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陸太後吓了一大跳, 她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又一直待在後宮,就是連行刺也從多年未曾遇見過。
    緊貼在腕間的是尖銳的長簪, 距離血管就那麽半寸不到的距離。
    沈希輕輕一顫, 就有血珠泵了出來。
    陸太後滿臉懼色, 她怎麽也不會想到,沈希竟然會做出這種事。
    她曾經是個多安靜乖柔的小姑娘——
    陸太後顫聲說道:“你、你先冷靜一下, 小希……”
    但望向沈希冷得近乎像個匪徒般的眼眸時, 陸太後忽然不敢再說話了,她抖若篩糠, 連膝都有些軟。
    這世上最可怕的就是不要命的人。
    除卻沈希, 應該沒有誰敢在皇宮裏威脅一位太後。
    她是真的被蕭渡玄給逼過頭了,原本多麽好的好孩子,如今竟會變得如此無所顧忌。
    沈希的額前泛着冷汗,心中的煩躁快要沖破極限。
    “你說話呀, ”她擡聲說道,“那天把我綁架到馬車上的人,分明就是你。”
    沈希閉上眼都能回想起那日陸太後皮笑肉不笑的虛僞笑容, 那時候她不還很會說嗎?
    現在怎麽一句聲都吱不出來。
    壓抑在心底的郁氣,沖破了理智的邊線, 讓沈希只想用強硬的手段撬開陸太後的嘴。
    可身後還有許多太妃太嫔, 她沒有辦法真的見血。
    “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 小希……”陸太後顫抖地說道,“那回的事是個意外, 是個意外。”
    她一這樣說, 沈希就知道不是她的記憶出了岔子。
    就是陸太後将她綁架過去,并意欲把她送到江左的。
    沈希一直都很想離開蕭渡玄, 可是因為一個與她無關的事導致她被推進深淵,沈希還是不能接受。
    如果沒有這個意外,她是不必這樣倉皇入宮的。
    “你為什麽要這樣呢?”沈希的聲音微啞,“而且事後你為什麽不将責任給接過去?還假作是我自己出逃的?”
    她的指節顫抖,語調也帶着些哭腔。
    沈希很想幹脆将陸太後給捅死算了,她太煩躁了,情緒在崩潰的邊緣掙紮着。
    但她最終還是松開了手,長簪掉落回袖中。
    陸太後也有些晃神,她一邊和沈希錯開距離,一邊擡聲說道:“小希,事情真的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
    所以到底是那個樣子呢?
    沈希的眼眸發紅,心髒像是被蛇尾給緊緊地束縛着,難受得喘不過氣。
    但她沒能沉浸在情緒裏太久。
    沒多時常鶴就過來了,他見沈希身形搖晃,還以為她是染了暑氣,快步就走了過來。
    常鶴關切地問道:“娘娘,您沒事吧?”
    沈希側過臉去,她揉了揉眼睛,悶聲說道:“回宮吧,我累了。”
    她的臉龐有些紅,眼眸也紅紅的。
    常鶴心神微動,緊忙令人扶着沈希上轎辇。
    她執着團扇,擋住面容,長睫也低低地垂了下來。
    蕭渡玄已經等了片刻,原想着沈希若是再不回來他就去接她。
    沒成想他還沒動身,沈希便已經回來了。
    不過小孩子似乎是不太高興。
    蕭渡玄擡手将沈希從轎辇上抱下來,撫了撫她的臉龐,輕聲問詢道:“怎麽了,小希?你不高興嗎?”
    他的語氣還算平和,心裏卻是有些急。
    不會是有哪個不長眼的妃嫔在沈希跟前說了什麽話吧?
    沈希垂着眼眸,撥開了蕭渡玄的手。
    她的眸底都是水意,眼眶也紅着,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沒什麽,”沈希低聲說道,“我累了,先去睡一會兒。”
    午膳早已備好了,還都是她愛吃的。
    可是她好像很不高興。
    蕭渡玄失神了片刻,沈希便從他的懷裏掙出去了,她跌跌撞撞地奔到內殿裏,掀開床帳就撲到了錦被上。
    他哪裏能看着她這樣難過?
