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沈希的眼眸是通紅的, 她的指節顫抖,妝容卸下後臉上一絲血色也沒有。
    她應激得厲害,渾身上下都在打顫。
    “你放了我吧, 我求求你了, ”沈希哭着說道, “我給你做禁脔,行不行?”
    她像是一只淋了雨的貓崽, 恐懼外溢, 害怕得連神智都要完全失去了。
    蕭渡玄抿去唇角的血跡。
    他俊美的臉龐被打出了紅痕,蒼白的顴骨上也透着緋色。
    這世上還沒有人敢這樣對待他。
    但聽到沈希接連不斷的哭腔後, 那剛剛燃起的灼灼怒火, 瞬時又熄了下去。
    蕭渡玄将沈希抱在了膝上,他一手摟住她的腰身,一手撫着她的後背,說道:“那太委屈你了, 小希。”
    “我想讓你做我的皇後,”他輕聲說道,“我也只想和你共度一生。”
    沈希并不能被這話寬慰到。
    她的嗓子哭得快要啞了:“可是我不想, 蕭渡玄……”
    蕭渡玄親了親沈希的臉龐,聲音低柔地說道:“我不會納妃的, 小希, 永遠都不會, 就我們兩個人,一生一世。”
    雖然她還是那麽抗拒, 但他的心卻越來越軟了。
    小孩子沒有安全感, 所以才會那樣害怕。
    想到這裏,蕭渡玄又開始後悔, 如果兩年前便将沈希娶回來就好了,他們不必分離那般久,也不必經歷那般多的周折。
    她那時候多在意他,多信賴他。
    沈希卻聽不進去蕭渡玄的話。
    她的眼眸紅腫,哭腔破碎:“可是我不想嫁給你,不想和你過一輩子。”
    這兩年來,她無數次絕望過。
    但哪怕是生死存亡的時候,沈希的心底也沒有這樣崩潰過。
    做侯府夫人可以和離,做世子妃可以和離,就算是做王妃也可以和離,唯獨做皇後不可以。
    這天下只有被廢被殺的皇後,從來都沒有能夠和離的皇後。
    做了皇後,便意味着她再也不能擺脫這座深不見底的宮殿了,百年以後她甚至都無法擺脫與蕭渡玄合葬的命運。
    沈希突然很想惹怒蕭渡玄,讓他不能再忍受她。
    最好是今晚就将她趕去守帝陵。
    但這個向來高高在上的男人卻為她低下了頭顱。
    蕭渡玄輕扣住沈希的腕骨,撫上了自己的臉龐,他低聲說道:“你是還記恨過去的事,記恨我曾經摧折過你嗎?”
    他玄色的眼眸裏光芒微漾。
    “來,再打一次吧。”蕭渡玄的聲音低啞,“打到你消氣,夠不夠?”
    他的眼是深黑色的,就像是望不見底的深淵。
    但此刻沈希才意識到那不是蕭渡玄瞳孔的顏色,那是惡欲的顏色。
    他瘋魔到偏執的欲念,他病态到可怖的渴望。
    情愛之苦,噬火焚心。
    沈希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有一天會在蕭渡玄的眼裏看到這樣濃重的情緒。
    他沒有騙她,他是真的愛她。
    可是他的愛太令人生懼了。
    沈希突然說不出來話了,她的腦海裏一片空白,唯有眼淚仍然不住地往下滑落。
    她竭盡全力地往手腕往回抽,但蕭渡玄還是攥住她的手腕扇了自己一巴掌。
    那聲“啪”的清脆聲響傳來的時候,沈希整個人都要崩潰了。
    她的掌心發燙,像是被人執着滾燙的燭火往上燎。
    沈希哭叫着往後退,原本壓抑的哭聲也變成了嚎啕大哭。
    她死死地攥緊了手指,再不肯給蕭渡玄扣住她腕骨的機會。
    蕭渡玄的薄唇染血,但他卻仿佛不知痛似的,俯身輕輕地吻上了沈希的唇。
    這是一個充斥鐵鏽氣的吻。
    吻得太深,連喉嚨都微微發疼,分明是強勢的掠奪,可蕭渡玄撫上她腰身的動作卻是那樣的輕柔,就仿佛她是一個易碎的珍寶。
    他低聲一遍遍地說道:“我愛你,小希。”
    暴風雨到底是落下來了。
    強烈的崩潰情緒沒過胸口,終于是讓沈希連氣都喘不過來。
    燭火搖曳,紅浪翻滾。
    合卺酒在心神恍惚時被喂到唇中,她懵懂地含着,被蕭渡玄的指骨插/弄着,才終于将那昭示夫妻和合的酒給飲下去。
    沈希将手搭在眼前,竭力保持神智,不去看向蕭渡玄。
    但別說神智,就是連吐息的節奏也全然亂了,她連怎樣呼吸都快要忘記,踝骨瘋狂地顫抖着,足尖也繃得緊緊的。
    足腕上的鎖鏈在混亂中被解開,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精巧的銀镯。
    內裏中空,有小鈴铛在輕輕地晃着,聲聲脆響,有道不盡的旖旎。
    沈希嗓音發顫,喚了一聲:“陛下!”
