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上这么说,但是郎医生还真没办法拿捏一只兔子。

    兔子这种生物,脾气娇贵暴躁,是个非常记仇的小心眼子,偏偏身体又孱弱得要命,稍微饮食或者旁的什么出点差错就要表演一个当场去世给你看。

    医人和医兽到底还是有些差距。

    饶是妙手神医的郎医生也不敢随意冒险。

    当年在国外学医的时候,他也养过不少兔子,也勉强算是有些经验,叫吟芳去弄些干净的草料来放进了许榴的笼子里。

    “看不出来你这样一只被养在花船里的兔子精,倒是还挺有些觉悟。”

    郎德医生穿着白大褂坐在办公桌前看着被关在笼子里的许榴兔子。

    “从哪里听来的这些理论?”

    兔子晃了晃耳朵,专心用前爪给自己洗脸完全没有在听郎德说什么。

    郎德不满意自己被这只兔子精忽略,伸手戳一戳他,把这只兔子给戳得打了个滚,连肚子都被迫翻出来。

    兔子反应有点迟钝,呆呆地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自己怎么像只四脚朝天的王八,四只毛绒爪子不住地挣动着。

    还是一样的笨呢。

    兔子愤怒地盯着他,暴躁地竖起耳朵,蹬着后腿努力翻身要踹人。

    “干什么?很生气?觉得自己被压迫了?”

    郎德一只手懒洋洋地撑着下颏,伸出手挑逗着笼子里愤怒的兔子:“那就来咬我啊。”

    兔子果然上当,猛地往前冲了一下却撞在了笼子的栏杆上,他懵了一会儿,两只耳朵委屈地顿时耷拉下来。

    “不想被关在笼子里的话,就乖乖地变成人。”郎德笑起来。

    许榴总觉得他满脸的不怀好意。

    肥兔子全身圆滚滚的,瘫在郎德的掌心里像是一只白胖的汤圆。

    “若是这番模样走丢了的话,你知道的,外面那么多流民乞丐许久没吃过一口肉了,被他们捉走可不是我能救得了你的。”

    “哎呀,你见过厨师是怎么料理兔子的吗?要先放血,褪毛,扒皮,剖开肚子……”

    别,别说了。

    兔子睁大了眼睛,耳朵开始瑟瑟发抖。

    果然是很好骗的蠢兔子。

    许榴的兔子形态生得很有特点。

    两只眼睛又大又亮,眼睛上围着一圈天生的妩媚黑色眼线,就算是兔子,也是只漂亮得叫人一见便心生喜欢的兔子。

    郎德似乎完全没有自

    己是在恐吓一只弱小兔子的自觉,伸手拨弄着兔子柔软的耳朵,又觉得这么隔靴搔痒的实在不满足,干脆把整只兔子从笼子里捞出来。

    许榴被他吓了一跳,乖乖地不敢动,生怕郎德要做什么。

    许榴身形很小,刚好放满郎德的一只手,就好像手上握了团毛绒绒软绵绵的大团子,还会自动调节升温,捏一捏就会不满地动耳朵。

    简直是解压神器。

    欺负一只不会说话的兔子,实在是太好玩了。

    吟芳还是第一次见着主子这般孩子气的模样,一时间还有些愣神。

    主子看起来……应该是很喜欢这只兔子吧。

    “唔,从哪里下刀会比较好呢?”郎德空闲的一只手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许榴:“!”

    吟芳:“!”

    “兔子精和普通的兔子,在生理构造上会有什么区别呢?”

    “还真是让人好奇啊。”郎德的眼镜片在日光下反照出大反派一般的寒光,吓得许榴这么厚的一层毛底下都渗出了涔涔的冷汗。

    喂,不要冲动啊!

    杀生不好啊!

    兔子吓得全身都僵硬了,哆哆嗦嗦地看着男人在日光下显得越发温和却冰凉的笑脸。

    如同丑陋的魔鬼在冠冕堂皇的人皮下挣脱着复苏。

    许榴吓得一个激灵,可怜兮兮地卧在郎德的手心里。

    郎德没有带手套,苍白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抚过兔子的脊背,兔子扭来扭去觉得身上好像有蚂蚁在爬。

    兔子的身体很敏感,被人摸一摸就抖得耳朵都要飞出去了让人狐疑这么长的耳朵转起来会不会拧成一根麻花。

    许榴有点可怜地抖了抖耳朵,男人变本加厉地伸手在兔子圆滚滚的屁股上拍了一下。

    许榴:“……”

    许榴再也忍不了了。

    他张嘴叼住了郎德的手指,跃跃欲试地咬下去。

    “你咬一下试试?”