    蕭渡玄眸色晦暗,他低聲說道:“去查,方才都有誰跟皇後說了什麽。”
    交代完後,他快步走進了內殿。
    沈希滿臉都是淚水,臉龐濕漉漉的,眼睛也濕漉漉的。
    蕭渡玄的心都快被她給哭碎了,他将沈希抱在懷裏,輕聲說道:“不哭了,小希,有什麽事情跟我說,好不好?”
    “是有誰欺負你了嗎?”他低聲問道,“還是說,有誰說了些不好聽的話?”
    沈希的體态纖細,被他攬在懷裏的時候更是像個小雀,輕輕地顫着,柔弱地溢出哭腔。
    但蕭渡玄此刻生不出任何旖旎的情緒。
    他心底盡是暗怒,面上還要極力地壓抑。
    蕭渡玄捧起沈希的臉頰,輕聲說道:“是太後嗎,小希?”
    “沒關系,你告訴我就行,小希。”他看向沈希的眼睛,“跟我稍微說說吧,我都能給你做主的。”
    她的膽子有時候很大,有時候又很小。
    就像之前跟陸仙芝的事,明明受了那樣大的委屈,卻不敢告訴他,還平白生了許多誤會。
    沈希的身軀顫了一下,可她依然沒有開口。
    “沒有誰欺負我,”她的聲音細弱,“我就是累了,你讓我休息一會兒吧。”
    沈希白皙的指節抵在蕭渡玄的胸前,懷着抗拒地推着。
    他的眸色晦暗,卻到底沒有再多說什麽。
    “那你先睡一會兒吧,”蕭渡玄輕聲說道,“等你睡起來,我們再一起用膳。”
    他動作輕柔地為沈希脫下了衣裙,她的眼眸紅着,身上也有些無力,任由他将她脫得只剩一件小衣。
    蕭渡玄克制地将沈希抱進了錦被裏。
    但在她阖上眼簾時,他還是忍不住俯身吻了吻她的唇。
    沈希輕輕地哼了一聲,她原本只是想暫時避開蕭渡玄,可昨夜折騰得太晚,她一宿都沒怎麽睡,帷帳被放下後竟真的睡了過去。
    等到她的呼吸悠長起來後,蕭渡玄的容色漸漸冷了下來。
    他也想看看,到底是誰這麽恣睢,竟敢在沈希的面前亂說話。
    沈希睡醒的時候已經是下午。
    将床帳的金鈎挂起來後,大片燦然的日光照了進來,既明媚又刺眼。
    沈希心情還是很煩悶,強烈的無力感讓她連外袍都不想披。
    她就坐在床邊,安靜地看了片刻的太陽。
    蕭渡玄進來時,看到的就是她仰着小臉看向窗外的模樣。
    雪膚凝脂,櫻色缭繞,斑駁的青紫痕印更顯旖旎。
    雖然都是他自己落的筆,但在白日卻會令人不敢多看。
    蕭渡玄解下外袍,披到沈希的身上,然後将她輕輕抱了起來。
    他輕聲哄道:“別生氣了,小希,我說過太後了,近來她都不會再來煩你。”
    “而且你不用擔心,”蕭渡玄吻了吻沈希的臉龐,“我們很快就會有孩子的,前幾日醫官就來看過了,說你的身子已經康健許多,不用等多久便會有身孕的。”
    她伊始還有些愣怔。
    片刻後沈希很快反應過來,這是陸太後編出來的謊言。
    陸太後不敢将綁架的事告訴蕭渡玄,于是就假意提到了子嗣的事,才惹得沈希不快。
    “你不要相信她的話,”沈希帶着郁氣說道,“我是去問她為什麽綁架我,她一直不肯說,我才會生氣的。”
    她擡起眼簾,看向蕭渡玄。
    原本他是很想好好疼沈希的,可這話一出來,他便知道沒法再聊下去了。
    蕭渡玄低聲說道:“小希,我們先不談這個了,先來用午膳,待會兒我還有事。”
    他的言辭平靜,語調和柔。
    就仿佛是在容忍她的無理取鬧。
    但沈希卻霎時就控制不住情緒了,她打斷了蕭渡玄的話語:“你就不能相信我一回嗎?”
