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弟弟趕走之後, 每每回想起對方說的話,和他所作的一切,陶溪怎麽也做不到原諒他。
    想要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将與那人有關的所有記憶徹底從腦海中清除。
    可那畢竟是陪伴他最長時間的親人, 又怎麽可能說忘就忘?
    不過, 趙辛未有一點沒說錯。
    當初自己答應了和商先生假裝交往,卻并沒有約定期限。
    電視上的戲總會有謝幕的一天,可是現實中的戲, 只要“導演”沒有喊卡,作為演員, 不管遇到什麽情況都要一直演下去。
    再加上趙辛未還說, 那個男人喜歡他……
    陶溪聯想起男人這段時間動不動就親吻自己的行為。
    先是臉頰,再是額頭, 最後變成了嘴巴。
    雖然他默默接受了這一切,但心裏很清楚這是真正的戀人之間才會做的事。
    意識到某種可能, 心裏越想越慌。
    反複糾結了很久,決定還是要将一些事情問個清楚。
    電話接通之後, 對方的聲音聽起來像是很意外——
    “怎麽會主動打電話給我?”
    男人的嗓音一如既往的低沉又富有磁性。
    陶溪發現自己最近每次聽到對方的聲音,心髒都會不可抑制的怦怦直跳。
    因此,也更加讓他堅定了要将接下來的話說出口的決心。
    “商先生。”
    “嗯?”
    “我有件事想問你。”陶溪深呼吸一口氣, “我們假裝交往的事,要演到什麽時候?”
    話音一落,電話那端足足沉默了一分多鐘。
    “如果我說,要演一輩子呢?”
    聞言,陶溪倒抽一口涼氣。
    果然……
    如果他不問的話, 這個約定, 是不是就永遠也沒有解除的期限了?
    陶溪有些生氣, 卻也知道這件事怪不了別人。
    畢竟當初答應這個條件的人是他,也從來沒有想過去問什麽期限。
    “商先生。”半晌,他又低聲喚了一句。
    男人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嗯,我在。”
    “我們以後,盡量減少一下見面的次數好嗎?”
    将話脫口而出之後,陶溪整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然而電話那端沉默了很久,才又響起男人分外沉悶的嗓音:“為什麽?”
    陶溪頓了頓,用略顯生疏的語氣解釋道:“因為我們畢竟只是在假裝交往,也是在做戲給別人看,所以私下裏并不需要有太多的往來,但是如果商先生需要我,我還是會盡量配合你演戲,但希望今後在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情況下,可以适當保持距離。”
    陶溪終于說完自己要說的話。
    然而話音落了許久,對面都沒有任何回應。
    就當陶溪快要以為男人是不是已經睡着的時候,話筒那端才緩緩傳來一句與這個話題毫不相幹的話:
    “明天進組對嗎?我去接你。”
    不帶任何商量的語氣,也沒有對陶溪剛才的話做出回應。
    商行雲單方面下了通知後,便直接挂斷了電話。
    陶溪連拒絕的機會都沒有。
    只能怔怔的望着手裏已經跳回桌面的手機。
    商先生是生氣了吧。
    可是他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一是害怕趙辛未說的都是事實,也是擔心自己終有一天,會做出與當初想法背道而馳的事。
    忘記了男人曾經在他眼裏是個多麽危險的人物,怕自己會漸漸淪陷在對方為他打造的溫柔鄉裏……
    第二天,當陶溪準備出發去劇組的時候,在樓下見到商行雲的車子,卻因為猶豫遲遲不敢上前。
    直到車裏的人降下車窗,面無表情的命令他:“上車。”
    陶溪好久沒聽到男人用這般冷漠的語氣說話了。
    不禁讓他想到這輩子第一次在公寓樓下見到對方的時候。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他雖然發現男人并沒有他想象中的可怕,相反的,稱得上是個溫柔的紳士。