    郎德脸上带笑,这么含情脉脉地同许榴对视,也没有说咬人的后果是什么,但是许榴莫名其妙就在他漆黑的眼瞳中看见了自己的悲惨下场。

    兔子张着嘴巴,像是喝水那样,伸出了水红色的,好似草莓果冻的软嫩舌尖在郎德的手指上舔了一下。

    兔子的舌头生得很色气,同人类的舌头有些像,又生嫩许多,好似一块亟待化开的晶冻,嫩得有些诱人。

    郎德眼神蓦然变得有些古怪。

    他伸手在兔子敏感的耳朵上又拨了一下如愿以偿地看见小兔子蜷成一团毛球,明明已经气得半死,但是因为是弱小的食草动物,所以完全没有办法对一个郎德这样人面兽心的残忍人类做出反抗。

    兔子被放进笼子里的时候,只能无能狂怒地靠把郎德塞进来的一捆草料丢出去泄愤。

    所幸入夜的时候,许榴终于不用再看见郎德这张讨厌的脸了。

    男人今夜不在。

    兔子的鼻尖敏锐地嗅到了一丝血腥味。

    他一定又出去杀人了。

    今夜下了雨,窗外无月,只能瞧见一层厚重的雨幕。

    雨水噼里啪啦地打在地上,浇得花园里的树都在发出哀鸣。灼烫的地面在雨水的浇打下滚起一层泛着土腥气的尘雾。

    再浓的血腥味也要轻易消散在瓢泼的雨幕里,惨烈的尖叫也会被雨声吞噬。

    这样的雨夜是再适合杀人不过的了。

    郎德离去的时候没有关门,许榴从铁门里挤出来就要往下跌。

    圆滚滚的兔子啪嗒一下掉在柔软厚实的长绒毯子上,过了好半晌,一只皎白如玉的手迟疑着抓住了床沿。

    雪发蓝眸的昳丽少年茫然而惶惑地出现在了漆黑寂静的房间里。

    他在郎德这里的这几l天,从来没有见过除了郎德和吟芳以外的任何人,天真地以为郎德走了整个郎公馆便空了。

    许榴不知道郎德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但是这样傻乎乎地一无所知地被人圈禁在公馆里显然是不行的。

    这是个逃离的好机会。

    许榴心里做下了决定,从郎德的衣柜里翻了翻,除了西装三件套和长衫居然还翻出了几l条,几l条小尺寸的女装。

    许榴:“……”

    噫,想不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背地里玩这么大。

    许榴摸着下巴推理,郎德既然要出门杀人少不得要变装吧,说不定他还真的穿过女装呢。

    在脑子里幻想了一通郎德那张脸配上手上的裙子,许榴心里嘎嘎乐,总算也能解了心里那口恶气。

    叫老子抓到你的小辫子了,混蛋!

    他拿出了郎德的长衫往身上套,郎德的衣服对他来说太大了,穿在身上直接露出深陷的白嫩锁骨,本来是清雅俊气的一套长衫,由他穿起来却莫名多了一丝风流放浪。

    许榴挠了挠头,没觉得色气,只是低头把太长的衣摆捞起来勉强能自由行动就可以。

    临

    走前回头看了一眼被他翻得乱七八糟的衣柜,许榴本来还有点心虚,但是一想到郎德是个多么阴险狠毒的家伙,就觉得自己没在上面补几l脚都是好的。

    他拿了一双郎德的靴子,拉紧了束带勉强能穿住,又在郎德的衣柜里翻出了点值钱的首饰,准备就绪之后就毫不留恋地溜走了。

    雨幕中少年纤细身影渐行渐远,黑暗的花园中却传来几l句悄声的对话。

    ?)

    “不去追吗?”

    “主子说让他去。”

    雨下得越来越大,许榴虽然带了伞还是被淋得湿透,他哆嗦了一下后知后觉自己这样出来人不生地不熟的,实在是有些危险。

    他把伞沿往下压了压挡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靠着系统给的地图朝着花船走去。

    他想知道那人的尸体被人发现之后发生了什么。

    自己是不是真的如郎德所说,被人通缉了。

    按照郎德的说法,死者是当地非常有名的纨绔……许榴抿了抿嘴觉得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身份。

    雨夜里的秦河飘着一串梦幻似的灯笼在模糊的雨幕中如同神仙幻境。

    今夜画舫里似乎有了新的游戏,男男女女都带着副面具在巨大的花船上交游玩乐,若是看对眼了就携手叫龟奴拉来一只小巧些的花船下去翻云覆雨。

    这可恰好便宜了许榴。

    只要弄来一张面具就可以轻易地融入画舫里。

    只是这个面具似乎是只给相熟的客人发的,许榴这样过去准得被人发现不对劲。

    恰好不远处便有个身量高挑的男人,脸上带着一张面具,后腰还别着一个。

    许榴转了转眼睛,心里悄声说了声对不起然后趁男人不注意小心翼翼地溜到他身后悄无声息地摘走了那张面具。

    刚扣到脸上手腕却猛地一紧。

    许榴当即吓得一个激灵。

    面具后的男人有一双深邃的漆黑眼睛,他握着少年的手腕,声音里却带着点轻佻的笑:

    “哪里来笨手笨脚的小贼,居然敢偷到这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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