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榴在一片尖利的吵闹中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惊讶地发现郎德并不在身边。

    他赤脚踩在冰凉地板上,脚趾冻得下意识蜷缩在了一起。

    人呢?

    兔耳少年迷茫地歪了歪头。

    他这段时间被男人有意无意地养出了娇惯脾性,对郎德的依赖性变得越来越强,孤身一人的时候就会下意识地寻找男人的身影。

    房间里点着一盏小夜灯,昏黄温暖的光线在少年雪白身体上晕出一层珍珠似的柔和光晕。

    许榴抿了抿嘴,握住了自己的一只耳朵,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门。

    他惊诧地睁大了眼睛。

    入目是一片煌煌的火光。

    他没有回到郎公馆,眼前是陷入大火的郎府。

    他住的地方在郎府偏僻的一角,火势还没有蔓延过来。

    入目只能看到远处冲天的火焰和男男女女崩溃的嘶吼。

    难道是郎德放的火?

    许榴认真地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但是郎德现在在哪里呢?

    他心里莫名有点慌。

    许榴往花园里走了几l步,眼前却出现了一道纤细的雪白身影。

    许榴揉了揉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那应当是个女人。

    穿一身雪白的好似丧服的裙子,一头黑发未做装点,就这么直直地披在身后。

    她看着眼前陷入混乱中的郎府,似乎并没有发现身后出现了一只兔子精。

    许榴犹豫了一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往后按了按,把耳朵按了回去。

    这才清了清嗓子:

    “请问你是?”

    女人转过脸来。

    许榴吓了一跳,浑身都僵硬了一下。

    这不是先前据说被处死的六姨娘吗?

    救救救救命啊,统子哥我见鬼了!

    系统温声安慰道:

    “宿主大人可以放心,经过检测眼前人有着正常的生命体征,是个活人呢。”

    六姨娘如今的模样看着可比先前的疯癫样子要漂亮多了,一张素白面孔未施粉黛,眉眼却明艳张扬。

    许榴莫名觉得甚至比当时初见那副傲慢精致的模样都要好看。

    “别害怕,我不是鬼。”她微微一笑,声音居然带着点柔软,“我认得你,小家伙,你是郎德的爱人。”

    许榴想了想,小声地说:

    “你是六姨娘吗?还是她的同胞姐妹?”

    他的脑子里已经完整地过了一遍双胞胎姐妹复仇记。

    女人却捂着嘴微微地笑起来,她的一举一动十分有古典优雅的意味,指尖还涂着淡红色的凤仙花汁。

    她好漂亮。

    许榴有点控制不住自己的耳朵了。

    他眨眨幼蓝色的眼睛,心说看见漂亮大姐姐,任谁都会忍不住放松警惕的吧。

    “我没有死,我也没有同胞姐妹。”

    许榴呆呆地歪着头:“那你其实是男的?”

    女人“噗嗤”一下笑出来,挑了挑细长的眉毛:

    “男人又臭又硬,有什么好的?”

    许榴被她说的有点自卑,心说难道我也又臭又硬?

    她脸上带着点笑,伸出手诱惑似的朝许榴勾了勾:

    “小东西,到我身边来。”

    许榴看起来被美色所惑,真的就这么直直地朝着他走去。

    瓷白纤细的指尖眼看就要搭在女人柔软的掌心里,被蛊惑了的少年突然收回了手,绷紧了小脸:

    “你和郎德,是什么关系?”

    女人诧异地收回了手,捻了捻自己空荡荡的指尖有点遗憾,又好整以暇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小美人,那张绷紧了的小脸蛋在火光掩映下漂亮得像是糖画里的小仙子。

    女人声音不自觉温和下来:

    “小东西,你是吃醋了?”

    许榴撇了撇嘴:“我只是好奇你是不是和郎德做了什么交易而已。”

    看起来总是笨笨的呆头呆脑的兔子,偶尔也会警觉起来。

    他唇边露出一丝看破一切的笑:

    “当时在祠堂里,你根本没疯,你是故意那么说的。”

    女人笑起来:

    “看不出来啊,小东西,你好聪明呀。”

    她伸手捏住了少年柔软的脸颊肉,忍不住掐了掐,手感正好,像是一只软乎乎又很有弹性的小包子。

    好想一口给他吃了。

    女人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许榴:我怎么感觉凉飕飕的。

    怎么这么乖,这样捏脸都不反抗,还乖乖地给碰。

    郎德这家伙还真是好运气。

    女人笑眯眯地又捏了捏:

    “你说的不错,我当年和婉宁姐姐关系最是好,偏偏那个女人在我给婉宁姐姐送的甜羹里下了药,用我的手害死了她。”

    说到这里她的眼神里便透出一丝阴狠。

    许榴觉得自己的脸被捏的疼了,但是脸肉在人家手里,只好任人拿捏。

    委屈地撇了撇嘴巴。

    反倒是女人自己注意到少年脸颊上可怜的红印,良心发现地松开了手。

    她笑眯眯道:

    “如今郎府已经完了,那个女人一辈子就只能在这片废墟里做她的大太太了,让她和这个废物儿子互相这么一辈子吧。”

    “我也要走了,这个给你。”

    女人在许榴的掌心里放上了一个冰凉的小东西。

    许榴低头一看,发现是一枚戒指,戒托上是一朵用红宝石雕刻的石榴花。

    “这是我从娘家里带回来的,是我自己的东西。”

    “小东西,要装女孩子,也要装的像一点哦。”

    她捧着少年的脸,在许榴脸颊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求婚的时候拿不出什么宝贝来可不行。”

    她促狭地冲少年眨了眨眼睛:“到时候好好吓他一跳。”

    “你们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

    “啊哦,被你夫君看到了呢。”

    女人笑了笑:“再见了,小东西。”

    “等一下!”