    蕭渡玄吻了吻她的額頭,輕聲說道:“往後該喚夫君了,小希。”
    沈希不敢喚。
    她昨夜喚過一次,那後果比意外喚出“皇叔”還要更為恐怖。
    沈希咬着下唇,搖着頭想要爬開,但下一瞬就被蕭渡玄扣住腳踝拖了回來。
    哭腔再度破碎。
    夜色是那樣的深沉,然而這還僅僅是開了一個頭。
    沈希也不知道她是什麽時候抵抗不住,喚出的夫君,她只知道蕭渡玄在那之後并沒有停止絲毫的掠奪。
    她哭得眼眸紅腫,直到天邊都泛起魚肚白時,才被蕭渡玄抱去沐浴。
    但這一晚,徹夜未眠的遠不止她一個人。
    沈宣回到越國公府經久後,人都還是懵然的。
    他的姐姐才剛剛和離沒有多久,竟就再嫁給了皇帝——這整個天下的主人。
    明明兩個月前,她還要喚蕭渡玄皇叔的。
    這是多麽荒唐的事。
    先帝聯合外戚陸家将沈家往死裏逼的事還在昨天,可一轉眼,他們沈家竟就成了外戚。
    蕭渡玄的恩賜多得近乎恐怖,父親拜相的诏書也就那樣下來了。
    沈宣剛剛從雲中回來的時候,還有人擔憂皇帝會不會清算沈家,那時府中連大的宴席都不敢辦,可如今沈家的聲勢繁盛得叫人畏懼。
    烈火烹油,鮮花着錦。
    所有人都在笑,都高興得不成樣子,連旁支的宗親都是滿臉的喜色。
    唯有父親沈慶臣的眼底始終含着冰冷。
    到底是為什麽?
    沈宣反反複複地想着,卻最終也沒有突破那最後一層迷障,他只清楚地知道,往後他都不能再和姐姐一道出游了。
    做皇後的,甚至連三朝回門的機會都沒有。
    沈宣心底控制不住地泛起郁氣,他沒有忍住還是牽了馬在深夜離了府。
    他一路疾馳,獨自來到明月樓。
    夜色深重,明月樓卻依舊燈火通明。
    大堂的暗處,武寧侯顧長風和平王世子蕭言難得和平相處,但兩人都喝得酊酩大醉,眼淚流了滿臉,再沒有往昔的持重。
    當兩人投來懷有遺恨的視線時,沈宣突然就明白了過來。
    他端着酒碗,手臂不斷地顫抖着,眼淚也倏地掉了下來。
    被遮掩多日的真相是那般的明顯,可他卻竟一直都沒有看清楚。
    沈宣的眼睛通紅,心悸感越來越重,讓他快要喘不過氣,瓷碗落在腳邊,摔成一瓣一瓣的碎片。
    沈慶臣同樣也是徹夜未眠。
    他來回地翻看着弟弟沈霜天的遺筆。
    上京百年來都沒有幾個如沈霜天這樣才華橫溢的人,他雖桀骜不馴,不循禮法,但那風骨也無人能比。
    直到他死後多時,市井仍還處處有人傳唱他的詩詞。
    現在沈霜天的聲名更上一層樓。
    年輕的士子都極向往他,踏青時都要向他的墳墓邊獻上一束花。
    沈慶臣毫不懷疑,等到百年之後便是稚童也要誦讀沈霜天的詩篇。
    沈慶臣一生懷才不遇,還受人谮誣,他或許在黃泉之下都不會想到,是那個僅僅教過數月詩詞的小侄女為他正名,将他從泥沼帶回到雲端裏。
    沈希生來就帶着幾分冷情。
    沈慶臣甚至聽蕭渡玄說過她薄情,可他們誰都不知道,她到底有多重情誼。
    沈霜天身死後,留下無數書稿,連門生故吏都無暇去幫他整理,後來沈慶臣叛逃,更沒有人敢跟他扯上關系。
    是沈希将這些詩稿收攏好,一字一句地重新校訂。
    那時候她在燕地,病得都快要死了。
    沈慶臣萬事以利益為先,冷酷無情,野心勃勃。
    先代越國公身死後,沈慶臣原以為他一輩子都不會再為什麽人流淚,但現在只要一想到在深宮中的女兒,眼眶便控制不住地發燙。
    他沒有做好父親。
    所以沈希要平白吃很多很多的苦。