    她的胸腔劇烈地起伏着。
    沈希是矜持端莊的貴女,認識她的人都會贊許她得體沉穩,深具世家女的風範。
    可不知道哪一日開始,她就總是會被逼得很情緒化。
    只要一被刺激,便會忍不住地發脾氣。
    蕭渡玄沉默了片刻,他托着沈希臀根的軟肉,将她往膳桌旁抱去:“我相信你,小希。”
    “這世界上我就是誰都不相信,”他輕聲說道,“我也一定會相信你的。”
    蕭渡玄實在是很會哄人。
    沈希原本氣得厲害,被他抱在膝上低聲輕哄的時候,聚在心頭的怒意還是漸漸地退了下去。
    蕭渡玄邊喂她用午膳,邊聲音低柔地說道:“我一定會查清楚的。”
    但沈希很快悲觀地想到,查清楚了又有什麽用?
    她都已經被蕭渡玄給娶進宮裏了,縱是查清楚,她也是跑不了的。
    過于強烈的壓抑情緒無法控制,在胸腔裏來回地震蕩着。
    用完膳後,蕭渡玄離開,沈希又回到了床帳內,她眸裏含淚,昏昏沉沉地再度睡了過去。
    這一次她睡得更久,天邊都開始擦黑的時候方才蘇醒。
    腦中尖銳地作痛,可想到晚上要見父親,沈希還是勉強地坐了起來。
    她撐着頭顱,慢慢地更衣,等着蕭渡玄回來。
    然而蕭渡玄是回來了,他卻沒有如約帶她去見父親。
    沈希咬住下唇,不斷地推拒着他,尾指的指骨都在瘋狂發顫。
    她帶着哭腔說道:“你是騙子!”
    沈希将蕭渡玄的肩頭抓出了血痕,但晦暗之中,他的容色卻是那樣冷漠。
    他分開指節,将那根微微染血的長簪拿到沈希的面前。
    蕭渡玄的聲音發冷:“私藏利器,妄圖傷人,沈希,我是這樣教你的嗎?”
    他俯身掐住沈希的下颌,“咔噠”一聲輕響落下時,她才意識到踝間又被扣上了鎖鏈。
    金屬的冰涼觸感是那樣刺骨。
    沈希渾身都在顫抖。
    蕭渡玄說之前說他不會再囚禁她了,可他現在做的事不比囚禁她要可怕百倍嗎?
    “你根本就沒有相信我的話,”沈希帶着哭腔說道,“你一直都覺得我是在扯謊!”
    她發瘋般地掙紮着,再沒有往日的端莊和矜持。
    再一想到夢魇裏被綁在床榻上十月的事,沈希整個人都快要被恐懼給擊倒了。
    她的掌心都是黏膩的冷汗,像是被蛇給束縛住一樣。
    蕭渡玄沒有像從前那樣直接罰她。
    他不着痕跡地将沈希的手腕綁在一起,輕聲說道:“小希,你聽話一點,行不行?”
    “我沒有不相信你,”蕭渡玄低聲說道,“可是事實擺在我的面前,你讓我怎麽相信你?”
    他捏了捏沈希的下颌。
    “小希,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蕭渡玄吻了吻她眼尾的薄紅,“凡事是要講證據的。”
    沈希心中更加煩悶了。
    壓抑的郁氣累積在心頭,讓她只想擡手狠狠地扇蕭渡玄一巴掌。
    沈希很想将話說得再強硬點,可她一句話還沒說出口,眼淚便又掉下來了。
    好絕望,好崩潰,好不知道要怎麽辦。
    沈希感覺她哭了好久,眼淚一直沒有停下來,可眼眸被蒙上以後,淚水就沒有效力了。
    蕭渡玄只想要一個儲君,不想要憐她。
    于是她哭得更厲害了。
    但将那深色的綢緞解開以後,蕭渡玄才發覺沈希哭得這麽厲害,薄薄的綢緞被她哭得透濕。
    他還以為她是生氣,才側過臉不想看他,這時才意識到她是一直在哭。
    情感再度壓倒了理智。
    蕭渡玄其實并不在乎真相如何,沈希出逃,然後再被他抓回來,類似的事她經常幹,他跟陸太後的關系也沒有多麽親近。
    他只是不喜歡沈希說謊。
    蕭渡玄不能理解沈希為什麽那麽想要扳倒陸家,多少年前的仇怨了,沒有必要那樣趕盡殺絕的。
    她谮誣陸太後的行為,更讓他想到了某些佞臣的行徑。
    沈希是他一手養出來的人,所以蕭渡玄更不想看她玩弄心機、手段百出的模樣。
    現在都這樣了,往後有了儲君,誰知道她會不會想要将權弄到他的頭上來?