    然而越是這樣,陶溪就越擔心這會不會是對方刻意營造出來迷惑自己的假象。
    路邊已經有不少人向他們投來目光,陶溪怕引起別人注意,連忙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商行雲只是淡淡的掃了他一眼,便轉過頭目視前方,發動了車子。
    一路上,男人一句話也沒有說,臉色卻無比陰沉。
    “送你去之前,我們先找個地方聊一聊。”
    商行雲像是變了一個人。
    語氣生硬,沒有任何征求他意見的意思。
    陶溪不敢反對,只能乖乖的被男人帶去了一家咖啡廳,來到包廂裏坐下。
    氣氛安靜的詭異。
    商行雲慢條斯理的品嘗着手中的黑咖。
    沒有糖,沒有奶精,沒有任何伴侶,純粹黑得苦澀的咖啡。
    可是他卻一點兒也不覺得苦。
    因為心底的苦澀已經遠遠蓋過了它的味道。
    沒想到,自己努力了這麽久,非但沒有等到甜甜的戀愛,反而收到了對方無情下達的通知,要與自己劃清界限。
    然而,更令他抓狂的是他看到了少年脖子上的一道痕跡。
    雖然印子很淺,但少年的皮膚雪白,帶着獨有的光滑瑩潤,便顯得尤其明顯。
    因為憤怒,男人甚至有種想狠狠咬上那裏的沖動,把那裏咬出血來,用自己的吻痕覆蓋。
    果然還是對那小子太仁慈了。
    那天就不該輕易的放他離開。
    商行雲很快便想到了那道痕跡的由來,也暗暗發誓,下次再見到趙辛未,必定要他付出代價。
    然而,比這更令他心情煩悶的是陶溪昨晚的那通電話。
    “你這樣,是不是太不負責任了?”
    終于,男人道出了來這之後的第一句話。
    陶溪知道他說的是什麽,因為愧疚與心虛,一直低着頭。
    “對不起。”他誠懇的道歉道,“但是我想了很多,我們畢竟不是真的情侶,所以還是減少見面的機會比較……”
    “不好。”商行雲冷聲打斷他未說完的話。
    沉默半晌,将手中杯子放下。
    杯底與瓷質的杯托相碰撞,發出一聲清脆聲響的同時,陶溪的心也不免随之咯噔了一下,身體坐得筆直,整個人看着就像只戰戰兢兢的兔子。
    商行雲目不轉睛盯着陶溪,灼熱的眼神似要将他看穿。
    少年的心思很好懂。
    昨晚他在接完電話之後,雖然內心彷徨,卻很容易便想明白了對方給自己打電話的原因。
    因為迫不及待想将少年據為己有,所以男人最近愈發不加以掩飾對他的渴望。
    如果是一般人,怕是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意。
    然而,他要攻略的對象,是個單純到接連被騙了幾次吻,都還傻傻的以為自己是在“報恩”的人。
    商行雲知道,如果他再不将話挑明,也許陶溪永遠也不會承認已經隐約察覺到的真相。
    而他只需要臨門一腳,便能讓這個人徹底直面這一切。
    “你弟弟是不是有去找過你。”
    聞言,陶溪震驚的擡頭:“你、你怎麽會知道?”
    “他有沒有對你說什麽不該說的話?”
    說了。
    還說了很多。
    但是陶溪根本不想去回憶,也不想再提起。
    然而,男人偏要他回憶。
    “告訴我吧,他都對你說了什麽,有提到我嗎?”
    陶溪欲言又止。
    趙辛未雖然有提到過他不錯,但是那些話……
    他說不出口。
    “其實他也有來找過我,是來警告我讓我離你遠一點,但是我明确告訴了他我的答案,那就是不可能。”說着,男人又強調了一遍剛才的問題,“所以我很好奇,如果他有提到我的話,那麽有沒有将這件事告訴你?”
    陶溪知道無法逃避,只能支吾着道:“他确實有提到過你,但是他說……他說……”
    “他說,商先生喜歡我,我想他一定是在胡說八道吧。”
    陶溪勉強扯起嘴角,想用笑容與玩笑的語氣掩飾此時的尴尬。
    說完,忐忑的等待着男人的回應。
    期待他會對此矢口否認。
    陶溪如坐針氈。
    然而等了好久,男人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當對方再度開口時,卻轉移了話題:“知道你弟弟喜歡你嗎?”
