那個瞬間,她還是覺察到了強烈的心悸感。
    胸腔裏的心髒就像是被一雙手驟然攥緊。
    “我是被人綁架到這裏的!”沈希高聲說道, “我根本不知道這是怎麽一回事, 也不認識這群人!”
    蕭渡玄的容色是那樣冷。
    沈希急切地說道:“你弄清楚好不好?我連這裏是哪裏都不知道!”
    她将跪地的侍女拽了起來,說道:“他們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不信您自己來問問。”
    但那方才還一臉迷茫的侍女額前盡是細密的汗。
    她顫聲說道:“您是越國公府的沈姑娘, 也是奴今次要護送去江左的主子。”
    侍女看向沈希,撲通一聲又跪在了地上。
    她渾身戰栗地說道:“姑娘,奴、奴……”
    沈希無法不感到恐怖,她的耳邊陣陣地轟鳴着, 腦海中也有一瞬間的空白。
    她語無倫次地說道:“你說實話,你明明就是太後的人,我從來都沒有見過你……”
    對了, 陸太後——
    這一切的緣起都是陸太後。
    是陸太後不知道發了哪門子瘋突然來綁架她,才會把事情鬧到如此地步的。
    “是太後綁架的我!”沈希煩躁地說道, “我不知道她想做什麽, 但是這次的事跟我一點關系都沒有……”
    她擡眸看向蕭渡玄, 眼底都是郁氣。
    但她的話還沒有說完,蕭渡玄便冷聲說道:“沈希, 注意你的言辭。”
    他的眼底都是深寒,
    蕭渡玄的身邊跟着無數随扈和親衛,地上跪着的還有無數侍從。
    日光高耀明麗, 但船艙裏卻仿佛是一片黑暗。
    沈希也是這時才想起來,這不是在明光殿,不是在一個沒有旁人幹涉的地方。
    她可以和顧長風争吵,可以和蕭言争吵,卻不可以和蕭渡玄争吵。
    就好像如果不是快要崩潰的時候,她永遠不能喚出蕭渡玄的名字一樣。
    沈希站在原處,眼眸失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像是看一個瘋子似的看向她。
    船艙依然是寬敞的,但所有的氣息都似被抽走一樣。
    有一種密不透風的窒息感。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沈希搖着頭,她不住地往後退着,“我真的不知道這是怎麽回事。”
    她的指骨顫抖,心神也有些崩潰。
    視線越來越模糊,眼淚無意識地往下掉。
    原本被綁架到這裏來的時候,沈希是沒有想要出逃的念頭的,但現下想要逃跑的欲/望又開始瘋狂地翻騰。
    後方的窗是半開的,只要将那扇窗徹底打開,就可以離開了。
    沈希跌跌撞撞地跑過去,但她的指尖還沒有碰到窗棂,腰身便被人給攥住了。
    如果說蕭渡玄方才是隐忍着暗怒的話,那麽見她再度想跳江的時候,便只餘下了震怒。
    惡欲在叫嚣着,強掠的欲念更是在瘋狂地攀升。
    “你就那麽想離開我嗎?”他的話語裏卻盡是類似妒意的陰冷情緒。
    從被蕭渡玄抱上車駕的時候,沈希的意識就被迫複蘇了過來。
    但與其清醒地承受這一切,她倒寧願昏昏沉沉地熬過去。
    哪怕是給她用一點藥也好。
    蕭渡玄已經很久沒有束縛過沈希,當粗粝的麻繩穿過腿根的嫩/肉時,她渾身都開始顫抖,腰身也沒多時就被攥得青紫,然這一切還只是開始。
    她的眼淚就沒有停下來過。
    蕭渡玄全程都沒有喂沈希吃藥。
    但被逼迫到那種地步的時候,她忍不住地哭着渴求藥物。
    可蕭渡玄只是慢條斯理地摧折着她,将她的情緒往最崩潰的盡頭去逼。
    沈希不斷地哭着,回到明光殿的時候,她的意識已經近乎模糊了,當腳踝上被扣上鎖鏈的時候,她都沒有反應過來。
    手腕被綁得青紫,腿根更是充斥紅痕。
    那雙顧盼生輝的眼眸也被深色的綢緞給蒙住了,一絲光亮都透不進去。
    沈希不知道她到底哭了多久,她只知道她的嗓音都快要啞得沒有發聲了。
    在漫長的黑暗裏,她尋不到任何的方向,也尋不到任何解脫的可能。
    以至于當內侍的聲音響起時,她都忍不住仰起了脖頸。
    內侍候在外間,戰戰兢兢地說道:“陛下,到時候了。”
    “稍等。”蕭渡玄輕聲說道。
    他撫着沈希的臉龐,起身端起杯盞,喂到了她的唇邊。
    杯盞中盛着溫熱的茶水,沈希天真地以為她要能夠解脫了,但飲下那茶水後她才知道什麽是真正的絕望。
    有焚心般的烈火灼灼地燒了起來。
    剎那間就絞殺了所有的理智。
    沈希死死地咬住下唇,連眼淚都忘記要怎樣落,身軀整個都蜷縮在了一起,她顫抖着指節,想要拉住蕭渡玄的衣袖。
    但他卻已經離開了。
    在漫長的控制和脅迫中,連晝夜都難以分辨。
    沐浴的時候,沈希都提不起任何的氣力,只能任由蕭渡玄托住她的臀根,将她往水裏抱去。
    熱水滾燙,讓她不住地發顫,想要逃開,但蕭渡玄卻将她按得更緊了。
    沈希咬住下唇,含着哭腔啞聲喚他,細弱的嗓音裏交織了孩子的無助和少/婦的蕩媚。
    她的小腹也鼓鼓的,就像是已經懷有身孕似的。
    蕭渡玄漫不經心地撫着按着,但眉眼間卻盡是偏執:“快要改口了,小希,好好想一想,該喚我什麽?”