    他可以寵着她哄着她,将她給捧到天上去。
    但是權力是蕭渡玄永遠都不會給予沈希的東西。
    那風險太大了。
    執炬逆風,必有燒手之患。
    他能将沈希捧上權力的至高天,便就要做好有朝一日會被她給颠覆的準備。
    可此刻看向沈希哭得紅腫起來的眼眸時,蕭渡玄的心中像是被利刃給刺了一下似的,他将沈希抱在懷裏,用額頭貼上她的額頭。
    他好像真的不太會和沈希相處。
    總是會讓她很傷心。
    荒唐過後,沈希的心中倒是漸漸地恢複了清醒。
    和蕭渡玄硬碰硬是沒有用的,她之前也試過,每一次都是以慘烈的失敗告終。
    睡醒以後沈希沒有立刻睜開眼眸,她在腦海裏反複地思索要怎麽辦才好,暫時還是要先忍過去。
    蕭渡玄的心太狠太冷酷了。
    而且他又一直那樣獨斷專行。
    沈希想得煩悶,睜開眼眸時,卻驀地和蕭渡玄對上了視線。
    他也不知道在床邊看了她多久,唇邊都含着笑意。
    蕭渡玄聲音和柔,他輕聲說道:“要起來嗎?我讓你父親過來了。”
    他又在做這樣的事,用一件新的好的事情來掩蓋之前的惡行,就仿佛之前的事沒有發生過。
    沈希很讨厭蕭渡玄這個樣子。
    但是聽說父親過來後,她就懶得理會他了。
    沈希點了點頭,撐着手臂坐起身,蕭渡玄熟稔地給她選了一套衣裙。
    更衣梳妝過後,沈希連早膳都不想吃,便迫不及待地走出內殿。
    看見沈慶臣的瞬間,她的眼淚便落下來了。
    “父親……”沈希顫聲喚道,“我好想你。”
    她以前從來都不這樣直白地表達情緒,可看到沈慶臣以後,她腦海裏竟是除了這句話,什麽都沒有了。
    沈慶臣身着紅色的官服,腰佩紫金魚袋。
    他略顯風流的眼中血絲交織,擡起的手臂也微微發顫。
    “父親也很想你。”沈慶臣啞聲說道,“你是不是沒睡好,神色怎麽這樣憔悴?”
    他竭力壓制情緒,但話音裏還是帶着些急切。
    沈希很想攀上沈慶臣的脖頸,放聲大哭,将所有的委屈都宣洩出來。
    可顧忌到身後的蕭渡玄,她只是抿了抿唇,低聲說道:“嗯,昨夜做噩夢了,睡得不太安穩。”
    “不過您別擔心,”沈希強作笑顏,“醫官已經來看過了。”
    兩人說了片刻的話,時辰便快要到了。
    沈希的手還攥着沈慶臣的衣袖,她很想抓着他,像孩子般哭鬧着讓他帶她回家。
    可末了她的手還是輕輕地垂落了下來。
    然臨到分別時,沈希還是忍不住又拉住了沈慶臣的衣袖。
    她的腦海中短暫地空了一瞬,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麽。
    須臾,她才輕聲說道:“對了,我忘記恭喜您升遷了。”
    沈慶臣神情微動,眼底的血色卻像是更重了。
    “沒事,小希。”他低聲說道,“你不用常管顧我的事,過好你自己的日子最重要。”
    屏風之後,蕭渡玄翻看文書的指節微頓了一下。
    但他到底沒說什麽。
    沈希和沈慶臣說完話後又走回了殿中,她被蕭渡玄抱到了懷裏。
    可那剛剛還彎起的眉眼幾乎是瞬時就垂落了下來。
    蕭渡玄憐惜地吻了吻沈希的額頭,輕聲說道:“別難過,小希,如今你父親拜相了,想要入宮是很方便的事。”
    他柔聲說道:“你只要想他了,我就讓他來看看你。”
    “還有你母親,你弟弟,你的族親們,”蕭渡玄目光溫和,“你想讓誰過來都可以的。”
    他的話語裏帶着無盡的溺愛和疼寵,幾乎是将沈希當作小孩子在縱容。
    但沈希聽不出疼愛。
    她只感覺得到深重的威脅。