    聞言,陶溪臉色慘白一片。
    瞧見他的反應,商行雲大概已經可以猜想到兩人見面之後發生了什麽。
    內心不爽,卻還是維持着平穩的語氣道:“我想他已經跟你表白了吧,但你知道,除了他以外,還有一個人也早在很久以前就開始喜歡你了嗎?”
    商行雲的話,如同驚雷一般炸在陶溪的心頭上,表情像是受了莫大的沖擊。
    男人卻沒有因為憐惜而打斷自己的話,而是選擇繼續道:“那個人為了引起你的注意,做了很多很多的事,在他的不懈努力下,你明明也對他有了好感,卻在一夜之間突然告訴他,今後決定與他保持距離,陶溪,我可以替他問問你,到底是為什麽嗎?”
    陶溪怔怔的望着對面的男人。
    不明白他為何能用這般若無其事的語氣說出這番話,像真的在陳述別人的事情一樣。
    然而任陶溪再遲鈍,也早已經聽出來他話中的“那個人”,根本就是他自己!
    商行雲想要牽過陶溪放在桌面上的手,卻被一下子避開。
    他也并不介意。
    只是笑容有些苦澀:“我并不想在這種情況下對你說這些,但是事到如今,我想我再不把話挑明,你恐怕會選擇一直裝傻下去。”
    話說到這裏,陶溪已經很清楚男人接下來會說些什麽,想要打斷,嗓子卻像被堵住一樣,一個音節都發不出來。
    “知道我為什麽在昨晚接到你的電話之後,生氣的挂了它嗎?”商行雲明知故問。
    說完,沒等陶溪回答,便又輕笑着道:“因為我不想對你的要求做出任何回應,我想時時刻刻都見到你,如果可以的話,恨不得24小時都跟你在一起,最好每天早晨一睜眼,都能發現你就躺在我身邊。”
    說到這,商行雲已經絲毫不加掩飾。
    “我喜歡你,陶溪。”
    男人終于說出了這句話。
    望着少年震驚的模樣,有種莫名的挫敗感。
    難道一直以來,自己表現得還不夠明顯嗎?
    還是,少年根本早就知道,卻不願意承認?
    “我喜歡你,所以才會抱你,吻你,就算我們不是假裝交往的關系,我也想對你這麽做,因為我……”
    “——商先生!”
    陶溪不想再聽下去,終于鼓起勇氣打斷他:“請你不要再說了!”
    如今他徹底明白了男人對自己的心思,卻依然不敢面對。
    這個人是什麽時候喜歡上自己的?
    是在自己答應與他假裝交往之前,還是之後?
    又或是……比這更早?
    上輩子的一些記憶如潮水般洶湧而來。
    陶溪不禁渾身泛起一股徹頭徹尾的涼意,再也無法維持冷靜。
    “商先生,我想我有必要鄭重的告訴您一件事。”
    聲音帶着冷漠與疏離,他強忍着怒氣道:“我不是同性戀,也根本不會喜歡上男人,所以對不起,我不能再跟你見面了,我們的關系到此為止吧。”
    陶溪顫抖着聲音說完這番話,起身就要離開。
    男人卻猛的拽住他的胳膊——
    “等一下。”
    陶溪被迫停住腳步,身體卻震顫不已,如同他們第一次見面時一樣。
    商行雲起身站在他面前,望見少年眼底的恐懼,明白事情已經不可避免的回到了原點,但并不後悔向他告白。
    陶溪眼眶裏噙滿了淚,卻倔強的咬着下唇沒有哭出聲。
    男人盯着他望了半晌,最後幾不可聞得輕嘆口氣,無奈的妥協道:“我送你。”
    去往劇組的路上。
    兩人默契般的誰都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車內的氣氛安靜到壓抑。
    下車之後,陶溪幾乎是逃也似的離開。
    沒有注意到身後坐在車子裏的男人,飽含深情的眼神中,藏着揮之不去的落寞。
    作者有話要說:
    商總第一輪直球告白失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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