    沈希連日都昏沉的厲害。
    即便蕭渡玄不給她喂藥,她的思緒還是如若一團亂麻。
    沈希已經很久沒有經歷過這種病态到極致的教養,她懵懵懂懂地喚道:“皇叔。”
    蕭渡玄曾經很喜歡她這樣喚,可不知道某一天開始,這個稱呼成了大忌。
    懲誡很快就落了下來。
    沈希嗚咽出聲,她攀上蕭渡玄的肩頭,低泣出聲。
    蕭渡玄輕聲說道:“再好好想想,小希。”
    他的話音低柔,但蘊着的情緒卻太恐怖了,即便沈希的腦海中一片昏沉,她也下意識地緊繃了心弦。
    可她不知道蕭渡玄想要什麽答案。
    沈希咬住下唇,她的哭腔破碎:“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已經到了晚間,許多事情都已做好萬全的準備,蕭渡玄有功夫慢慢地調養她。
    直到快要昏厥過去的時候,沈希才陡然撞對了答案。
    她顫聲喚道:“夫君,求您疼疼我吧。”
    解脫像是粲然的白光,在那個瞬間強勢地到來了。
    沈希滿臉都是淚水,意識短暫地清醒了半刻鐘不到,但強烈的自厭情緒卻鋪天蓋地地襲過來了。
    從兩年前上元節的宮宴故意飲下那加了藥的果酒,用卑劣的手段爬上蕭渡玄床榻的時候,她其實就該明白過來的。
    那是一泓看似清淺易得的泉水,實則卻是深重絕望的深淵。
    堕落一旦開始,就再無止境。
    如果沈希現在是清醒的,她一定不會這樣想。
    她只是開了個頭,但真正将她拽下去的人一直都是蕭渡玄。
    但在這種病态的情緒影響下,瘋狂翻湧的全都是對自我的厭惡。
    好在藥物的效用會長久地持續。
    痛苦的情緒很快就被焚心般的火焰給燒着,沈希攀上蕭渡玄的脖頸,吻住他冰涼的薄唇,從他的身上開始汲取冷意。
    渴望像是成了瘾,讓她有些難以分清那是藥物的影響,還是她的自我意願。
    臨到立後大典的前一日,沈希才最終從那病态的渴望裏掙脫。
    她并不知道,在她被關在明光殿的這些天裏,立後的事轟動了整個朝野。
    無論是知道內情的人,還是不知道內情的人,無一不驚掉了下巴。
    陸府書閣的燈是一整夜都沒有熄滅,李韶也狠狠地吃了一驚,宰相李緣更是在府中生生捏碎了一只杯盞。
    從消息傳出後,越國公府的門檻都快被人給踏爛了。
    衆人都勸沈慶臣稱病謝客,先休歇一段再說。
    但沈慶臣沒有一日停止過與蕭渡玄的博弈。
    “小希不可能會驟然出逃,”沈慶臣眉眼扭曲,“再說臣的女兒又不是您的私奴,想去哪裏都是可以的。”
    他半生風流,也知悉內宅大院中的争鬥。
    繼室崔氏做過的那些晦澀事,沈慶臣其實也是知道的。
    侍妾之流,與物什無疑,庶子庶女,亦同奴仆相類。
    沈慶臣卻沒有想到,那些年他造過的孽竟是全都應在了沈希的身上。
    他的女兒什麽也沒有做錯,僅僅是因為過盛的容色,就要淪為天子的禁脔,被掠奪強占。
    蕭渡玄站在高處,神情冷淡。
    “那你還想怎麽樣?”他看向沈慶臣,“要朕表彰她這回出逃的路線挑得好,還是誇耀她這次仆從選得恰當?”