    九重深宮是一個會将人給徹底吞噬的地方,可她卻是被最信重的父親給一手送進去的。
    後悔的情緒像是一柄尖刀,深深地刺進了沈慶臣的胸腔裏,利刃順着心髒的形狀,将之給整個剖出。
    夢裏都是崩潰的,絕望的。
    沈希沒有睡很久,剛剛陷入夢鄉就被恐懼給逼了出來,她将手指撫在胸前,不住地大喘着氣。
    天已經亮了起來,一線金燦燦的日光透過窗棂,照進了床帳內。
    外間的天光有多麽刺目,她心底的恐懼就有多麽強。
    還不如繼續睡過去,在夢裏的時候,至少不必這樣痛苦難受。
    但沈希的眼眸還未再次阖上,蕭渡玄便折身走到了床帳邊,他擡手就将她抱到了懷裏,輕聲問道:“怎麽了,小希?做噩夢了嗎?”
    她被他像抱孩子似的抱到了腿上,額前還泛着薄汗。
    “別怕,別怕。”蕭渡玄輕聲哄道,“夫君在這裏呢,沒有什麽魑魅魍魉能傷害小希。”
    可是沈希噩夢裏的人正是他。
    她的牙關顫抖,清醒過來後,強烈的抵觸情緒又生出來了。
    沈希重重地打開了蕭渡玄撫上她臉龐的手,動作明明那麽狠,但一雙水眸卻不斷地搖晃着,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來。
    他的手背上很快泛起紅痕。
    昨夜沈希的那一巴掌打得很重,蕭渡玄唇邊的血痕還未退,這會兒手背上也劃出了顆顆血珠。
    但他沒有不快。
    小希不高興,想要發脾氣是很正常的事。
    蕭渡玄連血痕都沒有抹,他擡眸看向沈希,輕聲說道:“我就是那魑魅魍魉嗎?”
    她情緒起伏本來就大,被他這樣一問,更是懼得有些無措。
    蕭渡玄撫上沈希的後頸,将她往懷裏攬,聲音低柔地說道:“我讓你解解氣,好不好?”
    他将那還在淌血的手背遞到她的跟前,玄色的眼眸裏是病态的溫柔和縱容。
    眼前盡是血紅。
    沈希陡然清醒過來了,她不住地往後退。
    但腰身又被抵着,柔軟的臀肉怎麽也不能真正擡起。
    “我不要,我不要……”沈希帶着哭腔說道,“你要是真的抱歉,就放我走吧,放我回家,行不行?”
    “那可不成。”蕭渡玄輕聲說道,“你是我的皇後,小希。”
    “哪裏有皇後離宮的道理?”他看向沈希的眼眸,輕笑着說道,“不過你若是想他們了,我也可以讓他們進宮來看看你。”
    就是監牢裏的人都還有出獄的可能。
    她卻是再沒有了。
    沈希的眼再次紅了,她泣不成聲,可蕭渡玄還在她耳邊低低地說着:“對了,你父親拜相了。”
    “原本我想等到冬日的,”他笑了一下,“後來想了想,還是現在就下敕令吧。”
    但沈希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前不久那個帶着預知意味的夢魇再度無比清晰。
    沈希的心神既崩潰又絕望,眼淚也斷線似的往下掉。
    她覺得她像極了在暴雨中搖晃的小舟,四處都是驚濤駭浪,可卻連燈塔的影子都尋不到,只能随波逐流地等待被徹底吞噬的命運。
    見沈希一直這樣哭,蕭渡玄的心也泛着鈍痛。
    他從來都不是善感的人,但如今看她落淚,便覺得無法忍受。
    “別哭了,好不好?”蕭渡玄抱住沈希,呢喃般地說道,“我什麽都可以給你,小希,只要你能高興起來。”
    她的眼淚還是沒有停,甚至哭得有些喘不過氣。
    小孩子很久都沒有離過家,或許是因為分離而焦慮。
    在她真正适應之前,他得慢慢地哄她寵她。
    蕭渡玄将沈希抱了起來,再度妥協道:“晚間我就讓你父親來看看你,好嗎?”