    家人是沈希的軟肋,也是她在這世上最後的牽挂,母親死後沈希孑然一身,又在七歲時就踏入深宮,因此她愈加眷戀親情。
    如今一家人好不容易團圓,并有了情誼。
    卻是再難相聚了。
    想到不久後的中秋佳節,沈希更覺得心裏有說不出的難過。
    什麽叫做行差踏錯,萬劫不複?她這就是典型的例證。
    沈希勉強地吻了吻蕭渡玄,輕聲說道:“謝謝您,陛下。”
    這個吻太敷衍了,這句道謝也十分勉強,但蕭渡玄的心房卻怦然了起來,沈希還是在意他的。
    對沈希真的不能硬着來,她是吃軟不吃硬的。
    但只要他一直寵她哄她,她終會被他打動的。
    入宮後的生活比沈希想象中的要更加枯燥乏味。
    少女時她勉強承個公主伴讀的頭銜,還能随着宮中的姑娘們一道出游。
    那時候每月又能回家,總有盼頭。
    如今雖然做了皇後,執掌鳳印,但沈希連那印章都還沒有摸到過。
    她上一次接觸類似的物什還是在不久前,深紅色的印泥陷在花苞裏,溢出豐盈的汁水,畫出來朵朵的繁花。
    沈希一直很想毀掉,但也不知道被蕭渡玄擱在了何處。
    她都不知道她是怎麽熬到八月的。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她還沒有身孕。
    沈希現在每次來癸水的時候,都格外的欣悅,許是老天有眼,舍不得見她這樣可憐,難得護佑了她一回。
    但蕭渡玄就沒那樣高興了。
    他撫着她的小腹,容色不明。
    沈希強掩住笑容,卻還是在他離開後沒忍住笑了出聲。
    她最好是一輩子都沒有身孕才好呢,到時候旁人都該懷疑是蕭渡玄的問題了。
    沈希仰躺在床上,笑過以後,唇角又漸漸落了下來。
    其實沒什麽可高興的。
    她或許能躲過去十次、百次,但只要有一次躲不過去,就全都完了。
    蕭渡玄不知道又去咨詢了哪個禦醫,夜深時方才回來,不過他這回終于帶來了一個好消息。
    “過幾天太妃們想去瑤光寺上香,”他撫了撫沈希的長發,“你也一起過去吧,不過最多小住兩日,不可久居。”
    禦醫說沈希的身子早就沒問題了,但她的心結卻沒有解開。
    這樣也是不行的。
    或許得讓她多出去走走了,總這樣悶着也不是辦法,她這兩日連書冊都懶得翻看了。
    所以在禦醫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蕭渡玄也很快答應了。
    沈希果然很高興,她提前就開始收拾東西,動身的那日一早就起身了,比他這個要上朝會的帝王還要更快。
    但蕭渡玄沒有想到,他都明确交代過了,沈希竟還是樂不思蜀。
    夤夜出宮去尋沈希的時候,蕭渡玄滿腔都是怒意。
    瑤光寺距離宮城不遠。
    夜露深重,縱馬過去不須多久。
    推開沈希居的那間禪房時,蕭渡玄都還在氣着,可聽見內裏的低泣和碎吟聲後,他的腳步忽然就止住了。
    女孩的哭聲是那樣的令人熟悉,甜膩,勾連,低啞。
    蕭渡玄渾身的血都在那一刻沖到了頭顱中。
    難怪這樣樂不思蜀,原是有了別的念頭。
    沈希真是好樣的,這全天下敢給皇帝戴綠帽的人應該也沒有幾個了——
    妒火在瘋狂地燃燒着。
    可在推門的剎那間,又有一種可怖的迷茫襲了上來。
    如果小希一定要和這奸夫在一起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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