    蕭渡玄覺得他已經足夠退讓了。
    如果放在先前,他是絕對不會這樣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的。
    沈希很不吃教訓。
    如果想讓她學會一個東西、記住一個道理,是勢必要強勢甚至殘酷的手段的。
    哪怕比起先前的兩次,蕭渡玄也覺得他這回足夠妥協了。
    不過就是将她困在宮中幾日等待婚期,除此之外,他幾乎可以說沒有碰她一下。
    連早先時候想過無數回的烙印,都沒有付諸絲毫的實踐。
    沈希的膽子還是小,在更多時候,蕭渡玄總是還要哄着她,想到她在宮室中焦躁地等待他,擁住軟枕磨蹭腿根的嫩肉,他的心緒也漸漸平靜了下來。
    沈慶臣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心中全是煩亂的情緒。
    直到立後大典的前一日,皇帝才終于肯讓沈希出來,她也是那個早上才徹底清醒過來的。
    一睜開眼就感覺額側的穴位突突地疼。
    連日的摧折讓沈希腦中一片混亂,她難受得厲害,記憶卻還殘留在被蕭渡玄于窗邊攥住腰身的時候。
    想到搖晃的船只和滾滾的江水,那些紛雜的記憶也漸漸清晰起來。
    或許是為了讓沈希徹底長個記性。
    這些天沐浴的時候,蕭渡玄總是将她摧折得特別狠。
    以至于沈希現下一想到水,就會生出些畏懼,再沒有比他更擅長教養的人了。
    多日來她過得昏沉又混亂,乍然一清醒過來渾身上下還是有些不适。
    蕭渡玄下朝以後便回來了,沈希執着玉筷用膳,擡眸和他對上視線後就沒了胃口。
    不見到他還好,一見到便是有再高的興致也落下來了。
    蕭渡玄卻似是沒有注意到沈希的視線,從容地将她抱在了膝上,低聲說道:“不吃了嗎?”
    她還沒有做好和他相處的準備。
    沈希低下眼眸,沒有言語。
    “稍微喝一點粥,好嗎?”蕭渡玄輕聲說道,“若是胃疼就難受了。”
    他執着湯匙,将粥喂到了沈希的唇邊,她勉強地喝了小半碗,就全然喝不下去了。
    蕭渡玄用帕子擦淨了沈希的唇,輕輕地揉着她的小腹。
    他的動作很溫柔,也沒有任何侵略的意味,就好像是又回到了幾天前他們和睦相處的時候一樣。
    他處理軍務向來殺伐果決,但在處理她的事情上時,他太擅長綏靖姑息了。
    那天在船上時,沈希的情緒是那麽崩潰絕望。
    可過去這麽久,便是再濃烈的抗拒情緒也被生生地給壓了下來。
    沈希突然明白為什麽她會從那般激烈的抗拒,轉到後來的得過且過。
    這哪裏是她內生的想法?這全都是蕭渡玄的有意引導。
    就像現在這個時候。
    她心裏應該愠怒的,害怕的。
    可蕭渡玄僅僅是沒有再做什麽,沈希的心裏便又湧出了求和的想法。
    跟他對抗是沒有用的,她的氣力太小,根本反抗不動。
    情感是不能被壓抑的,越壓抑就會越難調起。
    沈希消極地想,不如就這樣算了吧,陸太後那樣做肯定是有自己的想法的,蕭渡玄肯定也不會信她的一面之詞。
    他們都是龐然大物,沈希撼動不了,也沒有任何掙脫的可能。
    她能夠在皇權的強勢傾壓下,尋到一方屬于自己的淨土便已經足夠。
    沈希垂着眸子,輕聲說道:“給我備車吧,我想回家了。”
    長睫落下,在眼睑上落下一層淺金色的影子,讓她的美顯得有幾分脆弱。
    蕭渡玄笑了一下,說道:“小希,以後這裏就是你的家。”
    他的容色俊美,唇邊含笑,言辭也溫柔得不成樣子。
    “你說什麽?”沈希瞳孔緊縮,臉色卻是在霎時間蒼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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