    沈希哭得有些累了,她像小雀般垂眸靠在他的肩頭,無力又可憐地點了點頭。
    他這樣強勢專斷的人,如今又是她的夫君,她能有什麽辦法?
    “都哭成小花貓了,”蕭渡玄疼溺地說道,“下回別這樣哭了,有話就跟夫君好好地說,我又不是專/制獨/裁的人。”
    他仔細地幫沈希擦幹淨了臉龐。
    沈希一直都被蕭渡玄抱着,連足尖都沒有點過地,甚至連手都沒有擡起來過。
    他熟稔地喂她用膳,為她更換衣裙。
    皇後要穿正紅色的衣裙,裙裾紋繡無數金鳳,彰顯的是百鳥朝鳳的風華。
    沈希在幼時就對宮闱裏的儀禮十分熟悉,蕭渡玄并不擔心會出敬茶時會出岔子,但他還是讓常鶴親自陪着沈希過去。
    這位曾經在暗處為皇帝做尖刀的陰狠內侍,在沈希回來後不知道做了多少瑣碎事。
    如今便是敬茶這樣的事,也要由他來陪同了。
    但常鶴沒有任何不滿,反倒是十分的感激。
    當初追擊時失利,讓沈希墜落寒江時,常鶴曾以為他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卻沒想到這整日被皇帝言說“沒有心”的小姑娘竟是如此有情,回到宮中後還為當初涉事的人都紛紛求了情。
    連顧家在宮中的那個紫衣內應,也得以獲救,如今還能夠好好地當值。
    可即便讓常鶴親自陪同,蕭渡玄還不是完全放心。
    他擰了擰眉心,再度俯身撫上沈希含淚的眼眸,低聲說道:“別怕,小希,沒人敢為難你的。”
    蕭渡玄輕聲說道:“待會兒我也過去,好嗎?”
    他用指腹輕輕拭去沈希眼尾的淚水,那薄紅看得讓他心都快碎了。
    真是不可思議,像他這樣的人,竟然也會有一天如此柔情四溢。
    當蕭渡玄甚至在想,要不要先陪沈希過去然後再去議事的時候,她才遲遲地點了下頭。
    那個瞬間,他覺得他像極了第一次送孩子去學堂的家長。
    蕭渡玄輕咳了一聲,卻還是沒有忍住将沈希抱上轎辇,看着她的身影漸漸走遠方才離開。
    去清徽殿的路上,他的心神還有些恍惚。
    這一切真是跟做夢一樣。
    沈希如今真的是他的皇後了,再也沒有什麽能将他們分開。
    蕭渡玄沒有妃嫔姬妾,所以他的後宮很空,但先帝的後宮卻很豐盈,除卻幾個有子的太妃随着兒郎去封地外,餘下的人還是不少。
    沈希從來不怕和長輩打交道。
    就沒有幾個會不喜歡她的長輩,尤其是她的位份比她們還要高得多的情況下。
    沈希只是感到無措,這一切對她來說實在太快了。
    她還完全沒有做好準備,就成為了蕭渡玄的妻子,成為了母儀天下的皇後。
    沈希的眼眸還泛着紅,她神情恍惚,目光失神,直到進入陸太後的宮室時,仍不能說是完全地清醒了過來。
    但宮殿裏的衆人卻早已認真候着。
    就是陸太後也一直地在換茶,好保準沈希拿到那杯盞的時候不冷不熱。
    都是沈希應當敬重的長輩,可她們卻比她要恭敬百倍。
    幾個位份高的太妃親自到轎辇邊将她迎了過來,一個人的笑顏比一個人更加和藹,聲聲都在噓寒問暖:“娘娘過來得太早了,真是折煞妾身了。”
    都是在皇帝身畔侍候過的人。
    說出來的話是一句疏漏都不會有的。
    旁人或許還看不出來這婚事暗藏的端倪,她們這群久居宮闱的人精還能看不分明嗎?
