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自觉呜咽着,手胡乱在他后背乱抓,想要挣脱。但他就像一座山一样八风不动地挡在她面前。
    逃不开……她要崩溃了。她赤手空拳,离开了所有的人锻造出来的工具,她没有了办法,像是一只落在猎人网里的野兽,可她太痛了,只能原始而直接地,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她要拉他一起痛,她要拉他一起下地狱。
    她咬得很重,谢却山的五官一下子便皱紧了,但依然保持着手上动作的柔和。他忍着肩上的痛,呼吸不自觉之间变重了。
    缓缓的,她没了力气,松开口,脑袋垂在他肩头,眼泪无声地往下掉,很快他的衣衫就濡湿了一片。
    终于涂完药了,谢却山松了口气,垂眸望向她的脸,却见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已经醒了。
    “你不是要杀了我吗……”她低低而绝望地呢喃着,眼眶红得惊人。
    直至这一刻,才是真正的重逢。
    她如今有限的力气只能去思考一些简单的事情,这样的情况对她来说还是太复杂了。她一点都不明白,谢却山到底想干什么。
    杀她的是他,抛下她的是他,现在救了她,给她上药的还是他。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被吹过来飘过去,却始终落不了地的叶子。
    生死也不重要了,她就想要个痛快。偏偏谢却山最会的就是钝刀子割肉。
    她很累很累,连恨都恨不动了,如果她注定无法逃离谢却山,那她就想剖开他的心看看,他到底想怎么样。
    困惑是能与恨意比肩,同样让人坐立难安的情绪。
    南衣直勾勾地盯着他,可他不说话。
    谢却山失了言,他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始说起。他也知道当下的场景令人费解,他本做好了决定要放走她,可兜兜转转她又回到了他身边。
    他或许是个巧言令色的人,却并不是一个擅长直面自己内心的人,他习惯了戴着面具,把真心藏在迂回的假面之下。她要个答案,他给不出来。
    当下可不是什么谈情说爱的时机。就算他是舍去一切去救她,也并非图她的原谅和感动。他只是在履行自己的承诺,护她平安,教她谋生,然后送她离开。
    他的世界里,从没想过什么长相厮守。更何况,两情相悦也得是另一方愿意才行。
    他只当那过江之舟,渡她一程。这就是他能给出来的,最大的爱。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呢?
    谢却山沉默地拉过被子,将她裹回去,放到床上。
    他该起身走人,可是又莫名地,牢牢坐在原地,觉得要说些什么。想了想,她既然醒了,就问问她好了。
    他怕章月回放走他和南衣是放虎归山,是放长线钓大鱼,背后还有更大的陷阱。
    “你跟章月回都说过什么?”他出声问道。
    南衣骤然瞪大了眼睛,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章月回?”
    谢却山没想到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眸底一沉。他以为他们一定是见到了,然后发生了一些出乎意料的事,章月回才改变主意决定放了她。
    但现在看来,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那章月回后悔的是什么?他想起章月回看南衣的眼神……谢却山变得迟疑起来。
    谢却山迟迟不说话,让南衣意识到了什么……她见到章月回,那不是一个梦。
    “东家,上头花朝阁着火了……”
    那句当时听得朦朦胧胧的话,一下子也变得清晰起来。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南衣想开口说话,胸膛却有气血剧烈地翻涌上来,她猛地咳出一口血。
    都没来得及擦去嘴角的血,她便抓着谢却山的衣袖,急切地问道:“玉镯……碎掉的玉镯呢?”
    一瞬间,谢却山明白了。他心中百感交集。庆幸这命运的神来之笔,又厌烦这阴魂不散的缘分。
    原来那个不靠谱的“未婚夫”,是章月回。
    第77章 胆小鬼
    章月回被大夫“抢救”回来,装模作样地在完颜骏面前描述了方才地牢里瓮中捉鳖的场景,说原来秉烛司的党人就是归来堂内部出现的奸细,他在地牢里与其殊死搏斗,最后将人反杀。其实之前也没有抓到什么秉烛司党人,只是传出风声,引人落网罢了。
    不过完颜骏一边听着,脸色却越来越差。
    这番说辞倒是都能圆上,但显然跟他想要的结果有着很大的差距。费那么大阵仗,他也损兵折将,却连个活口都没有,那守卫更是见都没见过的面孔。
    还说什么要钓大鱼?
    真是笑话!
    先前四方桥渡口,也是章月回得了不实的消息,他们才被秉烛司狠狠摆了一道。他愈发觉得章月回就是个骗钱的无能之辈,但他并不是一个喜怒形于色的人,此刻脸上是风雨欲来的阴沉,仍忍着没发作,端起酒壶要给章月回斟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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