    夜风乍起,许榴脸颊上似乎还残留着女人留下的香气,他抿了抿嘴鼓起勇气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

    女人愣了愣。

    小兔子眼睛在夜色里也是亮晶晶的,像是从天上坠落的星星:

    “我说的,是你自己的名字。”

    不是六姨娘,不是郎x氏,是你自己的名字。

    女人微微一笑,火光在她脸上如同明艳的胭脂:

    “我叫佟一秀。”

    郎德握住了少年冰凉的手,感受着掌心里的寒凉不自觉蹙起眉,叹了口气:

    “夜里到底寒冷,这样跑出来要着凉的。”

    许榴猝不及防被人打横抱起,两条纤细小腿被迫靠在男人的臂弯里,在半空中下意识绷紧了足弓。

    少年放松地吐出一口长气,两只绵软的兔耳朵也展露出来,慢悠悠地在风里轻晃。

    只有在郎德面前,他才能肆无忌惮地暴露自己的秘密。

    郎德紧紧抱着少年,在那截雪白颈项上深深嗅了一口:

    “榴榴,我没有家啦。”

    郎府化为灰烬,他终于被母亲报仇了

    。

    他现在只有许榴了。

    他想说榴榴,我只有你了,你不要离开我。

    怀中少年似乎看出了男人的心绪,突然轻轻地笑起来。

    他仰了仰下巴。

    “那么以后只能靠我啦。

    但是想到郎德之前还那么吓自己,又骗了他这么久,害他以为自己怀孕了一直提心吊胆的,兔子傲娇地“哼

    了一声:

    “不过要看你的表现。

    郎德那张斯文板正的脸露出点委屈的神情,讨好地在许榴脸颊上蹭了蹭:

    “那我要怎么做,榴榴才愿意收留我呢。

    ⒔)

    许榴贼兮兮地看着他,又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蕾丝睡裙,心说狗男人一直让他穿女装,高低得让他也穿一回。

    兔耳朵左摇右晃,郎德叹了口气不管说了几l百遍,小兔子还是学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呢。

    兔子仰着雪白下巴高傲道:

    “那就看你要怎么讨我高兴了,比如……你也穿裙子。

    想想郎德这样高大的身材穿裙子的模样……怪好笑的。

    “好。

    没想到郎德居然一口答应了。

    许榴有点惊讶。

    “只要是你的要求,我都答应。

    男人看着他,脸上的金丝眼镜不知道什么时候没有了,只能明晃晃地看到那双狭长凤眼里一泓深情的池水。

    许榴有点心跳错乱。

    他慌慌张张地捂住自己的胸口试图让混乱的心跳安静一点。

    郎德在哄老婆的时候是真的放得下脸面,他抵着少年珠白耳垂,言辞哀婉凄切:

    “奴婢孤苦伶仃,漂泊乱世,只求姑爷垂怜。

    许榴被他说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停停停,哪里有你这样的。

    郎德眼底含笑:

    “那应该是怎么样的?

    许榴动了动耳朵,看着男人勾起的眼睛却不免愣了愣。

    这样的郎德,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有点可怜呢。

    明明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一切,但是孤零零的好像断了线的风筝随时要消失在无垠的夜空里。

    许榴抿了抿嘴。

    突然挣扎了一下让男人放自己下来。

    他深吸了一口气,终于知道佟一秀给他的戒指是什么意思。

    少年在寒风中突然握住了男人的一根手指。

    他眉眼弯弯,挑了挑郎德的下巴:“好吧,本大爷就看在你还算美貌的份上,怜惜你一回。

    他握着郎德的手,将那灼灼的石榴花戒指戴在了他的指节上。

    “从此以后,你就是我的人啦。

    少年眼底繁星璀璨。

    他仰起脸,在男人的唇上,轻轻地“啾

    了一下。

    冰山轰然崩塌,春水缠绵如雨。

    男人勾起唇角。

    “嗯。

    ……

    后来,在某个小镇里搬来了一个古怪的家庭。

    里面住着一个斯斯文文的医生,和一个漂亮活泼的小花匠。

    他们家里还养着一堆圆滚滚的小兔子。

    小花匠第一百次对好奇的路人强调:

    “这些兔子不是我生的!

    “就算我长得像兔子,我也不是真的兔子。而且我是公,啊不是,是男的。

    “郎德,都怪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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