    要說這陰狠偏執,還真是沒有能比得過皇帝的。
    小姑娘分明都已經嫁予皇家了,卻還是被生生地強掠了過來。
    也不知該說是她的幸,還是不幸。
    沈希沒有說很多話,她的嗓音被折騰得沙啞,雖然清早服過藥了,但開口的時候還是會微微帶着顫音。
    如果可以的話,她連一個字都不想說。
    身上也是,青紫的痕印從踝骨一路蔓延到腿心深處,若是沒有侍女陪着,她可能會多走幾步就會顫抖着跌倒。
    沈希只慶幸一件事,就是蕭渡玄沒有再病态地束縛她。
    但一想到可能會被人發覺床笫間的秘事,她還是覺得極是羞赧崩潰。
    太妃們卻像解語花似的,一句句地說着好聽的話,恨不得将沈希捧到天上去,一直到進入到宮室中後,衆人依然在聲聲哄着她。
    連陸太後見她進來後,亦是露出了和藹的笑容。
    沈希剛剛端起杯盞,指尖還沒有熱起來,陸太後便立刻将之接了過來。
    陸太後像是生怕她會累着,旋即扶着她坐下。
    與其說是沈希過來敬茶,這簡直像是旁人來侍奉她的。
    太妃太嫔們将她衆星拱月般地圍在中央,每一句話裏都含着對她的贊許和關愛。
    這一看就是提前安排過的,根本就不會讓沈希有分毫被為難的可能。
    可即便如此,蕭渡玄還是如約,在議完事後就立刻趕了過來。
    沈希坐在軟椅上,擡起眼眸看向他,顧盼生輝的水眸還微微腫着,眼皮泛着薄紅,看過以後她就又低下了長睫。
    明明只是很随意的一眼,卻令蕭渡玄在剎那間就生出了萬種柔情。
    他走向沈希,輕輕地低眸看向她。
    蕭渡玄柔聲問道:“累不累,小希?”
    沈希心底都是煩悶,明明是衆目睽睽之下,他卻偏要在這裏喊她的小名。
    就仿佛她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一樣。
    而且這話叫她怎麽答?
    卻不想陸太後先開口匆匆說道:“哎!怪我怪我,老婆子一見小希就忍不住拉着她說話,皇帝,你快帶小希回去休歇休歇吧。”
    這話正合蕭渡玄的心意。
    但他沒有立刻應下,而是看向沈希,輕輕地說道:“你覺得呢,小希?”
    蕭渡玄的手腕是真的很高超。
    在小事時寬和,總給沈希自主決定的機會,可在大事上,她一點反抗的可能也沒有。
    如今屬于皇後的宣光殿已經開了。
    可蕭渡玄只會将她帶回明光殿。
    一想到回去後又要被他拽上床榻,沈希攥緊手指,搖了搖頭說道:“我不累,陛下。”
    “您還有要務在身,先回去吧。”她擡眸說道,“我再在母親身邊盡會兒孝。”
    到底是她給陸太後盡孝,還是陸太後給她盡孝?
    蕭渡玄低笑一聲,縱容地揉了揉沈希的頭發,輕聲說道:“那好吧,不過午膳前要回來。”
    他還是希望她能和宮裏的衆人相處更融洽的。
    這些人在深宮裏待了幾十年,同她們接觸得多了,沈希對宮闱生活的恐懼也能逐漸消失。
    久待的話,便不能一直在殿內閑聊了。
    陸太後帶着沈希到外間的花園裏轉,笑容寬和地說道:“你瞧瞧這裏的花,若是有喜歡的,就移植幾株走吧。”
    嫔妃們都落到了後面。
    沈希扣住陸太後的手腕,容色在無人窺見的暗處變得陰冷。
    她的掌心是一支尖銳的長簪,這是新婚時平王送給她的頭面,卻鮮有人知道,這套頭面裏的物什都能當做防身的利器。
    沈希凝眸看向陸太後,低聲說道:“為什麽要綁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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